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陵儀式在詭異的氣氛中完結。
行過展謁禮,再行過大祭禮,隊伍便開始向京師返回。相較於來時的規整,回京時整支隊伍的氣氛顯得鬆散許多。
沒有別的原因,只是因為兩位天皇貴胄都不在隊伍裡。
十五阿哥永琰因為在展謁禮上舊傷發作,口吐鮮血,強撐著行完幾大禮之後,終於高燒不退,倒在了泰陵的行宮中。經御醫診治,需靜養七日方可移動。
同行的十一阿哥同他素來手足情深,自然不會拋下他一人……於是兩位主子都留在了泰陵的行宮,待過些時日返回京城。
大隊人馬同時出發,踏在刻意灑過水的黃沙上,發出轟隆的聲音。隨著聲音漸漸的變小,長蛇般的隊伍也慢慢消失在永瑆的視線裡。
「怎麼會突然吐血……」等連一粒塵土也看不見時,永瑆才將視線收回,投射在永琰的身上,「不是說已經全部好了嗎?」
從胤禛的角度看過去,初曦的光芒正映在永瑆的臉上,將他的週身染出一道金色的光芒,心底微微有些感動,唇邊便不自覺地帶了微笑「興許是太累了吧。」
永瑆看他一眼,不置可否「這樣一來,你勢必得在這裡養病了……唔,皇阿瑪有沒有說,什麼時候讓你啟程去賑災?」
「下個月罷。」胤禛慢應了一聲,「你不是要去尋寶?」
「咳……」永瑆抬手擰了擰自己的耳朵,臉上浮起一抹尷尬的笑,「那個……其實……其實也沒有什麼寶好尋……」
「嗯?」胤禛挑眉,雖然心中暗笑,卻還是一臉嚴肅的表情,「來之前,你不是和我說,回去的路上,要去尋那什麼荊柯留下的匕首?」
「呃……那個……」永瑆長長的歎了口氣,倒是一臉沉痛的表情,「不瞞你說,昨天世宗憲皇帝給我托了夢,說那把匕首他很喜歡,所以已經拿走了。我們總不能和他老人家爭東西……對吧。」
……
要是火炮一文錢一個,他一定買十萬個砸死永瑆。
胤禛狠狠瞪他一眼,緩聲開口「那麼,你要我裝病留下,又有什麼企圖?」
奇怪的是,在說完這句話之後,永瑆一改先前吊兒郎當嬉皮笑臉的樣子,一下子變得異常嚴肅「微服私訪。」他歎了口氣,眼中儘是惋惜,「可惜,要你裝病,你竟然真的病了……看樣子,只能我一個人去了……」
「微服私訪??」或許是因為強烈的責任感使然,胤禛在聽到這四個字之後,深深地皺起了眉頭,「有什麼事情,值得讓我以『裝病』這樣的借口留下來去查訪?」
永瑆似乎是第一次認識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很久,突然滿臉的欣慰「十五弟,你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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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這話的口氣像極了當年的皇阿瑪,一臉歎息的摸著十四弟的頭,說著「你長大了……」這幾個字。
「你畢竟不再像以前一樣,只知道……」他的眼底滑過一抹黯色,旋即又消失,「你可記得和紳?」
胤禛點了點頭,他在宮中時,有過耳聞。此人極受弘歷寵信,斂財手段據說一流……心中不由冷笑,弘歷不知道心眼被什麼蒙了,竟然對這人極寵信……不由抬眼看了永瑆,莫非他所說的事情,與和紳有關?
「這易州城西,有個美女叫沐非……她是出了名的美女啊,很多人想見一面都非常難……我讓你留下來,就是要帶你去見她。」永瑆半瞇了眼,流露出一絲嚮往的神色。
前言不搭後語……胤禛撇了撇嘴「這同那和紳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有關係?」永瑆壓低了聲音,「你知道這沐非同和紳是什麼關係?易州最大的酒樓宸樓,就是她開的……正如你所想,背後的東家是和紳。」
他臉上儘是得意的神色「這個秘密目前沒有什麼人知道,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探出來。你不想去瞧瞧?」
……
胤禛一陣沉默。
這個永瑆……不知道怎麼說他好。這樣的事情既然能被他查出來,顯然已經不是什麼重要的秘密了。想當年老九開那賭坊,瞞了大家多少年?
能夠輕易被人探知的事情,又怎麼會是對手的要害?
除非這對手已經自信到無人能打倒他。
這個和紳,聽上去就是奸佞狡猾之人……其中必有陷阱。
可是……胤禛抬頭看去,只見永瑆一臉志在必得的樣子,話到了嘴邊,卻又嚥了回去。曾幾何時,自己也和他一般,滿心滿眼儘是報效家國,哪怕明知前方是刀山火海,也不曾有半步退縮。
曾幾何時,自己和十三策馬天下,指點江山,所謂少年壯志不言愁。
若是當年,有人在一心報效國家的他頭上狠潑一盆冷水,恐怕心也會發寒的罷?他微歎了口氣,猶豫道「去瞧了,又如何?」
永瑆退後一步,左手用力揮出「方纔說你長大了,現在又像以前一般。你不是最恨和紳的嗎?你知道不知道那個沐非是誰?她是皇阿瑪曾經想指給你的那名女子,沒錯,就是拒絕了皇阿瑪指婚的鈕鈷祿如煙!!!」
……
原來內情如此複雜。
胤禛有些頭痛,永琰啊永琰,你倒底丟下了什麼樣的一個攤子讓我幫你收拾?
「別忘了,這如煙曾經說過非你不嫁,現在呢?現在人成了和紳種在外面的野花……若是這事傳出去,你的面子往哪擱?」永瑆一口氣說出來,臉色有些漲紅,「你不如利用她,查出和紳貪贓枉法的證據,看他在皇阿瑪面前還怎麼得意!!!!」
「你是……」胤禛這才反應過來,愣愣地拿手指了鼻子,「你是讓我去色誘?讓我使美男計?」
「丈夫處世,當不拘小節也!!!」永瑆一板一眼,「你的病什麼時候能好?」
「好不了了!」胤禛向後一倒,直接用被子蒙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