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傑叔叔與斌兒住了三天,交代應交代的事情,次日便起程回成都了。
孫斌打開父親的日記本,聚精會神地看完後,以手撫著本子上的每一頁紙張,感受著父親字裡行間所蘊含的深情厚義。父親的日記內容平實樸直,卻字字真切,感情奔湧,確實是血淚寫就;父親對母親深深的愛意,對親人真心的情義,對朋友深切的厚意,無不震撼著自己心田,有如大石掉進一個平靜的湖泊中,激起他內心千層巨浪,久久難平。他不由掩卷長歎。
隨後,孫斌一連幾天皆足不出戶,於家中無所事事,一時恍若失魂。他霍然想起了父親對自己的期望,黃叔叔對自己的諄諄教導,不由自責一番,重新振作起來。
高考錄取通知也快要到了,此時他的感受與高考時卻又「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正想出外一舒煩燥,卻見外祖母在雜物室裡收拾舊物。於是走了過去,只見她手中似乎輕鬆地捧著一塊黑乎乎的東西,正覺得眼熟,不由低頭沉思。
外婆看他兩眼發愣之樣,以為他仍在傷心中,因笑道:「這雜物室太亂了,雜物越塞越多,如果再不收拾一下,把沒用的東西徹底扔掉,以後就難以容下其他東西了。其實人也是一樣的,如果讓越來越多的煩惱和不快堆積在心胸這個大『雜物房』裡,就會『淤滯』我們的思維,消磨我們的意志。這樣,我們就不會有精力去幹有益的事了。斌兒,外婆雖然讀得書少,不懂什麼大道理,但總的來說,從曲折的道路那邊走過來的路程,卻不比你少的。人生在世,想要活得快樂,其實不需要什麼長篇大論的條件,只需兩個字——『寬容』。」
孫斌笑著接道:「不錯,心懷寬大海闊之量,世間還有什麼是容不下的了?外婆你走過的路比長城還長,而我讀過的書離『破萬卷』差得遠了,所以你懂得的道理自然也遠遠多於我。」兩婆孫不由對視一笑。
外婆又笑道:「那麼我現在可以扔掉這『黑東西』了嗎?」
「可以是可以的,但也不忙於一時,這東西我似乎哪兒見過的,一時想不起了。」
「記得這東西好像是你小時候有過一場大病那時,我在廳子裡見過的,也不知道是誰扔在那裡,事後也忘了問起你們了。」
斌兒又問什麼時候的事情,外婆便把九歲時他足足病了兩個多星期的那件事略略說了。
孫斌這才恍然大悟,忙叫不要扔掉,雙手將那「黑金屬物」捧過來,放在地上,一面在其四周表面敲打著,一面叫外婆等會兒見了怪事不必驚慌。
只見拍遍「黑金屬物」全身,也不見有什麼動靜,孫斌蹲下忖量良久,這才說道:「我小時候確實見過這黑東西會發出光來,那光照在人體上還會生熱哩!怎麼如今失靈了?」
外婆笑道:「經過那麼多年了,機器失靈是理所當然的;人老了有時也會『失靈斌正留心那「黑金屬物」,卻一時沒有留意外婆的話。隨後,外婆叫他到開闊的地方慢慢研究去,以免自己收拾雜物時撞著他。
孫斌於是捧著那「黑金屬物」來到天台上,試著在陽光照耀下會出現什麼反應。又把手指在那百來個小孔上隨意地按弄了幾下,仍不見有何動靜。
過了片刻,孫斌漸漸開始覺察到四周的空氣,似乎很急地吹向那「黑金屬物」的上方,這時才發覺一道綠色的光芒從「黑金屬物」內隱現出來。那綠光起初還很微弱,漸漸地,越發強勁起來,電閃般從「黑金屬物」內散射而出,幾乎把光輝燦爛的陽光也覆蓋了。綠光形如一道極薄的綠色激光環,憑空把空氣分割開來。
此時,孫斌越發覺得周邊的氣流都飛速地向「黑金屬物」上方凝聚,自己的頭髮居然也被那氣流沖得豎起來了;只覺附近的空氣似乎愈來愈稀薄,自己也開始感覺愈發呼吸困難了,心中一驚,不由向後退了幾步。
眨眼間,卻見「黑金屬物」上方迸出一個小洞口。此時,四面八方的氣流更是閃電般沖射進洞中,似乎要把那小洞塞個爆炸。待到塞得不能再滿,恍若乍破之時,那洞口突然膨脹成足球大小的黑洞。如此不斷地膨脹了幾次,那洞口已經開闊成一個五六平方的大黑洞了。
孫斌看見天台居然冒出這麼一個大黑洞來,感覺就像空間被粗暴地憑空撕開了,露出一塊大裂痕,一時不知所措,竟愣在當場,卻不覺自己的身子已經向那黑洞裡緩緩移去了。
只見那大黑洞幾乎一瞬間又脹大了一倍,隨著氣流的不斷湧進,大黑洞便無休止地膨脹下去,似乎欲有將整個宇宙也吞沒於其腹中之勢。
那「黑金屬物」最後也被氣流吸進大黑洞內。孫斌此時雖對眼前之事驚疑莫釋,但懷疑與驚恐是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如再只顧懷疑,一旦被黑洞吸走,那時就真是驚恐也無補於事了。他心知黑洞中隱匿著巨大的引力場,因引力場特別強以至於包括光子在內的任何物質只能進去而無法逃脫。若被黑洞吸進去了,很有可能會到另外一個空間去,屆時斷然回不來了。
他腦子一清,頓感心寒膽戰,不由轉身撒腿便跑,跑出幾步,忽覺雙腿不聽使喚了,前傾的身子也被吸得豎直;只覺滿頭頭髮似乎被人強硬地向上用力拉,於是雙手不由往頭頂一擋,拚命壓蓋住頭髮。忽覺身體越來越輕,似有升空之勢,不禁嚇得魂飛魄散。又覺身子猝然一騰空,不由自主向後飛去,孫斌頓時心損膽落,大聲驚叫,慌亂掙扎,卻皆是枉然之舉。那超大氣團已把他的呼叫聲完全淹沒了,最後倏地一下子把他吸進大黑洞裡了。
那大黑洞吸了「黑金屬物」後沒有再膨脹了,反而漸漸開始縮小,待到也把孫斌吸去好後,便只剩下一個拳頭大小的洞洞,最後完全消失在半空中。此時天際似乎仍然迴盪著孫斌那可怖絕望的叫喊聲,余響繚繞,經久而不散。
次日,一封由上海復旦大學寄出的郵件被送到孫斌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