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早搭就一個高台,錢鏐引著秦弓等人上了高台,卻著人馬在下候命。秦弓上得高台,眺目遠望,此時尚未到漲潮之時,也見那江水波濤洶湧,,似是蓄勢待發,只等時辰一到便要鋪天蓋地而來。又見江邊無數工匠忙忙碌碌,盡力修建堤岸。雖明知下一刻江潮來時,這些功夫全然白費,卻也不甘就此罷手,何況聽得錢王親來視察,自是百倍賣力。
錢鏐道:「秦公子看了,不知這江中是否真有潮神,還是百姓無知,一派胡言。」
秦弓答道:「現下也未必可知,我且近前去看看再說。」說罷,拉著羅漪,兩人飄身飛下高台。
錢鏐轉頭對錢元瓘道:「吾兒找來的人果然不是凡品,」心中對秦弓的信任不免又多了幾分。
秦弓與羅漪走在工匠之間,順著修建中的海堤,緩緩靠近錢塘江。正走間,羅漪忽然附在秦弓耳邊道:「站在你左手邊的那個匠人好像有問題。」
秦弓側頭看去,見這個工匠正自很認真的在砌著面前的石塊。此人長得黑黝黝的,肌肉甚為結實,然在一眾匠人間也並不顯眼。卻不知道羅漪何以覺得他有問題。
羅漪又低聲道:「我能感覺到人腦中發出的能量,這個人的能量和常人不同……唔,彷彿不是人類,說不定是個水妖什麼的。」
秦弓點了點頭,知道羅漪所言非虛。信步踱到這工匠身邊,猝然出手,扣住此人脈門。這工匠只覺得手腕如同被烙鐵燙著了一般,那熱力迅速上傳,剎那間如同置身於火海中一樣,立時委頓在地,動彈不得。
秦弓一把將他提起,此人身材甚是高大,然秦弓提在手裡卻似拎著個嬰兒,絲毫不費氣力。秦弓提著他,飛上高台,將他往錢鏐面前一扔。
錢鏐一愣道:「你抓這工匠做甚?」
羅漪跟在秦弓身後也上了高台,道:「這個傢伙肯定是個蝦兵蟹將之類的。」
秦弓朝羅漪微微一笑,讚道:「看來你還有點用場的。」
羅漪聽得秦弓稱讚,心中高興,口中卻道:「你以為就你有能耐啊。」
秦弓轉頭向錢鏐道:「錢王不妨問問他便了。」
那工匠被秦弓熱力所傷,一張黑臉早化做醬紫色,心想:「哪裡冒出來的傢伙,這等厲害?!」只聽錢鏐喝道,「你是何方奸細?見了本王還不乖乖的招了!」
工匠並不害怕,更不演示,站起身來道:「你爺爺乃是潮神爺座前先行官黑蜇,你若敢傷了你爺爺,管叫你全城葬身魚腹。」
這錢鏐原是個馬上定疆土的豪傑,平生最受不得鳥氣,卻又如何聽得下這般言語?只見他虎目圓睜,鋼髯倒豎,破口罵道:「他***,這杭州城是老子的,潮神算個什麼東西?」早飛起一腳,正踢在黑蜇小腹上,黑蜇頓時整個身子如同個破沙袋一般軟倒。
秦弓伸腳踏住黑蜇,喜道:「好啊,果然有潮神,這下好辦了。」低頭朝黑蜇問道:「這潮神有些什麼能耐?為何無事擾民?快些說來!」
黑蜇身子不能動彈,大叫道:「你們若是不放我,今日潮神爺定要用你們全城百姓的性命為祭!」
秦弓腳下用力,黑蜇只覺胸腹間一股大力湧至,便連呼吸都覺困難,哪裡說得出話來。
秦弓向錢鏐道:「錢王打算如何處置這傢伙?」
錢鏐哼道:「本打算放了這廝,也可讓他傳個戰書與那潮神。不過他這般囂張,放了他倒以為本王怕了。」當下高喝道:「來人那!把這水妖拉下去斬了!」早有兵士上前,將黑蜇拖下。少頃,已將頭顱呈上,眾人細看處,卻是個碩大的黑魚頭。
錢鏐哈哈大笑道:「今番定要除卻潮神,方可得一方安寧!」
台下將士連同一眾匠人百姓齊聲歡呼,聲動如雷。
秦弓一旁拱手道:「錢王若要下戰書,在下可以代勞!」
錢鏐此時對秦弓本事已是深信不疑,當下喚人取來筆墨,一揮而就。交與秦弓。
秦弓接過一看,只見上書寫道:「為報潮神並水府,錢塘且借與錢城。」文句雖是平平,卻自有一番氣度。秦弓這番倒未曾評論什麼,只是將紙折好,取過一支長箭,將紙縛定在箭上;一手提起那個黑魚頭,腳下生雲,飛至錢江上空。順手先將個魚頭「撲通」一聲扔入江中,口中兀自叫道:「潮神爺,你的先行官回來啦!」又取過肩頭天狼弓,彎弓搭箭,兩指執定弓弦,似有所待。
那黑魚頭在江中順著江水轉得數轉,沉入江底。過得半刻,只見江水如同煮開的水一般,不斷翻滾,過得一陣,竟自從水中竄出一怪物來。這怪物突腮暴眼,長得極是難看,只見他站在江面上厲聲喝道:「何人大膽,敢壞我兄弟性命?!」
秦弓在半空中看得分明,也不搭話,兩指一鬆,長箭呼嘯而至,正中那怪物額頭。那怪慘叫一聲,帶著箭矢仰面跌落江中,濺出老大的水花。
秦弓哈哈一笑,轉身返回高台。
錢鏐撫掌笑道:「有秦兄弟這等高人相助,潮災可除。」這一高興卻連稱呼都已改了。他又轉頭向著高台下高聲道:「潮神的蝦兵蟹將怎及得我杭城子弟兵?!傳令下去,今日定要治好這江潮,還我杭城安靖!」
錢鏐一手攜定秦弓,兩人同下高台,當先而行,錢元瓘與羅漪緊隨其後,身後是三千兵士。一眾百姓聞得錢王要與潮神一戰,非但不曾離去,反都跟在部隊後面,要替錢王吶喊助威。就連杭州城裡的百姓也都聞訊而來。錢塘江幾十里長堤上黑壓壓一片,人頭攢動。
秦弓見這等聲勢,心下一陣飄飄然,只覺自己也彷彿那振臂一呼,千軍雷動的大將軍一般。就連走路也都變了模樣,大搖大擺起來。羅漪看在眼裡,輕輕的笑道:「臭小子狐假虎威。」
這句話雖不響亮,秦弓聽來卻是心中一驚,倒如被當頭潑了盆涼水,心智一清,立時將狂態收了。嘿然道:「漪妹說得是。」
羅漪忽聽他改了稱呼,心神一蕩,絲絲甜意泛起,哪裡還說得出話來。
錢鏐笑道:「秦兄弟少年英雄,將來便是掌控百萬兵馬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秦弓臉上微紅,道:「我從小鄉間長大,不曾見過世面,倒叫錢王見笑了。」
說話間,已行到江邊,三千兵士一字排開,俱都鐵弓在手,雕翎在弦。
此時江面竟是波瀾不起,水波不驚。隔得一陣,只聽得遠方隱隱有隆隆之聲。早有錢元瓘一旁叫道:「大家小心了!」話猶未落,便見水天相接處現出一條白線來。那白線在江面飛馳而來,隆隆之聲也越來越響。白線來得好生迅疾,不一刻便到得近前。這哪裡是條線,這是滔天巨浪!彷彿冰河橫瀉,又如雪山暴裂;其聲震天,幾乎將人聲俱都湮沒。當真是勢如萬馬奔騰,聲似雷霆千鈞。膽小之人見此聲勢都覺腿軟心顫。
一眾百姓亂叫道:「潮神來啦!」,「好嚇人啊!」『也有人叫道:「咱們錢王比潮神厲害!」;更有人擔心錢王部隊不是潮神敵手,心中暗生退意,步步後退,遠遠地離了江邊。
站在江邊,只覺江潮奔騰翻滾而來,氣勢奪人,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江潮越來越近,飛激而起的水珠撞在臉上如中刀矢。錢鏐、秦弓等人卻不曾有半步退卻。
錢鏐忽然大喝一聲:「射!」
三千雕翎直射潮頭。那江潮竟是微微一窒。轉瞬間又是三千鐵箭逆浪而至,如是三數,霎時已有萬支箭射入潮中。江潮勢頭頓時緩了下來。等潮水沖到江邊時,雖把眾將士的衣衫頭臉盡數打濕,卻也已是強弩之末。
「好啊!」羅漪帶頭就叫了起來。江邊所有的兵士百姓也都歡呼起來,一時間人聲震耳欲聾,比之江潮來時的聲音有過之而無不及。
錢鏐聞之也不禁臉有得色。秦弓卻並不十分高興,心想:「這一番潮水雖是厲害,卻似有餘力不曾發盡,只怕……」
他張目朝適才潮水來的地方望去。只見天邊烏雲排空,雲的四周卻是一片彤紅。
秦弓心中更是驚疑不定。忙向錢鏐道:「恐怕朝神不會就此罷休,我們還須小心。」
錢鏐點頭道:「秦兄弟說得是!」
兩人正商討間,忽聽得「忽啦」一聲巨響,天邊閃過一個霹靂,整個天色頓時暗了下來。抬頭處,黑雲滾滾而來,將天頂攪得猶如一片墨池。一道電光自天頂而下,在半空扭曲舞動,宛如張牙舞爪的妖龍。電光直落入江中,竟激起一叢火花,火花青中帶紅,映得江邊人的臉色也青青紅紅,似乎整個世界都一瞬間化作了妖異的空間。
百姓中不知誰發得一聲喊:「潮神來報復啦,快逃啊!」眾人一片驚惶,紛紛作鳥獸散,一時間哭喊聲,踐踏聲,叫罵聲不絕於耳。只留得數十個膽大的少年,依舊不願就此離開,也退到了附近的寶石山上,遠遠觀望。
錢鏐見手下兵士雖不敢如百姓一般逃脫,卻也臉露怯意。再看秦弓,非但不曾害怕,反而摩拳擦掌,滿臉興奮。羅漪則唇角帶笑,站在他身側。
錢元瓘上前一步,對錢鏐道:「看來這一次潮神必傾全力,父王不如稍歇,這裡有孩兒督戰便可。」
錢鏐心中並非全然不怕,但已行到此步,哪裡還能抽身而退?縱是留下錢元瓘也必動搖軍心,非敗不可。他行軍多年,深明此意,何況自己身為一方之主,又豈可給這初出茅廬的少年給比下去?想到這裡,心中豪氣突生,大喝一聲道:「休要害怕!取弓箭來!」
只見他拿過一面鐵胎弓,豪笑道:「且看老夫手段比秦兄弟如何?!」彎弓搭箭,「呼」的一聲,直射出去。那一箭直衝天際,竟破開雲層,將在空中低徊的烏雲撕開一道口子來。
眾士兵齊聲高呼:「吾王神威,定降潮神!」一時間,氣勢也如潮水一般高漲起來。
秦弓見他一舉手便將渙散的軍心全然提了起來,不禁佩服,讚道:「錢王風采果然不是常人能及!待我為錢王打個頭陣!」說罷喚得一聲「漪妹!」,羅漪脆聲應了,兩人騰身飛上半空。
此時空中烏雲更密,幾乎伸手難見五指。間或電光劃過,暗黑被割出一道奇詭的光紋,一瞬間卻又被暗黑盡數吞沒。
羅漪將劫波杯祭在頭頂,劫波杯放出一道強光,宛如在江心挑出一盞明燈。
遠處,潮聲漸響,黑暗的盡頭閃出一道亮白,正是潮水又再湧來。這一次來勢更加兇猛,巨浪彷彿一座移動的水牆,急速推進。更挾著風雷電光之勢,顯得格外凶險迅猛。
秦弓在劫波杯的光芒中看得分明,這一道潮後不遠竟還有一道潮水以更快的速度衝來,後浪追上前潮,兩潮合作一股,更加厲害,那潮頭橫亙在天地之間,鋪天蓋地而來。秦弓與羅漪竟不驚懼,反迎著潮頭飛去。兩人與潮頭相較,不過如兩顆塵埃,只怕被潮一衝,便連屍骨也無法覓得。那架勢何異於螳臂當車!錢鏐與眾兵士都暗地裡捏緊了拳頭,拳心都被滲出的冷汗浸濕了。
好秦弓,當空擎出天狼弓,那弓在黑暗中閃出七彩綺麗的光芒,電光與之齊舞也覺黯淡。他拉動弓弦,將弓扯得如同滿月。那弦上搭著的,赫然是一道閃電!
「咄!」
電光朝潮頭飛馳而去,迅速沒入潮中。潮水竟是不曾有絲毫停頓,依舊朝江邊衝來。錢鏐心下一黯,暗道:「糟糕!」
秦弓大叫一聲「好!」弓弦連響,無數電光在空中馳騁,目標只有一個:江潮!
電光跌入潮中,宛如泥牛入海,依舊無法阻擋潮水,反倒激起了潮水的怒氣,格外的肆虐,狂湧而來。
秦弓與羅漪似是見勢不好,連忙返身回到江邊。
那潮水也已追近江邊。江邊眾人臉色如土,心中都想道:「這次給這無知少年給害死了!」
眼看潮頭就要到江邊,如此巨浪湧來,這三千人馬只怕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就要被江潮吞沒。
正此際,忽聽得一聲巨響,震得地動山搖,讓人頭皮發麻,幾乎站立不穩。再看那潮水築就的巨牆轟然一聲,四散開去,似是潮中忽然炸開了一個轟天猛雷,將潮炸了開來。
「轟隆」一聲響,潮水跌落江中,激起無數水浪數丈,其勢雖是驚人,卻已無法向前推進。
再看天際,烏雲散盡,雷電遁跡,大地又復一片明淨。
「果然成了!」秦弓一蹦三尺高。眾人這才醒過神來,正待歡呼雀躍,卻猛然間半空中潮水撲面而來,將江邊眾人澆個醍醐灌頂,連那歡呼聲也都被澆回了肚中。卻是適才被猛雷炸過後剩下的小小潮水此時剛到岸邊。
眾人只覺死裡逃生,均是額手相慶。錢鏐更是欣喜異常,牢牢抓住秦弓肩頭連道:「好好好!多虧有了秦兄弟!」
秦弓也喜不自勝,道:「我也是初次試過將電光奔雷以弓射出,不想果然奏效了。」
一旁錢元瓘看了秦弓一眼,心中怏怏,暗道:「你竟拿三千將士,杭城百姓的生命當賭注麼?」只是幸喜確是擋住了江潮,因是並未將話說出口。
錢鏐卻哈哈大笑道:「秦兄弟,我倒不佩服你的神技,我佩服的是你的勇氣和膽略,是真英雄方有如此能耐!」說罷又是一陣大笑。
羅漪早將劫波杯收好了,此時依舊如剛才一樣,微笑的看著眾人圍擁著秦弓。在她而言,只要陪著秦弓就好,至於其他的,她渾不放在心上。
正自高興間,忽有士兵叫道:「大王,又有潮來了!」
眾人急抬頭看處,那潮卻小了許多,比起剛才第一波浪潮都要小了許多。錢鏐道:「有秦兄弟在,再大的潮也不怕!眾將士,給我射!」
三千人齊聲道喏,此時個個膽氣沖天,更無一人退卻,都彎弓搭箭,只待潮頭一近便眾箭齊發。
那潮頭漸行漸近,到得近處卻停在離江邊一箭之遙,不再近前,只是停駐在江中。錢鏐看得奇怪,下令道:「且慢便射,先觀其變。」
潮水落下,卻現出一彪人馬站在江心。只見他們一個個也都頂盔帶甲,卻形容古怪,不似常人。當先一人頂驪珠盔,披金鱗衣,手中綽著驚波槍,倒也頗有威勢,料來此人便是潮神了。
只聽他大喝道:「爾等斬我先行官,又擾我錢江,是何道理?」雖然隔得較遠,但聲音依然清楚的傳入眾人耳中。
錢鏐哈哈一笑道:「他倒惡人先告狀了。」當即用著丹田之氣,高聲道:「你我原本互不相犯,你若不害民,我須不會找你!」
那潮神過得一陣道:「你有高人相助,今日不與你戰了!」
錢鏐眉頭一皺道:「難道我怕你不成?!」心中卻知道潮神說的是實,若是秦弓離了杭州,又找誰來降伏他?
秦弓朝錢鏐一笑道:「他這一說,我倒要上前和他論理一番了。」當即腳下登雲,朝江心而去。羅漪自然緊跟在後。
到得近前,已不似方才遠遠的看不甚清楚,秦弓與潮神對面而立,兩人都是一愣。
「是你?!」潮神一驚。
「哈哈,我也沒有想到,怎麼會是你?」秦弓嘻嘻一笑。
羅漪奇道:「你怎麼會認識這裡的潮神的?」
秦弓笑道:「我可不知道他是潮神,他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通往天界信道中的老虎頭奔雲。」
「老虎頭?他雖然長得醜惡,可是也不像老虎啊。」
「啊,他要生氣了才會變老虎頭呢。」
兩人旁若無人,說個不休,將個奔雲撂在了一邊。不由氣得他臉色煞白,差點又現出虎相來,卻因先後在秦弓手中吃了兩次虧,並不敢就此發作。
秦弓這才回過頭來道:「老虎頭,說起來還要謝謝你送弓給我呢。」
奔雲看了看秦弓背上的天狼弓,心中大悔:「當初在我手中時怎地不知它有如此威力?」原來當初天狼弓在他手中,也只是把尋常的好弓罷了。其實這神兵利器總要遇到了適合的主人才能發揮其真正的威力,這卻不是奔雲能明白的。
只聽秦弓又道:「這此你又打算送什麼好東西給我啊?」
奔雲聞言一驚,下意識的摸了摸頭盔上那顆明亮渾圓的珠子,怒道:「你休要欺人太甚!」
秦弓嘿嘿一笑道:「欺人的是你呢,我來問你,你是如何從那信道中的混沌河裡溜出來的?不怕七哥怪罪麼?又為何在此弄這天大的潮水害人?」說話間朝著奔雲一瞪眼,兩道目光中竟有十分威勢,迫得奔雲不敢抬頭。
奔雲原本心中還有些僥倖疑慮,聽得七哥一句,心中更無懷疑,深知此人定是魔尊轉世無疑,哪裡還敢隱瞞什麼,訥訥道:「我因送弓有功,才許我在此做個小小潮神的。並不是自己溜出來的。」
秦弓「哦」得一聲,心中卻似覺奔雲的話中有些不妥,然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到底有什麼問題,只是隱隱覺得其中還有許多自己難以明瞭的事由。
又聽奔雲續道:「至於那潮漲潮落乃是宇宙天道之理,我也不過推波助瀾罷了。」
原來這奔雲當初乃是淮水神妖巫支祁之子,整個淮水都可橫行無忌,如今在這江邊,只是管著潮水漲落,職位又小,卻並不得閒,自是無聊,不免生事。
秦弓冷笑道:「我也懶得同你說什麼,只須你循規蹈矩便好,若是又生是非,被我得知,縱在千百里外我也定要趕來取你項上虎頭!」這幾句話一開始說得聲色俱厲,說到最後一句卻露出些許笑意來了,連忙將頭略略偏過些,不讓奔雲見著。
奔雲心知他是轉世魔尊哪裡還敢違拗,便有憤懣也不敢宣於口上,只得點頭稱是。
秦弓見他順服,心裡大是高興,一轉念,又覺那是因了自己前世的威勢,並非現在自身的本領,不禁又有些悵然。只道聲:「你去吧,你乖乖的我絕不為難你!」
奔雲聽得這句,連忙一揚手,正要領著一眾水族退入江中,忽見秦弓身形一動,靠到自己近前,低下頭來,似要與自己有什麼話說,連忙俯耳傾聽。不料秦弓猛可地伸出手來,劈手將他頭盔上的珠子摘了下來。奔雲大驚,正待奪回,卻心中微一猶豫,就在這一猶豫間,秦弓早拉著羅漪去得遠了,耳中還聽得秦弓笑道:「老虎頭,謝謝你啦!又送我件寶貝。」奔雲氣得差點暈厥過去,卻是無可奈何,只得恨恨的叫了聲:「撤!」自回江中而去。
自後江潮便不再禍及江邊百姓,堤岸也得以修建。更有熟水性者在江潮來時手把紅旗立於潮頭,被稱之「弄潮兒」。而錢鏐經此一役,格外受到尊崇景仰,時人皆呼其為「海龍王」。卻把個真正平定江潮的秦弓丟在了一旁。一介平民當然不可與一方之主相提並論。這趨炎附勢也是常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