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宮春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七三章 落盡梨花月又西(23)
    雪融了,又是一個生機勃勃的春日來臨,水月庵外柳草青蔥,每一個春風絢爛的夜晚朝著皇宮的方向眺望著,難道我真的甘願在此終老嗎?紅燭熄了,月光如流水般湧入禪房,純白的光華之中彷彿連靈魂也蒼白了,是被他遺忘了吧,甚至都不見半個從宮裡來的人,那些山盟海誓那個張貼在交泰殿正堂的大大的喜字,早已伴隨記憶蒙上了薄薄的一層灰了吧。

    我撲倒在床上,原以為自己早就流不出眼淚了,卻不像淚從來就是這樣肆無忌憚,這一刻沒來由的想起爹爹,想起進宮前爹爹說過的話眼淚不會贏得旁人的同情,眼淚所交換回來的,不過是他人的輕蔑。然而此時此刻我卻不能自抑,即便將心經抄寫千遍萬遍我也做不到清淨無為,勿念大師的好意我卻是怎般也不能領受。

    與水月庵中的女尼處得久了,這才知道她們當中也不乏出生貴胄之人,只不過家道中落才被放逐到此處,庵前的迎春花兒開得嬌艷,初春的清晨馬蹄聲踏破了這裡的寧靜。我一身素衣,春日裡人也乏了已經好幾日不曾去皇覺寺抄經了,事實上誰又真正在乎那些呢。

    那一日我正獨坐於房內,按著勿念大師教授的方法打坐,卻是聽得牆頭傳來些許不平常的聲響,一時好奇便是走出禪房,迴廊下靜悄悄的,惟余一名略顯肥胖的打掃女尼倚在柱旁酣睡,我便循著聲響朝著後院而卻,果然在牆頭看見個急速掠過的人影,不知是方要離去還是聽到了裡頭的動靜而匆匆返去,只不過是一剎那我看得並不十分真切——,電腦站更新最快.然而我確定那是名男子。

    佛門聖地庵堂之所,那名男子衣衫不整莫非是與庵中女尼有苟且之事?許是這邊的動靜驚醒了那個打盹地女尼,她提著掃帚急急向我這邊奔來「發生了什麼事?」在這裡再無人對我三跪九叩。也沒有人還記得我的名號。青筠,這是我第一天住到水月庵時師太給我的名字。儘管我並不喜歡這名字,但她卻只是意味深長地笑著,也許如我這般的女人她已見過太多太多了吧。

    霜華也是聞聲趕來,這一整個上午我都不曾見到她,我一向甚少過問她每天都在忙什麼。我們已是淪落到這般境地,比誰都懂如何讓自己過得舒坦些。她原是最注重自己地儀表的,然而今日我卻見著霜華上襟的盤扣竟掉去了一個,而裙擺的褶皺也較往常多了些,當下詢問她只推說是睡了午覺,我也並未多想。眾人散去時,我只是回頭望著那個身影消失的方向,即便是侍奉神靈地庵堂內也會發生這樣的事嗎?

    除卻霜華,師太又另外遣了一名小師傅供我差使。我的身份究竟是有些尷尬,皇帝既沒有廢了我又將我留在此處,師太們也是不好拿捏。但總不好太過怠慢。小師傅看來年歲與霜華相仿,看那氣度倒也不似尋常人家的女兒。平日裡話並不多我也無甚吩咐。便要她自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最近很少見到霜華,她看來似乎很忙的樣子。我一向很少與庵中女尼一道用餐,也許我害怕著她們奚落的目光,今夜連給我送飯來的也成了小師傅,其實若非是皇命所限我倒也願意放了霜華離開,像她那般年紀的姑娘也是到了婚配地時候了,嫁戶好人家就這樣平平安安的過完這一生,因為內心裡存著對霜華的歉疚,也便不去約束了她。

    吃著吃著,卻隱約感覺到小師傅注視地眼光,抬起頭恰好迎上她那雙水水的大眼睛,我與她之間一向是沉默得更多,而像這樣地注視今夜也是頭一次,見她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樣,我便是笑著先開了口「靜琳小師父可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如果心中有什麼煩心事不妨說出來,也許幫不到你什麼但至少可以給你排解排解。」

    靜琳忽而攥住我的衣襟「青筠姐姐今晚我可不可以留在你這裡?」我能感覺到她地害怕,那因害怕而不由自主的顫抖。

    「發生了什麼事嗎?還是她們欺負了你?」像是整理了自己的情緒,努力克制自己平靜下來後她緩緩說道「靜琳一直最害怕的便是春日,青筠姐姐剛來也許並不清楚,每每迎春花開的時候京都的一些王孫公子便會頻繁的出入水月庵,明著是來祭拜觀音娘娘,但暗地裡卻是與此處的師姐們做些苟且之事。師姐們也曾是名門望族之後,又怎般忍受庵堂淒清寂寞,這原是她們的事連師太都裝作視而不見,更輪不到靜琳來多嘴,只是那種事只他們你情我願便作罷,奈何那些個王孫公子冷不防的就會走進你禪房來,靜琳真的害怕,很害怕,青筠姐姐面前他們畢竟不敢造次,就讓靜琳留在這吧,求求你!」

    原來是這樣啊,我自是不會拒絕靜琳的這個要求,只是那些京都的王孫貴族也太過放肆了些,在這樣的地方做出那種事就不怕褻瀆了神明嗎?春意闌珊,我卻是心如止水,水月庵的前庭後院都飄滿了落花,我所有的希冀似乎也隨著春花凋零了。

    夜半時分,卻聽得門外一陣異樣的響聲,靜琳驚醒過來像只受傷的小獸般依偎在我身側,我警惕的披上長襟手中執起桌上的剪子,窗上已隱隱印出個人影來,我屏住了呼吸衝出門外,不管不顧的扎向了門外之人,聽到一聲低沉的呻吟,剪子自手中滑落,映入眼簾的是一名青衣男子痛苦的捂著右臂。

    他只留給我一個側臉,然而正是這個側臉卻叫我覺得分外眼熟,只是一時又記不得了,靜琳也自房內衝了出來,見到那名青衣男子卻是放下一身防備,反倒是走至男子身前小心檢視傷口,蹙著眉關切的問道「居士,怎麼是你呢傷得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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