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茶館內一時寂靜無聲,四周竟圍了七八個農人,這時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有人歎息道:「原來事情是這樣的!那麼『盜亦俠』前輩真個是沉冤多年了!」
有人激憤道:「那狗賊方大有竟然如此可惡,『盜亦俠』前輩殺得好!殺之亦難洩民憤!」「噓!你想死啊?辱罵朝廷命官是要充軍的!」「怕啥?他方大有便真個如此,朝廷也不會包庇這樣的將領!這個窩囊,自家想抱人家美娘子卻偏要說為了免使生靈塗炭,自己包藏禍心卻污蔑俠士居心不良!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烏龜王八蛋!」「此事有待考究,李兄還是少作評論為好」
天倫不想自己一番七分假三分真的話竟引起不少公憤,心中不由豪氣頓生,對著眾人拱手道:「此刻小弟告訴各位真相,便是要替『盜亦俠』前輩洗脫嫌疑!望各位好好想想,不要為奸人所欺才好!『盜亦俠』前輩向來俠義寬厚著稱,一生未曾殺害過一個無辜者。
十多年前,蒙古揮兵攻西夏,想用『假途滅虢』的計謀,以他的鐵騎兵襲擊蜀地;卻被當時『川蜀五傑』領導的江湖上一眾英雄於半途中打個落花流水,敗退百里,從此不敢輕易入蜀。
蒙古可汗成吉思汗對那次敗北的恥辱一直忿忿不平,於是發『邀英令』召集『金國七豪』和『吐蕃二十神僧』這兩國的高手,再加上他蒙古的『漠北三雄』一起夾擊大宋,想再次興兵侵蜀,要與蜀中五傑等英雄分個高下。
那三國的三十個高手每個皆身手不凡,實力不下於『川蜀五傑』,若然真讓他們到來,鹿死誰手,實在是未知之數。中原眾英雄暗暗打聽到這消息,便要派人去阻擊那三十個高手。『盜亦俠』前輩這時挺身而出,願意去盜走那『邀英令』。成吉思汗兵分兩路傳送『邀約令』;『盜亦俠』前輩兩日飛走千里,終於盜走了『邀英令』。成吉思汗聽到後為之氣結,南侵入蜀之舉遂作罷。這件名動天下的大事,想來各位也有聽聞吧?」
當中有幾個農人點頭稱是。天倫口中說著,心中卻想著另一件事,又道:「黃河尚有澄清日,豈可人無雪白時!所謂『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譬如辨別稻穀種子好壞,一旦放到水中,沉者為實,浮者為虛,一時便可分辨得了。世事因而絕沒有假的永遠真,真的永遠假的事情。小弟這次從襄陽回來,便聽聞得一出怪事。」
這時有幾個農人好奇問什麼事,天倫賣個關子道:「大家且莫急!事情是這樣的,大家亦聽聞宋蒙結盟圍攻金國的事吧?」這些農人平時只顧在家務農,半步不出家門,如何這麼快便聽說過這等大事,都異口同聲說不曾聽聞。
天倫早預料到這回答,便假作得意的樣子,向他們敘述了蒙古如何兵圍蔡州,如何邀宋助戰,雙方如何議定滅金後的分封土地。說畢,他見大家似乎一面不肖之樣,便笑道:「各位仁兄覺得這場交易是否妥當?」
其中一位青年人聽後忿詈:「妥他媽個屁!蒙古狗向來出爾反爾,一面與我們說好,另一面卻衝到別人家裡燒殺搶掠!哪有人這樣的不講信譽的人?簡直毫無人性,豬狗不如,天理難容」他說得激動了便把酒罐大力摔在地上。
另外一個青年怕他闖禍,便半哄半推著他走出茶館;遠遠還聽到罵聲不斷。這時那皮膚黝黑的農夫搖頭說道:「他家本是住在宋金交界的廣元村,不想前幾天蒙古兵入村大肆擄掠,村裡每家每戶被燒殺搶奪得慘不堪言。他因出外得以倖免,而他妻子父母以及兩歲的兒子都被活活的燒死了。」
孫斌坐著一直不出聲,聽到慘不忍聞的事內心便似要跟著滴血一般,他心裡道:「戰禍的危害對於生活在最底層的普通百姓來說,是體現得最深的;所以他們思想覺悟得快,不會為當前一點點利益所誘,一些迷霧所蒙蔽。確切來說,受苦受難的黎民百姓上過當,都看清了殘暴的蒙古人的真面目,要使他們相信蒙古人不再侵略,那比登天還難。如此看來也不需要孫大哥的廣播宣傳,人們心明眼亮,自然心中有數了。
這正正說明歷史不是說改變便改變的!如果歷史因我而改變了,也不會有現在的我來到古代。我最清楚自己,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肆意修改歷史。即使是無意觸動歷史,只要一切都是無意的,只怕也是上天早已安排的事,到了我那個時代,在這裡發生的事都必然成為既定歷史,記載在史冊的了;而只要我有意改動歷史,說不定一旦產生這個念頭,我便即暴死某處了。
若然是換作蓄意篡改歷史的人,卻又不可能來到這古代,以免他幹出一些破壞『歷史秩序』的傻事來。看來冥冥中自有主宰,這似乎便是天命吧?難道難道天上真是有神靈嗎?」
愈想愈覺得這個世界不可思議,他理了理頭緒又想:「歷史正如一條長河,無拘無束,自由自在,一如既往地流淌著;時而驚濤駭浪,亂石穿空,時而風平浪靜,嘩而不亂。
即使不經意落下一塊小石頭,只會濺起輕微水花,不至於引起軒然大波,對長河流淌的步伐可以說是影響甚微。身處古代的我,改變歷史自然是不肯的,要不想影響歷史的發展趨勢,所應充當的角色便是這小石頭,或者說一顆可有可無的小沙粒。
人生總得有所作為,即使無大作為,亦要有小作為。否則虛度一生,碌碌無為,何顏以對天地?」他這樣想著,卻萬萬想不到將來發生的驚天動地的事情,正是由於自己這所謂的「小沙粒」引起的漣漪所波及引起的,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天倫和孫雨星沒想到老百姓竟比朝廷中所謂的有識之士更要清醒明智,如此一來,便可省去他們不少的「宣傳工作」了。三人與眾人邊談邊喝酒,當真喝個不亦樂呼,大醉而歸。
第三日,紀天倫和孫雨星便說去襄陽打聽宋金戰況,沿途順便大肆宣揚蒙古的陰謀。孫斌被留在四川攻書自學,以便應考秋季的「解試」,即是州試。原來,孫雨星建議他借此良機考取功名,還說憑孫斌這等才學見識,只要在剩下這三四個月內努力攻書,要考個舉人是不難的。
古代人往往認為讀書最有出頭,及第為官是為上等,務農次之,而經商最為下等;是以自古有「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說法。宋真宗有首詩寫得最清楚不過了:「富家不用賣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安房不用架高梁,書中自有黃金屋;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出門莫恨無隨人,書中車馬多如簇;男兒欲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
孫斌是少年心性,雖然無心入仕途,卻對這吸引了中國文人一千多年的「科舉」產生濃厚興趣。他很想親臨其境,看清楚士子應考究竟是何等境況;而且,他也想試試自己身手,憑著自己通曉千年文化的才學,是否便能應付得了呢?自己不過是見識一下而已,也不會真個以身試法,存心改變歷史,這樣一試又有何妨?
但要參加科舉考試一定要有個人身份證明,於是孫雨星幫他到當地官府處辦理一個戶籍遷移證明,戶籍署名是「莫斌」二字。原來孫斌不想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史冊上,取了個「莫」姓,意即從此再沒孫斌這個人了,他算是完完全全融入這古代了。色情、非法、抄襲,我要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