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荑拚命的向前奔走著,直到確定秦弓的視線已經無法見得時,方才停了下來,站在當地,愣愣出神。這一瞬間,只覺酸甜苦辣,各種滋味在心頭混作一處。眼中的淚水不受控的向外流瀉而出。她任憑淚水在臉頰上肆意流淌,並不去擦拭,彷彿只有這樣,才可釋放心頭的無盡的心傷。彷彿所有的快樂與幸福,也隨著這淚水一併流淌而去,不再回來。
過得良久,柔荑的嘴角忽然輕輕一扯,努力的扮出個微笑來。這是強裝的堅強吧?這是得以生存的方式吧?這是無謂的掩飾吧?柔荑不得而知,她只是覺得自已應該可以繼續的活下去,至少,活著,還能夠體味到他的存在,即使永不見面,他,必定還在這色界天的某處存在著。
「小姐!」有人在身後叫她。不用回頭便能知道,那是青鳥。
柔荑連忙伸手將腮邊的淚痕拭去,轉過身來,笑道:「怎麼是你?」
青鳥深深的望著她,眼中滿是關懷與擔憂:「小姐,你是不是哭了?」
柔荑搖了搖頭道:「沒有,好端端的哭什麼?」然眼淚雖可擦去,紅紅的眼睛卻是瞞不過人。
青鳥怒道:「是不是那個秦弓欺負你?我去找他算帳!」在她心中,柔荑自然是第一位的,更不會去想到秦弓是不是魔尊,自己有沒有本事去算帳這一節。
柔荑又搖了搖頭道:「他沒有欺負我。」頓了頓又道,「我這一走,怕便不回來了,你自己可要好好的。」
「走?不回來了?」青鳥急道,「你去哪裡?」
柔荑道:「不知道,反正能有多遠就走多遠,只要有他的地方,我便不會出現。」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青鳥扯著柔荑的衣袖道,「小姐,你就不可以留下來麼?難道你還怕那個公主不成?」
柔荑歎了口氣道:「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為什麼。很多事情,你是不明白的。」
青鳥叫道:「對,許多事情我是不明白,但是我卻清楚的知道你喜歡他!不是麼?你為什麼不去爭取?為什麼要將他拱手送給別人?」
「傻瓜,他又不是件東西,可以說送就送,說拿回來就拿回來的。」柔荑淡然道,「我心意已決,你不必再勸我,我一個人,也會活得很好的。」
青鳥咬了咬嘴唇,道:「那……我陪你一起走。」
柔荑展顏道:「是麼?好啊!那我們現在就離開無明天。」
青鳥一愣,道:「現在?」言語之下大是躊躇。
柔荑一笑道:「我是逗你的。我知道你不捨得離開的。你的白澤還在這裡呢!」口中這麼說著,心中卻泛起一絲莫明的淒然來。她又道:「從現在起,你就不是我的丫鬟了……」
青鳥大急:「小姐,你說什麼?不可以!」
柔荑擺了擺手,續道:「從現在起,你就是我柔荑的妹妹了。以後不要叫我小姐了。你啊,想要嫁誰就嫁誰,不用我來點頭了。」
青鳥聽到這一句,不由大羞,叫了聲小姐,卻將臉色漲得通紅。
柔荑笑了笑道:「叫我聲姐姐吧。以後怕也沒有機會再叫了。」
青鳥點了點頭,叫了聲:「姐姐!」
柔荑握著她的手道:「好妹妹!自己可要好好保重!我……這便要走了。」
青鳥拉住她的手,不肯放下。柔荑卻將她的手掰開,淡笑道:「再會了。」說罷躡空而起。
青鳥抬頭看著她,只見她長髮與衣袂在晚風下飄動著,身影卻離無明天越來越遠。只見身影在月光下逐漸變小,成為一個黑點,到最後,便連那黑點也無法見著了。
又是一個白天,溫暖的陽光早早的灑落在魔宮內院中。秦弓站在陽光下出神,只覺得這光線,亮得有些刺眼,有些突兀,又覺得彷彿有些空落落的,不知所措。而那個她,卻確實已經走了,以後的日子中,或者有牽掛,或者有思念,然所有對她的寄托,卻已沒有可以存放的地方,這是何等的茫然呵!
轉眼處,卻見羅漪遠遠的站在中庭,分明是在關注著他,卻假意在看庭中的枯樹,想要不讓他注意到。
「忘了我,好好愛她!」這是柔荑臨去時的話吧?
「我會好好的珍惜她的!可是我卻不會刻意將你忘卻!」秦弓如是想著。瞥眼處,見羅漪正回目望來,那眼神中的關切與溫柔,令得心中一暖,不由有一個微笑浮上嘴角。
「我還有漪妹,我還有未競的大業!我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想到「大業」秦弓將精神振得一振,站起身來,往紫辰殿而去。
「稟尊主,我已派地劫帶了星雲球去魔神結界拜訪亂前輩,想來其中秘密不日便可知曉。」白澤上前稟告道。
秦弓點點頭道:「如此甚好。」轉頭又問天機等人須摩天的動向。天機等人一一答了。
秦弓聽得多時,只覺有些倦怠,等眾人稟告完畢,隨隨道了幾句,便將朝事散了,自回後宮休息。
眾人一齊出殿,將散未散時,天機忽朝白澤道:「你可覺得尊主今日有些不對勁?」他說話聲音甚大,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他。天機又道,「聽說柔荑姑娘離開了無明天,不知可有此事?」
白澤點頭道:「不錯,是離開了。」心中想道,「也難怪秦兄弟他有些神不屬思了,想來必是為此。」
蓼莪在旁聽了說道:「這等事情,尊主自能解決,過些日子便會好的。」
天機應道:「我想也是。」說著卻朝白澤看了一眼,笑道:「有白將軍在無明天,尊主可省了不少心。大長老之事還多虧了你呢。」
白澤謙道:「哪裡,我也不過是盡個本分而已。」
天機又道:「在下想請白將軍一起喝杯水酒,不知肯否賞臉?」
白澤忙道:「恭敬不如從命。」
蓼莪笑道:「天機請酒麼?我也湊個熱鬧如何?」說著扯了扯破軍道,「你說好不好?」
破軍還未說話,天機便哈哈一笑道:「正想請兩位一塊去呢。」
離魔宮不遠,便有一處鬧市所在。眾人找了家上好的酒樓,入了雅座,分主賓坐下。席間天機談笑風生,說的都是些奇聞趣事。這場宴請果然便似尋常的聚會。
酒過三巡,白澤忽道:「天機星君,你可是有什麼想說的?」
天機嘿然一笑道:「你道我想說什麼?」
白澤看了天機一眼道:「我想你定是要說那事,不過那事其實與我們又有何干?」
天機搖頭道:「大有干係,你倒不妨細想想呢。」
蓼莪插口道:「你們兩個人的腸子都是拐彎抹角的,真不知道你們想說些什麼。」
破軍也道:「你們倆在打什麼玄機?有話不如直說。」
天機道:「好,我便直說了。各位可知柔荑與尊主的關係?」
蓼莪拂然道:「你也太好管事了,尊主的私事你又那麼關心做什麼?」
天機道:「非也,這個不是私事,實在與我等大有關聯。」
破軍道:「有什麼關聯?說來聽聽呢?」
天機一捋長鬚,道:「我來問你們,如果我是尊主的敵人,實力武功智謀都不如尊主,又想要尊主聽命於我,你說我該想個什麼法子好?」
破軍一愣,道:「你的意思是敵人會用柔荑來要挾尊主?」
天機緩緩點頭。
破軍唔了一聲,默然不語。
蓼莪卻道:「怕什麼?我們還怕人用這等下三濫的招數不成?」
白澤道:「當初式微便是用這等招數的好手,萬一要是如此,倒也確實麻煩。」
天機道:「我看尊主今日的情形,必是不能忘情。若有人再使出這等伎倆來。我們雖然不怕他,但不免有些縛手縛腳。」
眾人皆點頭稱是。
白澤忽道:「天機,你倒是會找地方議事。」
天機呵呵一笑道:「這等大事若在我家中商議,萬一傳到尊主耳中反而不好。這裡鬧中取靜,諒尋常百姓也不敢偷聽,自是議事的好地方。」
白澤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蓼莪問道:「給尊主知道也沒有關係啊,有什麼不好的?」
天機搖頭道:「我自問對尊主一片忠心,絕不會做出對不起他的事情來,只是有些事還是不要讓他知道的好。」
蓼莪越聽越奇,正要發問,破軍卻突然站起身來,沉聲道:「天機,今日我們只管喝酒聊天便了,你說的事情當我沒有聽見好了。你若還要說什麼,我便告辭了。」
天機一愣,道:「這又何必?我也是替尊主著想,更是為我等一統魔界大業考慮。」
破軍一聲冷哼道:「你北天界中人的手段,我當年在南天界便已領教了。蓼莪,我們走!」更不管旁人如何反應,拉著蓼莪便往外走。
蓼莪滿頭霧水,腳下跟著破軍,口中道:「你們都在說些什麼啊?」
破軍道:「這等事我們不用知道,你也不必問。」自顧自下了酒樓。
蓼莪平日裡雖然顯著些蠻橫,但見破軍發怒,卻也乖乖的跟著他去了。
天機轉頭看著白澤道:「白將軍,你看如何?」
白澤搖頭道:「這等事情,我是不會去做的,你休要問我。你自作主張好了。」
天機冷笑道:「好哇,你們一個個的都溜之大吉好了,反正有什麼罪名,我天機一人承擔便了,便是尊主要用魔利支劍滅了我的元神,我也要做的。」他又道:「我絕不會把這事說出口來,你們既然什麼都沒有聽到,便與你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白澤長歎一聲道:「只盼不要適得其反才好。」
天機道:「這個你放心,我自會辦得妥妥帖帖。」說罷拿起桌上的酒杯,將滿滿一杯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