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出行因為目的地就在京城不僅沒有帶著羅圖,更是連大哥似乎都不曾支會,如今遇上這等橫禍連在外架車的安順都驚叫出聲,景桓雖是牢牢環住了我,但他的手心也不時的滲出汗來,我緊緊的閉上了眼,然而那股子火熱的氣息卻只是從我們身邊擦了過去。
「方纔我倒是看得真切,板車是被幾個珠寶店的夥計給弄開的。」伊犁大人也方鎮定下來,而馬車也一早已被安順勒住,掀起簾子時見到安順早是面色慘白了。景桓徑直向街邊一間珠寶行走去,我與伊犁大人也緊隨其後,這間鋪子與王府大街上的任何一間都不同,帶有很明顯的東越特色。
見我們走入殿內掌櫃的立刻迎了上來「幾位客官需要些什麼?本店各式珠寶皆是自東越國販運而來,樣式精美質地也是一等一的。」景桓笑而不語,倒是專心的挑起珠釵來,彷彿剛才遇到的事就像一場噩夢,只眨眼夢就醒了。
他順手捻起一支釵子,朝我淺淺一笑便囑了伊犁去給銀子,而伊犁大人則是往桌上置了一錠金,我們這才要往外走,卻被掌櫃的喊住「在下的這根簪子不需要這許多。」
「店家可是嫌這少了?」對於剛才在街上發生的事雙方都是心知肚明的,莫不是這店家嫌棄酬勞太少而不肯收下金錠?未待我出聲,伊犁大人卻是先問了出來。
「諸位莫要誤會,單看幾位的衣著打扮想必也是非富即貴,這一個金錠興許算不得什麼,然而諸位方才是在鄙人的鋪子前遇險,出於何種緣由鄙人並不想理會,只是既然是在鄙人的鋪子前遇上這樣的事,那自當是鄙人的責任了。諸位也不必為此而感謝,原本都是鄙人該做的,至於這根簪子不過值二十兩而已。」的確從未見過這樣的掌櫃,這東越人開的鋪子本就奇特沒想到掌櫃的脾氣更是怪異。
而聞言景桓也只是向伊犁大人使了個眼色,伊犁大人搖了搖頭又自懷中掏出一張二十兩的銀票,或者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古怪的掌櫃吧,這哪裡像個生意人啊。在走出這間鋪子時便有大堆的護軍朝這邊來了,京畿重地又是達官雲集的王府大街上,竟然出了這樣的騷亂京府尹自然尋著氣味來了。而之所會遭來這場橫禍,恐怕也是與在後院看到的那個身披斗篷的人有關,皇甫聞人必然是察覺到我們的存在,只不過他並未看清我們罷了。
最終在伊犁大人亮出腰牌時,連京府尹都趕來了,這一趟難得的出行便在京都護衛軍浩浩蕩蕩的護衛下結束了,雖然沒曾與柳毅深談但對於他對於整座醉夢樓至少有個大概的瞭解了。
一入侯門深似海,而宮門之深邃更非侯門可比,當車駕再度從東華門匆匆而過時,我沒來由得覺得心底一陣寒涼,我終於還是又回到了這個地方,一如我第一次來到時那般,一旦進來了就彷彿永遠都出不去了。回到暮菀宮後思及今時皇宮中的局勢,心頭也不免襲上一陣無力,如果連自己的姐姐都已不能新任,那還可以去相信誰,回身望去茗曦正恭敬的立在一旁,我的生命裡也只剩下這一點點溫暖了吧,世上本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與恨,但我不想去問茗曦為何待我至此,我寧可相信人與人之間是能夠將心比心的。
「茗姐姐,伊犁大人讓我傳個話,你娘親身子不太好得空了你就回去看看吧,皇后那邊我自會去說。」聞言茗曦不語只是緊抿著下唇,她一向對她爹爹有著很深的誤解,像他這樣的人又怎會對以獻媚上位的爹爹有好感呢,其實我們都誤解了伊犁大人吧,雖然與他的相處僅僅是短短的一日,但我直覺他並非像我們眼見的這般。
「如此便有要煩勞主子代為安排了。」聽得娘親病重的消息茗曦也只是緊抿著下唇,眼神中飄過幾絲慌亂,當夜太后不知何種原因又在太后殿設宴,或者無論一個人有過怎樣輝煌的一生,垂暮之年時總會特別希望兒孫能夠陪伴在身旁吧。對於我們白日裡的出行太后雖未有過多的談及,但當我迎上她那冰冷的目光時,沒來由得也是一陣顫慄。
「玉婕妤怎麼都不動筷呢,可是這些不合了你的口?」皇后的聲音響起,我這才看到不知何時姐姐竟坐到了皇后邊上,而那個座位曾經是屬於宸妃的,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不詳。而眾人的目光也自然而然的隨著皇后的聲音,而通通望向了姐姐。
姐姐面上一紅立刻回話道「回皇后娘娘的話,臣妾只不過是……」話還未及說完便捂著嘴朝向另一邊乾嘔起來,這樣的舉動眾人自然是明瞭的,而太后與景桓的面上也開始展現出無比燦爛的笑顏,畢竟景桓雖然已納了不少妃嬪,但依舊是膝下荒涼,雖說皇族內也並非沒有皇位繼承的人選,然而這樣一來豈不又將掀起一陣奪位之爭。
「玉婕妤自己的身子怎麼都不注意著點呢,皇嗣可是關乎社稷的大事不可輕率,一會皇帝就傳了太醫去瞧瞧吧,此事還要皇后多費心了。」太后溫和的對姐姐說道,而姐姐也是滿面嬌羞的頷首應道。縱然姐姐曾經做過許多見不得光的事,即便她說我對她而言是更大的威脅,但這一刻我依舊為她感到高興,那比冷宮更冷的日子終究是要一去不復還了吧,如今她既已懷上龍胎,我已斷無任何威脅到她的可能了吧,那麼我們姐妹之間的爭鬥也該就此畫上休止符了吧。
「婕妤赫連氏賢良淑德,如今又懷有龍胎於社稷有功,特冊封為正二品昭容。」我從未見過景桓如此高興過,難道一個未出生的孩子就能帶給他如此的喜悅嗎?昭容雖屈居昭儀之下,然而陸昭儀在被禁足凌煙閣時已被削去了一切封號,如今姐姐被封做昭容,儼然已成為九嬪之首,六宮之中乃是皇后一人之下而在眾人之上了,相信當她誕下皇嗣後位可及妃吧!這一切就是姐姐想要的嗎?
席上的一眾妃嬪們都笑著向姐姐道賀,但不知這許多的笑顏中又有幾分是真心的,杯光籌錯間我恍然見到了昔日的宸妃,有朝一日姐姐會不會也走上與宸妃一樣的道路呢?宴席散去,茗曦攙著我往暮菀宮去,夜風這樣寒涼,在外人眼中皇宮是權力與慾望開始的地方,然而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夠體會得到,紅牆之內除卻仇恨與爭鬥,真的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即便披著厚厚的斗篷,還是不由得感覺到了冬夜的寂冷,那是種由心底感受到的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