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宮春 宮闕鎖清秋 第十三章 一入宮門深似海(2)
    「參見皇上,奴婢給皇上請安!」遠處傳來茗曦與碧兒的聲音,我與陸昭儀聞言俱是一驚,急忙整了整衣衫,二人身上皆是一股濃濃的酒氣。

    「好一副月下醉美人圖啊,你們兩個真是好興致,只是怎麼也不叫上朕呢?」

    「聽聞皇上近日時常在來鳳殿過夜,臣妾又怎敢去擾了皇上呢,長夜漫漫也只得與菀妹妹在此處對飲。」她興許是有幾分醉了,腳下一個不穩,卻是跌入了景桓懷中,我瞥過頭去。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有酒怎能無歌呢?」陸昭儀掙開景桓的懷抱,便在這皓月之下,花叢之中翩翩起舞,身形曼妙,步履輕盈。莫說是景桓,連我都要醉了,這樣的場景我實在不宜久留,起身便欲離開。景桓卻是一擺手,「朕聽聞菀郁也是風雅之人,不若同坐欣賞月下美景吧!」

    炎炎夏夜,我平的就汗濕了衣背,涼亭之中簡直如坐針氈,她對他本就是有情的,一曲《長相思》只是寄托了她太多太多的無奈,她的苦楚她的冷漠,只是在認清了自己不過是個影子後的絕望。

    我已然盡力,菀郁你也要好自為之,在深宮之中,你並非只是你自己!這是那一晚陸昭儀臨走時對我說的話,我並不是我自己,深陷此處又何來自由之身。我揮了揮衣袖,似乎努力想要揮散這些煩心事,聖意難測,只是無論怎樣都不能累及家小,更不能害了玉姐姐受到牽連,既然心下有了這樣的計議,便也稍稍釋然了些,只是漫漫長夜恐怕又要無眠了吧。

    自永郡王離開後,我便開始悉心去照料滿園的錦紫蘇,大多大多紅的花就這樣肆無忌憚的闖入我的視線,眼睛卻有剎那間的震撼,那樣的美麗,絢麗而張揚的色彩。這一大片的艷紅,讓人有窒息的快感,那樣如火如荼的一大片,似乎將人的靈魂灼灼燃燒,是不是只有這樣熱情的顏色才足以將每一顆冰冷的心融化。

    「奴婢一直以為像主子這樣淡淡的人,必定是喜歡像夏蘭那樣的植物的,不想竟戀上了這一片紅。」茗曦一直就是靜靜立在一旁的,只是自那一晚在書房陪了我一整夜後,我們之間倒是熱絡了起來,儘管她還是執意喚我作主子,然而總覺得似乎只有她最懂我心意,碧兒雖是我帶進宮來的,但那丫頭沒心沒肺的,深宮之中卻更需要像茗曦這樣的女官指點,皇后說的沒錯一個踏錯就是萬劫不復。

    「奴婢雖不知為何主子如此看重這一片紅花,但有些事早已注定了,既然已是注定,那就不能再存著妄念了,不管是為了自己或是任何你看重的人。」茗曦輕輕撫弄著那些花骨朵,並不回頭看我淡淡說著,但更像是在對自己說。

    「看來茗姐姐也識得這花。」很多時候和茗曦聊天是種享受,是啊,即便不是因為景桓,我心中也不該對永郡王存著妄念的,儘管我們三人之間已開始就錯了。茗曦是在提醒我,後宮之中原本就危機四伏,斷不能在此時再給自己惹麻煩了,更何況我並不僅僅是赫連菀郁,我更是代表著赫連府上下所有的人,伴君如伴虎,而他們的榮華他們的性命也都懸在了我頸上。

    「奴婢也只是不忍!」茗曦說她只是不忍,伊犁大人是皇上跟前的紅人,而茗曦又是陸昭儀最寵愛的女官,那麼她何以要如此待我?只是這份真心太難得了,我不忍去多想。

    「小姐,余常在來了,現在正在前廳等著。」碧兒氣喘吁吁的走來,想是找了許多地方,的確我故意將這片錦紫蘇花圃,選在了一個平日甚少有人走動的地方種植,興許也是怕有心人看穿了我的心事吧。聽得碧兒來報,我與茗曦俱是一怔,曾聽秋浣宮的幾個宮女提到過,這個余常在本是宸妃身邊一個毫不起眼的宮女,卻不知使出了怎樣的解數,蒙得皇上聖寵又懷上了身孕,而被冊為常在。我與此人並無見過面,更談不上什麼交情,而我又只不過是個掛著虛名的多羅宗姬,實在猜不出她到我園子裡來的目的。

    看多了宮中那些個雍容華貴的娘娘,眼前的人兒倒叫我眼前一亮,一抬頭一舉手皆是脈脈柔情,水盈盈的眼睛像是隨時都要流出淚來,典型的水鄉女子。宮中妃後俱是出自名門,或許皇帝早已看膩味了大家閨秀,而這個小家碧玉倒使他耳目一新。

    見得我來她急忙起身,我卻是先一步朝她福了福身子,若按身份我不過是個宗姬,而她不管怎樣也是個常在,皇帝的女人。或許因為是宮娥出身,余常在倒是沒什麼架子,若換做旁人想必早已恃寵而驕了吧,眼裡又哪還看得到人呢,宸妃果然了不得,連身邊的婢女都有這般修為,只是如此一來,我更猜不透余常在來我這的心思了。

    「赫連菀郁見過余常在,碧兒做了些酸梅湯,又用冰鎮了鎮,夏日炎炎是不可多得的冷飲呢,常在若不嫌棄也一同嘗嘗吧。」碧兒這丫頭雖然大手大腳的,但做起吃的來可不含糊,且花樣百出。只是聞言余常在面上卻劃過一絲落寞,我不知道一個正受寵的常在臉上緣何會有這樣的表情。

    「人人都只道我使盡了渾身解數才魅惑了皇上,不是曉華要嚼她們的舌根,只是她們的眼神話語太叫人心寒了,但又能怪得了誰,曉華原本就是只麻雀,如今雖被冊為常在,但這樣的出生叫我腹中小兒今後又將如何立足呢?」她的話說得這樣直白,原來是擔心自己與腹中孩子將來無依。她是宸妃的婢女,宸妃定然對她恨之入骨,皇后不可不說是個強有力的靠山,只是她膝下荒涼,余常在不過是一夜恩寵便懷上了身孕,怎叫皇后不心生芥蒂,雖說一國之後必有如海的胸襟,但她畢竟也還是個女人。再加之其他妃嬪或嫉恨或不屑的眼光,余常在的處境的確尷尬,只是,她找錯了人,我也只不過是個虛名的宗姬而已,待爹爹凱旋我便能出了這沉沉宮門。

    「余常在這話在我這兒說說便罷,只是若在外頭可是要惹禍的,即便是為了腹中胎兒也該多擔待著點,他日誕下皇子,皇上又怎會虧待了你,太后一向是喜歡皇室子嗣繁盛的,她又怎會不為你做主,常在著實是多慮了。」

    余常在沉吟了半響,像是在體味我的話,又輕輕抿了口酸梅湯「聽說菀姐姐在圍場救了皇上兩次,皇上也對姐姐頗為欣賞欲冊了姐姐為貴人,那麼曉華就先恭喜姐姐了,這塊帕子送給姐姐做見面禮吧,雖然寒磣但一針一線都是出自曉華之手。」我接過帕子,右下角繡著一大多一大多怒放的海棠,真真是精美的繡工啊,若說方纔我還有幾分疑惑,那麼現下我依然瞭解了余常在的來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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