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進入新的環境了,新的學校,新的同學,新的老師。我已經漸漸從悲傷的泥沼中爬出,準備在高中做一個全新的自己。父親聽說我考上高中了,十分歡喜。往我銀行卡裡打了十萬塊錢,作為我購置新文具,新書包的費用。母親也給我打了五萬,算是我一個學期的生活費。
看來他們的確很欣慰。
開學前一星期,我取了點錢,準備買條LEVIS的牛仔褲,再買雙T-M的新款籃球鞋。
不過琳琅滿目的商品的確讓我挑花了眼,轉了差不多倆小時,才滿意地買到了所有需要的物品。
接著,又去F犒勞了自己一頓。吃飽喝足後,已經晚上8點了,於是打個的回家。
司機把車穩穩地停在了社區門口,我滿意地下了車。
小區內很安靜。
只有幾盞路燈忽明忽暗地不停閃著。
經過後院假山的時候,我隱約聽見了有人呼救的聲音。順著聲音望去,我看到了張哲家。
不管怎樣,我都要去看看,畢竟現在有人需要幫助。
走近才清楚地聽到,呼救的是個女孩,聲音很嘶啞,我估計是喊了半天了。
「出什麼事了?唉,你怎麼樣了?」我搖晃她的時候,發現她已經昏迷了。
藉著昏黃的路燈,我看到了她身旁不斷溢出一灘又一灘的鮮血。
沒有多想,我急忙把她抱起來,送到離小區最近的一家醫院。
把她送進搶救室後,我才發現自己的衣服和褲子上全都沾滿了鮮紅的血跡。
真是夠倒霉的!本來很美好的一天,被這突如其來的事件畫上了不完美的句點。但萬萬沒有想到,更糟糕的還在後面。
二十分鐘後,一位年輕的護士走過來對我說:「是你把病人送過來的嗎?」
「是啊!」我在期待著她表揚我。
「你怎麼搞的?」她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我,「流產了。如果再晚點送來,你女朋友的命也保不住了。」
「什麼?流產?」我嘴張大得足夠吞進去一個雞蛋,「不是……你聽我給你解釋。我不是……」
「行了,你別說了。」她沒耐心地打斷了我,「現在的男生真是不負責任,唉!」說完轉身走了。
本來是好心幫助別人,可沒想到換來的是這樣的結果。
我現在是跳進松花江也洗不清了。
一會兒,那個憤憤不平的護士又過來了,衝我嚷嚷了一句:「她醒了,去看看吧。」
我有些不明白,辛辛苦苦地把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孩送進醫院,還要受護士的氣,遭她們白眼。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一進病房,我就被這女孩的臉深深地吸引住了。
她的睫毛很長,很漂亮。眼睛特別大。耳環的形狀是銀色的海豚,可愛而不俗氣。
如果說靜雨是屬於古典美類型的女孩,那她一定是屬於現代美。
「你醒了?」我小心翼翼地問她。
「嗯,謝謝你。」她眨了眨眼。
「你叫什麼名字?發生什麼事了?可以告訴我嗎?」
她沒有說話,默默地流淚。
我才意識到自己問得太多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先好好休息吧。」
「沒事。」她很鎮定地說,「我叫舒舒,是剛畢業於南和中學的學生。今天我去醫院體檢的時候,醫生告訴我我懷孕了。我很害怕,於是找我男朋友商量一下該怎麼辦。誰知他聽說我懷孕後,不僅沒安慰我,而是把我攆走,讓我以後不要再來煩他。」她又哭了,比第一次要傷心得多,「後來我感到頭有些暈,然後被一塊石頭絆倒了,接下來我就拚命地求救,再發生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男朋友怎麼不來看你?你告訴我他的聯繫方式,我幫你找他。」
「沒用了,他說得這麼絕情,一定不願意我再打擾他了。」
這個傻女孩,到這個時候還為那個男的著想,可見她愛他很深。
「你考哪了?」我又開始提問了。
「京南高中。」
天!不會吧?世界真是太小了。我們考的是同一所學校。
「呵呵,我也是。以後咱們就是校友了。」我不知道這時候樂能不能緩和一下氣氛。
「真的?」她也微笑了,「我們真是太有緣了。」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這幾天的住院費我已經幫你交過了。」
「等等,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
「哦,我叫王曉龍。」終於有人不誤會我了,我突然感到不那麼委屈了,「開學見嘍。」
我離開了醫院,一路跑回了家。
已經深夜了。
我把沾有血跡的衣服褲子裡裡外外,徹徹底底地洗了一遍。然後一頭倒在床上,睡著了。
開學那天,我終於見著了這所聞名遐邇的高中。果然不同凡響。
一幢幢高樓很有規律的分佈在十幾萬平方米的場地上。有教學樓,實驗樓,科技樓,宿舍樓,辦公樓,還有多個學生食堂。
很多都是家長開著自家車送孩子報到,而我,則一個人拎著兩個行李箱吃力地行進著。
突然,一隻纖纖玉手伸過來,用很柔和的語氣對我說:「同學,我來幫你吧。」
我抬眼一看,這不是前幾天我送進醫院的那個叫舒舒的女孩嗎?
「呵呵,身體怎麼樣了?」
「好多了,不然怎麼能幫你拿東西呢。」她爽朗地笑著。
「嗯,呵呵,我們真是有緣呢!」
正說著,旁邊走過來一個人,大聲喊著:「你們還挺曖昧的啊!」
我轉過頭,發現張哲已經站在我身後。
「你管得著嗎?」我極具諷刺地瞄了他一眼。
「怎麼著?剛開學就這麼大脾氣。小心被開除了。哈哈!」
「張哲,你別說了好嗎?」還沒等我將拳頭掄到他臉上,舒舒已經開了口。
我有些吃驚地說道:「你們認識?」
「廢話,她是我女朋友。」
「什麼?你再說一遍。」我真的不敢相信。
「曉龍,張哲是我以前的男朋友。」舒舒小聲地說。
不過,我還是聽見了。
我走到張哲的跟前,用力抓住他的衣領,瘋狂地喊著:「混蛋,畜生,你TM算什麼東西?就會欺騙女孩的感情。」我一腳把他踢倒,上前一步,又給了他一拳。第二拳被舒舒攔住了,她用渴求的眼神對我說:「饒了他吧,咱們走。」
「我告訴你,要不是舒舒求我,我就讓你見閻王!」
我用力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瀟灑地和舒舒進入了學校。
一進宿舍,我就發現有點異樣了。舍友們都用那種恐懼的眼神看著我,好像我是一隻怪獸,隨時會吃了他們。我還聽到隔壁的兩個人小聲議論:「這回他惹大麻煩了。」「是啊,誰敢得罪張哲啊!」「嗯,連校長都怕他三分。」
真無聊!
我戴上耳機,開始聽音樂。心裡有一種不詳的感覺。
果然,下午開完新生大會後,訓導主任把我叫住了,和藹地說:「王曉龍,你跟我來一趟。」
我隨著他來到了辦公室。
「我聽說你今天在校門口打人了,有這回事嗎?」
「是這樣的,我……」
「你別說那麼多,我就問你有沒有這回事?」
「有……」
「好。讓你家長下午來找我。」
「我父母不在國內,有什麼事您就和我說吧。」
「哦。你看看能不能轉校,我們學校容不下你。」
「我怎麼了?」我有些不理解地問。
「你的行為,嚴重影響了學校的名譽,所以請你離開我們學校吧。」
那幫「麻雀」說得果然沒錯。
「走就走,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有什麼了不起?」
我甩完這句話,大搖大擺地離開了辦公室。
回到宿舍的時候,我看到了張哲,他正讓保姆幫他收拾床鋪。
「你給我小心點,咱們走著瞧!」
我把東西收拾好,下樓準備走。
後面傳來了他的叫聲:「有種你別走,怕了吧。哈哈!」
我才懶得理這種小人。
一個令我永遠鄙視的感情騙子。
還沒出校門,舒舒發現了我。「幹什麼去啊?」
「我被開除了。」我苦笑著。
她似乎也知道原因了。
無奈地歎了口氣,說:「能告訴我怎麼聯繫你嗎?」
我把我的手機號告訴了她。
晴朗的天空,到底哪裡才是我的歸宿?
我又想起靜雨,想起她生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不是說好的不悲傷嗎?」
對!我聽你的話。
於是笑著離開了京南中學。
我的高中生涯還沒開始便已宣告結束。
我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父母,因為我不想這麼快就打擊他們。
記得母親說潘家園有套閒置的別墅,我打算搬到那去住。一是不想再看見那張醜陋的臉,二是我想新的環境可以給我帶來好心情。
於是,找了一家搬家公司,一下午把所有東西搬到了新家。
晚上,我正想熄燈睡覺時,接到了舒舒的電話。
「是王曉龍嗎?」她哭了。
「是,舒舒,你怎麼了?」
「我一個人睡不著,總想媽媽,特別害怕。」
「沒事,你暫時先來我家住吧。」我把地址告訴了她。
「謝謝你。」她掛了電話。
大約半個小時,她來了。看到她一臉憔悴,我十分心疼。
我給她接了一杯溫水,遞到她面前。
聽她講完事情的原委後,我對她說:「別著急,明天我找他去,幫你出氣。」
「你找不到他了。」她又啜泣著,「他和他父親已經到深圳了。」
看來他為了躲我,連北京都不敢呆了。
我給舒舒騰了間屋,讓她今晚先在這休息。
「明天我用車送你上學,今晚你踏實在這睡吧。放心,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
「曉龍,謝謝你。」
「沒事,應該做的。」
從我第一次看見她,我就覺得自己有義務保護這個和靜雨有幾分神似的女孩。
看著鏡子中模糊的輪廓,我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方向。
我在為誰流淚?我在為誰傷悲?
坐在電腦前,敲了一首詩——
新月掛空人影少,
添寒冷風夜飄搖。
一聲長歎驚鴉叫,
歲月飛逝人漸憔。
一個人的生活真的很累。同時為兩個女孩悲傷地哭泣,卻未發現原來自己才是最可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