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殺慘呼聲不絕於耳,不斷的有戰士倒下,又有戰士不斷的衝上。這一戰,直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蓼莪不停的揮舞著離火錘,饒是青陽也不敢硬接硬擋,手持兩根黃色短棍,與之相抗。這短棍有個名目,喚作「沙中土」,卻是遇火逾堅。正與那離火錘勢均力敵。
只是青陽手中武器雖不畏烈火,然離火錘越舞越烈,火舌如蛇,撩動起來,將他的鬚髮都烤得倒捲起來。不由得心中焦躁。他與蓼莪均是主將,若是自己落敗,這一仗便是輸了八成了。又眼見地、魅兩族戰士雖無敗象,但水族戰士少了首領月隱,正自節節敗退,心頭更是擔憂。
抬頭處,天色逐漸昏暗,魑魅天的夜晚已在一片殺聲中悄然而至。
青陽祭出一頭沙虎來,敵住蓼莪的三足火鴉,左手棍連揮三個圓圈,擋開離火錘,右手棍奮力往地面上一豎:「虎牙之突!」
無數石筍立刻從地面湧起,尖銳的石筍如同猛虎的利齒,猛的噬向蓼莪。
蓼莪連忙閃身躲避,然那地下的石筍彷彿長了眼睛一般,不斷的朝蓼莪襲來。蓼莪一面躲閃石筍的突襲,一面招架青陽的「沙中土」,不免侷促。
一支石筍自左面而起,彎過一個角度,斜斜的刺向蓼莪左肋,而其餘各方位早有石筍林立,擋住退路。青陽飛身而起,雙棍如泰山壓頂,直朝蓼莪天靈蓋砸下。
破軍雖在與鹿雲對陣,大半心神卻盡在蓼莪處,眼角瞟到蓼莪危急,連忙虛晃一槍,逼開鹿雲,待要返身前來救助。但那鹿雲亦非庸手,一退又進,死死纏住破軍。破軍雖勝他一籌,一時卻也擺脫不了,眼看蓼莪竟是無可閃避。
蓼莪一聲嬌喝。猛然間一道金紅色的光芒自她背後陡然漲起,照得整個戰場上所有的人的臉都忽明忽暗。灼熱的氣浪自金紅色的光芒中瞬間迫來。青陽首當其衝,被那氣浪一沖,手中雙棍竟是不能落下。駭然的神情在臉上泛起,在如此熾熱的氣息中,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不自禁的脫口叫道:「朱雀之舞?!」
金紅色的光芒籠罩著蓼莪,如同一隻朱色的大鳥沖天而起。不及閃避的青陽被金紅色的光芒透體而過,撲通一聲,跌落在地。他一著地便立刻彈起身來,抬頭看著半空中蓼莪所幻化的朱雀尾羽帶動出的美麗弧光。口鼻中卻有淡淡的青煙冉冉冒出。顯是五內皆被焚燒,這等痛苦,實非常人可以忍受,虧他竟還能站得穩。
蓼莪收了法身,低頭笑道:「青陽宗主也沒有想到我會這一招吧?」
青陽悶哼一聲,卻用一口真氣護住心脈,不敢隨意開口。
破軍見蓼莪化險為夷,精神頓時一振,心頭更無擔憂顧慮,刷刷刷一連數槍,將個鹿雲殺個手忙腳亂。
蓼莪半空中高叫道:「你還不敗服?!」一揚離火錘,逼向青陽。
青陽哪裡還有抵擋之力?勉力遁地而去。
主將一退,旁人更是無心戀戰,地、水兩族戰士立時撤退,頃刻間便跑得不見蹤影。只留蝶翼等人率著魅族戰士斷後,卻也是邊戰邊退。
蓼莪志滿躊躇,得意道:「大夥兒上啊,我們定要將這魑魅天拿下!」
一旁貪狼卻急道:「窮寇莫追,謹防有詐!」青陽雖敗,但地、水、魅三族士兵在人數上卻勝過己方,何況並未到非撤不可的境地,何以要撤得那麼迅疾?貪狼心存疑慮,連聲大叫。只是火族的戰士卻並不聽命於他,且千萬戰士,想要即刻收勢,也非易事。他的幾聲叫喚,只使得百來名神族戰士停住了腳步。
此際,天色已暗,夜幕落下,空中綴著點點繁星。一陣淡淡的幽香悄然飄至。
魅族戰士突然不再後退,當前的蝶翼的臉上有詭異的笑容,魅族的戰士一個個面目猙獰,眼神中露出攝人的碧光。夜晚,正是魅之一族發揮最大威力的時候。
衝在前頭的火族戰士被這陣勢吃了一驚,腳下稍一遲疑,忽聽得四周殺聲震天,轉頭四顧,只見到處都是星星點點的碧光,四下裡竟不知道有多少魅族的戰士伏在暗處。
蓼莪見勢不妙,連忙叫道:「撤退!」
不料前頭的戰士似是充耳不聞,一個個站在當地,癡癡愣愣,任憑敵人兵刃遞來,不避不閃,待得刀槍及身,疼痛的感覺和瀕死的恐懼猛然刺及靈魂,方才有剎那的頓悟,然能夠發出的,已只是一聲嘶聲的慘叫,那聲音,將所有的痛苦和恐懼一併呼出,暗夜中讓人毛骨悚然。慘呼聲連連響起。快意的刀槍肆意的屠戮著無還手之力的生命。
蓼莪驚得臉色發白。口中連呼撤退,忽覺淡淡的幽香隨風鑽入鼻中,腦中微微一窒,腳下一軟,落下雲頭。她心中暗叫一聲「不好」,連忙屏住呼吸,高聲道:「波旬花香!大家小心!」
破軍與貪狼對視一眼,忙偕同巨門率著數百神兵上前,一齊發功,將玄冰結界撐起,護住火族戰士,只是前部軍隊卻救護不及,盡數陷落。
蓼莪運氣三周,將毒化去。幸喜吸入的毒不多,並無大礙,臉上卻有慚愧之色,頓足道:「都是我不好,害了他們性命。」
破軍道:「敵人狡猾,須怪不得你。」
貪狼皺眉道:「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只是這花毒厲害,不知會不會滲入結界之中。」
結界外,蝶翼冷冷而笑道:「老爺子果然高明,輕而易舉就將爾等一舉殲滅了。」
「殲滅?你不要做夢了!」蓼莪怒道,「我們還不是活生生的站在這兒麼?」
「現在還是活的,不過不知道你們還能多久?」蝶翼嘴角上揚,絲毫不掩飾勝者的快樂,「等這群神族的傢伙力竭了,結界自然消去,到時候你們還不速手就擒?」
蓼莪默然不語,心知她所言是實。只是在這番對話中卻知道花香雖毒,卻似並沒有滲透結界的能耐,這才稍稍放心。
貪狼道:「護法不必與她多作無謂口舌之爭,且先著眾士卒休息,我等至少能堅持到天明。」
蓼莪點了點頭,吃了這一個大虧後,她對貪狼的智謀心中已然十分肯定,當下傳令下去,所有的魔族戰士就地休息。只待可以有救兵前來,一併殺出。
結界外也是一片安靜,能見的只是暗夜裡間或一閃的碧光。
等待,令人生出無數的心念,無論是捕者或是被捕者,皆在等待中有無盡的茫然。
那等待著的是死亡還是生機?明天太陽再照見這一片土地的時候,又將是如何的情景?
「小弓呢?」蓼莪忽然念及,「他在哪裡?他是否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