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宮春 一夢如逝似水長 第九十三章 人生長恨水長東(18)
    「聽說赫連將軍又出征了,看來皇上是打算開始倚重赫連家了呢!」待茗曦和周耀佟走遠了,陸昭儀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棋盤上,她比從前更淡然了,但我卻更喜歡眼前的她,如果說從前的她雖然是錦衣玉食,但目光所以一片空茫,而今身陷凌煙閣日子是苦了些,但至少我在她眼中還能看到期盼,她還在等著那個他嗎?

    「福兮禍兮,如果說爹爹的出征,在旁人眼裡是赫連家至高無上的榮耀的話,我寧可不要這樣的榮耀,也要換得爹爹能夠在家中安享天年。姐姐在這裡還好嗎,至於那些侍衛和婢女菀郁早已替姐姐打點妥當,姐姐若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便是,看得出來姐姐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你的眼神裡有守望,姐姐口中的葉先生又是個怎樣的人呢?」

    聽得葉先生的名字陸昭儀終是將目光從棋盤移開了「妹妹你這樣聰明,姐姐又如何不知你心裡在想什麼呢,葉先生他不過是個文弱書生,而赫連將軍身經百戰勝敗顯而易見。」

    文弱書生嗎,那麼二叔何故會敗在這樣一個書生手裡,二叔常年駐守南疆亦是身經百戰,又怎會兵敗至此丟了白水、新月更丟了自己的性命,我輕歎一聲「姐姐可知平戎將軍便正是敗在你口中這位文弱書生手中,既能成為南詔軍的主帥想必也定非昔日那個教書先生了吧!」

    「他不會變的,我記憶中的他永遠是那個在長亭中寂寥的彈著《長相思》的葉先生。」人生若只如初見,納蘭的詞我卻情願沒有下一句,若是能夠只記得初時的樣子那也是幸福的吧,如果人可以不要變,誰都不要變還是初時的樣子,該有多好。走時聽到西廂房內傳來陣陣輕咳,不忍再去看她,我怕看到榮皇后的病容會忍不住想要抖出皇后的事來,而這樣的結果於我便是萬劫不復,日後還是少來凌煙閣吧,免得皇后疑心。

    卻正在回身時見到從西廂房出來的項竹喧,他看起來有些洩氣想必也是為了榮皇后的事操心吧,他這樣頻繁的進出凌煙閣畢竟不是長久之計,無論喧哥哥的醫術多麼高明,只要有皇后在的一天榮皇后的病便永遠好不了。而喧哥哥在救一個皇后想要她死的人,又會惹來多大的麻煩呢,經歷了宸妃的事後我更是看到了皇后有著怎樣的手段。

    「項大人~」

    「下官項竹喧參見婕妤娘娘,原本是想先到凌煙閣來看看,再過去暮菀宮那邊不想正好在此處遇上了娘娘。」

    「如此便一道走吧!」一路上喧哥哥低聲給我講著有關醉夢樓事,依喧哥哥所言醉夢樓實質上雖是一間窯子,但與八大胡同那些煙花之地不同的是,這裡的姑娘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藝伎居多而樓裡日常也是風雅之士居多。大哥不知從哪裡請來的釀酒師傅,不過短短幾日醉夢樓的飄香酒便譽滿京都,是以醉夢樓亦成了朝中大臣們下朝後的消遣之所,有的甚至將請客擺宴都搬來了醉夢樓。外面的人只知道最夢樓的老闆與朝裡的人頗有些淵源,而醉夢樓儼然就成了個小朝堂,處處只聽到「大人、大人」的叫喚聲。喧哥哥在說著這些的時候也是半抿著笑著,即便是朝中重臣那也是個男人,歡場做戲也分屬情理之事,只是去到八大胡同那種地方未免有失身份。

    「我只是好奇醉夢樓何以會吸引這許多朝臣?」窯子中各色人種來往較多,要打聽起事來確也比較容易,而當初柳毅的案子雖說我們都信他是自我炒作的可能性大些,但倘若真如他所說難保爹爹不會走上同二叔一樣的路,我第一次那麼清楚的認識到消息的重要性,只是不知大哥使了什麼法子而又吸引了一眾朝臣來。

    「好奇嗎?你真該自己去看看,不過那些也都是柳毅的主意。」

    柳毅嗎?如果可能的話我也真想去見識見識這座京都第一樓啊,今日找了喧哥哥來自是為了另一件事,於是從袖中掏出一張紙來,暮菀宮中也不見得安全我便將那張拓滿東越文的紙塞給了喧哥哥「喧哥哥,這是東越使者贈給我的錦盒內附著的字,我很想知道說了些什麼但宮中人多口雜的不便查閱,如此還煩勞喧哥哥了,此事你一人知曉便好。」他只是匆匆掃了眼便急忙塞入袖中,鄭重的點了點頭。

    「郁兒也不需太操心了,外頭的事有青寒和柳毅便足夠了,至於我嘛就甘願做你們的信使了,既然你一心要與那般女人相爭,如果能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你便也儘管開口吧!」喧哥哥的話聽來叫人心酸,他的心意我何嘗不知只是這一生怕是再不能回應了他,興許當初拉他下水的決定就是錯的吧,既然命裡注定兩人此生不再有交集我又何必拉著他一同下地獄呢?

    因為與喧哥哥有事交待回暮菀宮時,便特意選了條較為僻靜的小道,然而不知不覺的竟走到了崇明湖邊的承禧殿前。這座臨湖而建的秀美宮殿,在冬日裡看來格外淒冷,滿地是凋零的蘭花花瓣,樹倒猢猻散往日裡那些極盡獻媚的妃嬪宮女們,此時在經過承禧殿時也是指指點點的。

    突然只見承禧殿內奔出一名宮女來,而未及踏出殿門便被門外的侍衛攔了下來,她大聲叫喚著,承禧殿前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一個耳光便落在了那個宮女臉上,只是那宮女捂著左臉依舊不依不饒的「宸妃娘娘病了需要找御醫,即便兩大哥不能放奴婢出去,但也勞煩通傳一聲吧!」

    「咳咳,住手~你們這是幹什麼,好歹我還算個主子。」宸妃一把將婢女拉回,對那兩名侍衛厲聲喝道。而侍衛雖是停下手來眼中卻儘是不屑,在從前即便是承禧殿一個粗活丫頭那也是眾人巴結的對象,而今卻到了任人打罵的地步可悲可歎啊,只是難道這一切不是皇甫槿蘭自己釀的苦果嗎?

    從殿內走出的宸妃面色蒼白,長髮只在腦後挽做個鬆鬆的髻一身素袍,哪裡還有昔日宸妃的半點風采,但如果只是這樣輕易就饒過了她對她也太便宜了,碧兒的仇我不敢忘,她臨死前究竟遭了怎樣的罪我亦不敢想像。

    「你們這兩個奴才也太放肆了些吧,你們可知自己攔的是誰嗎?宸妃娘娘鳳體違和需要召見太醫,誤了事你們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不過宸妃姐姐不巧的是我剛聽說皇后近日有些咳嗽,皇上特意召集了所有御醫往來鳳殿去了,您這兒怕是抽不出人來。差點忘了如今不該稱呼你為宸妃了,該是喚一聲充媛姐姐,唉我這口怎麼就改不了呢,叫皇后娘娘聽了去怕是又要被訓斥了,那充媛姐姐還是好生歇著吧,我還趕著去看望皇后娘娘呢!」卻是沒想到路過的董修媛竟會這樣去奚落舊主,好歹曾經她也是受過宸妃照拂的人啊,或者這樣的人更本就是一株無心的牆頭草。

    宸妃不住的咳著似是感染了嚴重的風寒,在遭了董修媛的奚落之後只是默默回轉身,在婢女的攙扶下朝內殿走去。我與喧哥哥一直遠遠的看著,我要替碧兒好好看著宸妃那樣的蛇蠍女人會有怎樣的下場,而喧哥哥卻是一聲輕歎朝著承禧殿走去。

    「你要做什麼,那個女人正是害死碧兒的人!」我一把拉住了喧哥哥。

    「郁兒你不會懂的,作為一個醫者他是沒有資格挑選病人的,殺人或者需要各種各樣的借口,然而救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她若再不接受醫治待炎症擴散到肺部,便有性命之憂了。我是碧兒的丈夫,卻更是一名御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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