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月傳奇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亂離(2)
    色界天中星漢浮動,閃耀在身周的是明滅的眾星。秦弓無暇觀賞,他因要一路尋覓羅漪蹤跡,是以不曾以天狼箭劃出渡空月門,只顧全速向前行走,只覺星河向身後倒瀉,如同化作了光粒一樣飛逝而去。

    正行間,忽見前方一道結界擋住去路,那結界上有一個極大的印記,卻是以地、水、風、火、空、魅六道魔符交匯而成。秦弓駐足而立:「到了天魔交界了麼?」此處正是天魔兩界的交界處,這結界乃是由當年魔界六族長老合力布下,以御天界入侵。

    秦弓緩步向前,伸手虛虛的觸向結界,不料手指離結界尚有一寸之遙,便覺指尖一痛,如同被灼傷一般。秦弓一愣,暗道:「這結界數百年不曾觸及怎地不曾衰退,反倒顯得更加厲害了?難道是曾修補過了不成?」又想:「首羅天在色界天頂,如想到達,必須得穿過此結界方成,漪妹料來沒有這樣的神通,那她又去向何處呢?」

    正思忖間,忽覺胸前天狼弓微微顫動,忙將手一張,把天狼弓檠在手中。轉身看處,身後三尺之遙已悄沒聲的多出兩個人來。

    「何人大膽,竟敢擅動結界?!」其中一人白衣白髮白鬚,聲音隱約有些蒼老。另一人黑盔黑髮黑臉,卻不曾作聲。

    秦弓見此兩人,心中奇怪:「這兩人看模樣應是魔族中人,只是當初我在魔界時怎地不曾見得?」倒也不敢大意,只是一拱手道,「在下因尋找一朋友到此,不知兩位是何方高人?」

    白衣人雙眼只是看著他手中的弓,問道:「喂,年輕人,你手中的可是夜摩天狼弓?」

    秦弓見他識得此弓,料他應知道自己身份,當下微微一笑道:「正是……」不料剛說得這兩字,那白衣人忽然將身一欺,衝上前來,大喝道:「小子拿命來!」此人動作極快,口中說話,身子已到秦弓眼前,將手一張,一股熱浪直撲秦弓面門,正是火族的御火術。

    秦弓大吃一驚,慌忙間不及躲閃,更不及開弓,一揮右手,也運動御火術,硬碰硬的擋了上去。

    雙掌相擊,火星四射,熱焰奔騰。

    白衣人順勢向後翻了個身,穩住身形。秦弓吃這一掌,竟也往後連退數步,卻忘記了背後正是結界所在,背部與結界一碰,立時如觸電一般跳了出來,那感覺直入心肺,如同五雷交焚一般,實在痛苦非凡。

    白衣人哼哼冷笑,展開雙臂,只見他身後火焰升騰,映襯著他滿頭飛舞的白髮,宛如一隻怪鳥一般。

    「朱雀之舞?」秦弓脫口道。他曾聽得蓼莪說過,這朱雀之舞是火族中極為精深的奧義,只有為數極少的幾人能夠自由操控。

    白衣人更不說話,凌空飛起,身後帶動出長長的火焰,如同朱雀的長尾。整個人化作一隻烈火之鳥直撲秦弓而來。

    秦弓將身斜刺裡一竄,半空中挽開天狼弓,喝聲「著!」百餘支光箭亂射而出。

    白衣人所幻的朱雀不避不閃,只將雙翅一振,光箭竟是不曾傷得他分毫。那朱雀仰首一聲長唳,如閃電般直飛向秦弓。那速度快得驚人,一瞬間便自秦弓前胸入,後背出,從他身上穿越而過。白衣人在秦弓身後站住,收了法身。轉頭看處,但見秦弓全身上下皆有火焰冒出,吞吐的火舌將他的身軀吞噬、燃燒,沖天的火光將他的身影全然遮去。

    白衣人嘿然而笑道:「我道他有什麼三頭六臂的,原來也……」話到中途,卻僵在當地,一臉的得色化作了驚詫。

    但見火光漸散,現出秦弓的身影。那秦弓岸然站立,竟不見有絲毫的損傷,神色間反倒多了幾分興奮和狂態。

    「你……」白衣人駭然道,「你明明中了我的烈火焚心,怎麼會這樣?」

    「那一招叫烈火焚心麼?」秦弓嘴邊噙著一絲微笑,卻讓人禁不住打了個寒戰,「果然是很厲害,只是可惜不曾燒得到我的心。」

    白衣人愣得半晌道:「中了你花招,原來剛才的光箭是用來造成我的幻覺的。」復哼了一聲道:「適才是你僥倖,且看這一次你能否能逃脫!」說著又將雙臂展開,欲故伎重演。只是這一次,身後的火焰卻是色作青藍,藍幽幽的,照得整個臉色也帶著鬼魅般的藍色。

    秦弓將弓一收,笑道:「我就現學現賣,看看成也不成!」說罷學著白衣人一般雙手一展,背後竟也有烈火升騰而出,只是那火色竟不是紅色,更不是青色,而是一種黑色,黑得彷彿可將一切吸入,黑得如同地獄中的死色,黑得如同宇宙中的黑洞一般。

    「黑火?怎麼可能?!」白衣人忍不住叫道。

    「嘿嘿,試試便知!」秦弓舞動身影,化作黑翼的飛鳥,衝向白衣人。

    白衣人所化的藍焰之雀也迅速翔起。

    黑與藍,曳著奇詭的火尾,如同兩塊隕石在空中相撞,飛濺而出的火光將四周的一切燃著,毀滅,化為虛無。

    兩道光芒交錯而過,又重新化作兩道人影。

    兩人緩緩轉身。秦弓的嘴邊依舊噙著那一絲讓人膽寒的微笑,白衣人鬚髮俱焦,身子卻挺得筆直。

    「這一招學得可像?」秦弓道,語氣中分明帶著揶揄。

    白衣人方要說話,身子卻晃得兩晃差點摔倒,一張臉上黑氣密佈。正是黑火侵入筋絡之狀。一直站在一旁觀戰的黑衣人迅速上前,將一手按在白衣人後背。

    秦弓只是負手而立,並不乘隙進攻。他依舊不明這兩人的身份,是以動手時也並不痛下殺手。

    過得一陣,白衣人臉上黑氣漸褪,一張嘴,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神情委頓不堪。又喘得一陣才開口說話道:「不愧是天狼,果然是十分厲害!」

    秦弓聽他開口誇獎倒是一愣,只聽黑衣人開口說話道:「我叫你不要比試,你又不聽,這番苦頭吃大了吧。」那聲音聽上去也頗有些歲數了。

    白衣人苦笑道:「他的厲害我自然知道,只是他竟能瞬間學會我的招數還用我的招數將我傷了,這回可真是心服口服了。」

    秦弓聽他們兩的對答,更是奇怪,問道:「兩位到底是何方高人?」

    白衣人連連擺手道:「什麼高人?莫的不羞煞人了。魔尊既然回來了,我們這些個老骨頭看來也可以休息了。」他嘮叨了半天卻依舊沒有說出自己是誰來。

    黑衣人上前一拱手道:「我們早已隱退近千年,近日婆雅說南天界蠢蠢欲動,而他又要全力對付式微,實在是人手匱乏,這才叫我等來守這結界。」

    秦弓哦的一聲問道:「這婆雅不是魔界的先知麼?」

    黑衣人點頭道:「正是,他原是空族宗主,然所謂空族,其實也就兩、三人而已。不過自魔尊失蹤後,他就當上了魔族的大長老了。」

    秦弓心想:「一族才只有兩、三個人麼?倒也有趣。」他當日雖為魔尊,卻只知征戰殺伐,於魔界內務所知並不多。當下又問道:「還沒有請教兩位高名!」

    白衣人拚命搖頭道:「高個屁,半點都不高,白活了那麼久。」他口上雖說是輸的心服口服,然以一個魔界耆宿敗給一個後輩,心中畢竟是不舒服。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你也不要太過耿耿了,天狼乃是千年不曾一現的神魔之體,敗給他也沒有什麼好難為情的。」復轉頭朝秦弓道:「我們是前一輩的火、空兩族之主,他是火族的離,我是空族的亂。」

    「亂、離?」秦弓心道,「好奇怪的名字。」只是這名字中卻似隱著什麼深深的哲理一般,令人似有所察,卻無法洞見其真正的意義。

    秦弓將這兩字念得數遍,又念及羅漪不知因何而離去,心中一片混亂。

    亂似能看出他的想法,微笑道:「魔尊可是要找人?」

    秦弓應了一聲是,想到他既曾是空族宗主,料來也應與那婆雅有一般的神通,心中也並不覺得奇怪。

    亂續道:「你要找的人沒有來過這裡,她如今應該在無明天吧?」

    「無明天?魔界主星?」秦弓抽出天狼箭,當空一劃,一道月門立時現出。他朝著兩老一拱手,道聲:「多謝!」顧不得多說什麼,踏過月門而去。

    離抬頭看著月門逐漸消失,輕輕的咳的一聲道:「看來我們確實是老了。」

    亂閉上雙眼,臉上露出個恬淡的神情:「這紛爭的歲月不應該屬於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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