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羽 第二卷 輕羽~boy 034.幾世夢魘
    蔚藍的天空很高遠,浮雲在遊蕩,海浪沖刷著金色的沙灘和青色的岩石,我輕步跺到窗口,耳畔是被海風吹得叮噹響動的紅玉風鈴,望著海天交界一派迷茫的神色……

    不知何時腳下竟然已經是柔軟的沙灘,風盤旋而過,輕舒口氣竟覺得自己彷彿幻作漫天瀰漫的水汽,散溢到空中,有種留戀卻也有種解脫,身後似乎有想要挽留的氣息,可惜我卻不知該如何回頭……

    幽暗劈天蓋的,彷彿沒有一絲的光明,靜靜的只有水滴的聲音在長長的迴廊盡頭響起,一點點靠近清晰,銀色的長弓攏著冰寒的氣息橫臥於高高的石台上,抬頭,是巨大的金色石壁。一點、兩點的火光亮起,冉冉上升,石壁反射著幽幽寂寂的光澤,我抬手想要撫摩,卻被閃耀的光芒驚得止了動作。栩栩如生的圖騰,巨大的黑烏浮雕,金色半睜的眼瞳,裡面映了殷紅跳動的火焰,彷彿活物般傳神。

    才覺驚歎,石壁漸漸淡去,紅色的火焰卻越發的連綿不絕,燃燒的滿眼滿空,彷彿深陷火海沒有退路,彷彿我也隨著這安靜的業火燃燒,又熄滅。

    天上是滿目星空,坐在重火濃煙中發呆的我被嘈雜的人聲驚醒回神,軟軟的被人抱了起來,我聽到驚奇的聲音道「這裡還有個孩子倖存!!!」「天哪,這麼大的火他竟然安然無恙?」「這車都毀成什麼樣子了,真不知道這孩子是怎麼逃出來的,不過,怎麼好像嚇傻了?!」「廢話什麼?!還不請醫務人員過來!還有,快點確認這孩子的身份和親屬!」……

    「什麼?!讓我們養他?!門都沒有……等等,你說,我表哥留下了一筆……」「哥!你幫我做作業,我的變形金剛給你玩好不好?」「……嗯,可是,嬸嬸說要我教會你。」「哎呀!真迂腐,我們今天還有足球賽呢,你幫我寫了就得了!回來見……」

    「死小鬼出去玩這麼久,功課做了嗎?!你想騙我?!你看看這字,肯定是文泰寫的,就你那狗爬!」「唉呦老媽,是表哥想要玩我的玩具,說要幫我寫不肯給我講嘛!」「文泰!虧我這麼放心把兒子交給你看,你看看你這哥哥怎麼當的?!……」

    「恭喜恭喜,哈哈,瞧瞧人家這兒子多厲害,工大可是個不錯的學校啊!我家那個不成器的……」「呵呵老李你家孩子才高中,急什麼,孩子們聰明的都是調皮,我家小攸不也是高三才知道用功,不然,哪止工大啊!」「聽說你家侄子學習很好啊,好像考上了B市的名牌大學呀?!」「呵,那孩子啊,就知道用死功,要不是我家小攸給他講解方法什麼的,他能考上?!」

    從窗子看進去熱鬧的人群,道賀恭喜,意氣風發的少年幸福的被誇讚,欣喜的收著紅包和禮物。我茫然的坐在後院的石階上,看著花叢裡,野王舒服的趴在草地上曬太陽,還不忘搖著長尾巴向我撒嬌,又好奇的拿鼻子拱著我手裡的錄取通知信。

    「野王,我考上大學了,以後可能要離開家去唸書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呵呵,不過嬸嬸一直對你也很好,只有看到你對我比對他們還親熱時才會不高興,以後我不在家,你還是乖乖聽嬸嬸的話吧……」

    又一個陽光明媚的夏日,新的學生報道了,我竟然已經成了學長,正帶著工作牌幫著新報道的學生登記,搬運行禮,身後清甜的聲音道「這位師兄,能幫下忙嗎?」我應了聲轉身,清瘦而美麗的女孩,略帶薄汗,頗為吃力拽著自己的大箱子,有些靦腆的看著我。

    從那以後,寧靜的校園似乎總能遇到這個美麗的身影,教室,圖書館,飯堂……直到一次在湖邊看書,被突然到我身邊坐下攬著我胳膊閒閒笑著的程沅問道「文泰,等我很久了吧?」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才發現她身後兩個跟來的身影悻悻的離開,還不忘鄙夷不屑的藐視了我一眼……

    記不清聊了些什麼,只記得她明亮柔和的眼眸都是清麗的笑意,一直到朝霞和星幕相繼到來,湖心的噴泉在綵燈下淅瀝的綻放出一朵朵禮華,從來寂然緊閉的心彷彿在那一瞬間,忽然為這樣美麗的相處而緩緩開啟。

    只是幸福似乎永遠只是泡影,而且它越是美麗,失去時也越發的痛徹心扉。

    「文泰……」

    沒有轉身的緩步離開,卻故作瀟灑淺笑道「你幸福就好。」也不知這句話是否傳到她的耳邊,還是早已散落風裡,再沒別人聽見。

    生活,現實,讓我漸漸淡忘釋懷,連曾經那樣熟悉的音容笑貌也變得模糊。

    可惜命運卻不願這樣輕易的讓這段往事結束,雖然知道不敵,可是這樣淒涼的夜,又怎能放任她被一群壞人欺辱。

    只是奇怪,我彷彿只是一個旁觀者,看著那夜發生的一幕幕重演。蒼天的古樹,淒厲的烏鴉鳴叫,看著樹下無力伏在地上的身影倒地,血流成河,小混混驚慌的跑開,美麗的女孩哭喊著,然後一切都悄然無聲,消散……

    一聲輕笑詭異的傳來,我仰頭望去,在漸漸褪去的場景中,一角血紅的衣襟垂下,隨風擺動,淡淡的光芒籠罩上安靜睡去的人,彷彿有一團小小的火焰,從那身體裡飄浮而出……

    我努力想要看清楚,卻只覺眼前蒙了霧一般,越是努力分辨越是覺得沉重。最後猛地睜開了眼睛,卻被光線刺得連忙又合上,只這一個小小的動作,竟然便再也想不起方才都見到了些什麼,模糊間只記得似乎是曾經為人那一世的回憶……

    「醒了?!我倒沒想到你還挺能睡,不過也是,中了射日弓的靈魄箭,就是不死起碼也得失去靈力或者,短期內重傷幻回原型,想不到你竟然會安然無事……」只這幾句話,頓時讓我睡意全無,驚醒戒備的睜開眼睛尋聲看去。

    猛烈的光線射入眼中,似乎有淚水溢出,我眨眨眼,才勉強看了清楚,我怎麼就那麼倒霉?!!!本來還慶幸是那群下面的大鳥救了我,想不到竟然是被敵人給劫持了來……他看著我望去似乎也愣了下,隨後挑了下唇角,蹲下身低頭看著我笑道「從前只聽說羽妖裡面,就數孔雀最華貴美麗,仙鶴天鵝最飄逸出塵,卻不知道原來要說真的絕艷,還是得鴉族才稱得上動魄驚心呢。」

    ==按說中箭的是我,要發瘋說胡話的也該是我,怎麼又被人搶先了呢,我沒有理睬,只是環目看了下四周,竟然是躲匿在一個不大的岩石洞窟裡。難道這傢伙還沒被那群大鳥收拾了?!生命力倒是很頑強啊!

    也許是我的眼裡流露出惋惜和失望,被他捕捉到了嘿嘿笑道「你不用遺憾了,他們是拿我沒辦法,這就是人族的智慧所在,能用工具法寶代勞,何必使用自己的靈力呢。就是打敗不了他們,自保還是不成問題。」

    我也不知哪裡來的氣,冷冷回頂道「是了,這就是高等種族的智慧,可以毫無顧忌的傷害別族的性命,也不用管什麼道義,什麼手段卑鄙奏效快,便用什麼,最後頂多打不過逃跑便是,我真是受教了!」

    他忽然伸指捏了我的下巴冷笑道「今天你破壞了我好容易等到的可以除掉金侍翼的機會,我還沒跟你算帳,想不到你倒反要同我這位把你從鬼門關救了回來的恩人作對抬槓?我倒沒想到看起來乖巧懂事的小烏鴉,竟然也很伶牙俐齒的,而且,還對金侍翼這麼忠心?!你知不知道若沒有我給你的靈藥,此刻他們就是救的了你的性命,也定難保你的靈力如常發展了。」

    ……當初是誰射的箭來著,雖然心裡暗自嘀咕,卻懶得和他囉唆,我只是垂了眼,不去看那雙近在咫尺充滿壓迫感的眼眸。上次見他一是驚慌,二是沒有仔細端詳,如今這樣近距離的觀察才發現,這個眉目清淡的人族少年,遠看的確不過是清秀罷了,可是近看才發現竟然有些妖冶的感覺,尤其是這雙琥珀色的眼瞳,肅穆時寒冷,微笑時溫暖……說實話,看了這麼多漂亮妖孽,能遇到一個看的過眼的人類還真不容易啊。

    我這裡自己出神開小差,卻被疼痛喚回了神,他捏在我下巴上的手又用力了幾分,我一邊無辜鬱悶的抬眼詢問看向他,一邊特不解的想,這些人都什麼習慣,有話就說,幹嘛還非要幫我練練下巴的肌肉組織……

    「你倒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救你?」

    「……」鬼知道你想什麼。

    「我要說是被美色所迷呢?」他忽然輕笑。

    「…………」鬼才相信,汗,我又不是女人。

    「……」他也沉默了半晌忽道,「不過我卻發覺這回冒險還真是值得,不僅劫回來個拗脾氣的小美人,而且,還順帶附送了我找尋已久的東西。」

    我也懶得理他酸酸的胡說什麼,抬眼好奇看去,正要瞧瞧我身上什麼東西,竟然是他要找的,卻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徹底驚呆了。淺淺的瞳色被長睫毛覆蓋,他狠狠捏著我下巴的手竟然順勢輕佻,然後低頭吻了過來………………我瞬間錯愕加震驚,待要推開,卻被他另一隻閒置的手攬起,倚靠在他半跪的腿上,雖然拚命想掙扎卻苦於沒有力氣,氣得發抖咬得發顫的牙關也被他輕易挑開,然後是?清涼的藥丸滾到口中,瞬即融化為清涼的感覺。

    直到他放開,我才猛地退開靠向身後的石壁,一邊憤憤擦嘴一邊咳嗽,這什麼鬼東西,還入口即化,雪糕也沒有這麼快的……

    他好心情的瞇眼輕笑,我怨怒的瞪過去,真髒,就是給吃毒藥也沒必要讓我吞口水吧!混帳王八蛋!

    「烏霆昀,我叫烏霆昀,看你的神色定是在罵我,記得了我的名字才不會罵錯了人!」

    我一時只覺哭笑不得,這傢伙的臉皮就是水火不侵刀槍不入的橡膠做的!順帶在心裡直接把他的名字改為神經病==

    「你方才吃下的是冰澈散,服過的人,必須每月服食解藥,否則,會寒毒侵體而導致靈氣盡散,重者性命難保。這藥,尤其對火性的妖族最為有效。」

    我厭惡的側頭看了眼他,果真變態,隨時嘴裡準備著藥,是不是逮了妖族就親……

    也許是對我的反映不滿意,烏霆昀忽又冷笑了幾聲道「也許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不過,你好像很疼你的弟弟吧?那隻小烏鴉可倒是也很可愛漂亮呢。」

    我猛的坐直了身子道「你究竟想怎麼樣?」

    他攤開手心,正中半塊血色的玉石,只是黑色的花紋似乎更加繁複密集了,也失去了原來的光澤。「如非有它的保護,你以為這一箭僅僅是雲淡風輕的射中便了結了嗎?九爆七破,中箭後靈氣的破壞才是真正的厲害之處,當年羿神可是憑借射日弓連續殺死了九位羽族大將……想不到,烏靈引竟然可以克制射日弓的功效。」

    烏靈引?!這塊和漆羽的靈羽共存的古玉竟然就是他們要找的烏靈引?

    烏霆昀笑道「之前找遍了鴉族也沒有見到烏靈引的蹤影,本來還想先尋得赤媒符再說,誰知竟然在幻形典禮見到了金烏的靈羽,我只道烏靈引也在那隻小烏鴉身上,卻沒想到竟然在你這裡。」

    我厭倦的垂眼道「你究竟要我做什麼?幫助你找赤媒符?我卻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你倒聰明,不錯,我的確需要你幫助找尋赤媒符,畢竟這羽妖皇城,不是所有地方都可以硬闖。」他懶懶坐到我身邊笑道「我只要集齊了這兩樣東西,便給你一次徹底的解毒藥,而且也不會去傷害另一隻小烏鴉和其他的小鳥。你若不答應,我也只好自己繼續硬來去碰運氣,到時候,會傷及多少無辜小鳥,我可就難以保證了。」

    看著他那副得意期待的嘴臉,我雖氣憤卻沒有辦法,若是我的法術夠高該多好,直接他秒了算了!他哪裡給我選擇的餘地了!

    不待我回答,忽然洞外風聲呼嘯,洞口匍匐的植物瞬間彷彿活了般,猛地暴漲了體積,向他攻去,還有幾朵小野花,堪堪向我挪來,散出小小靈氣罩將我保護起來。

    「聖耀的勤木靈,哼,他回來的倒是快,看來之前果然都是出去找鳳凰了。」烏霆昀一邊躲閃,一邊不忘回頭笑道「小烏鴉,別忘了我們的合約!」才說完最後一個字便祭出飛劍,斬殺了出去。

    我一時無語,鬼知道赤媒符什麼樣子!這麼大的皇城可讓我怎麼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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