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三月,正是江南好時光。
江南的春天要比京城美的多,一路桃紅柳綠,鶯歌燕舞。
憋了一冬的少男少女們紛紛出來展示顏色,倒是一派繁華之相。只是漢家的女子不比滿人,稍有些錢的,便不惜折損女兒的健康,從三、四歲起,便將女兒的腳骨折斷,纏成所謂的「三寸金蓮」。這等殘害女子的行為,竟然還被文人雅士捧成極品。
更有變態的人作詩稱讚「三寸金蓮」,甚至寫出一套把玩小腳的方法……
京城裡滿人居多,所以纏小腳的女子並不多,那些有錢的漢人,也想著法子抬籍入旗,更不可能讓女兒去纏小腳。所以胤和永並沒有見識過這樣的女子,只是到了這江南煙花地,一日之內,竟然見到七、八名擁有「三寸」金蓮的女子。
她們皆走的極慢,行若拂柳,提裙踏上棲霞寺的台階時,那一雙腳小的讓人驚異。
「十五弟……」永琰捅了捅站在一邊的胤,一臉古怪的神情,「你看這些女人,真的好奇怪啊……那腳小的……簡直就和前兩天咱們吃的豬腳一樣……」
胤扭頭怒視了他一眼,他原本就吃不慣那東西,永非要點……吃就吃了,現在竟然還這樣形容……他覺得自己的胃裡翻江倒海,快要吐出來了。
好在永極識人眼色,摸摸鼻子,迅速轉換了話題「十五弟,你知道為什麼皇阿瑪突然改了主意。不讓你去彰化,反而派我們來南京?」
胤看著他,有些感慨永對朝政的冷漠「前些日子.wap,更新最快.江蘇巡撫不是上了折子,說明陵快要重修完畢了麼?皇阿瑪……」好大喜功。他把這四個字嚥了下去,「皇阿瑪在重修明陵的事兒上下了這麼多力氣,哪能不關
「哦永恍然大悟狀,「這麼說,皇阿瑪是肯定要來的?派我倆前來。就是探探道兒?試試水溫?」
胤點點頭,面上掠過一抹不愉之色「地方官員不實奏報是我大清的一大弊病,下得一分雨,說成十年收……這會兒說是即將完畢,可指不准只給明樓涮了層朱漆……」他長歎口氣,「皇阿瑪哪裡放地下心?自然只好派我們……」
他說到一半,閉了嘴。
眼光落在正前方,與和尚說話的男人身上。
那人個頭不高,生著一幅白淨面龐。雖然已顯老態,卻仍舊風流倜儻。
永還等著他說完,聽他突然停下。不由順了他的目光看去。這一看,永不由驚呼出聲「和紳!!」
胤剛要叫他別聲張。但已經晚了。
他那一聲大吼震天動地。震得和紳立刻停止了講話,轉頭看來。然後。只見他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回頭和那和尚又說了句什麼,便快步向著兩人走來。
胤沒好氣地瞪了永一眼,又將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和紳身上,心下卻是不住地疑惑,他怎麼會在這裡?
只見和紳上前一步,向著兩人微微一笑,作了個揖「給二位爺請安了。」他聲音倒不高,聽上去雖然溫和,可從骨子裡透出一股冰冷來,「這裡不方便行大禮,奴才就省了……二位爺恕罪。」
永老實地退在一邊沒說話,胤點了點頭「不打緊。你如何會在南京?」
他方要說和大人,卻見邊上有人不時投射來好奇的目光,話到嘴邊改了詞,遮掩些許。那和紳一臉明媚地笑容,眼睛都快要笑成一條縫「奴才這是來打點的,過些日子老爺或許會來南京,這事前的準備工作不做好可不行啊……另外,夫人們的衣裳要添些新地花色,奴才自然得放在心上。」
一番話說的倒是極明白。
胤看著他,卻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倒也說不上來……他揮了揮手「我同十一哥不過來遊玩一番,不想此處同你遇見,倒真是緣份。」
和尚微瞇了眼睛,指了指方纔那和尚「奴才聽說十五爺一直在找人。這和尚是寺裡的主持,算卦極準……」
他討好的看了胤一眼,不想胤卻興致寥然地揮了揮手「早就不找了。時候也不早了,我們要回去了。」
言下之意是和紳你可以走了。
和紳當然不傻,立刻托詞告退。等他完全消失在視線之中後,永抬頭看了他,低聲開口「十五弟……你真的對那雲綺死心了?」
聽到雲綺這兩個詞,胤微微有點閃神,卻又迅速恢復,笑道「走吧,聽說這棲霞寺的素齋特別有名,既然來了,不吃豈不是白來一趟。」
說完大步跨開,丟下永一個人在原地發愣。
一個情深似海的人,怎麼能說不愛,就不愛了呢?等他回過神的時候,胤已經離開。永愣了一下,四下張望他並沒有走遠,而是被那和尚拉著,似乎在說著什麼。
果然,嘴上說著不找了,其實還是想找的啊……
他緊趕幾步,趕到胤身邊,正聽見那和尚說「施主莫要不信我地話……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呃?」永見胤的臉色有些發黑,連忙打了圓場,「快走吧,我都聽見開飯的鐘聲了……呃?」
只覺得呼地一下,眼前就少了個人。
定睛一看,飛奔而去的不是胤,而是前面一臉神秘詭異地和尚……他飛奔地方向,卻正是那棲霞寺的飯堂……原來傳說中地得道高人,也還是要吃飯的啊!!!
「十五弟……你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蒼天饒過誰……」永看著高僧遠遁引起的塵土,感慨出聲。
胤看了看他,卻不作聲,
心底再次浮起方纔那主持高僧的話長則一年,短則半年,你便不會在這個世間了。
意思是說,竹子找回永琰的靈魂了嗎?自己……還是要離開啊……想到雲綺,他歎了口氣,或許終究是錯牽的紅線吧。等他離開這個世間,重新投胎作人,便再也憶不起前世……與她,再無干係了……
這究竟是喜,還是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