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老人都藏有那本小冊子,他們都是殘疾,而兩個老人的妻子都早早的去世了,難道這僅僅是巧合?
徐沫影和藍靈都低著頭各自思索,良久沉默無語。藍靈突然問道:「你確信你爺爺真的不是占卜師?」
徐沫影想了想,搖搖頭說:「我現在也有點懷疑,如果說爺爺不是占卜師,他怎麼會有那麼豐富的易學藏書?但據我所知,他只是個民間的樂師,沒事就拉拉二胡,確實從來沒算過命。爺爺年輕時候什麼樣,沒有人知道,他也從不說起。」
「那就是說,你爺爺年輕的時候很有可能是占卜師?」
「也許,」徐沫影喝了一口咖啡,那種苦苦的味道讓他很受用,「下次回家的時候,我問問他。」
藍靈似乎又想起了傷心事,眼光變得憂鬱而柔和,低聲說道:「可惜,我爺爺早就死了。」
徐沫影皺了皺眉頭,猶豫了一下,說道:「或許我不該問,但我很想知道,你爺爺是怎麼死的?」
「死得很奇怪,」藍靈低聲道,「也很恐怖。」
這時候,一道閃電劃破了窗外的天空,緊跟著是一聲驚雷的爆響。或許是暴曬了太久,北京這多變的雨季耐不住寂寞,開始淅淅瀝瀝地下雨。小小的咖啡屋在雨聲與雷聲中晦暗下去,晦暗下去。而後時不時有電光閃過,照亮藍靈那略顯蒼白的臉。
「那時候我六歲,爸爸覺得我年齡不小而且聰明伶俐,就帶我去拜師學占卜。爸爸的水平你也見過了,他就是那種學一輩子都不可能開竅的人,可他對易學說不出的喜歡和信仰,他很想讓他沒能做到的事情在兒女身上實現。那年他帶我去見了一個非常出名的易學前輩,也就是我的師傅。本來師傅他年紀大了,不想再收徒弟了,但是見我之後十分喜歡,就有了想授徒的意思,後來看了我的八字,他竟然拍案稱奇,說我肯定能盡得他的真傳,於是便收我做了他的關門弟子。
當時我們去的時候瞞著爺爺,爸爸告訴我拜師的事情不能讓爺爺知道。但那天回來之後,由於爸爸高興,就多喝了幾杯酒,醉醺醺地就把事情向爺爺吐了出來。爺爺聽說以後,眼睛裡就有一種悲傷和驚恐的表情。我那時看到爺爺發呆,就問他『爺爺爺爺你怎麼了』,可是爺爺不會說話,他望著我就怔怔的開始流淚,然後就一把抱起我無聲的痛哭。
打那以後,爺爺開始變得憂鬱。他每天多數時間都一個人坐著想事情,早晨對著朝陽,傍晚對著夕陽,夜裡對著星星。
有一天半夜三點多鐘,我突然被一陣奇怪的聲音驚醒,於是爬起來悄悄下了床,一邊叫著『爺爺』一邊走去爺爺的屋裡。那時走廊裡燈光昏黃,我看到爺爺的臥室門大開著,門口的地上散落著一摞紙,紙上密密麻麻地寫著什麼東西。我走過去撿起來,發現那都是推演的八字,而且是我的八字。
我拿著那些紙張走進屋子,發現床上空空的,爺爺不在屋子裡。我一眼看到在爺爺的書桌下面,有一本薄薄的小冊子,於是就走過去撿起來,翻了一頁。第一句我還清晰地記得,寫的是『化血為咒,天劫難測』。但我只讀了這一句,就聽到外面傳來爺爺的叫聲。
我放下書跑出去,看見爺爺坐在樓梯上面,兩眼充滿恐懼地看著對面的牆壁。我轉過身順著爺爺的目光看那牆上,發現在潔白的牆面上淺淺地印著幾個灰色的腳印。那腳印比一般的腳印大一半。我當時以為是有賊來偷東西了,便大聲地問爺爺『賊去哪了』,爺爺一聲不吭就把我抱在懷裡,默默的流淚。
天亮以後,爺爺抱著我找到我爸爸,然後一邊指著我一邊跟爸爸比比劃劃,但是爸爸說他不懂,也根本不看爺爺比劃什麼。爺爺就從床上拿起爸爸的一本周易書,一頁一頁地全都撕毀了。
那天爺爺抱著我不肯鬆手,不讓我去找師傅。但是他年紀大了,又已經有一夜沒睡,到了下午,經受不住煎熬就在我房裡睡著了。我悄悄溜出房間,去爺爺的房裡,想要找那本小冊子來看。但是怎麼找也找不到。爺爺一直跟我在一起,沒見他收拾過房間,怎麼會沒有了呢?我正在想是不是被賊偷走了,卻聽到爺爺的慘叫聲。」
藍靈說到這,咖啡屋的屋門被人推開,一陣冷風灌進屋子,吹亂了她的頭髮。那細長的黑髮纏繞著她蒼白的臉頰,讓徐沫影感到一陣陣心涼。
一道閃電劃破天空,照亮室內的一切。藍靈的眼中浮上一絲恐懼,繼續說下去:「我這輩子還沒聽到過那麼淒厲的叫聲,當時就嚇得渾身發抖,轉身跑出屋子,也沒敢回自己屋,只是一口氣跑到了樓下。在樓門口呆了很久,我才一步步爬上樓,推開自己的屋門,看見爺爺背對著我坐在床上,我驚恐的心這才稍稍安定了一些。但是當我走進屋子繞到爺爺的正面,才發現爺爺張大了嘴巴,一臉驚恐的表情,已經,死去很久了。」
藍靈的眼淚禁不住撲簌簌地留下來,一滴滴滴落在咖啡杯子裡。徐沫影緩緩閉上眼睛,回想藍靈所講述的整個過程,越發覺得不可思議。這就是所謂的詛咒嗎?似乎跟他所知道的不太相符,聽起來倒像是鬼故事。
這時,藍靈擦了擦眼淚,接下去說道:「在爺爺死前所凝視的窗台上,我看到了兩個清晰的灰色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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