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景桓留在了暮菀宮這本也是預料之中的事,如今他對我與姐姐的多加照拂,更多的是因為他對赫連家的愧疚吧,然而這份血與淚我遲早是要討了回來的。曉華眼底的失落也只短短一瞬,但面上看來我對她也是仁至義盡了,不知她是否做著與景桓花前月下的美夢,此來暮菀宮竟是未曾將婢女帶在身邊,我只得囑了茗曦將她送回翠微宮去。
臨走時我執起曉華的手安慰道「妹妹的事日後姐姐會多上心的稍安勿躁,記得明日未時來找我。」雖然她並不知道我為何非要跟她強調時辰,但以她的那點小聰明也必能料得到我這麼做自是有我的原因的,同時我也將事先準備好的一個食盒交給了茗曦,「茗姐姐,這盒櫻桃肉就要麻煩你替我帶給玉婕妤了,相信姐姐見到這個一定會高興的。」同時在眾人都未注意的情況下,往食盒中塞進一張信箋。
隨後面帶苦笑的曉華便與茗曦一同消失在了暮色之中,景桓牽著我漫步在燕雀湖邊,像極了一對恩愛的尋常夫妻。畫舫中我為他斟上第一道茶,景桓端起茶盞沉吟許久,轉過頭向我道「郁兒,你有沒有怪過朕?」
我的手微微一顫,手中的茶壺險些跌落,轉瞬反應過來忙用左手扶住,垂下眼努力在嘴角擠出一絲笑容「皇上不要再取笑臣妾了,臣妾,不敢!」
「不敢,不是不恨,朕明白朕都明白。」杯中茶一飲而盡不知他今日為何又忽然提起,通過琉璃琴的事想必更令他看清了,那個在她面前無限嬌美的宸妃是個有著怎樣手段的女子,而宸妃做夢也不會想到要害她的竟然就是他的夫君,當今聖上,只聽景桓接著道,「朕只不過是想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難道真有那麼難嗎?」
再斟蘭芝,第二道茶,我終是抬起頭來衝他淺淺一笑「郁兒什麼都不懂,但也願為景郎分憂。」清清淺淺的一句話,但我相信景桓是聽得懂的,既然他要顧忌的那麼多,有些事就由我來做吧。
景桓玩味的品著杯中的茶,原本緊鎖的雙眉立刻舒展過來「喝慣了碧螺春,也是該換換雨前龍井了。」
乾興五年十一月二十,最近的天時常是陰著的,感覺就快下雪了,這麼快就到了冬天嗎?今日我醒轉得特別早,趴在窗子上遠遠向暮菀宮外眺望去,未時只見一名一身素錦的女子出現在了我的視線,在走出內殿時我竟有些慌亂不安,是害怕嗎,害怕知道真相,害怕那個一直認定的東西終是幻滅了。
「姐姐~」這宮裡的妃嬪哪個不是變著方的把自己裝扮的花枝招展的,而惟獨姐姐即便是在晉為婕妤後,依舊只只著一身素錦,一路無言我拉著玉姐姐往畫舫走去,茗曦在上過茶點後便退下了,只遠遠的陪侍在下面。
「郁兒倒看似清減了不少,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要找項大人看看嗎?」我哪有什麼臉色不好的,成日裡胡吃海喝的豈有清減之理,既然她已經打開了話匣子,那我也順著走吧。
「項大人也只不過開了幾方安神的藥,近日來的精神不濟興許是夜不能寐所至吧。」我蹙著眉作痛苦狀,姐姐並未搭話,她在等我說下去,說到重點,「不瞞姐姐,郁兒知道了些事,或者正是整日裡思忖著這些事而夜不能寐,想來想去郁兒都覺得如果不說出來,自己說不定就會瘋掉,但宮中只有姐姐才是郁兒唯一能夠新任的人,此事茲事體大郁兒不敢胡亂告知給了旁人。」昨夜囑了茗曦將食盒帶給玉姐姐,而我邀了她來的信箋就放在其中,我只不過很隱諱的提到自己知道些琉璃琴毀的秘密,她便這樣急急趕了來嗎,我的心竟涼了一半,難道真的會是她嗎?
早間小蠻打聽回來,說是皇上原本約好玉婕妤去泛舟的,結果卻不知為什麼玉婕妤以身體抱恙為由而沒有去,是啊在接到那樣的信箋後又怎還會有心情去泛舟嗎?姐姐啊,你應該選擇去和皇上泛舟的,這樣你就永遠是我心裡的好姐姐。
「是啊皇宮之中處處是爾虞我詐,幸而我們姐妹之間還能相互有個照應,姐姐雖然什麼都不懂,但還是很樂意成為郁兒的傾聽者的,很多時候把很多事放在心中會要悶出病來的,當初爹爹去了的時候郁兒不也正是這樣告訴我的嗎?」
我親自為玉姐姐斟上茶,輕聲道「那日我與余芳儀閒聊間,她卻不小心說漏嘴,興許連她自己都沒曾意識到,原本我們是在聊著至寶琉璃琴的,而余芳儀卻不慎說出原來盼夏死的那個晚上,她看到了是誰將盼夏推下崇明湖的。」
「哦?承禧殿的人不是對外宣稱盼夏是畏罪投湖的嗎,怎麼竟是有人將她推了下去的,這余芳儀可曾看清了是何人所為?」她面上波瀾不驚,然而正是這樣的鎮定卻更叫我心寒,是尋常人聽到這個消息不該有的表情,除了想要掩飾我找不出更好的解釋。
我於是按著宸妃的模樣給姐姐描述了一邊,縱然她再鎮定也無法掩飾那一刻她眼中閃過的慌亂,我起身倚著圍欄抬頭望天,時辰差不多了吧。
「郁兒還是太單純了些,余芳儀既能做出討好你來接近皇上的事,又怎會對你講真話呢,姐姐在宮中的時間比你久看的比你多,知道的也自然要比你多得多。很多人很多事並不像我們所看到的這樣簡單,比如你又是否知道余芳儀是皇后的人呢?你以為像她那樣宮女出生的人,又如何在後宮之中佔著一席之地?很顯然這次她是衝著宸妃而來的,傻郁兒莫要再為這些事傷神了。」我裝作十分震驚的模樣,但立在畫舫上遠遠看著曉華離去的身影,其實我是想笑的。
底下立刻傳來茗曦的聲音「恭送余芳儀,芳儀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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