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興六年春,大胤南征軍殘部由呼延將軍統領,帝子景臻為監軍大舉反攻,直插南詔國都河內,南詔國主於河內城中自刎獻國,至此大胤版圖上少了一個叫南詔的鄰國,取而代之的則是劍南郡——
《大胤紀年*邊關紀事》
萬壽山上已是一片青蔥,冬雪消融化作一汪春水,這幾日景臻凱旋的消息已是傳得沸沸揚揚,即便是在清幽的萬壽山上,也時常能從那些僧侶的口中聽得這樣那樣的消息,出了上回的事後我便一直留在了皇覺寺內,而段天樞在那之後也好似人間蒸發了一般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中。我走過了黎明前的黑暗,我知道如今的我需要的也許僅僅是等待,等待紫宸殿裡的那位偶爾想起我,等待著父兄的沉冤昭雪禪房內我盤膝坐於榻上,心中一遍又一遍的誦念著心經,日子就是這樣一天又一天消磨在無盡的等待中,佛經之精髓並非我等凡夫俗子輕易便能參透,只是這樣日復一日的誦念心境卻是舒緩了許多,一個女人一生中最好的年華便是這樣虛度過的吧,但相較於宮中那些如履薄冰的日子,眼下的這種等待又算得了什麼呢?「阿彌陀佛!」禪房外只遠遠聽得勿念大師一聲低沉的歎息,勿念大師是出家人,而即便是皇上交待了他要好生「看管」著我,他也總是避得我遠遠的,今日不想卻是親自登門來,「青筠施主當是起身了吧,皇覺寺並非常人可以踏足之地.電腦站更新最快.但來人自稱柳毅,說是施主的舊識,老納想著還是應當來知會施主一聲的。」
即便是清修的世外高人。也終是不免要受縛於塵世間地所謂皇命,聽到柳毅的名字我卻是心下不解。此人雖為醉夢樓的掌櫃,大哥甚至也將鳳凰令交到了他手上,而我們只不過在醉夢樓有過一次擦肩,從一開始便知他是喜攀高枝之人,此時又怎會找來了皇覺寺呢。況且此處耳目眾多,依照赫連家今時今日地處境,我想不出任何他要來尋我的因由。
不管怎麼說,我都是皇帝地妃子,尋常男子又怎輕易見得,更何況是在佛門清修之地,我凝神端坐於西殿內,大殿朱紅色的木門緊緊閉著,窗欞上倒映出一個人影。殿內裊裊升騰的香湮沒來由的令人覺得安定。
「草民柳毅參見菀妃娘娘!今日前來不過是受人之托給娘娘帶個信,有些話不草民不方便直言,娘娘只消看過這封信一切自然明白。」果然只見柳毅將一封信自門縫中塞了進來。我猶豫著終是狐疑的撿起了信,信封上熟稔地筆記。讓我有一瞬間的窒息。那遒勁的筆跡是屬於爹爹的,我很想知道這是不是我的幻覺。總念著一個人太久也許就沉迷其中了。
菀郁吾兒,為父與樂恆一切安好勿念!望自保重。
不過寥寥數語,至少是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獲得了爹爹的消息,只是如今的他又身在何方,大胤百姓眼中的「叛國罪人」境遇又會好到哪裡去呢,我又怎能不掛念,我知道這一切都需要柳毅給我個解釋,而這樣一封書信又何以會落到他手上。
我輕輕拉開木門,柳毅一直恭敬的侯在門外不曾離去,似是一早料得了我地召見,而此時的我也再顧不得避嫌,將他召進殿內。眼下我與他之間只隔著一張屏風,也幸得如此才不至在外人面前太過失態,我手中依舊緊緊攥著爹爹的平安信,生怕一鬆手一切又都消散不見,不知在何時眼角早已一片濕潤。
「既然你能來到這裡,那麼關於這封信關於你,是否應該給本宮一個解釋呢?」我努力收拾好心情,噩夢並未結束,我知道自己要做地事還有很多,而我也希望能夠將這件事的始末弄個清楚明白。
「草民早前就已說明只是受人之托,想必娘娘不至忘記了一直隨身帶著地「十三鱗」吧,在醉夢樓被查封之後血殺武士們神奇失蹤,據草民估計應當是被發配到了西關充當護軍,而草民僥倖得以逃脫,也正是在這時候一個東越珠寶商人找到了草民,至於草民與那些東越人之間地交易菀妃娘娘想必也是沒興趣知道,娘娘只消明白草民絕不會加害於娘娘便是。那些東越人為何要如此向著娘娘草民不知,草民不過是要向娘娘透露個訊息,護國公如今身陷劍南關,要怎樣做還望娘娘自行斟酌,但草民又聽聞今日赫連府的女眷皆已回到府上,而被欽差自南疆帶回地葉懷陵葉大人也是在今天被收押於提督府衙門,草民的意思娘娘自當明白,此地乃是佛門清修之地,如草民這般的人若是久留豈不玷污聖地,臨行前還是要對娘娘道一聲恭喜,草民不敢奢望日後娘娘還會記得草民……
十三鱗?尹世哲?那個東越的使臣……我這才想起當日要項大哥替我破譯的東越文,尹世哲在臨走前將這條十三鱗水晶鏈贈了於我,而那些篆刻於錦盒內壁的東越文便是告訴我,他日若遇上什麼難事,大胤的東越人見到此鏈便會鼎力相助。不曾料想在如此窘境,對我伸出援手的竟是異邦之人,此時此刻我不想去斟酌他的動機,既然已經得知爹爹和二哥是被困在了劍南關,我自是應當為他們做些事的,只是放眼京城我所能依仗的也不過是寧若與項大哥了,而他們兩個又能夠做什麼呢?若是永郡王尚在京都,或者為爹爹的事還可出得上力。
忽而想起柳毅最後那句話裡的恭喜,方才一直不曾留意,赫連府上的女眷既然被特赦放歸府上這是不是預示著什麼,劍南關乃是南疆重鎮,雖是要塞卻並非大城,若說是誰人能在那裡困住了堂堂護國公,劍南關總兵又豈有不知之理,而紫宸殿的那個人是否一早已洞悉了一切?又或者說從頭到尾只不過是他導演的另一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