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月傳奇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魔叛(二)
    短狐隔得半晌方才站起身來,走到秦弓面前,拱手道:「多謝!」

    秦弓還了一禮,笑道:「短狐兄不必客氣。」

    短狐看了他一眼,似是想說什麼,卻又忍住了,帶著滅度組眾人緩緩離去。

    秦弓這才問起蓼莪別後情形。蓼莪將魑魅天大戰之事一一說了。

    秦弓聽得她一番敘述,道:「我既無事,不如就此返回無明天好了。」心中卻在思忖著要如何才能消除魔界兩派之紛爭。他自死而復生之後,對自己前生今世事漸已坦然,更欲按著自己的想法做出一番事業來。

    蓼莪又道:「白宗主率風族之眾獨對式微恐怕有失,我們是否要去援助?」

    秦弓沉吟道:「也好,不過我們不是去援助作戰,只將風族帶回,一切到了無明天,我與大長老商量後再說。」

    蓼莪聽他說話間似是已將自己當作魔界之主一般,心知他已肯接掌魔尊之位,忙行臣下之禮,半跪稱喏。

    秦弓見她下跪,忙伸手想要阻止,然想得一想,那手卻又縮了回來,只是微一點頭道:「大護法請起。」

    蓼莪聽得他連稱呼都變了,心中亦不知是喜是憂,只盼著眼前這個曾經的小混蛋弟弟可以是一個英明的尊主,去將一切重新規矩,讓魔界竟真的可以平靜安定。

    那一片撕殺過的戰場留下的是無數冰冷的軀殼,曾經火熱的鮮血已逐漸凝固,成為一種紫黑色,映襯著那瀕死前扭曲的臉色愈顯慘白。

    秦弓等人站在場中,默然無語。火族戰士們的臉上現出的更多的是那無奈的悲傷。戰士,便是要死在戰場上的吧?眼前倒下的是曾經的夥伴或者是敵人,但是他們都已經安靜的躺下了,而自己,卻終究也會躺下吧?只是在躺下之前,卻還要面對無數的撕殺、征戰與恐懼吧?!

    晚風拂過,涼意似自心底透起。柔荑忍不住將身子縮了一縮。

    「是不是有些冷?」秦弓低頭看著她。

    她微笑著搖了搖頭,眼中蘊著的笑意中似有一絲擔憂與恐懼。

    秦弓輕輕的攏了攏她的長髮,一聲長歎,道:「走吧,不要讓白宗主與他們再有更多的傷亡。」

    隊伍急急前行,然一路上卻不見有戰鬥過的痕跡,莫說白藏與水族戰士,便是式微部下的地、水、魅族人也一個都不曾見得。所有的一切,彷彿全然在空氣中消散而去,不再覓得蹤跡。

    秦弓將手一揮,止住了部隊前行,與蓼莪相商:「怎麼沒有水族蹤影?」

    蓼莪也覺奇怪,道:「莫不是他們已長驅直入,將敵人都打敗了?」只是這話自己說得也不甚相信,式微手下再無能百倍又怎麼會連半點抵抗都沒有呢?

    秦弓想得想道:「你們在此稍候,我到前面去看看再說。」說罷將身一縱,迅速飛出。

    過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便見秦弓已然返回。

    「看到什麼了?」蓼莪忙問道。

    秦弓搖頭道:「什麼都沒有看到,方圓百里之內除了我們外沒有任何人。」

    白藏所率數萬之眾竟然平地消失了?!

    「為什麼沒有斗打過的痕跡?」蓼莪沉吟道,「那式微使的什麼神通?竟可讓水族所有將士在沒有絲毫抵抗的情況下一舉消失?」

    「我不知道。」秦弓道,「不過也有別的可能。」

    「是什麼?」

    「就是白藏根本沒有去進攻式微本營。」

    「那他會去哪裡?又為什麼要這樣做?」

    秦弓抬起頭來,月光灑在他的臉上,輪廓分明,眼眸裡有淡淡的金光。他忽然淡淡一笑道:「不管如何,我們應該先回無明天,我想白藏也會在那裡的吧?」

    「白宗主在無明天?」蓼莪被秦弓一說,似乎想到了什麼,「我們傾巢而出,無明天只有大長老和魔族六煞守侯。」

    秦弓點頭道:「如果白藏突然反叛,殺入無明天,只怕無人能阻。」

    「反叛?」蓼莪猛得跳了起來,「他,他怎麼會反叛?他一向是我們的柱石啊!」須知風火空三族中就是風族最為勢強,若是風族叛離,後果實在是難以想像。

    秦弓搖頭道:「我也只是猜測,希望一切未必如我所料才好。」說罷展出天狼箭,虛空一劃,現出一道渡空月門來。

    「這月門一次只能容三、二人通過,要大部隊全入實在太慢」秦弓道,「我與漪妹、柔荑先去,你率隊速速趕回!」不等蓼莪回答,便攜著雙姝走進月門而去。

    無明天,魔宮。台階百尺,宮門深鎖。長階下,月門突現。

    月門中一前兩後,三道人影極速掠上。

    「誰!」門前守衛著的士兵皆背生雙翅,赫然便是風族中人。

    當先一條人影來得極是迅速,更不待眾士卒有什麼反應,只一轉眼間,早至宮門前,卻並不曾有停歇。只聽得轟然一聲巨響,尺許厚的包鐵大門竟被撞出一個大窟窿來,鐵木之屑紛飛不已,嚇得一干士卒瞑目蹲身、魂飛魄散。但聽得轟轟之聲不絕於耳,那重重宮門於來者彷彿便是豆腐做的一般,此人長驅直入,衝到紫辰殿前,身後兩人緊緊相隨,更無一人能夠相阻。

    紫辰殿上,早已劍張弩拔。婆雅背負雙手,昂首向天,若有所待,卻似有說不出的落寞。鈴星,火星,地空,地劫,擎羊,陀羅等魔界六煞各持兵刃,護住婆雅。白藏雙手交叉在胸前,一臉得色,那平日裡滿面春風的笑容早被眼底肅殺的寒意全然掩蓋。身後,是風族的重兵,將整個紫辰殿圍得水洩不通。

    「沒有魔尊,沒有天界的援軍,我一樣能戰敗式微!」白藏狂笑道,「何況你們一心求來的轉世天狼早已死在魑魅天的波旬花陣中了。」

    此話一出,魔界六煞不由面面相覷,手中的兵器都放低了數分,顯是心中大為動搖。便是婆雅,向日裡平靜如水的他也微微動容。

    白藏見此話奏效,更大聲道:「大長老,你一心一念不就是要魔界一統麼?若由我白某統領魔界,一樣可以遂你心願!」

    擎羊忽低聲道:「大長老,白宗主這話好像頗有些道理,不如……」

    婆雅並不理會擎羊,只緩緩道:「魔尊之命雖有凶兆,但並非死兆,定然無恙。」他本是先知,他這話說出口,自能讓人信服。

    白藏嘿然笑道:「就算那天狼不曾就死,也不過是個只知為女子著想,不知魔界安危的懦夫,你們跟了他,又有什麼希望?」話語稍頓,道,「六煞聽了,你們大好的身手,便應創番事業出來,若是歸順於我,便是開國的元勳,魔界的頂梁!」

    六煞相互看了看,都是默然。

    隔得一陣,地空方道:「白藏,你不必再說,有本事就踏過我們六煞的屍體,去拿那魔利支劍。」

    白藏聽得魔利支劍四字,不禁眼中放光。須知那魔利支劍乃歷代魔尊所佩,它不只是魔尊的象徵,更有無窮威力,可驅魔滅神。

    擎羊應聲道:「不錯,說得正是!」一展手中三股叉,便向白藏刺去。他這一動,六煞立時一齊撲向白藏。

    白藏也不躲閃,只是冷冷一笑。

    擎羊手中叉上碧氣升騰,映得他臉上也是一樣綠油油的,如同地獄而來的惡鬼彷彿。那奮力一刺,直取白藏中宮,似是用盡了他平生氣力。不料叉到中途,突然變刺為掃,這猛力一掃,正擊中他身邊飛撲而上的鈴星左肋。鈴星又怎會料到擎羊有此變故?正被掃個正著,鮮血狂噴而出,身子頓時橫飛出去,正撞向旁邊的火星、地空等人。頓時陣腳大亂,所有的進攻全然冰消瓦解。

    擎羊更不停歇,將叉一豎,叉端碧煙分作五路,如同靈蛇一般竄出,直取五煞。

    唯一沒有被打亂陣腳的陀羅連忙回身,五指微張,指端射出五道藍光,抵住碧煙,口中怒喝道:「擎羊,你這是幹什麼?」

    擎羊陰陰一笑道:「不幹什麼,我決定跟隨白宗主了,不過總要給份見面禮的吧?」叉上碧煙更盛,陀羅忙全神抵住,不敢再分神說話。

    白藏雙手齊揚,化風為刀,直取陀羅。陀羅與擎羊不過伯仲之間,與擎羊鬥法已是全力施為,又如何能夠抵擋閃避,況那風刀又來得迅疾。只聽得一聲慘呼,陀羅的一隻手臂已然掉落在地,傷口鮮血立刻噴湧而出,灑得滿地皆是。擎羊所發碧湮沒有了阻擋,立時如同五條毒蛇一樣,彈射而出,正中陀羅面門。陀羅仰面倒下,臉色已然化作綠色,便連傷口流出的血液也盡數變綠,顯是不活的了。

    「住手!」婆雅陡然一聲大喝。再看他時,只覺他身形似是微微有些佝僂,臉上再也保不住那種氣定神閒的模樣,便連聲音也微微有些顫抖,「魔利支劍就在殿上寶座後,你自己去拿吧!」說完這話,婆雅半靠在柱子上,似乎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又似乎一切的希望都已燃盡,剩下的,只有一堆死灰。

    白藏哈哈一笑道:「早該如此了!」

    擎羊也在旁諂媚似的笑著。

    白藏大踏步走到寶座前,兩眼看著座後那高高的架子上刻著修羅天封印的劍鞘。那鞘內盛著的,就是魔界至高的權力與無盡的魔力吧!

    那寶座,也彷彿張開懷抱,盼望他岸然入座。座下山呼萬歲的景象,儼然已經在目。

    一伸手,便能拿到那夢寐的魔利支劍了!原來無上的權力,觸手可及!想到這裡,他不禁興奮得手都有些顫抖起來。

    正當他的手指快要碰到那魔利支劍時,一隻手忽然自他身後伸出,抓向劍鞘。

    「是誰?」白藏不及細想,右手一揮,發出一道風刀,想要阻住來人,左手暴伸,已然抓住劍鞘。不料風刀雖勁,卻似並沒有擋住來者,那只突然伸出的手向旁滑過數寸,一把抓住劍柄。

    白藏連忙大力奪劍,兩相一爭,陡見眼前光華大盛,無數的雷光電閃在劍身綻開,修羅天的幻影在整個的大殿中盤旋,有烏金色的火光不斷的湧動,映襯得整個大殿一片光亮亂離。

    那無數的光芒灼得人都睜不開眼來,一個個都以手掩目,不敢迫視。待得光芒稍黯,方才發覺殿中已然多出三個人來。

    左右兩人是兩名女子,麗色傾城。中間一人氣宇傲然,正是秦弓與羅漪、柔荑。而秦弓手中提著的那把雷現焰動的正是那魔界至高的象徵:魔利支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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