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的花開帶走冬日的淒寒,在皇宮的日子每每抬頭所有的凝望都為四面宮牆所阻,而今走出那重重宮門終於能夠望見更遼闊的天空,內心卻變得空蕩蕩,儘管我無時無刻不在怨恨著宮牆那頭的生活,然而那裡畢竟承載了我所有的思念與牽掛。
走出禪房時見得霜華的房門依舊緊閉,想起昨夜與霜華的對話,我說我只當從不曾聽過那些話,但我真的可以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嗎,也許那丫頭的這一輩子就這樣毀了,對一個女人來說還有什麼比貞潔更重要呢,王孫子弟的山盟海誓從來只不過是一個陷阱,等你跳入再將你深埋。
山道兩旁的枯木上皆已冒出了新芽,小灰乖巧的伏在我懷裡,原是想出來替它尋些草料,不想卻見到那樣一幕,皇覺寺前停放著一輛華美的馬車,隔得太遠看得並不真切,段天樞立在寺外正與勿念大師話別,馬車上下來之人對段天樞恭敬的行禮,似是段府的僕從。
今日的天氣格外好,耀眼的日光給這片山林注入無限生機,而當陽光映射在那名僕從腰間時,卻也同樣刺痛了我的眼,那是一方熟悉的鵝黃色玉珮,我疾步上前,不管不顧的執起那人腰間的玉珮,中央精美鏤空的蓮花……與我在後院內揀到的一摸一樣。
「這是我段家人的信物,小姐若是喜歡待下回在下也給小姐帶一塊,請恕在下有要事趕回京都不能與小姐多聊了,嗯,那個小傢伙就有勞小姐照料了.,電腦站更新最快.」那個僕從一直低垂著頭,未及我開口卻是被段天樞適時制止。既是他段家的信物,那麼夜裡多次闖入水月庵之人也是他段家的人了,我又豈可輕易放走他。此事無論如何作為段家管事的人都該給我給霜華一個交待。
「有些事關乎女兒家的名節我不方便直說,只是想問段公子一句。你段家地人可有進出過水月庵?」
「有!」沒料到他這樣坦白的回答,那麼對於水月庵裡的苟且之事他也並非不知情了,「我段家近年來在京都地生意也算做得紅火,家眷偶爾上到萬壽山上的水月庵問平安也屬常事,在下不知這樣地答案小姐可還滿意。」他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眼神中盈滿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在僕從的催促下他從容的上了馬車,再不理會我地不解,只是那名僕從的聲音似在哪裡聽過一般,是了,我又怎會忘記,雖然只是那樣短短的一句而我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葉秋銘!」
「在下曾經問過娘娘,陵蘭她在宮裡過得好不好,而今娘娘的境況不正給了在下最好的答案嗎,在下也更認定了自己做的事是沒錯的。虧欠赫連家的在下一定奉還。」他沒有轉身只是逕自駕著馬車漸漸離開了我地視線,誣陷我父兄投敵叛國的不正是這個葉秋銘嗎,明白他那樣的身份也明白他所做地事。奈何我空口無憑又有誰人會相信我說過的話呢?他不過寥寥數語,但他懂我也懂。聽聞被欽差帶回後皇帝不僅對他地話全盤相信。還給了他高官厚祿,這個南詔軍地最高統帥搖身一變竟成了大胤的高官。倘若有天景桓知道了真相又會作何感想,多麼諷刺啊,只是印象中地景桓既能夠策劃了正陽門之變來逼皇甫浮竹出手,又怎會這樣輕易相信了那個「南詔逃兵」的話,如果非要對此事有個解釋的話,那便是爹爹在軍中的威望以及手中的重兵成了他眼中的刺。
「易安居士的棋是下得極好的,他走以後想必老納又少了對手了,不知施主可有興致陪老納下一盤?」對於勿念大師的請求我自是不會拒絕,旁的那些個大師們每每見到女眷都是避得遠遠的,彷彿女眷都是食人心智的妖魔一般,而勿念大師則是絲毫不避忌,他對此的解釋是只要自己心始終如高山上的湖面一樣靜謐,又何需在意他人眼中的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我本就不善與人對弈,在與勿念大師的交鋒中很快便敗下陣來,想著當初與容貴嬪在凌煙閣內的對弈又何嘗不是一樣呢,也許在人生的棋盤上我輸得更徹底吧。
「施主走不出老納布下的陣,只是因為施主想得太多看得太清楚,身在陣中又怎會有脫身之法,很多時候我們所見到的並不一定是真相,施主不妨閉上眼用心去感受。」閉上眼鼻尖是竹林深處散發出的幽香,耳畔只聽得柔柔的風擦過,深深呼了口氣心肺頓覺氣爽,想要得到更多就必須先學會放下,想做人上之人也必須比別人忍受更多。棋盤上儘管我厚積薄發卻終攻不破勿念大師固若金湯的防守,一個極小的疏失反被將了軍,儘管輸了我卻覺得自己得到的比失去的更多。
水月庵內的流言並為隨著靜琳的離開而平息,反倒越傳越離譜,而我自然成為了她們閒來無事時的談資,不管那些話傳得有多難聽,我都是一笑而過,比起皇宮裡的那些勾心鬥角這些難道還值得去計較嗎?那些尖酸刻薄的冷嘲熱諷難道不正昭示著她們的可憐與卑微嗎?
「施主這邊請……」水月庵畢竟是京都有名的庵堂,不管內裡如何腐爛但外表看來仍是被值得人們信賴的求籤之所,平日裡也偶爾見到城裡的貴婦來求籤問平安,是以我只是自顧向禪房走去,我並非一個出來遊歷的妃子,除卻要在皇覺寺抄經外,回到水月庵誦經也是每日的功課,而在見到來人時,我的步子卻是怎樣也邁不動了。
盛裝的寧若在幾個丫鬟的攙扶下在正堂參拜,師太平常是不接待那些達官顯貴的,而今卻陪立在一旁足以見得對於寧若這位郡王妃她也是多麼看重,誰說佛前眾生平等,那些常侍佛前的也畢竟只是俗人,趁著眾人都不曾注意,寧若便向我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