天——荒 卷一 長生劫 36、裂痕
    顧曼山雖然單純,但戀人之間又是如何敏感?許長生自從那晚整夜未歸之後,對他的態度便有點怪異起來。

    從前都是許長生纏著他交歡,如今卻有將近半月未曾親近了。他心中隱隱害怕,甚至主動暗示了一次,許長生竟說奏折尚未批完急急遁走。

    待到許長生回來之時,他又等得早就睡著,第二日天還未亮,許長生便早早上朝去了。

    連著小半個月來,他們兩人間總是如此,許長生除了忙還是忙,忙得與他傾談之時都少得可憐。

    但要說許長生待他不好,似乎又完全相反。

    除去忙得沒時間陪他、眼神甚少與他交接之外,許長生待他比從前更好,甚至好得有些過分。

    比如他老想要與寧千羽傾談,從前許長生總是醋意滿腔,如今再不露妒忌之色,反而屢次召寧千羽入宮來陪他。再比如他喜歡的那把寶劍,許長生從前根本不答應讓他碰,生怕他不小心傷了自己,如今卻主動贈送。

    甚至還有些他半點也不喜歡的身外之物,許長生也強行送給他,什麼山珍海味、各類補品,每日源源不斷的供應,說是他身體孱弱,須得細心保養。這還不止,好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也送了來,說是要給他玩耍解悶,什麼會唱歌的鐵鳥兒、會打架的小鐵人,通通塞進了寢宮裡。

    他不由大為疑惑,許長生如此花盡心思,應該是想讓他高興,但他要開心其實甚為簡單,多見見許長生便好。許長生又豈會不知道?

    生活一日比一日奢華,也一日比一日無聊,他經常獨自坐在空蕩蕩的寢宮裡,望著桌上那些動來動去的東西發呆。

    即使它們會動會叫,畢竟不是真正的活物,起初還覺得有點新奇,玩個幾次便膩味了。他永不厭膩的只有許長生這個大活人,其他任何人也好、物也好,都無法代替許長生來陪他。

    長生是忙於國事,並非刻意冷落他,他也不是嬌弱可愛、撒嬌落淚都不會惹人厭棄的女子。長生早已對他說過許多許多的道理,他總要學著體諒長生。

    只有寧千羽陪著他的時候,他會稍稍好過一點,但有的話對千羽是不好說出來的。

    他鬱鬱的神情早被千羽看了出來,問了他許多次哪裡不開心。

    他沉默了良久,只輕輕地搖了搖頭「我說不上來,長生明明對我很好,可我還是不開心。千羽,我是不是太過任性?」

    寧千羽沉吟著道「他這些日確實有點古怪,我問他他也不肯說,不如我們暗下查訪一番?他近日都未曾出宮,這變化必定與宮內的人和事有關。」

    顧曼山心中一突,不知怎麼想起了那個不眠之夜,腦裡竟是隱生懼意,「千羽,還是不用了!我……我看他只是政事繁忙,心頭煩躁罷了。你是他的朋友,我是他的……呃,我們應當信他才是,又何必暗下查訪?」

    寧千羽面色微驚,顧曼山這番話說得很是圓熟順暢,顯是早已想過好幾回。若換了從前的顧曼山,哪會這般「體貼懂事」,定要立刻查明事實如何,稍有不順心意便會拂袖而去。

    顧曼山已然深陷於情愛之中,寧願睜一眼閉一眼的糊塗度日。這怯懦而軟弱的心意不免有點可悲,卻也令人慨歎憐惜。

    寧千羽心裡不知是何滋味,也想到了自身的過往與現在。自己口口聲聲說著絕情斷愛,如今照樣再入泥沼,除非同生契能結也能解,否則永不可從那場舊夢中徹底脫身。

    他再陪顧曼山聊了一會,便起身告辭走出寢宮,腳下直奔御書房門前。

    他耳力不同常人,只略略一聽便知許長生確是身在御書房之中,哪知許長生竟避而不見,吩咐貼身內侍說什麼「改日再宣」。

    寧千羽怒從心起,闖過去一腳踢開御書房大門,面上卻帶著慣有的微笑,只不過聲音略略拔高「微臣拜見皇上!」

    許長生面色極其尷尬,立時揮手遣退身前的幾人,待只剩他們兩人時才苦笑著迎上前來,「千羽,你這是做什麼,好好,是我不對,我這就給你賠罪!」

    寧千羽這才撤了笑容,冷然看著他的眼睛「我倒是要問問皇上在做什麼?你好不容易才得了曼山的心,如今得了手便不再金貴?連我這個朋友也不要了麼?擺起皇帝的架子避而不見!」

    許長生臉色登時發青,搓著兩手好一陣長吁短歎,嘴唇掀動數次都未曾開口。寧千羽見他這般情態,心下已是一涼「你做了對不起曼山的事。」

    這句話並非問句,而是十足肯定的語氣,許長生臉色更是難看,僵立半天才艱難的點了點頭。

    「你好!你如實說來,到底做了什麼對不住他的事!我早就說過,你若對他不起,我第一個不放過你!我兩次在他身上施術,已然傷得他不輕,你如今還……我當初真不該出手助你做那傷天害理之事!」

    許長生面露愧色,想了想才哀聲歎氣「此事我也是被害人!你先莫要罵我,等我原原本本的講給你聽!」

    寧千羽見他悔意甚深,這才住了口聽他細講。他遮遮掩掩、語焉不詳的講了一會,寧千羽已明瞭他話中之意。

    「你竟這麼愚笨!那時已將近天黑,你獨身去了皇后宮裡?連一個侍從也沒帶?」

    「我與皇后所談之事本就十分機密,唯恐隔牆有耳,傳出去傷了她的名節,所以……」

    「你聞到那熏香味道不對時便趕緊走啊!」

    「我聞出來的時候便已倒下去了!唉!」許長生恨不得哭一場才好「我這些日也十分難熬,一看見曼山便只想躲起來,他只要一看向我,我就無地自容……我又不敢說給他聽,他若知道了可能會想不開!上一次他因為後宮之事大鬧寢宮,我賭上一條性命才打動了他。我明知躲著他也會讓他驚疑難過,可就是無法直視他的眼睛……」

    「他上次大鬧寢宮?」寧千羽冷笑著截斷他「你倒是瞞得好!我早知你有古怪,只是看曼山並無不妥便懶得問你。這次更好,你打算躲他一輩子?那不如我解了他的咒術,放他出宮!」

    許長生登時面如土色,抓緊寧千羽的衣袖懇求「你莫要衝動!我……好,我告訴他!求他原諒我,若他執意不肯,我親自送他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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