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午夜。
昏黑如一團濃墨!
靜室內,燭影描虹。
但奇怪的是——這室內無桌無椅,正中卻有一奇大木台,形作長方,奇柚所制,似棺非棺,不知內藏何物?
只在紗窗之下,有座雅潔胡床,可臥可坐,極是寬敞。
這時,一位中年文士與俊美書生,雙雙盤坐床中,在那裡聚精會神,圍棋佈於桌上。
暮然間,夜風一陣,呼嘯雨來。只聽窗欞「吱」的一聲,燭焰幾下跳動,室內頓成漆黑!
「生兒,快把蠟燭點起來,為父這步棋非常要緊,不然的話,會變成一局殘棋!」
「……」出人意外,他的話竟似泥牛入海,毫無半點回音!
「生兒!你……你……你!」
「你」字未落,緊接著一聲慘嘶,其聲淒寢,驚人毛皮!
隨聽那棋子亂滾,衣襟曳曳有聲,一場騷動,濃黑中又出現一點火光,中年文士終於虹燭點著……
「兒呀!你……你……你難道死了嘛……」兩行痛淚,猶如倒瀉天河。眼望愛兒,他簡直嚇呆了!
原來那俊美書生,還好好的端坐原地,姿態表情,分毫末變,但已全身僵硬,寒冷如冰,更可怕是——那一張俊臉,除「眉心大穴」之外,全變成晶瑩如玉的怪綠!
「颼!颼!颼!……」中年文士一怔之後,馬上十指如風,神技絕功,連點了愛子身前要穴!
可是點穴沒有用!
雙手狂顫之中,旋自懷內取出半撮藥粉。
「起死神丹……總……總該有點效果!」心念中,粉彈入愛兒鼻內。
但是,神丹也沒有用!
「完啦!完啦!」中年文士大哭出聲道:「十八年來就怕這一天,不料試盡藥方,他還是受了母胎遺傳,『噬心草』的奇毒!……」
一想到愛妻,他更似萬箭穿心,突將雙臂發力,朝著床面一撐,身形似電閃雲飄,射到了室心木台之側。
拄常理,他該雙足落地,可是他不這麼做,卻將左掌貼著木台,上半身斜浮空中,原來兩腿干細如柴,早巳風癱殘廢!
隨後,他更把右掌按住檯面,真勁一催,觸動了裡面暗侵,那厚逾尋尺的木盞,立刻應手而開,一陣異香散滿室內,中年文土又是面皮一扭,表情慘痛無比。
這是一具裝置奇特的棺材!
裡面透明琉璃,滿盛藥水,一位二十六七**,僵臥水中,她的美,美得無可形容,而且栩相如生,就像睡著一樣!
但是她的臉,也是綠如碧玉,令人見而生怖!
「無塵!」中年文士哀叫了愛妻一聲,喃喃訴道:「當年你赴了「雷霆劍客」杜天威之約,歸家數月,生下生兒,想不到嬰兒落地,你竟毒發而死,我當時一氣,就想去迫凶報仇,不幸岔了真元,雙腿皆廢,這些年,一直隱居撫養愛子,希望他好好長大,但為怕毒性遺傳,一直沒教他習武……想……
想不到劫致難逃……他結果還是死了!」
饒是中年文士文武雙絕,堅毅絕倫,面對著已死妻亡,也已心灰意冷,於是暗地咬著牙根,頭一低,就朝棺上撞去——可是低頭之際,他忽然發現一絲希望,因為愛妻的臉,已是整個變綠,生兒的「眉心穴」卻還有一圈白色!
而且,幾乎就在同時。
床上一聲呻吟,清晰入耳,使他驚喜交加,忙不迭蓋上棺材,身形如電一旋,坐回到原來位置。
愛兒臉上的綠色沖淡了,呼吸微微,已有生氣。
「這真是奇跡……」
心念中,中年文士抓住對方脈搏,以無比內功,細診八脈奇經:「嗯!還有六十天可活!而且毒聚丹田,如以無形真勁,恰到好處的點下,也許能迫出奇毒……」
原來這「噬心草」是一種人間罕見的植物。毒性奇特,可快可慢,且能遊走全身飄忽不定,中年文士等了十幾年,今日才碰上準確部位,正是良機不再,豈肯放鬆,立刻二指如飛,遍點週身大穴。
「我沒有這個勇氣,將毒性迫出之後,如無『天山玉液』起死回生,仍虛脫而亡,倒不如讓他活一天,算一天,到外面過一陣痛快日子,說不定還有奇跡出現……」
心念至此,他乾脆縮回手來,暗忖如何打發愛兒離家,也免他人生一場,形同虛度,沉思下,陡聽清朗口音,劈頭驚叫道『「爸,你為什麼哭了?」
「我……我沒有!」中年文士忙不迭以袖掩面。
「不對吧?你的眼淚都沒有干呢!」
「這麼……這是敲石取火。被煙熏了眼睛!」他擠出一個笑容,輕輕帶過,同時雙眉一軒,關切問遭:「生兒,你剛才怎麼?可有什ど異感?」
「沒有呀!」少年略一低嶺,茫無所知的答道:頭一暈,馬上就……就睡著了「……」
「嗯,一定是下棋太久,所以瞌睡。」
「不,我一點也不睏。」少年一望凌亂棋盤,「還是再陪你老人家,繼續走兩局……』「別下了!」中年文士手一搖,語重心長,正色說道:兒。你自小跟我唸書,長到這麼大,還沒出門見過世面這樣呆在家中,身體太……太文弱,應該出去走走。」
「真的!」
少年喜出望外,發出一聲驚叫,但旋又眼光一動,掠過乃父雙膝到:「可是……孩兒要侍奉父親,現在不……不想去。」
「胡說!為父腿雖不便,身體極為健康,何況家中又有下人,根本用不著你。」一面說。一面扭轉身軀,從座邊木匣中,取出百兩金葉,推向愛兒道:「這些錢帶著路上用,明早起身,騎馬就走!」
「是年又興奮,又感動,目視迭堆金葉;星目連眨遭;「不過這麼多金子,孩兒用不了……」
「怎麼用不了!外面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好聽的,多得不可勝數,我命令你盡量花完,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一文也不要剩下。」
年點頭中,恭敬的反問遭:「如果我用這些錢扶危濟困,救助別人,你老人家,一定會高興,對不對?」
「對,很對!」
少年的話,使乃父心頭劇痛,幾致再度垂淚,愛兒的資質奇佳,心地又如此善良,可歎年輕生命,已掌握於死神手中,而且毫不知情,對人生還抱著無窮憧憬!
中年文士不敢說穿這殘酷事實,一切的仇恨怨毒,都和著血淚,暗自吞下。
「爸,我應該什麼時候回家?」
「隨便你!」
「隨便我?」
「不錯,但是有個限期,至少你要在外面遊歷兩個月久越好!」
「那太好了!」少年喜極說道:「這麼長時間,孩兒可以遊遍名山,說不定遇上劍俠高人,學一身上乘武藝……」
「不准!絕對不准!」乃父聲似焦雷,震得少年兩耳生疼,一頭玄霧,不由疑惑的反問道:「你……你老人家……不是講過許多古代奇俠,要我傚法嗎!」
「你要傚法他們的精神,習武卻不可以」
『為什麼?」
「父命如山,不得違抗,沒有什麼理由可講,」
少年又委屈,又驚奇,但有生以來,初見乃父大怒然不敢再問,於是默然起身,準備告辭出室。
中年文士自知太衝動了,際此生離死別關頭,不由心上一酸,溫言勸道;「孩子,習武的事,為父是答應,但我剛才講過,其他的你儘管自作主張,只要你玩得痛快……爸就安慰了。」
「這個孩兒記下。」少年長揖之中,心情一輕道;「爸好好安歇,明天一早,我再跟你老人家拜別……』「用不著。」乃父揮手皺眉道:「為父不拘小節,無需這些俗套」。
「禮不可廢,孩兒一定要拜。」
少年天性純孝,定要堅持,中年文士本想再度拒絕,但目芒一瞟室心木台,居然點首道:「好吧,我兒一定要拜的話,就對這口——不,這座木台,多拜她幾拜!」
少年覺得奇怪,但父命如山,連忙躬身屈膝,對木台三跪九叩行下大禮。
他不知道木台裡面,長眠著他生身母親。也不知乃父一身絕技,為血仇隱居多年,吞聲忍辱。
拜畢後,少年滿懷興奮,室中亦回復寂靜。
中年文士面前的紅燭,只剩串寸來長,他恕地手掌輕翻,扇向燭光。但燭心那點殘紅,突冒出一股濃煙,它不僅不熄滅,反面更加明亮起來……
XXX
蓉山風景,天下一奇,距離少年故鄉,地隔一千餘里。
此刻星藏有隱,雲霾述蒙,僅可見山隈內一座山廟,聳立於夜色之中,益顯其幽深孤寂。
驀地——勁風捲起,山嘯如潮。飄浮的雲影下,兩道鬼魅身形著黑暗掩護,如閃電般乍地而來,眨眼間,已似鬼域幽魂森然面牆而立!
「是這裡嗎?」
「錯不了!」
「那老匹夫真在裡面?」
「當然…。,,」
「那麼——闖!」聞字聲中,身影欲起。
「闖不得!」一隻毛茸茸的巨掌,霍然出手,將其扣住,「為什麼?」
「這老兒當年以兩個指頭,打得你我口噴鮮血,落荒而逃,不能不小心……」
「你不說他功力減遲了嗎?何況這些年來,咱們武功猛進,此番又是『十大魔星』聯手,怕他什麼?」
「老哥,『十大魔星』還有八個沒到,況且老九『血手狂生』行蹤飄忽,能否趕到都不一定……」
「真囉嗦,你不說「老魅「也要現身,來取對方的『大神寶經』?」
「哪個『老魅』?是否是『風流教主』?」
「哼——!」對方氣得悶吭生聲,咬牙低叱道:「別裝。」
「老哥,」對方駭得身形一顫,目中寒芒連閃遭:「你這樣口不擇言,總有一天倒大霉,想這『碧靈魅影』化身千萬,神出鬼沒,你我跟他十年,連長相都投看清,說不定,他就在這附近,萬一給他聽見,那可不得了!」
「胡說,要在附近的話,豈不更好?」
「話不是這麼講,他要老兒的『大神寶經』而不動手,足見他也缺少把握,不願妄動……」
「夠啦,夠啦。」對方更不耐煩,瞠目叱道:「虧你也叫『北天巨魔』,既這樣怕虎怕狼,還拉我來幹什麼!」
「小聲些!」北天巨魔大掌一搖道:「誰得了『大神寶經』就是『武林宗主』的傳人!而且拋開這尊號不談,寶經裡面的功夫,聽說是玄奧至極,如果練成功,立可超凡人聖,無敵天下,那時候,你』南天巨怪』跟我『北天巨魔,,分掌天下武林,就不必低聲下氣」
「嗯——,好是好,不過這老王八蛋,該怎麼對付?」
「你用『落葉旋風』試探一下,如果他理在功力有限,咱們就拉個便宜。」
「否則——」
「明早約齊大眾,出手硬取!」
「那麼,『大神寶經,就算到手也只好獻給老……老魔」
「當然,人多難辦事,只好乖乖獻上:」
這句話,更使「南天巨怪」怦然心動。只見他頭也不回右手虛虛往後一抬,一片翠綠樹葉,立刻脫離枝梢飛入指際緊接著,二指奇幻一動。那樹葉立挾尖銳勁風,凌空劃出—道曲弧,旋過牆頭,逕入廟內」
兩魔射出樹葉後,凝神屏息,細聽裡面動靜——只聞勁氣輕嘶,繞簷而起。「絲!絲!絲!」一連三匝,毫無阻礙。
「好啦!」
啦音未完,嘶聲突止,兩魔頭一個冷顫,連呼吸都嚇停了!
「呼——!」嘯聲震耳,真勁破空!剛才那片樹葉。就像是長了眼睛,疾似一顆殞星,逕射」南天巨怪「!
這一突然之舉,駭得兩魔齊翻大袖,暴撤身形,百忙中,又聽「噗!」的一聲,「南天巨怪」的袍袖。已被打穿一個窟窿。那樹葉更震得碎如齏粉,化成一蓬綠煙,沒空飛進!
等到煙塵落地,兩個老魔頭,巳然無影無蹤。逃出當地。
xxx堂中佛設,一燈如豆,殿前肅立一位老者,身長鶴立,鬚髮如銀,面色森嚴至極!
他耳聽風聲遠去。唇邊冷曬如潮,可是他不動,暗自沉吟片刻,卻將凝重眼神,朝著右廟小房盯去。
那小房,燭光閃動微有人聲,老者不由輕歎半聲。道「事到如今,死馬權當活馬醫,我只好碰碰運氣了?」
心念中,身形微動已到門前,伸手輕叩數下、立聞清朗口音,說了一聲:「請進!」
那老者推門人房,只見一在美少年,手執書文,藹然含笑道:「哦,原來是位老伯。請問深夜到此,有何賜教」
「老朽莊震廷,有一本書—一想找閣下研究。」
「研究不敢當,只要晚生明白,無不奉告。』少年答話中,
隨即肅客入座。星目一望對方眼眸,立感兩遭無形勁氣使得他不能仰視。
老者落座之後,輕咳半聲,面色凜然道;「公子!這次
老朽前來打擾,可是我要先問幾句話,然後再談正題。」
「沒關係,老伯只管講。」
「請教大名是——」
「路春生。」
「令尊是——」
「路宇雄。」
「哦!」莊老者詫然一驚「老伯認得家父?」
「令尊棋劍雙絕,文武兼修。人稱『風雲劍客』,老朽二十午不問凡塵,倒不曉得他有了這麼一個孩子」
「哈哈!」路春生清笑一聲遭;「老伯你弄錯了!」
「老朽會弄錯?」
「你老人家說對了一半,家父棋醫雙絕,但不幸早年得病,終身習文。大概是同姓同名,致生誤會。」
「嗯——同名者天下甚多,老朽可能錯了。」莊老者一撫銀鬚,軒眉問道;「那麼,公子你可知武事?」
「不知!」
路春生脫口而答,但又心中一動,提出反問道:「問這個幹什麼?以你老人家的眼光,難道還看不出?」
「那麼,你離家多久?」
「兩個月!嚴格講的話……是五十九天!」
「一路上?」
「白日遊山玩水,晚上溫讀經書。」
「嗯,嗯!」對方滿意的一點頭,正待探手入懷,忽然一陣戰顫,立見其印堂發暗,喘咳數聲,鼻孔內竟嗆出兩條血柱!
「老伯!」路春生駭然一震,急忙攙快,但對方右掌如風,早在自己身上連拍幾處穴道。
「不要緊。」莊老者深吸了一口長氣,從懷內取出一本奇書,雄沉語音微微發抖道,「只要你猜得出這句話的意思,老朽就得救了!」
路春生駭然瞥去,只見書長六寸,寬約一掌。黃綾制就,古色古香,因為對方將書卷住,因此只看見一行古篆,鐵劃銀鉤,寫的是;「逆轉重樓,乾坤倒立……」
「老伯,就這麼八個字嗎?』「對!你難道已經看懂!」
「沒有!」路春生道。
「一看就會,老伯所問,決不在此!」
「不錯,閣下之言,正合吾意。」莊老伯點頭讚許中,臉上也露出驚喜的笑容。
「但是,據晚生愚見,書中所說,必屬內家奇經,可惜我不諳武功,老伯你找錯了對象。」
「不!不!武林中人對這內家修為,都已各懷主見,因此越猜越離譜。像閣下不諳武技,學問又高,倒可能參悟出來。」
路春生無法推卻,只得頓了一頓道:「看書不看上文,總是不容易瞭解,老伯一定堅持的話,可否讓晚生從頭至尾細讀一遍?」
「這個……」對方慎重的低首沉吟,忽又面色一陣劇變,口角邊滲出血痕,連忙銀眉一軒,惶急不已道:「當然可以,同時請你快一點!」
路春生適才伸手接過,首先一看封面,上面寫的是「大神寶經」四個字,再看封裡,卻是八個篆文,寫著「得此經者,即我傳人!」
一面並無署名,卻有『武林宗主』一方古印!
他既不知此經寶貴,又不知「武林宗主」為誰動聲色,往下念去:「才發覺鑄成大錯……」
路春生大感惻然。忙不迭的接言道:「這病厲害得很,既然寶經參悟不出,就該延醫急救……」
「哈哈!」對方又一聲苦笑,臉色變化不已。
路春生誤會了對方表情,立即義形於色道:「如果老伯不見怪,晚生願意替你求藥求醫……。」
「呵!」莊震廷眼神一震,毫芒電閃,問道:「你真願意?」
「當然!」
「你我萍水相逢,一面之識。值得這樣做嗎?』
「大丈夫肝膽照人,救人之急,當然值得!」
「名醫良藥,所費甚多,這筆錢你有?」
「有!」
路春生慨然一諾,傾出囊中金葉遭:「晚生尚存九十餘兩盡其所有請一名醫,想也足夠。」
「哈哈哈哈!」莊震廷感動之中,無奈的搖了搖頭。
「你的意思是——無藥可救!」
莊震廷收住笑聲、面色一整道;「我的病暫且不提,幾件要事,必須講明白。」
「老伯請講。」
「這『武林宗主,是誰,『大神寶經』有何重要得?」
「晚生不知。」
「大神寶經乃『武林宗主』畢生心血,參佛道兩家之學,可以說曠古無曠,寶貴到了極點,數十年來,兩道,無不想一讀此經,有所獲益。」
「哦——」路春生一聲驚噫,星目大睜,想不到武林中不傳之秘,多少人夢寐難求,卻被他無意中看見。,「至於這『武林宗主』,姓文名若虛,武功之高,已至不可思議的地步,當年威震武林,群魔斂跡,但他老人家在六十年前撒手西歸,此經落入塵寰,掀起了江湖三十年血鬥。正邪兩派死傷慘重,但老朽無意之中,走入『宗主』埋骨名山,竟然僥倖得到……」
路春生不由肅然生敬道:「經上說得此經者,即我傳人』,老伯既然得經,不但是當代奇俠,亦是寶經的『得主』了!」
『得此經者,即我傳人』,而且也就是『武林宗主』傳人了。
「很慚愧,老朽本有個外號,人稱『神龍奇俠』。」
「神龍見首不見尾,老伯的功力,必也天下無雙?」
「嗯——到現在為止,武林之中,還沒人敢跟我動手,談到見首不見尾,武林邪魔,卻有一個更神秘,更鬼詭的「碧靈魅影」存在。」
「自古邪不勝正,饒他變化無窮,總比不上老伯吧:「路春生回答之中,己將「碧靈魅影」之名,深印腦海。
「不對!你這句話有毛病,老朽不能不駁!」神龍奇俠目露異光,威勢駭人,語音森然道:「古人說:『邪不勝正』,話倒是對,卻有一十條件,就以武林而言,如果功力不夠,光談正義決不中用,譬如說:現在有個魔頭現身,以閣下這樣文弱書生,用什麼將他制服?難道跟他談詩說禮,有效力嗎!」
「那……那當然……不行……」
「而且,你剛才說我是『武林宗主』傳人自通九大門派絕學,得經三十年來,實是浪得虛名,根本不配!」
「我雖得經,但並沒有練成功,怎配稱這『傳人』二字!
並且老朽真元散亂,已被群魔得知,在這小廟附近,已有仇家出現,說不定那『碧靈魅影』已來了!」
「哦,怎麼晚生不知道?』「剛才風吹落葉,破空發嘶,你總該聽見了吧?」
「嗯——,是有那麼回事。」
「明早五鼓雞鳴,老朽真氣一散,就要七竅流血而亡,而且我死事小,寶經被奪事大,萬一落入老魔手中,武林正道必然全被消滅,死無葬身之地!」
「糟糕!」路春生如被雪水澆背,駭得週身一噤,但面色幾變這後,豪俠天性,又使他劍眉一軒,較然辯道:「我想這邪不勝正,總是不移之理,就算老伯不幸的話,武林中必有俠義之人,挺身而出,救此大難!」
「人倒是有,」神龍奇俠雪眉一軒,語重心長道:「但是怕他不肯!」
「稍有血性的人都會肯!」
路春生霍地起身,憤然拍桌。
「我看麼……不說也罷。」
「誰?老伯只管講〕」
「就是你!」神龍奇俠右指一翻,聲入焦雷,震入耳鼓。
路春生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我行嗎?」
「資質,心地,無一不行!」
「真……真的!」
「老朽偌大年紀,焉能兒戲。」
「好!」他立刻毅然挺胸,邁前一步。
「既答應就要拜師!」
「那是當然!」
路春生向對方長施—禮。
「錯了!不要朝我拜!」
「那拜准?」
「要拜『武林宗主』才是!」
「那怎麼行,老伯年已百餘,他老人家的年齡簡直算不清,生年僅十八」。」
「武林中最重輩份,我得經的時候也曾拜師,可是學而不就該替師尊另覓傳人,不能自收徒弟。」
「這……這……不合禮貌。」路眷生依然固執,連連搖頭。
「神龍奇俠」體內血氣逆行,陣陣奇痛,見狀歎了口氣。
「如此老伯——不,師兄請上,愚弟有禮。」
「慢點,先拜師父,後拜師兄。」
「是,是,」應聲中,路春生重整衣冠,「神龍大俠』雙手捧著「大神寶經#83;,斜斟的伸在身右,側面肅立。
於是——他對經一個長揖,然後俯首撩袍,屈膝彎腰,但膝頭剛剛一彎,卻又猛然吃驚,頓時停住!
「拜呀!」
「我……我……」
「你什麼?」
「我不能拜?」
「不能拜?」
「不能!」
「什麼道理?」對方白法都已根根堅起!
路春生滿面愧容交代了一句話……
「怎麼講的?』「任何事都讓我做。惟獨不准習武!」
「難道……不願幫忙我?」
「我願意。」
「你難道不管天下武林」
「我想管。」
「那麼,你的決心是……」
「我的決心麼?』路春生內心交戰,痛苦之聲,語音顫戰道:「父命如山,不敢違背!」
「神龍奇俠」手捧寶經,也氣得五內如焚,「你能不能……再考慮?」
「大俠難道要逼我不孝?」
「我……我…我也不敢。」
對方縱有天大理由,也抵不住一個『孝」字,咬牙進聲中,身形忽然一歪,忙不迭按住桌面,深喘了一口大氣。
此時,遠處一聲雞叫,刺破夜空!
雞聲代表黎明,但對「神龍奇俠」莊震廷,卻無異是死亡號角,一記喪鐘,立見他面容慘變,手腕抖動,五指朝下一沉,紫檀木桌竟似豆腐一般,被按得木屑如泥,進背而過。
「莊——莊大俠——」路春生駐怯未完,對方身形一旋,早射出房外去了,僅聽沙啞噪音,慘叫出一聲,「完了……」
這兩十字,像一棒當頭,敲得路春生驚然狂震,心念如潮,忙不迭搶步出房,不辯腳下一滑,幾又栽倒當地。
「血!」
天色微明下,照見一道血跡,直灑向對面客房,吁趕入之後,「神龍奇俠」盤坐床頭,七竅鮮血如泉,已到彌留地步!
但他的出現,引得對方強睜雙目,流露出絕望中的希望:「你……你……巳改變決……決心了嗎?」
「……」路春生不能答應,又不忍否認,拒絕他嚮往已久的上乘武功,已經不容易,對這位身臨絕境,命在垂危的奇俠,他只有暫時沉默。
對方以為他默認了,手扶胸前,激動不已道,「好……好「……你既答應……快……快點……拿去!」
他不想伸手,但對方的眼色,卻像一枝利劍,百感交集,說不出滋味的心房——就在一霎那間,他忽地心境恍然,如有所悟,竟自伸手取經,慨然應道;「我斗膽接收了,請你安心休息罷……」
對方立刻露出一個笑影。喘吁吁的讚道:「這樣……才對,令尊面……面前,以……以後再解釋,而且天大責任,都……
都在師弟你身上,你……你要好好為之……」
路春生面容莊肅,手捧寶經,一字一頓道;「我以人格擔保,這本寶經,一定妥善處置,絕不使它落入邪魔手中,至於別的事……」
「別的我有計劃!」神龍奇燒心情一暢,加以迴光返照,頓然精神陡震;「老朽身為師兄,本……奉該替師傳藝,可惜沒……沒有練成。別的……又來……來不及,未免太委屈你了。」
「不——!」不字剛出,對方繼續道:「你是聰明人,恁此經苦思……勤學,必……必有所成,但如今……強敵四伏。你要馬……馬上走,不必管我的事,他們不知我死,不至於大膽妄動,尤其你是一個書生,他們猜不出『大神寶經』……
會傳給了你……」
「慢點,」路春生好不容易等他喘息關頭,趕緊插言道;「寶經我是收下了,可是要去練它,還有困難……」
「那當然!」
對方和然一笑,又道:「這一點……我已經想到。」
「你已經想到?」
「不錯!你毫無武功,當……當然有困難,離開這裡之後快去……找『烈陽道長』……由他……他……他……教你……
入門功夫!」
一連串的話都完全消失。
路春生駭然不已,一按對方心脈,早已全停,尤其自己的話,還有一半沒說清,現在想到補充,已經為時太晚。
紗窗,映出了淡淡陽光。
他雖言猶在耳,卻無挾經遠走之心,含淚的星目中,只見「神龍奇俠」面色安詳,掛著滿意的微笑,絲毫沒想到路春生另有主張,居然會親行葬禮,耽誤半日時間!
尤其出人意外的是:這位被選為「武林宗主」的新傳人,也是末日已近,只等午夜來臨,就要毒發斃命!
XXX陽光昔照著廟後曠地。
路春生領著小廟兩者惜,灑淚孤墳,安葬了一代奇俠。
「兩位請回去罷,在下還有一件要事,辦完之後,馬上就走!」他對誦經和尚,輕聲吩咐著。
他等二僧去後心情複雜,一望墳頭,只見香火瑩瑩,紙錢灰繚繞空中,不禁垂下兩行清淚,心中默祝道;「我的話還沒講完,大俠已撒手西歸,只好借此機會,表明心跡!
想我路春生,一腔熱血,以俠義心腸,但練武之事,格於父命,實在不能依允!『大神寶經』雖已接受,但我所答應的是——負責處置,決不讓它落入邪魔手中。
現在,我遵守諾盲,按照我認為最好的辦法做,大俠死後有知,希望你諒解愚忱,不以為怪。」
祝畢,向四面一望,未見人蹤,於是小心地取出寶經。
「嘶——,」的一聲,立刻撕下了一頁!因為怕忙中有錯,將頁頁拈在指頭,朝那燭火去點!
一本厚綾經文,連底面共有二十頁,但這樣燒法頗費工夫,只見清煙飛舞,異香逼人,約經頓飯時間只剩一張!
這一張,正是封面。
他心情至為矛盾,把『大神寶經』四宇,仔細端詳了一陣,這黃綾朱字,映日生輝,光芒閃閃,真令人愛不釋手,捨不得付之一炬。
然後,他又翻轉背面。再看看『得此經者,即我傳人#83;,和『武林宗主』方古印。
「唉!不世之寶,毀於今朝,路春生不得已的苦衷,請『宗主』原諒……」
心念一決,狠心咬牙,將最後一頁,也朝火苗上燎去。
但——手腕剛勁,四下裡氣渦亂滾,勁嘯如潮,無數道奇奧怪異的身形,鬼魅般繞廟一周,隨向所立墳頭交又射去至!
路春生悚然一震,手持殘頁,星目連眨幾下,等到定睛看時,外面大圈黑壓壓站了一地,裡面小圈,更有八個獰猛人物,就連他不知武林世事,也曉得來者不善,都是那五嶽三山,邪魔元惡!
那時快,說時遲。
八魔頭一到場心,更不遲延,那過臃的怪人,毛茸茸的大掌一翻將經封面,凌空捲去。
其中一個身如巨炅,臂長的怪人凌空飛來,平地一股勁氣,就將他寶經封面捲去。
狂笑如雷,滿臉得章至極。
但身側的「北天巨魔』,眼一翻,道:「別高興,寶經怎麼只有一頁!」
「一頁?」對方笑聲突止,連看幾下,真的只有—這下氣大了,銅鈴跟猛然暴睜,注定路春生粗暴喝道「其他經文在那裡?快講!』「本人燒掉了!」路春生理直氣壯,語氣如冰。
「燒了!」場中一陣憤怒失望的駭叫聲,十六遭陰森寒芒齊朝他身上盯著。
「是我的東西,我就燒得!」
「你的!你就是『武林宗主』的新傳人!」
下意識身形閃動,退出了三步開外。
「你們別嚇成這樣。」
「北天巨魔』鷹眼跟一翻:「嗯,看你也不像怎麼得來,難道老匹夫會交給你?」
「不錯,是『神龍奇俠』交給我!」
「南天巨怪」不由哇呀呀一陣怒吼,雙腳亂蹬,對墳罵道:「老不死的王八蛋,活著欺人,死也棍蛋……」
路春生也就忍不住,上前一步,凜然叱道:「嘴乾淨點,再若胡言,可要……。」
「要怎樣?」
「要教訓你!」
「嘰嘰嘰嘰!」對方勢若瘋顛,雙睛冒火道:「臭小子,你有眼不識奇寶經,比老匹夫還要混蛋如三級,老夫先把你破腹挖心,再掘出他的死屍,鞭屍三百……」
「你敢!」
「老夫當然敢!」
聲話中:「南天巨怪』一指如風,朝著他心窩就戳!
「住手!」又一個沉雄勁喝起自丈外,聲到人隨,一掌怒海鯨濤真力,硬生生隔空劈至!
因此,「南天巨怪』的指力,被震得朝下一斜,無巧不巧,正點在「丹田大穴」!
「哇!」路春生悶吭一聲,仰面朝天,噴出一塊血絲包著的綠色膿塊,他不覺得痛,反面身體一輕,如釋重負!
再說場中八魔,他們的注意力,全被來人吸住,路春生嚥了幾口唾液後,也朝這好心相救的人看去。
只見其身高七尺,鶴髮童顏,一身道裝,年過八十,此時正面對八魔,撫劍而視。
「嘿嘿!我道是誰,原來是烈陽道長,到此行快仗義來了!」
北天巨魔陰側側一句話,竟使路春生心頭一震的忖道:「莊大快臨終要我去找的,不也就是他嗎!」
心念中烈陽道長聲似洪鐘,已然反屑諷刺眾魔道,「談不上,不過我不欺年輕後輩!」
「南天巨怪」衣袖一掄,道:「欺了又怎樣?」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貧道可要仗義執言。」
「你憑什麼!」
「嘿嘿!你也不照照鏡子,在我們面前,出言不遜!」
「尊駕不必倚仗人多,貧道可不在乎。」
「理由是——」
「貧道若葬身此地,你們八魔之中,必也有陪葬之人。」
這是一句老實話,烈陽道長身為九派之尊,如果動手,必然互有傷損,因此八魔互看了一眼,其中「南天巨怪』依然忿恨難平,死盯著路春生,隨時都能發作。
場中,空氣仍投緊張。
霎那後。「北天巨魔」忽然一陣陰笑,逕朝「南天巨怪」
「老哥,我看你對『武林宗主,神龍奇俠』跟這乳臭小都恨的很厲害,對嗎?」
「當然!」
對方咬著牙關道;「不要說你我恨,就連魔主也恨呀!」
「如果我有一個妙法,把他三人一齊……」
「一齊怎麼?」
「北天巨魔」鬼詭的一眨眼。看了看烈陽道長和路春生,
「西天巨鬼」補上一句。
「當然能交代。」北天巨魔拍胸保證。
「那麼你說出來聽聽!」瘦臉鐵青的「中天巨神」,同聲發問。
「我的妙計是這樣,想當年九大門派捧出『武林宗主』,勢壓群魔,你我上代師尊,無不飽受凌辱,後來又出了『神龍老兒』,咱們的虧,也吃得夠多。可是如今不同啦。一本『大神寶經』雖然燒掉,可是封面還在,正好出個怪招,管叫九大門派哭笑不得……」
烈陽道長趨對方密談之際,已將路春生的姓名來歷和經過情形,問了一個大概。
但路春生因見道長為人正直,可是人孤勢弱,難敵群魔,因此對「神龍奇俠」的霹些遺言,並未予以說明,以免再提練武,使自己左右不是!至於父親的姓名,他怕道長又生誤會,更加覆有說出。
老道長一所寶經被焚,亦是大感痛惜,一聲長歎,只好聽天由命。
但「神龍奇俠」之死,卻令其動魄驚心,淒然落淚,因為三十年來,武林中憑他的威名,一向安寧無事,如今老成凋謝,倘若「一魅十魔」蠢動起來,以九大門派人材稀少,實在無力應付。
這時,八魔星計議已定,『北天巨魔』扭頭側身,衝著「烈陽遭長」,皮笑肉不笑,陰陽怪氣的問道:「尊駕下定決心,硬要保護這位公子,對不對?」
「對,路春生不屬武林,你們不能怪他!」
「那麼,我們殺他你要攔阻,如果我們尊敬他,你就不攔阻?」
「貧道不攔阻。」
「九大門派數你高位尊貴,那就一言為定?」
烈陽道長心下生疑,問道:「這跟九大門派有何關連?尊駕你目的何在?」
「是這麼回事……」對方吞下一口唾液道:「大神寶經雖被路小子,不——路公子無心燒掉,但天下武林不明真像,恐怕有人找他的麻煩以路公子不會武功,生命頗為危險……」
「嗯!」
「因此咱們經過商量,準備傳言天下,說明此事,許外人加害,以免他無辜受過。你看好不好?」
「當然好。」
「那麼,九大門派永無異言丁?」
「難得諸位天良發現,我代表九大門派表示同意!」
「哈哈哈哈,嘰嘰嘰……」道長答應之後,八魔星一齊縱狂笑,直笑得山川齊應,風起雲回,同時身形閃動,一字形排在路春生面前,高聲叫道:「武林宗主在上,八大魔星代表天下武林,向你探致敬意!
話聲中,並且長揖施禮,就連「南天巨怪」也裝得煞有介事,倒使路春生訝然怔,本能的還了一揖。
這一揖,無異自認為「武林宗主」。
烈陽道長一看這樣,才知道中了陰謀,立刻飄上一步,出盲喝阻道:「慢來,這個不算數……」
八魔幾乎異口同聲,曬笑不已道:「你剛才代表九大門派,口出大言。現在怎麼不算數!」
「這……這……」
「這什麼?」
「貧道並未同意立他為『武林宗主』」
「依你說,『宗主』要怎麼立法?」
「要依照上代宗主遺命……」
「好得很,如果我們是按遣命立他,你汝伏貼了吧?』「只要有證據,貧道就無話可說!」
「這還像句人話」北天巨魔立刻一扭頭,從「南天巨怪」
手中取過寶經封面,凌空一彈,射交烈陽道長,道:「你自己仔細看清,不要再來反悔。」
老道長一念:「得此經者,即我傳人」
氣,兩手索索抖動,面色蒼白如紙——他知道寶經是由「神龍大俠」交給路春生,但不知「宗主」遺命,競已寫正上面。
不承認嗎?武林人一言九鼎,何況遺命當前,不敢不認。
承認嗎?路春生毫無武功,不但無以制服邪魔,反替武林正道,丟人現眼,成為亙古未有的笑話。
氣,怒,羞,惱,使烈陽道長半響無言。
群魔卻滿腔得色,一個個心花怒放,光憑這們已經感到妙計成功,值得欣慰。
片刻後,道長臉上一陣抽搐,終於悶哼半晌,鬚眉顫戰的叱道:「你……你們這樣戲弄『宗主』和『奇俠』,日後必遭慘報。」
「慘報?」北天巨魔裝腔作勢道;「你難道能叫九派來懲咱們不成?#83;「我……」道長生性剛烈,幾乎脫口答應。可是一想及無邊殺孽,只可吞聲忍住。
「那麼,你既不敢去邀對手,難道還打算單身姚戰?』「……」道長原想拔劍,但隨亦咬牙作罷,他來的時候不明大勢,因此豪氣如雲,不惜一死。
現在呢,他卻要留下性命,以便召集各派共商大計,不願作那匹夫之勇,徒使群魔快意。
但是。眾魔星得理不饒人,那「甫天巨怪」競也伸手一指路春生,輕佻笑道:「你又不敢邀人,又不敢動手,想是要等這位『武林宗主』,替你主持公遭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一笑不要緊,烈陽道長心機觸動,立將雙目勁光,把路春生從頭到腳,細掃幾遍。
「老道,這孩子資質好的很,趕快叫他練武,可能還來得及。」
巨怪一看道長眼色,心中已然雪亮,尤其他剛才點中路春生腹下丹田眼見噴出一塊東西,他不知那是毒塊,反以為是元陽精血,心思就算苦教,也練不成什麼氣候。於是暗告群魔,大家又是一陣哄笑!
但烈陽道長想法不同!
他起先一心對敵,根本未見略春生吐出毒魂,但仔細一看,卻發現這少年兩頰虛紅,以為是真元不足,好在身帶畢生所煉的「六玄丹」,有了它,足夠培補元氣。
其實,他們都只看對一部份——路春生毒魂已去,穴內空虛,但真元精血還在,「天山玉液」,立可脫骨換胎,但如用「六玄丹」代替。
卻說「烈陽道長」心念已定,立刻壽眉一軒,答覆群魔「本道長決心請他練武,你們敢不敢等?」
「不但敢等,而且敢賭,」南天巨怪嗓門奇粗,馬上答應。
「那就好,等這位新宗主武功告成,你們自有惡報!」
「北天巨怪」心計深沉,隨即上前半步道:「烈陽,依是
「那難道一年半載不成?」
「北天巨怪」跟著魔暗通數語,隨即大辣辣的回遭:「老實告訴你,咱們給你六個月時間,到時候此於出面便罷。」
「否則?」
「十大魔星血冼九門!」
「好!」
道長緊急之中,忽然想起一個辦法,慨然一諾,回頭去看路春生,一看之下,不禁又駭然狂震!
原來路春生雙目怒睜,面色發赤。雖然是站在那裡,但巳不省人事!
「哎呀!這少年資質雖佳,內體卻虛得很,一會子工夫,竟然虛脫!」
道長心中驚詫,身手卻靈。立刻取出視同生命的「六玄丹」,一鼓腦,全灌入對方口內。
再說路春生:他噴出毒塊後。先覺得身體一輕,如釋重負。但時間一久,就感到體內發虛,腳輕頭重,等聽到群魔定計。
要立他為『武林宗主』的時候,禁不住義憤填胸,嘴一張,就想嚴辭責罵,想不到雙眼發昏,竟然失去知覺。
但傲氣支撐著他,便他僵立當地,未曾仆倒,但亦因知覺全失,所以一半天不曾說話。
昏迷中,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
忽又一線溫暖,走遍全身,穿宮過穴。
響澈耳邊道:……「宗主!剛才的話,你聽見了沒有?」
路春生雖沒聽見雙方打賭之事,但口中餘香還在,心知足「烈陽道長」餵藥相救,赧然中,不想再示弱群魔,竟自隨口答道:「我聽見了!」
「那就好。」
道長喜應一聲,轉對眾魔遭:「親主既巳聽清,本道長就答應這六月之期,但限期未滿之前,你們不得蠢動!」
「好!好!好!」群魔一片哂笑中,身形齊動,又在路春生面前列成一捧,高聲行禮道:「稟宗主!咱們告辭了!」
了字未落,就要作勢飄離——「站住!」路春生狂怒攻心,突然聲似寒冰,森森一叱。
「站住!」甫天巨怪為他正義所懾,怔應一聲,大出意外。
「對!通通站好,一個個通上名號!」
巨怪一怔後,自知失態,不禁又怪眼一瞪,眼芒四射道;「你也配——」
「老哥。」在路春生來不及說話前,「北夭巨魔」陰側接道:『他現在是咱們立的』武林宗主』。你該客氣一點。」
「哦——」南天巨怪頓了一下,轉怒為笑,連忙改變態度道:「宗主在上,請問你為什麼要問姓名?」
路春生氣度昂然。面色一整:「給你們記上這筆罪惡,將來好算!」
「是,是,是。」
首先報上名號。
緊接著——「請別忘了利息!」
「北天巨魔」,「東天巨妖」,「南天巨怪」,「西天巨鬼」先後報出。再就是「笑面人屠」,「骷髏教主」,和「鬼門關主」。
路春生星目含威,把八魔掃視一周,只見每一個都是陰殘兇惡,頭角猙獰。令人一望之下雞皮聳立:「你們就是所謂『十大魔星』嗎?」
「正是!」
「怎麼只有八個?」
「第九魔星是『血手狂生」:「請宗主多多原諒。」
「第十呢?」
「她叫『風流敦主』,現在也投來……」
「好了!「路春生不屑的一揮手道:「名已報完,通通給我滾!」
「滾就滾,」陰風遙人,鬼氣啾啾的「鬼門關主」初次開言,露齒笑遭;「咱們騎騾於看劇本,走著嚷,反正六個月後再見!」
「六個月?」
「不錯,希望你準時出面,解救九大門派!」
路春生因為一度昏迷,沒聽到這個限期,訝然中朝道長望去,就在他扭頭之間,一干高手,像潮水一般退區。
路春生心情激動,眼冒火光。
八魔墾齊發勁嘯,身形閃動,遙望背影遠去,只恨得牙關作響。
「宗主!這個請你收下!」
「宗主?」他心中驚然一警,回眸中,烈田道長已將寶錄封面,雙手遞過。
「道長,你也叫我宗主?」路春生詫異發問,先不接受
「貧道身為九派元老,當艘應該這洋叫?」
「這是『十大魔星』戲弄前代宗主,不能夠以假成真。」
「貧道剛才也是這樣叫法,而且你當著群魔,公開答應過。」
「是在我服藥之後嗎?」
「正是!」
「那時我半昏半醒,沒有弄清楚!」
「你……你……你沒聽清楚!」
「沒有!」
烈陽道長急著雙眼圓睜,凝眸一想之後,立刻頓足狂呼道:「該死!該死!貧道八十歲年紀,算是白活了!」
路春生一見道長如此激動,連忙上前攙住,予以安慰道:「晚生聽到群魔詭計,當時氣暈了頭,這是我的不是,何況又承你贈藥相救!」
「不!不!」廣道長喘了口氣道:「這不是公子之惜,貧道只顧舌戰群魔,沒注意你昏迷不醒。」
「事情已經過去,不必再想。」
「那裡過去,天大事情,都在六個月後要爆發!」
「六個月?」路春生詫然一聲,急忙追問道:「剛才群魔也說過六月限期,到底是什麼回事」
「這就是貧道該死的錯誤!」
「為什麼?」
「群魔耍立公於做『t武林宗主』以盡力反對,又吵一場——』「你反對得不錯,『武林宗主』豈是晚生所能擔承。」
「但對方抬出宗主遣命,貧道不得不承認。」
「哦——,想必是寶經封面那八個宇?』「正是這八個字。」
「後來呢?」
「貧道雖然代表九大門派承認了,並以公於打了一賭!」
「賭的甚麼?」
「你在六個月練成上乘武功便罷,否則要血洗九大門派!」
「九大門派還怕『十大魔星』不成?」
「武林中自有宗主,一向太平,以後宗主去世,正邪兩派為了找經,曾有三十年血戰,死傷之慘,至今令人痛心,幸虧得『神龍奇俠』出現,又平安了三十年,如今各派注重清修,高手也就少了,何況——」
「何況甚麼?」
「何況打賭是貧道一人的主意。」
「大丈夫志氣要緊,道長賭的也不錯!」
這句話,無異於天降綸音,因為路春生再三不認「宗主」尊號,烈陽道長以為他無心習武,現在竟贊成睹賽,顯然有了意思,於是開顏一笑,喜不自勝道:「原來你不反對,貧道簡直又衝動過度了。」
說話問。隨將『大神寶經』的封面,再度遞出。
路春生沉吟了一下,想起「神龍奇住』的為經而死,「十大魔墾」的歹毒陰殘,『烈陽道長』的拔刀相助,不由感慨萬千。
他心中暗忖道:「我燒掉寶經,並投做錯,否則落入邪鷹手中,豈不天下大亂,可是這張封面,倒用不著燒掉……」
心念中,伸手按過道:「這一張晚生留下,就算替『武林宗主』,『神龍奇俠』留冒個紀念。」
「好!好!好!」道長更加高興。
「那麼,事不宜遲,我們一道走!」
「—道走?走到那裡去?」
「跟貧道同上武當!」
「目的是?」
「我將本門絕學全部傳你。」
春生飽受群魔髒氣,心知這批人可殺不可饒,何況九大門派以他為賭。因此,在內心豪氣驅使下,忘了其他一切,好奇地反問道:「短短六個月工夫,我能練成貴派絕學嗎?」
「豈只貧道一派,連其他八派通通都要練成!」
「不可能吧?學武跟學文差不多,都要畢生苦功……」
「那是對一般人而已,對公子別有辦法!」
「什麼辦法?」
「公子到了敝山之後,貧道立邀各派掌門聚合武當,要什麼靈丹妙藥,九派可以台力煉製。如要貫注真元,九大掌門可以一齊用功,而且練招的時候,專挑秘技絕招,像這樣融各派於一爐,合奇功於一淖,決無不成之理!」
道長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有色有聲。路春生一旁恭聽,簡直是聞所未聞,字字悅耳。
但是,這話有個漏洞!
因為路春生丹田空虛,雖然服了『六玄丹』,但只能保命。
因此,他驚喜之中,還注意到了這個問題,馬上發問道:「剛才你提到藥,我想藥體有效,並非萬能,是否太誇張一點。
「公子未免太細心!」烈陽道長立於反辯道:「貧道的話並不誇張,如果你要萬能之藥。那麼——,我可以差人前往天山,訪尋『陰陽雙怪』,去討他們的『天山玉液』!」
「天一山一玉一液?」路春生點了點頭,再問道:「它有什麼好處,能稱做萬能之藥?」
「它能使白骨重生,化枯髏為血肉。」
「可是『陰陽雙怪』這外號很難聽。」
「那倒不!這兩位隱居天山多年,算起年齡,已近百歲,武功一途,僅次於『神龍奇俠』,只是個性怪僻出奇,才得了這麼個外號。」
「這樣說,萬事俱備一定練得成了?」
「當然,當然!」
「可是六個月總太短,好像近乎神話。」
「一點也不神話。」烈陽道長一心勸駕,心念一動,突然仰天大笑道,「我還有人證」。
「誰?」
「神龍大俠!」
「嗯——,難怪他說身兼九大門派絕學!」
「當年貧道祖師,就教過他三招九式!」
「哈哈哈哈!」路春生豪氣干雲,心情興奮至極,心想練成絕學,就可以完成「奇俠」心願,再續「宗主」神威,一邁步,拱手向墳,對空祝告道:「師兄,小弟決心去除魔衛道,行俠武林,你原諒我焚經之罪,我一定殲盡邪魔,以為補報!」
烈陽道長一聽他口稱「奇俠」為師兄,不免大吃一驚,連忙詢問,路春生這才直言無隱。將昨夜之事詳細說明——「哎呀!」烈陽道長一聲咳噫道:「這樣說,公子在武林輩份高得很,我跟各派掌門,都得稱你為師叔!」
「不敢當」
「武林中輩份為先,千萬不可客氣。」
路春生臉色一紅,帶笑容道:「我看這樣吧——,等武功練成,掃平魔黨之後,我再按『神龍師兄』的主意。」
「考慮接受『武林宗主』的尊號,對不對?」
「尊號也好,輩份也好。反正都俟將來再說。」
「是!是陽道長的目的,可以說件件成功,狂喜中,催請路春生趕快動身,於是一老一少,都各以激動無比的心情,拜辭墳墓朝著廟中走去!
但是——路春生剛走丈許之地,突然間,耳鼓嗡的一聲,似聞乃父肅竣至極的口音,當頭棒喝,附耳叱道:「劍兒!你違背了我的話,現在改過還不為晚!」
「爸!」路春生心頭狂震,心中懇求道:「孩兒要除魔衛道,所以決心練武,請你老人家原諒……。」
「不行!」那聲音更響得像一個暴雷:「父命如山,違命不孝!」
「是——是——」他嘴唇抽搐,進出了兩個是字。
烈陽道長正走得高興,猛見路春生突然停步,而且面色大變,不由得一頭玄霧,從傍催促道:「武當山遠得很,快點收拾行李,早走早到……」
「對……對……對不起……。」路春生心情複雜,語無倫次。
「這……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能去!」
「不能去?」道長一付臉頓成蒼白。
「好好的,怎……怎麼又不能去」
「家父有命,決不准我練武。」
「哦,哦」道長一聽原因,反倒安靜了一會兒。
「令尊大人不肯,貧道卻有個主意……」
「什麼主意?」
「公子儘管先去武當山,我跟九派掌門人同去拜訪令尊,在令尊面前,請求他的同意。」
「嗯——,」路春生的意念又是一動。
道長怕失機會,忙不迭說道:「不必猶豫啦,憑我們九張老臉,令尊不會不肯,公子快說出他的住處和名號,我們也好去找。」-「家父是路,路……」
「路什麼?」
「路春生說了一個字後,雙唇立又緊閉——他想起故居所在,地處深山,幽僻至極,而且自小至大未曾發現生人,很顯然,乃父隱居不出,不見任何外客。
「路什麼?快說!」
「不必了,說出來你也不曉得。」路春生又想起「神龍奇俠」聽到乃父名號時,竟扯到什麼「風雲劍客』頭上,萬一對方也誤會,豈不又加尷尬。
老道長不明內情,一聽這話,氣得幾乎昏廄,不由得嘶聲狂吼道;「怎麼姓名都不肯說,你……你簡直是……拿我開玩笑……」
「對不起,我很抱歉。」
「抱歉有什麼用。」對方跑進半步,咬牙進聲道:「你難道忘了』奇俠』之托,『宗主』遣命?」
「沒有。」。
「難道不念武林生命,不顧江湖道義?」
「也沒有!」
路春生語音沉痛的道:「我確有俠義之心,但可惜的是,我不能……」
「什麼不能,看樣子你是不願!」
「道長,願不願是一回事,能不能是一回事,我主意已定,你不必勉強!」
「勉強!」
道長一陣氣極狂哂:「貧道一片苦心,倒落得勉強二字,好吧,你既說我勉強,那我乾脆就勉強,……」
話聲中,手腕如電一翻,搭住他的脈門,朝外硬拖道:「今日之事由不得你,走也得走,不走也要走!」
烈陽道長身為九派之尊,內力之厚,雄勁絕倫,路春生毫無武技,那有反抗餘地,可是這一記霸王硬上弓,立刻像個火星,燃著了他的做性,不由劍眉齊挑,星目一瞪,進出冷森森的叱聲道:「撒手!」
「不撤!」
「你這樣不顧別人孝道,豈配身列俠林。我就此起誓,決不學你九大門派的招式!」
這句話,重若千斤,烈陽道長氣得一個蹌踉,仰天噴出一大口熱血,手也立刻鬆掉!
路春生一見如此,心頭又極不忍:「道長,你是一時情急,我……能瞭解,剛才出言大重,休也別見怪……」
「完了!完了!」
道長氣得如醉如狂,對他的話一句也發聽見,狂嘶中,只顧捶胸頓足,頓得地面僅是尺深腳印,然後暴起身形,像一道流星,射得蹤跡渺然不知去向!
路春生也怔住了。
這一天時間,發生了許多事情,使他看到了武林中隱秘的內幕,可是自己父命難違,不能夠隨心去做。
「唉——,算了,這件事不能再想它,好在兩月之期已到。
我不免趕回故鄉,侍奉父親去罷……」
決心已定,他回廟辭別寺僧,收拾了馬匹書囊,只見一騎如飛。穿山疾射,快得像勁箭一般。
他幸運地逃過了六十天死期,也幸虧拒絕了烈陽道長,因為「天山玉液」並無把握取來,到時候縱有九源掌門,也無法挽回天數。於是他帶著一個月僅有生命,反朝故鄉奔去……
這天,路春生揚鞭疾進,來到一處平原,只見宮塘道上,扶老攜幼,儘是形色張惶的人群,他固心情複雜,急於返家,也沒有下馬詢問,一個勁放韁奔馳,朝前馳騁。
工夫不大,他已然面臨一片洪水,黃濁的彼濤中,屋宇漂浮,山崩地裂,原來是山洪暴發,淹沒了無效村莊。
先遇上的那群人,都是逃荒災眾。
「糟糕,水勢還在猛漲,不但無法渡過。而且要快些退回去,否則必然被圍……」
他無奈何勒馬回頭,矛盾的心情,忽然「砰」地一震:「爸交給我黃金百兩,規定盡量花完,一文也不許剩,偏偏我還剩下八九十兩,何不拿去散給災民,父親一定高興。」
心念既決,立刻絲鞭一揚,反朝來路奔馳,終於趕上了牧十位老弱婦孺,他把金葉慨贈每一災民,這種雪中送炭的義舉,當然令人感激,其中幾位老者,就要他留下姓名,以圖日後報答。
路春生仗義行善,不願留名。但經對方苦求,終於心念一動,想起了父親,不過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因為他父既然隱居,必不願意張揚。
於是再度一想,終對眾人答道;「晚生是代替『武林宗主』和『神龍奇俠』幫助諸位,大家不要謝我,就謝謝他兩位好了……。」
於是,場中一片歡聲,齊稱頌兩位武林奇俠。
但當他分送到一位老嫗面前,那老嫗將手一搖,無接受之意,卻將一雙慈祥的眼光,朝他深深盯視——「你老人家別客氣,這只是一點小意思,請你收下。」
他溫和的態度,反引得對方微微一怔,兩行珠淚,奪眶而出,道;「謝謝你,老身……不需要黃金,我……」
路春生驚疑之中,細一打量老嫗,只見她鬢髮蒼白,面容極是慈祥,淚影中放射著母性光輝,像溫暖陽光,深深地
投入他心田深處。
他自幼無母,這種畢生初見的溫暖,使他有說不出感動,不自主的一陣顫動,星目中隱含潤濕道:「你老人家既不要黃金,那你需要什麼?只要我能做的,一定辦到。」
「老身夫死子亡,一身孤獨,如果……如果……」
「如果怎樣?』「如果我兒還在,雖然不及公子俊美,也……也是整不多的年紀……」
「哦——,」路春生愈為激動,這句話,勾起他思母深情,而跟前這位老嫗,卻是思子親切:「老大太,你下面的話儘管說。
「說出來……恐怕侮辱公子?」
路春生性高潔,毫無趨爽附勢,嫌貧愛富之心,即刻爽聲道:「絕對不會,請講。」
「你……你能讓我摸一摸一下嗎?」
「當然可以。」路春生立刻上前兩個大步。
那老嫗慈笑如五月春風,伸出一雙枯瘦而抖戰的手掌,把他的英俊臉膛,溫柔至極地輕觸了一下。
老嫗,枯手,突然像變成了母親的影子,路春生豆大淚珠,突均滾下,心中又像萬箭亂穿。又像極端安慰。
「公子,謝謝你……」
「你老人家這……這………就好了……?」
「好了,老身終生記得你,祝福你……」
他喉頭像堵著一塊大石,似有萬語千言。卻又無從說起,忙不迭以袖掩面,匆匆地說了一聲:「再見。」立刻攀鞍上騎,隨手抽了一鞭,由駿馬發足狂奔,奔向不可知的方向。
等他心頭平靜,四面一望。
駿馬已將他載入一片幽林,不住地振鬣輕嘶,似又發現人跡。
這座幽林的風景絕佳,他反正要等水退,於是掛馬樹邊,自己信步所之,直朝深處走去。「丁!丁!」忽快忽慢的清脆聲,在他一聽,立刻發現這是棋盤落於的脆響,不由得觸發雅興,一直循路面進。
一片林空,一座大石,兩位者叟,正在聚精會神的下棋。
朝南者,一付紅紅的嬰兒臉,眉眼帶笑,和藹可親。
朝北者,面如白玉,嚴峻之極,森森然直冒寒意。
路春生不願驚動對方,輕輕走到石邊,背手觀看。而這兩位老者,就像沒看到他一樣,屏息凝神,雙方黑白紛飛,只顧下子,他們不但下得快,而且著著奧妙,子子精奇,竟把路春生看得著了迷,身外煩惱一齊忘記。
忽然間,白臉老者下出一手絕招,只急得紅臉老人,抓耳摸腮,一頭大汗,手中拈著一顆白子。
東比一下,西比一下。比去比來,無法可救!足耗了一個時辰,路春生怦然心動,實在忍耐不住,輕伸一個指頭,就朝黑於群中一比。
「哈哈哈,此真神來之著也!」紅臉老者恍然大笑中,「啪」
的一聲,一千點下,白勝老者也是大吃一驚,細看之下,不但投殺了人家,反面活棋變死,全部輸掉了。
「不算!不算!」白臉老者臉都青了,手掌直向大石面上一推,深刻石內的棋盤,連同棋子,都變成一堆細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紅臉老者越發拄笑不己道:「你這次耍賴,可有證人在此……」
笑聲中,白臉老者瞬地轉頭,一雙眼芒,像兩股冷電雪瞪得路春生一個冷噤,汗毛聳立。
俗語說:看棋不語真君子,路春生雖來說話,但一指之子,但洩了天機,因此他內心懊悔,認為對方必然見怪。
但是——白臉老者僅只嘴唇一動,居然不曾出聲,紅臉老者立又打趣道:「哈哈,你沒罵人,又算一件怪事。看樣子,你是看中了這娃兒的聰明和資質了!」
「難道你就沒看中?」對方反唇相譏,但聲音也像一般冷。
紅臉老者不以為忤,笑嘻嘻的,對著路春生問道:「小第弟,你這步棋是那裡學來的,我老頭好像見過?」
「不會吧,晚生是跟家父所學,他老人家從不出門,不至於遇見老伯。」
「吧,我想起了,三十年前,也是碰上像你這樣一個少年他就走了!」
第二章嬌娃金劍「是嗎?」
「這個……」紅面老者雙睛連眨,稍作沉思道:「當年,我一時想他不起……只記得他贏了老夫一子……
路春生不脫少年心性,忍不住輕笑一聲,接道:「他姓路名宇雄,人稱『風雲劍客』?」
「對,對,對!』對方拍石驚呼,高聲反問道:「是他的名字,難道你是他的……親人不成?」
「那你怎麼曉得這個名字?」
「我聽人家提起過。」
紅面老者目如赤電,灼灼逼人。
「令尊是——」
「家父也是這個名字,但並不是什麼劍客。」
「不一定只是同名吧?你……你的模樣神氣越看越像。
「老伯,世界上的人,不僅同名的甚多,這不過是一種巧合。」
「巧合到同名同貌,卻是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