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說這個典禮中有什麼值得開心的事,那便是至少可以看到未涼,容貴嬪畢竟是個沒有生育經驗的妃嬪,而那些嬤嬤們雖不敢不盡力,但粗枝大葉就難免了,見不到未涼我心裡總覺得空空的,聽說為了照顧好皇子皇后娘娘已著容貴嬪一併住入來鳳殿,她們兩個女人間究竟有什麼樣的糾葛,我自無暇理會,只是千萬不要傷著我的未涼。
即便被冊封為妃子,內務府那班看天做事的人,對於暮菀宮的一應要求總是推脫再三,這樣坐在正殿內我卻是無緣的顫抖起來,茗曦又給我添了件衣裳,原本她正要去找那些人理論,我卻不忍她平白的再去遭那些白眼,那些人的意思我懂,在他們看來我為赫連家的事所牽連,能夠保住性命住在宮裡就算不錯了,而我又新近被冊封,一時間他們也吃不太準了,是以也不至於做的太絕。
不管日子多艱難那都是可以忍受的,然而心靈上的折磨卻叫我痛不欲生,我推開窗冷風從我耳邊呼嘯而過,仰首星空,望見的依舊只是深邃的夜空,見不到一顆明星,不是說人去了就會化做天邊的星嗎?他們會為你照亮前路,會守護在你身邊在你孤單無助的時候,給你些微的光熱,為什麼我看不到?碧兒,玉姐姐你們在上頭還好嗎,也許你們是幸運的,至少得以解脫,好過我用這一生去承受。
我不由得歎了口氣,這樣的日子或者還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如果每一天我都這樣唉聲歎氣的,會不會就猶如秋日裡的葉一般,隨風飄零最終化為塵土滋養大地.**更新最快.卻是在合窗之時望見茗曦的屋子裡竟是黑漆漆地一片。甚至連炭爐的火光都已看不到,這傻丫頭在做什麼。
「茗姐姐可已睡下?」許久卻不見裡頭有任何回應,便是推門進去。見著茗曦正蜷在單薄的被子裡,炭爐中地火早已熄滅。「姐姐?」仍是沒有任何回應,我走近了去,卻見她雙眉微蹙,身子有些微的顫抖,伸手去探她地額頭。好燙。那一刻我有些驚慌失措,即便茗曦或者只是小小的發燒,我卻依舊惶恐不安,我害怕的,也許只是失去,「來人,來人啊!」
再顧不得什麼,便是在幾個婢女的幫助下將茗曦抬到了我的床上,派去請御醫地婢女一臉沮喪的回來。想也知道這麼冷的天那些太醫們的會有怎樣的嘴臉,若是換做容貴嬪這樣的主子,他們怕是赴湯蹈火都不足惜了。
比起茗曦的屋子。我的臥房的確是要溫暖許多了,又給她加了床被子。喝下熱湯之後她不住地在出汗。口中還一直喚著娘親。一想到娘親,心中也是一陣酸楚。她不過是爹爹的一個小妾,外表看來光鮮,縱然爹爹尊重她愛護她,然而畢竟爹爹不常在家,而大娘雖也是大戶人家出生,倒不見得多麼賢良淑德,進宮之後我以為藉著我的地位,大娘到底要收斂了些,卻沒想到娘親老來終是要受這樣地苦,是我不孝是我無能。
這傻丫頭定是將自己屋子裡的炭火都省了下來給我用了,她以為自己是不壞金剛嗎,這樣凍著又怎會不生病呢「茗姐姐你真傻,原本跟著伊犁大人回去,就不用為高牆所困,就可以不去看那些你不想看地事,也許還能覓得如意郎君相夫教子,依著伊犁大人在皇上身邊地地位,或者你會嫁給一個將軍,又或者是翰林院的小院士,我知道你是喜歡書卷氣重些地男人的。只是你何苦回來呢,如果有來生,定不要再讓你我相遇,除了不斷的連累你,我已不知自己能帶給你什麼?」我輕輕搓著茗曦的手,雖然蓋了兩床被子,她的手依舊冰涼冰涼的。
「如果有來生,奴婢還要伺候主子,士為知己者死,茗曦的路是自己選的,亦不曾後悔過,地獄也好仙界也罷,奴婢只是想陪在主子身邊。」氣氛一時間有些傷感,而她又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主子你真會亂點鴛鴦譜,奴婢不要什麼大將軍也不要翰林院的大人們,奴婢只想看著主子每一天都開心的笑著,看著皇長子健康長大,娶妻生子為人父為國君……」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似的,她的話並沒有說完,也許是我頓時黯下來的面色嚇到了她。
原本她執意要回到她那間陰冷的屋子去,我卻是將她按下逕自退去衣衫與她鑽進了同個被窩,暮菀宮這樣大又這樣冷,如果連我們都不能相依相偎,還有什麼可以用來取暖。這些日子來,一直只顧著自怨自哀,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身邊的茗曦,這是我的疏失,又是一夜無眠,我睜著眼望著天邊又亮了起來。茗曦依舊沉沉的睡著,若是換做從前她早就起身開始為我打點一切,幸而額頭也已經不燒了,但今日不管怎樣也該找個大夫來瞧瞧,即便我如今不得意,但好歹也是個淑妃。
再過些時日便是立春了,即便是在冬日裡傲然林立的冬梅也有凋敗的一天,而暮菀宮的院落裡空蕩蕩的一派死氣,正尋思著該種些什麼,卻見一名身著單衣的宮娥捧著衣衫朝這邊行來,見著我卻是急忙低頭行禮。看這裝扮像是浣衣局的婢女,這東六宮可不是她們能夠隨意行走的地方「你是哪個嬤嬤手下的,怎麼連規矩也忘記了嗎?」一時間是有些惱火的,難道連那些浣衣局的嬤嬤們也敢不把我放在眼中了嗎?
「回回稟娘娘,原本這些衣裳都是茗姑娘去浣衣局取的,但,但今日遲遲不見茗姑娘,所以,所以嬤嬤就叫我,啊是奴婢送了過來。」顯然這個婢女進宮時日尚淺,連稱呼都還改不過來,不過浣衣局的嬤嬤對我的輕視也是顯而易見的。眼前這個小宮女穿得這樣單薄也著實令人憐惜,她的聲音似乎有些耳熟「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啊,小姐!」她欣喜若狂的叫了起來,全然忘記了這裡是皇宮,而她只不過是浣衣局的一個小小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