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從太后的慈安宮出來時大哥曾交於我一件東西,便是這塊蝴蝶型的青玉了,因為他也同樣覺察到喧哥哥已不可能再充當我們之間的信使了,所以才將信物交到我手上,說是萬一有需要只需托人將此物送至西華門,那裡他一早已打點妥當屆時大哥自會安排一切。是以我也倣傚著景祥的方法,在錦盒的內壁上以金色的眉筆將我想要告訴大哥的話寫了上去,錦盒內壁原就是用的黃錦若不仔細看,是斷看不見上頭的字的。小周子接過錦盒,藏於懷中趁著夜色便照著吩咐往西華門去了。
那個何之洛說過,他是為了報答赫連家的救命之恩,此事倒是從未聽爹爹提起過,赫連家的將軍可是有兩位,按理說像何之洛那樣的人斷不會替姐姐幹出這等事來,但若是有恩於他的是二叔,那麼一切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釋,我雖知道其中的奧秘但空口無憑,直覺在那個何之洛身上定能挖到些什麼,無論你的嘴有多硬心有多堅強,總還是會有東西能牽動你內心中最柔軟的那部分吧!
夜涼如水,連月光也只是冷冷的照進屋內,不知不覺間我似乎也融入了後宮的黑暗中去,復仇只不過是自欺欺人吧!我看得通透卻再不能回頭,輕輕撫著小腹我知道從今後保護他照顧他便是我的責任,我知道自己絕不能讓孩子沒見到天日便去到佛祖身邊!
原本我以為憑著小周子的機靈,辦這麼些事自是沒有問題的,哪知還未待我歇下他便神色慌張的跑了回來,我披上斗篷狐疑的迎了出去。
「發生什麼事了,小周子你為何這般慌張?「回。回主子地話,主子的東西叫司禮監的林公公給扣下了,私運宮中物品出宮是大罪。奴才沒敢將娘娘說出來,如今東西被林太監扣下。依奴才之間他怕也只是圖個錢,如今他人就在暮菀宮外頭!」
東西被個司禮監地公公扣下了?林公公的名頭倒真是沒聽過,但能跟到我暮菀宮來想必也是看出了些蹊蹺地,周耀佟啊周耀佟你好糊塗啊,這人往哪裡帶也不能帶來我這裡啊!
早前就說過小周子最喜揣摩上意.wap,更新最快.興許是見得我為難的表情,便寬慰道「主子不用擔心,那林公公既是跟了奴才來說想覲見娘娘您,或者是因為他在司禮監的工事不順,想來跟娘娘討份差事吧!」
「罷了,罷了,先把人帶進來吧!」
林公公看起來也是個有些年歲的人了,他哈著腰進到了屋內,先是滿臉堆笑的向我行禮。隨即又雙手將那匣子奉上,我一把抓過匣子這樣地人甚至多看一眼都讓我覺得噁心,若是真想討份差事來做哪有這麼來要挾的。然而畢竟是有把柄在人家手上。屋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我只是冷冷的看著他。我知道有一天這個奴才始終是留不得的。林公公也始終沒有說話,沉吟了半響卻只是往小周子身上一瞥。小周子那個人精立刻會意過來便退了下去。而見得小周子退去,林公公立刻將房門關上,並同時將窗子掩實了。
我驚訝於他這樣的舉動,站起了身驚恐的望著他「大膽奴才你這是做什麼?」
「奴才林德忠參見三小姐!」他單膝下跪又向我行了個大大的禮,只是如今的他雖還穿著那身太監服,但已全然不復方纔那副令人作嘔地奴才樣了,他並不稱呼我為婕妤娘娘,那一聲三小姐,莫非是大哥的人?
「林德忠你先把這些事給我說清楚,我怎麼聽得迷迷糊糊的?」
「回小姐地話,奴才早前一直是赫連府上的家丁,也是從小看著小姐長大地,後來聽從老爺地安排,便一直留在了血殺,當初老爺要出征西關,而小姐又被皇上召進了宮,老爺便疏通了關係囑了奴才進得宮來,有朝一日當小姐有需要時,奴才或可助小姐一臂之力。今日之事也是有西華門的護軍來跟我報了個信,你放心大少爺他一早便作過安排,因為見到那塊青玉,奴才便曉得小姐定是有什麼吩咐了。」林德忠地話我可以相信嗎?說實話我心裡真沒底,或者是見到我似乎並不完全相信他的話,林德忠自腰間取出一塊小木牌來,那木牌上還繪著一隻像四不像的鳳凰,這是赫連家的密牌,密牌不過幾塊,只有爹爹最信任的人才會持有,那只四不像的鳳凰還是我年幼時無聊在木牌上畫下的,這個是他人所不能倣傚的。
經他這麼一說,我似乎也有點印象,依稀又記起了西苑那個總給我買桂花糕的林叔「林叔,是你吧!」我這一聲「林叔」完全是情不自禁,當你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匍匐得太久,能夠依靠的便只有回憶了,而有一天有個人從那些已經泛黃的回憶中走了出來,你又會是怎樣的心情呢?想回到從前,卻怎般也再回不去了。
林叔的臉上也是微微一動,隨即他笑了起來,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像爹爹同樣慈祥得令人心安「小姐還是一點都沒變呢!嗯,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照奴才的意思是只要小姐去跟司禮監的主管公公知會一聲,便把奴才要來暮菀宮,這樣奴才也好多照顧著點小姐,特別,是在碧兒去了之後。」說到碧兒時他很小心的留意了我的臉色,但我也只是淡淡的,碧兒已經永遠的留在了我心裡,如今對於她的死我已經不會表現出哀傷,我的哀痛在心底,我的仇恨在心底,我一遍遍告訴自己要銘記要銘記!見我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反應,林德忠於是接著道,「小周子那猴子精是精,但畢竟年紀還小很多事都還處理得不夠好,比如今晚之事若來人不是我,不知又會惹出怎樣的風波來。再者,奴才留在小姐身邊也好方便小姐與大少爺之間的聯繫。」
我並沒有直接回答他,他既是府上的家丁而後又留在了血殺,竟為了我進宮從而成了……不敢置信爹爹會有這樣的安排,他從來不都是最愛惜部下的嗎,又怎麼會捨得讓林叔進宮呢!
「林叔,那您的身子……我不知道爹爹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安排!對一個正常男人來說這都是種恥辱吧,這樣一種刑罰是生理上更是精神上的折磨吧,我不曉得這樣的痛苦林叔是怎樣寬慰自己的,聞言他也只是略一沉吟,他的面色看不到任何羞愧與窘迫,他只是淺淺一笑「奴才原是辛者庫的賤奴,奴才的娘親就是死在了辛者庫,奴才不想一輩子都活在那種地方,所以奴才便想到了逃,然而逃又能逃去哪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卻也正是在這時候是老爺他救了我,是他告訴我沒有人生來就該是低賤的。奴才這一生只唯恐不夠時間來報答老爺,奴才也未曾想過要娶妻生子,這樣的身子對於奴才來說並不算什麼,小姐和老爺很像,你們都是善良的人,小姐就不要再為奴才擔心了。」他竟能用這樣平淡的語氣來講述著一生之中最大的不幸,而我卻不能夠不為之動容,我只是別過頭去。
「對不起林叔,我不該問的。雖然我也很想把你要到暮菀宮來,但為了你的安慰,你還是留在司禮監吧,我這裡還不知道有多少眼線呢,今晚的事你就借口來跟我討賞的吧!」
「可是小姐我……
「更何況若說要維繫我與大哥間的聯繫,留在司禮監不是有更多出宮的機會嗎?日後郁兒若是有需要便會去找林叔,屆時林叔可別躲著郁兒哦,唉,真懷念西街的桂花糕啊!」邊說著我邊自抽屜中取出些首飾交給了林叔,林叔一點頭讚許的朝我一笑「如果有機會,奴才一定再給小姐買次桂花糕!」
因為我的幾次拒絕,景桓他已顯示出了極大的不耐煩,這樣下去我在皇宮中唯一的靠山也便要失去了吧,這樣下去自是不行的,玉姐姐又懷了身孕,只是即便是這樣景桓他也依舊不去來鳳殿。皇后雖是太過莊重了些,然而這難道不是一國之母應當具備的素養嗎?然而畢竟沒有哪一個男人會喜歡自己的妻子整天擺著一張臉吧!現在這種情況下討好皇后對我來說是絕無壞處的,看來我得幫幫這個可憐的女人。原本這對於身處冷宮的陸昭儀來說是一個絕好的翻身機會,然而畢竟還是要顧忌到太后,哪怕是失寵也好過丟了小命啊!說起來我似乎也很少去凌煙閣了,天這樣冷不知榮皇后與陸昭儀在那裡過得可好,喧哥哥即便與我鬧成這樣,凌煙閣想必還是會去的吧,他有醫者的責任和義務,幸而凌煙閣那裡人煙罕至,而護軍和婢女倒也好打發,不管怎樣明朝是應該去探一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