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三人從早晨出發,越野走沙,長途跋涉,腳程也算快了,這樣一來費的勁兒可大了。各人是「冷天喝凍水——有苦自知」,好不容易才到雅安縣,不知不覺,到達時已經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了。於是找了處祖廟,挑了塊乾淨地方,將就睡了一晚。翌晨,隨便吃了點乾糧,整理好行裝繼續上路了。
行程長遠,一路上大家也不忙著趕路。見著田野間的稻穗金光閃閃,沉甸甸的快要墜到地上,不免走上前用手掂了掂,嘴裡不由發出讚歎聲。這時阿年總想順手摘下,卻屢次被武清勸止,每次都想順手牽羊卻終不遂,以致所經之處總留有他歎息不已的遺憾;見著園內番石榴樹果實纍纍,難免勞師動眾地爬牆攀樹。
那些果子雖長在老高的地方,卻難不倒阿智的超凡輕功,他一躍兩三米,摘上十多二十個以慰勞三人餓肚腹;一見泥地中花生籐縱橫交錯,便立刻挖出幾條出來先嘗新鮮。若讓腐儒書生看著不免會口中唸唸有詞:斷枝倒垣可憐憐,分籐離土捨依依。誰家子弟膽大大,大名未留何急急?
武清一旁看著他們幹這些「劫富濟貧」而不留大名的「義舉」,心知勸止不了,也只好由著他們。他心中又想:「孔子有言:『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勿自取其辱也。』他們不聽就罷了,總不能高聲呼叫,引得幾個人來,招呼兩人一個當頭棒,如此規勸未免無情無義反而適得其反。」
一次,阿年對一隻野狗扔石頭,那野狗狂追不捨,卻被阿智趕上來照頭上一掌,終止了那野狗的流浪生涯。三人遂烹了野狗,大塊朵兒。一班社會青年剛好路過,欲想分一杯羹,卻見阿智三人勢單力薄,便起了歹心,意圖強搶。本來他們肯好言相求,阿智還會以禮相待,卻見對方動起武來,反而激起他的好強不屈之心。
面對著八九個蠻漢,阿智毫無懼意,徒手施展起混天離恨掌,只因功夫未成,所習尚淺,又欠缺經驗,掌法不諳熟,所以開始時被六個青年圍攻得手忙腳亂,吃苦不少。後來他漸漸摸到一些門路,所拍出的「形神七幻」這一招式掌法始有神韻了,直把那六個青年打得落花流水,叫痛不迭。另一邊,武清和阿年掄起鐵鏟鋤頭自衛,一時無人敢靠近。最後,那幫社會青年見奈何不了阿智,便悻悻而去了。
阿智經此一戰,雖身受內外之傷,但卻換來了寶貴的作戰經驗,使他的動作身法慢慢地跟混天離恨掌融合起來。他不斷地尋求機會摸索實踐,以便可以悟出屬於自己的一套功夫路數來。
一路上,武清越見兩人行為百怪千奇,行事笑話百出,雖覺路途艱辛有如「西遊記」一般,卻又樂在其中。不知不覺便到了寶興,三人準備足夠水源乾糧,便順寶興北上,路經西嶺雪山,夾金山,最後到達目的地四姑娘山,一程足足耗費了七天時間。途中有時借宿農家,有時露宿郊外,渴時餓時就差沒有「望梅止渴,畫餅充飢」。
三人雖然面上風霜難掩,但是當四姑娘山就近在眼前時,什麼疲勞飢餓也就暫且放在一邊。當然,秀色並非真能可餐,美景也不能解勞。
只見日已過午,三人飽覽了四姑娘山的婀娜多姿,這時只覺肚子正自打鼓似乎是向自己表示抗議,而雙腿不斷震顫以表腿之無奈。三人暈頭轉向地找了處陰涼地方坐下,誰知屁股一旦與地下相觸就不想離開了,好像屁股與那地已經相互融合,不分彼此了。
這時,只見遠處一條小路上一對男女往這邊走過來。只見那女樣子清秀可人,身段窈窕美好,一身素裝打扮,兩條長長的辮子低垂到前胸,玉臂承托著幾本書,纖指輕輕按在上面,只道:美目無顧盼,步伐輕勝馬。
那男纖瘦臉型膚如脂,雙眼內陷目如電,笑猶未聞齒先露,油光可鑒發中分,洋衣西褲好整齊,手腳並用亂生風。他一直側著頭跟那女的談話,還不時用肢體語言來補充說明,說不到兩句便大笑起來。但那女的好像一點也不覺得他的話搞笑,不太搭理他,而且還越走越快。
只聽那男的笑著對那女子道:「『老班』!讓我來幫你拿書,你別看我身體羸弱,我可是很厲害的,力能扛鼎不在話下!」他見那女的搖了搖頭,於是又笑道:「你仍然跟以前一樣。咱一起讀書時,也是男女不大互相談話。那時你做了咱班長後,把我們管嚴了,於是咱班上幾個較為調皮的男生經常沒事找事,以示對你不滿。你不要心裡不高興,咱同窗多年,現在都這麼大了,往事重提誰對誰錯也就一笑算了;而且又是同鄉,俗話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老鄉的感情是不同一般的,所以我才跟你說起心底話來。」
被他稱作「老班」的那女孩的臉上這才有了點笑容,點了點頭,腳步仍舊沒有緩下來,眼睛還是注視著前方,只聽她說道:「也虧小榮你還記得,那時大家都還不懂事。我也沒把這些事放在心上。」
「那就好!那時有幾個男生常把你的鉛筆和橡皮膠藏起來,讓你乾著急,卻總是找不到,班裡那些女的都擁護你,叫你到哪位哪位男生的桌子裡去找。你那時脾氣好,只是嗔怪了他們幾句。見你這般好性子,他們越發膽大了,有一次乘著下課你出去後,把你的課本藏起了,最後差點累你被該科老師責怪,這確實玩得過分了點。」
老班不由笑問:「你盡說你那幾位玩伴,怎麼不說你呢?」
小榮狡猾地笑著說:「我從來沒有參與過,都是他們自己要藏的。」見老班笑而不語,馬上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搖著手笑道:「在背後拔你根頭髮的可不是我做的!我是冤枉的!想不到這麼多年來還是真相未白,我依然沉冤未雪啊!」
小榮說完大笑不止,向大樹底下覷了一眼,此刻有三對眼也正看著他們兩人,遽然見著其中一人似乎有點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這時只見阿年從地上拿起一根手腕般粗的乾柴猛地向阿智打去,被阿智輕出一掌,「卡嚓」一聲將乾柴震斷為兩截。小榮見之頓時咋舌,又見阿智嘴角兀自保持微笑,一副若無其事之樣,不由佩服,這時扭過頭向他的老班看去。
誰知老班也正瞧著那三人,這時察覺到小榮望著自己,就把頭轉回來時,臉已經有點暈紅;又聽到小榮這時笑將起來,她臉蛋越發通紅髮熱,作勢便要來打他。
小榮並不避開,有意讓她打,卻不見她真打,仍然調侃說:「難得!難得!想不到在這裡可以一睹老班你臉紅的樣子,活脫脫就像一個站在台上演戲的花旦,做你一輩子的學生也值啊!」他這個「花旦」的形容也不知道是戲謔她的樣子可笑,還是讚美她的相貌動人。
老班一聽這話,氣得頭也不回的走了。小榮邊追上前邊笑著為自己解說。
武清見這男女走遠了,便催促阿智阿年起來,找地方吃了東西再說。三人不約而同地向著剛才那對青年男女的方向走去。
路上,阿年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我剛才實在氣不過那『趕車不帶鞭子——光拍馬屁』的小子,有意用棍打阿智,好讓那小子看看什麼叫厲害,你們沒見他方纔那吃驚樣,真像個縮頭縮腦的烏龜!哈哈!那小子油腔滑調,粉頭粉腦,如果他想憑自己那怪長的『十寸不爛之舌』便想哄那『三九天穿裙子——美麗凍(動)人』的女孩歡心,簡直是癡心妄想。我看得出她不喜歡那小子。那小子身上比別人多出幾張嘴也沒用,說不動人家父母大人,何況現在主張『自由』,宣揚『民主』;而且那姑娘也未必是個『好閨女』,婚姻大事不會輕易說放手就放手,說妥協就妥協的。」
話畢,卻見武清低著頭獨自沉思,而阿智卻一直面帶笑意地看著自己,似乎想到什麼,因笑道:「傻笑什麼?看別人姑娘漂亮就丟了魂兒似的!正是說你啊!還在笑!」
阿智沒有反駁他,嘴角只管掛著淡淡的笑,心裡卻想:「我是丟魂,但你也不見得沒有失魄,而且失禮失風度!別人是『山中的野豬——嘴巴厲害』又與你何干?你卻說人不是,道人不好,似乎那小子討好的人是你,無論他說什麼話,擺出什麼姿勢,讓你聽著有如『掉進麥芒堆裡——混身不自在』。你可不自想一想咱村『村花』對你何嘗不是這樣,恐怕只有過之而無不及。人家對那小子雖不大搭理,卻還有說有笑,儘管你看著他是可憐樣,可『村花』看到你卻是『花顏失色』,你那可憐比起那小子的大大有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