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上午，我都在看著書房各樣的書本發呆，《彩繪認圖識字》，《寶寶良師》，《聽故事懂文化》………………這都什麼跟什麼？！
沉夜說這是學前教育，雖然靈蛋育出的孩子，生來就有人類孩子六七歲時的智慧，且會說話，可是識字和其他技能啥的還是要到學堂學的……
哦，鳥還上學？！
不過關鍵不是這個。
我翻了翻書，人教出版社，工業出版社，內蒙古兒童讀物出版社……我有種錯覺，我現在到底是人，還是鳥………………
問沉夜的時候，他略有抑鬱，「羽國雖然也有自己的產業，可是，生產的產品是極其稀少和昂貴的。我們鴉族……便是肯出錢，也買不到。」
我明白了，貴族壟斷？！
他低頭翻翻書，強笑道「這些是族人去人界時買回的，羽族雖然從來不與人界交涉，可是，文化上還是吸收了不少人族的精粹。便是文字，也是幾千年一直沿用人類的……皇城還有書院，研究員，裡面有各族的文官，專門負責吸取改用人類的發明成果……」
我點點頭，這個羽族挺上進不過……如果人類知道了，一群鳥在研究什麼高深論文，科學發明……會不會瘋掉？！啊，那皇城有沒有互聯網，手機，電視……還汽車呢，我怎麼越想越覺得……崩潰。
沉夜點了點書「不過近百年。人類的科技越發的迅速發展，工業，武器……對環境的破壞越來越大，各種族被迫，越來越多的躲入深山老林，或是用法術強行開闢領域空間，讓人類無法尋覓。也就很少再習學人族新的成果了。
如我羽族的皇城，便一直在海心一處群島，還是幾千年前由前鳳王及當時的皇朝六羽共同布下的結界，所以從未受過人族干擾。可惜，皇城畢竟有限，大部分的臣民還是分佈於世界各地。
化形成妖後在各族領地倒還可以稍微躲過人類的迫害，可絕大多數的普通羽族……已經越來越少了。」
我茫然點頭。心裡很想問，羽族那麼多妖怪，怎麼不攻打人類，可是再想想自己的立場，還是，算了。
沉夜似乎有些出神的想了許久，小衍完全不曉得他感慨什麼呢，自顧一直乖巧的看書，拿筆寫字。這孩子雖然平時頑皮，可是只要一看書學習，就什麼也聽不到了，極其專心。我心歎，孺子可教也！
「哥哥！這兩個字明明一樣為什麼不同的讀音不同的意思？！」蒼衍忽然抬了頭，蹦下他的小椅子，顛顛跑到我面前，舉起手裡的書本認真嚴肅的問道。
多音字唄，我心想。不過低頭一看，一個是「已」已經的已，一個是「己」自己的己，當下敲了下他的腦袋，「小馬虎，這兩個字分明有區別的，你看這裡……」我用手指點點，他依然一臉茫然，我接過他白嫩小手裡握的筆，我汗，還晨光自動鉛筆……我從前都沒捨得用這高級貨。
在已字多處的一筆處化了個小圈，小衍看了，撇撇嘴，「明明一個字，羽毛長長了就是兩個！」我低頭看看，羽毛？！
「謝謝哥哥∼」小衍伸了小胳膊抱抱我，拿了筆又回去埋頭苦學了，真是好孩子！
我正一臉歐巴桑的欣慰笑容，忽然側頭就見沉夜微顯差異的看著我「焰殊真是聰明，才半個月就學會了這麼多字。從前的寶寶們，最痛苦的就是認字了。」
我臉微微紅……我當人二十多年呢……
「喂喂∼沉夜，都中午了，還不放兩隻小烏鴉出來吃飯？！你當夫子這麼上癮？！」沉默每天這時都會在院子裡大呼小叫。
上午沉夜負責教我們文化課，下午，就由沉默教我們飛行啊，認路，安全什麼的。晚上是自由時段，不過，最近我們倒是跟沉默混的感情很好，每天晚上他都會來給我們講故事。都是羽國的傳說，或是英雄事跡，當然有時他也會講些人族的事。
我自然對羽族的故事更感興趣，可是，人族的事由他嘴裡講出來也挺好玩的。
小衍二話不說扔了本本和筆「餓了餓了，哥哥去吃飯了。」小衍還特守時，該吃飯時一秒鐘也耽擱不得。
我被他拉著袖子往外拽。
沉夜笑笑，自顧收拾桌子上的書本東西。超級合格奶爸啊∼
沉默一臉欠揍的笑容在院子裡駐立著，「呦，還真是小餓死鬼投胎，一提到吃飯，你那眼睛比狼還亮。」
蒼衍完全忽視他，哼了一聲，翹翹小下巴，扯著我繼續走，穿過了院子的小花園到飯廳。
圓圓的桌子上擺滿了細緻的小菜。
伙食長田成正在盛飯。
小衍那叫一個親熱「田哥哥好∼∼∼」聲音比蜜還甜。
田成有些胖乎，笑起來甚是應了一個詞——肥頭大耳。
他見了我們兩個，哈哈捧腹一笑，忙道「快坐快坐，今天做了小衍最愛的水晶肘子，小焰最喜歡的百果湯。」
「謝謝田哥哥！∼」我們兩個異口同聲，這真是發自肺腑∼
我當人的時候，還從來沒享受過此等待遇，專用廚師家教，住的是古代別墅，還環境那麼清幽，就是做夢也不敢想啊！
看著我幫忙擺筷子，小衍也懂事的蹦跳著給大家發勺子。
我們這邊小灶，是長老特批的，說是族中就我們兩個寶寶，當然要細心照顧。
平日就我們五個，我，小衍，沉夜，沉默，田成一起吃飯。
聽說其他的成鴉，要吃大鍋食堂，那跟我們整個沒法比的∼
而且其他成鴉們出去狩獵了食物，採摘了蔬菜水果，也都會毫不猶豫的挑了最好的送到我們這來。說不感動是騙鳥的。
等大家都落座。
小衍乖乖的給大家都夾了他最愛的水晶肘子田成沉夜一人一塊，我的兩塊，然後抱了盤子到自己面前，開始埋頭啃……
田成和沉夜埋頭就吃，就是肩膀在抖動，我忙抿嘴瞇眼喝著百果湯。
沉默舉了筷子停在半空，張了嘴，眼中噴火ig………………
我就說，他們每日都鬥得死去活來，今日，看來小衍氣人的功夫又高了。
吃完了飯，洗手的時候小衍蹭了過來，唧唧咯咯的笑著說「小衍今天聽哥哥的話了！對敵人最好的手段就是完全忽視他！∼」
我無奈伸指在他光潔的額頭彈了小下「小鬼頭！」
嘴卻忍不住咧開了，也好，我生性軟弱不敢和人對著扛，只會隱忍，從前沒少受欺負，我當然不想小衍將來跟我一樣。
所以，對於他的小性子，我非但不管，還很縱容。
反正小衍是有分寸的，小事上頑皮，正經事上，他還是很懂事識大體。
下午教習飛行，沉默明顯有報仇嫌疑。
我們兩個化回原形，在林子裡都飛了不少來回了，可是他還不准停。翅膀都軟了，跟灌了鉛似的沉重。
不過小衍脾氣強的很，決不認輸服氣，拚命撲扇著小翅膀。
沉默賊笑兮兮的靠在樹下，手裡拿了個小錦旗。不時揮揮，黑色的光團射出，地面地形不時變幻，試飛場地的樹木也伸縮枝條，再次變幻了飛行環境。
「鴉族飛行貴在速與靈活，詭異無所憑依尋知路徑。所以，小鴉學習飛行，必須在不同的環境中試練，找到最合適自己的飛行方式。
蒼衍路線曲折多變，折轉有力，想來更利於障礙飛行賽。焰殊起伏平穩，韌性較強，事宜長途耐力賽。」
沉默一邊看一邊指點。
其實，雖然他今天格外嚴厲了點，但我們也確實能從他那學不少東西。聽沉夜哥哥說沉默也是我族速度最好的一個，百年前羽國飛行大賽，他參加了尋寶耐力障礙賽，本來有望奪冠，可惜後來被幾隻鳥給圍劫，受了傷，連前三甲都沒進。後來失意了很久，更是刻苦練習。也因此，長老特意讓他來當我們兩個的老師。
日落西山，林子被晚霞攏成金黃色。我有些達到極限了，便控制著身體，展開羽翼滑翔，盡量不過多扇翅膀，節省體力。
小衍還是急速振翅，轉彎，翻飛。
忽然在他繞飛一組枝條的時候，動作慢了些，被舞動的紙條抽到，慘慘的呷呷叫了聲，便墜向地面。
我急忙一個俯衝，可距離太遠。
還好，一隻手及時拖住了他，是沉默。
他難得認真檢察著小衍的身子，沒有嘲諷。
沉默靜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誇道「可以休息了，就你們的年紀，飛成這樣，實屬難得。」
小衍在他手心站直，跳了幾下不停的叫，那叫一個得意。
沉默又裂開嘴角戲謔道「不要太自滿。各族皆有新星。我鴉族近幾十年就你們兩個育出，單獨撫養無法知道高下。若是入了學，各族孩子在一處，到時比不過別人可別哭鼻子。」
我化了人形落地。
小衍吱吱跳了兩下，啄了下沉默的手，害得他一聲慘叫，也落地化回男孩站在我身邊。回身沖沉默做了個鬼臉「才不會呢！小衍和哥哥最大度了，才不像某個小肚雞腸的老妖怪，公報私仇∼∼∼」
我噗哧一笑，抱了小衍「小衍，你這孩子，怎麼盡說實話，也不給沉默哥哥留點面子？！」
小衍笑得眼睛彎彎，亮如月牙，靠著我「小衍聽哥哥話，當乖孩子，不能騙人撒謊∼」
沉默怒吼聲響徹林子「蒼衍，焰殊，你們兩個小混蛋，成天氣我！！！」
晚飯後，我們出了院子，看看沉默正在樹下點了篝火，捧著酒罈喝酒。
雙雙乖巧的坐下，我說「沉默哥哥，昨天說道二百年前的羽族和人族的戰爭了，還沒講到結果呢。」小衍坐在我身邊，小臉擺出一幅我才不屑聽你說故事，只是陪哥哥的神情，偎著我。可是明顯也支著小耳朵等著聽呢。
沉默斜眼睛看看我們「沒什麼好聽的，人類太卑鄙了，不靠本身能力，就知道用工具，靠些什麼機器技術的。而且，還總對普通的羽族動手。那次結果，羽族雖然小範圍勝利，也傷了不少人類，可惜，損失了太多族人。單是妖就失去了幾十個。
人類隨便一個普通人，十幾年長大就可以利用工具和我們對抗。可是羽族，每每有靈蛋育出化妖都是十分難得，其中可以使用靈力的，又大多不適合戰鬥。所以，和人類相爭實在不明智。
所以鳳王和大臣們都下令，但凡羽族幻形為妖後，不可在人界惹是生非挑起戰亂。」
我靜靜聽著。
族的領地與人類的聚集地其實就在同一片藍天下，只是，因為靈力結界的保護，人類是來不了這裡的，可是羽族的妖們只要領了令牌出去辦事，還是可以去人界的。
也有想回去看看的衝動，可是想想還是算了。
那一世，已經過去了。
「對了，你們兩個，就是在人界的鴉群送來的靈蛋孵化的。」沉默忽然盯著我們瞧。「說實話，歷來羽族靈蛋，皆是各地選出好苗子在領地長期用靈氣培育才可能產生的。然後送到育幼林孵化。
當初人界鴉群送信說有異常的蛋，好像有靈氣，我還不信，特意拉了沉夜去看。沒想到竟然是天然的靈蛋。我當時還一直擔心，在人界產生的靈蛋，孵出的寶寶會不會受了污染，來個基因變異……」
我看看他，無語。一個蛋還這麼多說道。
沉默忽然又壞壞的笑「看來我的擔憂還是變成了現實，你們兩個明顯都是異變品種啊！」
小衍輕哼「你是嫉妒我和哥哥比你小的時候聰明∼」
沉默一滯，隨後不介意笑笑「我倒想看看你們到底多聰明。哈哈！對了……」他忽然陰森森一笑「你們不曉得我去的時候還碰到件有趣的事情呢！」
小衍哆嗦一笑「不要聽！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沒好事。」
沉默呲著白森森雪亮亮的牙道「我們去的時候，那剛好有命案發生哦！好像是個人類的男孩被人給殺了……」
我猛的一震，難道是說我？！
沉默喝著酒撓撓頭「真不曉得那人咋想的，我聽住那的兄弟們說了，那人死的巨窩囊，竟然是為了一個女人，活活被人給打死的，腦袋都敲碎了，血流了一地，一隻流到他們築巢的樹下……」
「啊！∼∼∼哥哥，沉默哥哥好壞！他欺負小衍膽小！」
沉默抽搐了一下「你膽小？！你分明賊膽包天沒大沒小。」
我張口卻說不出話，咬咬牙「然後呢？」
「哥哥！」小衍不滿的拉拉我的衣服。
沉默嘿笑道「還是焰殊膽子大些。然後？救護車到的時候人早沒氣了，別說人類的笨方法，被打成那樣，就是用靈氣治癒術也救不活了。
聽說那個女的哭的都背過氣了，不過我說那女的就是個賤！聽那的兄弟們說好像白天她才跟一個男人去了那，哭哭啼啼的好像被人給甩了，又不樂意。結果晚上又去那等那男人，才被人給逮到要強暴的。後來那個幫她的男人死的真不值∼∼∼」
我無力點點頭，現在想想沒什麼值不值，即使知道真相，我也不可能不管她……好在她沒事。就是不愛，作為朋友，我也不希望她受傷害。
小衍不解的看看我們「哥哥，什麼甩了，強暴……」
我一把摀住他的嘴「小孩子不學好，別聽沉默哥哥瞎說。那是人類的詞彙，與我們羽族不相干。」
他似懂非懂點頭。
沉默看看小衍，看看我，醉眼惺忪打個哈欠「焰殊，有時候覺得你比小衍還不正常。不像個孩子。」
我笑笑，的確不像半個月大的小鳥妖，可是……比起他們這些幾百歲的鳥妖……我還真夠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