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也是秋試結束的那天。輕歌和魏青青一同去考場接尹子修回了「凡人居」,然後是一番準備,所有人的裝扮都渙然一新,更加衣冠楚楚。
尹子修看起來精神不錯,很負責的充當輕歌的護花使者,寸步不離。魏青青也徘徊的輕歌身邊,和尹子修兩人一左一右的包抄,雙方看各自不順眼,又開始你來我往的冷嘲熱諷。輕歌識相的偷偷溜開,跑到前頭的火鳳和杜康身邊,和他們走在一起。
火鳳依舊美得妖嬈,一身大紅色花紋的錦袍,腰間是黑色的華麗腰帶。杜康也一如以往,嘴角總是掛著淡淡的笑容,衣襟隨風輕揚,仿如仙人入世。兩人之間強烈的對比,讓路人不時側目。
太陽不捨的下沉,夜色在眾人的盼望中姍姍來遲。皎潔明月當空,照耀著地上的人群,或人月兩團圓,或遙借明月寄鄉思,總之今夜不再平靜。
不遠處人聲沸鼎,原來早已經有不少人守侯。
長長的街道,一眼忘不到盡頭,街道的兩旁整齊的掛著紅紅的燈籠,彷彿是兩條平行騰飛著的紅色蒼龍,整條街燈火通明,人們臉上的笑容都清晰可見。
才一出現在熱鬧的夜市中,就見到魏良坐在街道旁的小攤邊上,還有一個不到三十歲的美麗**和一個苦著臉的少年,也就是魏青青經常提到就咬牙切齒的三娘,以及紈侉德行的弟弟。
魏青青本想視而不見,正要拉著輕歌走過,魏良卻看到了他們,連忙起身走過去,「青青啊,你看爹特意抽出時間,今晚我們一家人好好在一起聚聚吧!」
魏青青瞟了在一旁衝她討好般微笑的三娘一眼,冷哼,「誰跟她是一家人,要聚你們聚去,今晚我答應陪姐姐了!」
「無妨無妨」,眼裡閃過一絲異色,魏良笑道,「輕歌姑娘也可一起過來,老夫準備了月餅宴,屆時可以談心賞月。」
「多謝伯父美意,只是輕歌不敢擾了伯父家宴」,輕歌連忙推辭,好不容易有機會過個愜意的中秋,若是那老狐狸在一旁的話,說話要每字每句都仔細斟酌,這樣太累。「青青,你還是跟伯父去吧,他特意為此從百忙中抽空,不要拂了他一片心意才是!」她看向魏青青,「姐姐有空,日後隨時都可以陪著你遊玩。」
「哦!」魏青青無奈的應道,不想為難輕歌,所以不再堅持。
魏良笑著,目光看向輕歌身後的尹子修,「賢侄也來吧,這樣才算是一家團圓。也順便跟老夫說說你這次秋試情況如何。」
「呃」,尹子修侷促的看著輕歌,怕她有所誤解,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一直都沒跟輕歌提起過自己和魏青青的婚約。
輕歌偷偷歎了口氣,還是出言解了尹子修的尷尬,「子修,難得魏丞相有心邀你,你應該高興才是,難道是興奮得連回答也不會了?」說完她朝魏良低了低頭,然後帶著杜康和火鳳離場。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尹子修心頭泛起幾縷失落,卻被魏良的聲音打斷。
「走吧!」魏良瞇起眼,撚鬚微笑。
少了魏青青和尹子修兩人的相互攻擊,一時有些冷清。只不過,沒走兩步,又遇到了熟人。
「皇上!」杜康驚愕的喊出聲。
輕歌突然想轉身逃走,一個好好的中秋之夜,偏偏碰上這些她最不想見到的人。還是白墨雲有先見之明,壓根兒就不出來。安心的坐在「凡人居」裡賞月,多好!
硬著頭皮抬眼,看到李禹鬆鬆垮垮的站著,正笑瞇瞇的朝自己看來。「皇上怎麼現在出宮了?這樣可不安全!若是有歹人趁機行刺怎麼辦?」輕歌皺起眉,這個傢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總是喜歡隻身出宮亂逛,難不成他以為如今是太平盛世?!就算是四海昇平,他那副二世祖的模樣,難免也會有人看不過去。
「輕歌是在為我擔心?」李禹眨眨黑亮的眼睛,突然湊到輕歌耳邊柔聲道,「那你來保護我吧。」
輕歌一閃身,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不悅道,「我只是一名弱質女流,當不起重任!」
「哈哈,開個玩笑而已。」李禹嬉笑著看了看杜康和火鳳,「這裡不是皇宮,不用叫皇上!」
火鳳曾經在「凡人居」見過李禹一次,早已知道了他的身份,對於這個傳言裡懦弱無能的皇帝,倒也不排斥,很快便熟絡了起來。
街道上各中各樣的聲音不絕於耳,有小販叫賣聲,唱戲聲,以及雜耍處傳來的一陣陣叫好的聲音。有賽詩會,也可猜燈謎,還有人搭台,分發月餅。
只是輕歌卻沒有了遊玩的興致,仰頭恰好瞧見一輪明月,眼神又開始迷離,週遭的嘈雜之音漸漸遠去,人群在身旁來來回回,有些擁擠。最近總是很容易記起往事,有些原本以為無足輕重的記憶,卻時常突然的在腦海裡浮現。大概因為現在是秋天吧,秋天是個寂寞的季節,看著百花凋零,落葉翩飛,人的神經也不可抑制的變得敏感。
有個人曾經說過,若是想他了,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他就會出現。
輕歌當然知道這不過是他的一句戲言,可是曾經很多個晚上,她依然止不住的看向天空,從月缺到月圓,再從月圓到月缺。
那時的天真,彷彿就在眼前,卻又飄飄忽忽。她卻突然明白為何自己每晚總是會習慣性的看一眼天空,原來只是因為當初他的一句戲言。一句戲言,便讓她成就了一種習慣。
習慣,總是最容易被忽略,卻最難改變。
有人拍輕歌的肩膀,一下讓她回神,卻發現火鳳他們都不見了蹤影,想必是自己同他們走散了。
「你站在這裡發什麼呆?!」白墨雲有點擔心的看著面前臉色蒼白的女人,「你很冷麼?」
「你不是說不來的嗎?怎麼又來了?」輕歌好奇的問。
白墨雲不語,他原本說不來,只是說給那個「煩人的傢伙」聽的。鎖眉看了看輕歌單薄的衣裳,他脫下外袍就往她罩過去。秋天的夜晚溫度很低,可是這裡聚集著大片的人,氣氛熱絡,連帶溫度也明顯升高許多。
「你做什麼?」輕歌不解的看著他,揶揄道,「居然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脫衣服,小心有色狼!」
白墨雲撇嘴,不理她,用外袍把她包得嚴嚴實實。
「我不冷!」輕歌說著便要脫下,卻被白墨雲搶先一把抓住她的雙手。
纖瘦而冰冷的手,被收入溫暖的掌中。
「還說不冷?你看!」白墨雲冷哼。
有人頻頻回頭,指指點點,或是曖昧的笑。
輕歌覺察,臉上突然有些發熱,恨恨的甩開他的手,把袍子脫下來,賭氣似的扔回他身上,「冷也不穿!」說完轉身就走。
「喂!你生什麼氣?」白墨雲鬱悶的嚷道。
「晚上穿白色像什麼話!」輕歌恨恨的說。那白色外袍套在她身上,顯得異常寬大,就像是夜遊的女鬼,若是有人冷不丁的撞見,難保不會嚇得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