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月傳奇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戰局(二)
    月隱抬眼望去,是彌漫在慘烈戰場中的隱約的紅霧。耳中聽到的,是無盡的呼喝與慘叫聲。瀕死的苦痛與鮮活的生命皆在那一聲痛喝中斷絕。戰士們不斷的倒下,又不斷沖上。前赴後繼中,死亡不斷的擴散。他緊了緊手中的淬魔水刀。明晃晃的刀面上,映出的是他散亂的長發與眼神中難以掩蓋的一抹慌亂。

    看著眼前的一切,他的心中有莫名的驚悸。他從未遇見這樣的敵手。這些戰士,無比的堅韌,哪怕明明不是別人的對手,卻依舊捨生赴死,毫不猶豫。這些戰士,無比的英勇,即使自己倒下,也必定要對手付出極慘重的代價。

    水族遭遇的對手,並不是只是魅族。魅族之人,根本沒有這般的堅韌與英勇。他們仿佛是來自地獄的戰將,令人不由自主,生出難以掩蓋的恐懼。

    月隱的敵手,手持窄刃長刀,身上傷痕累累。他至少已中了月隱近二十刀。換作旁人,早已倒地,然他卻依舊昂然而立,雙眼中充滿著野性的目光,緊咬牙關,令得雙頰的肌肉繃得極緊,仿佛是一個快意猙獰的笑容。

    月隱的手,已經軟了,每砍中對手一刀,恐懼便增加一分,心中的怯意亦隨之增加一分。而他的敵人卻恰恰相反,似乎每受一分傷,便更加勇猛一分。

    “再這樣下去,倒下的,必定是我!”月隱心中想道。手中水刀立了個門戶,左手沖對手虛虛一引,口中喝道:“看招!”用的正是水族密技——血引。只要對手身上有一個破口,這一招便可將他體內鮮血盡數吸出,頃刻間便令他化作一具干屍。但見數十道血箭自對手體內噴射而出。那人口中長聲痛喝,身形搖搖欲墜。月隱心中暗喜,正自以為得手,忽見那人身周有幽藍色的火光湧起,瞬間便將自身全數燃著。鮮血在火焰中化作青色的蒸汽,所有的傷口都因火焰的焚燒而迅速合攏,不再流血。血引之術不再能傷他分毫。

    月隱又驚又怒。竟有人會用自焚來止血,如此一來,縱然暫時不死,也不能久活了!便在他愣神之際,那人勢若瘋虎,和身撲上。月隱連忙將淬魔水刀一揮,切向敵手腰間。不料他竟不躲閃,依舊猛沖而來,早被水刀自腰間砍作兩截,只是上身已將月隱一把抱住。他身上幽藍火焰隨即燒著了月隱。月隱雙臂被他抱住,一時難以掙脫,心中大急,右手水刀上挑,只見刀刃暴長,將抱著自己的敵人雙臂卸下,這才得以脫身。他連忙就地一滾,想要將身上的火焰壓滅,不料那火竟是無法熄滅,更似往體內鑽去,直逼五髒六腑。那份鑽心的痛苦,直叫人難以忍受。月隱縱身躍起,又復跌落,只在地上不斷的翻滾。他雖然堅強,也忍不住發出如同野獸一般的嗥叫。

    破軍耳聽得月隱慘叫,心知有異,手中吹雪神槍連抖三個槍花,將敵人逼退。數個起落,來到月隱身邊,見他身上火焰浮動,連忙揮槍,一道凍氣將月隱全身罩落。那火焰在冰凍下終於逐漸熄滅。只見月隱身上火焰雖滅,然他卻只在地面上匍匐,竟是不能站起身來。破軍心中大急,待要上前攙扶,忽聽腦後風聲突起,連忙反手揮槍擋住,正是敵手跟來,竟是不讓他有營救月隱的空隙。

    破軍的對手手中拿的也是一柄長槍。只是那槍兩頭有尖,並無槍纓。槍法與破軍相較,竟是不逞多讓。並且此人似是不畏嚴寒,在吹雪槍的陣陣凍氣中,毫無反應。破軍不敢大意,凝神對敵。

    兩人戰得多時,破軍長槍單手突刺對手面門,卻不自覺露出左側空門。對手哪裡肯放過這等機會,將身一矮,手中槍一晃,便朝破軍左肋刺去。破軍大喝一聲:“來得好!”左手一橫,直擊槍桿,槍桿應聲斷作兩截。卻見破軍左掌上正凝著一層寒冰,宛如一柄利刀。這一招凝冰成刀,卻是脫胎於南天八星之首天府的成名技:冰青。破軍更不容敵手有喘息機會,長槍霍的一聲,朝敵手刺去。這一槍初發時是一槍,到得眼前時一槍化作十槍,十槍化作百槍,對手只覺得槍影重重,如同排山倒海而來,哪裡還有半點可以躲閃的余地?!但見槍纓如雪,槍影如電,早覺心口一寒,已然中槍倒地。這時才顯出破軍真正的武藝來。

    破軍待得一槍將敵手搠翻,這才微微喘了口氣,正要上前察看月隱傷勢,忽聽得月隱一聲大叫,突見一叢幽藍色的火焰自他體內迸發而出,頃刻間便將他燒得屍骨無存,只剩地面上一灘死灰。原來破軍的凍氣雖然熄滅了他體表的火焰,卻滅不了鑽入體內的火焰,火焰自體內燃燒,竟自將一位族主化作灰燼。一陣風吹過,灰燼四處飛散,連遺骸也不曾留下半點。

    破軍暗暗心驚,暗道:“今日不宜再戰。”張目去看蓼莪所在,卻見蓼莪一柄離火錘敵住三名敵人,正自戰個不亦樂乎。破軍不敢怠慢,連忙趕上前去。

    蓼莪手中離火錘滴溜溜亂轉,烈焰四射,敵手雖多,卻是不敢逼近。三名敵手見久戰不下,互使了個眼色,三人同時高叫一聲,幽藍色的火焰立刻自三人身上熊熊而起。三人更不遲疑,按三個方位,朝蓼莪撲去。

    蓼莪心中暗笑:“爾等在我面前弄火,豈不是班門弄斧?”正要與之正面相斗,忽聽得破軍大喝道:“快避開!”她素知破軍言語雖少,然但凡說話,必有道理,便在電光火石間,身形陡然向上一拔,一招“朱雀之舞”,朝空中飛騰而去。

    破軍聲剛到,槍也到,槍尖所過之處,寒氣勃發,立刻將三人困在寒冰結界之中。

    蓼莪身在半空,低頭看處,只見三人撲空,立刻倒地,只在地面上打滾,顯是痛苦異常,過不多時,便化作一叢飛灰。蓼莪不禁暗暗吐了吐舌頭。

    破軍沉聲道:“收兵!”

    蓼莪屈指一彈,一道火箭在空中閃亮,水族戰士立刻邊戰邊退。

    破軍自帶一彪人馬斷後,蓼莪領大軍後撤。敵人也不追趕,徑自退兵。

    蓼莪率軍退出須摩天,在附近的小界天上安下營寨。這一戰,不但損兵近半,更折了水族宗主,實在是損失慘重。蓼莪、破軍二人不由相對歎氣。

    中軍帳中,兩人正在商討戰局,忽聽帳外有人道:“兩位將軍可是戰事不利?”帳門一動,入來一人,卻是天機到了。

    蓼莪歎道:“原來是天機,卻不知青陽處如何?”

    天機答道:“地、風兩族交手,當是勢均力敵吧。”

    破軍問道:“青陽宗主在何處安營?”

    “還在須摩天。”

    破軍微一皺眉道:“只怕不太妙,還是讓他速速離了須摩天的好。”

    天機一愣道:“難道魔帝手下有什麼極硬的角色?”頓了頓道,“便是南天破軍也覺抵擋不住?”

    破軍輕輕哼了一聲道:“與我們對陣的不是魅族,卻不知是哪路人馬。”

    蓼莪接著道:“他們異常凶橫,而且不怕死,有一招自焚的同歸於盡的招數,極是麻煩。月隱不曾留神,已然捐軀了。”

    “自焚?”

    “不錯,體內自生幽藍色火焰,不消片刻便將人燒作一片灰燼。”

    天機沉吟道:“有這等事?”

    蓼莪道:“會這等招數的,除非是魔界傳聞中的禁咒一族……”

    其余兩人聽得這一句,眼中俱現出驚異之色。

    天機更不多言,轉身便走,只聽得他道:“我這就叫青陽率軍離開須摩天!”待得說到最後一個字時,人早已走得不見蹤影了。

    蓼莪道:“我已經叫人將此地情形速傳至無明天與小弓知道,我們且在此堅守。”

    破軍點頭道:“只能如此了。有這一族相助,怪不得魔帝會如此有恃無恐了。”

    無明天,紫辰殿。

    秦弓手持軍情書,越看眉頭皺得越緊,眉心漸已成一“川”字,看到最後,忍不住用力一拍案,霍然站起,沉聲道:“傳令下去,我要親征!”

    白澤一旁道:“難道有大護法、諸位族主、將軍在,竟依舊不能穩定戰局麼?”

    秦弓把軍情書往他眼前一揚道:“你自己看吧。”

    白澤接過文書便看,這不看則已,一看之下白澤頓時跳起身來,失聲道:“禁咒一族?難道是……”眼光朝秦弓看去。

    秦弓一點頭,兩人異口同聲道:“夜叉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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