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爾圖如夢方醒般的看著烏仁圖婭,好像完全忘記了剛才發生了什麼,他的眼睛柔和起來,久別重逢的欣喜毫不隱藏的表現在臉上。
烏仁圖婭本是殺氣騰騰的,一心想要除去這個滿手沾著察合塔塔兒族人鮮血的仇人,但是當她的眼睛與薩爾圖的眼神相碰撞,她的心沒有來由的怦怦跳了起來。那一夜的纏綿和**如同一幅畫卷鋪散開來,直逼她的眼,讓她不由得面紅耳赤,心下更是惱怒不已,她感覺到薩爾圖扣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微微的放鬆下來,便用力將他的開,轉身退出薩爾圖的鉗制。
烏仁圖婭的反應似乎在薩爾圖的意料之中,他看著眼前臉上掛著嬌羞的緋紅,娥眉倒豎,略顯疲憊的美麗女子,露出了溺愛和憐惜的笑容。
薩爾圖的這一笑,讓烏仁圖婭更加的憤怒了,她一擺手中的軟劍,輕斥一聲,直刺向薩爾圖。
薩爾圖的笑容更加的深了,但這與剛才那冷酷而詭異的笑容完全不同,更加的溫情,更加的真實,也更加的舒暢,每一次他在面對烏仁圖婭的時候都會露出這樣的笑容,任憑烏仁圖婭怎樣蠻橫、怎樣狂暴的鞭笞他;任憑烏仁圖婭怎樣咬牙切齒、怎樣深惡痛絕的恨著他,怨著他;任憑烏仁圖婭每一次見面的唯一目的就是殺了他——是的,他愛她,早在他見到她的第一眼起,在那個多年前的雨夜,在那個他還是一個落魄的小要飯花子的時候,他就愛上了她,他告訴自己。他要她!
薩爾圖微笑著,準備迎接他地姑娘又一輪的攻擊了。突然,那如陽光般的笑容頓時凝固在薩爾圖英俊地臉上.,wap,更新最快.他黑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烏仁圖婭的身後,飛快的縱身撲向烏仁圖婭。快速的抓住烏仁圖婭的胳膊向前一送,將烏仁圖婭整個人向前推了好幾步。
烏仁圖婭只覺得自己被薩爾圖牢牢捉住,正想用力掙扎開,卻覺得薩爾圖意在將她推開,還沒來得及弄清狀況。便覺得薩爾圖從自己身側繞了過來,竟賴皮賴臉地從身後將自己抱住。
這個不要臉的薩爾圖!烏仁圖婭怒火中燒,正想舉劍向後刺,卻不想被薩爾圖捉住劍身,加大了力道向他自己身後的右側方刺出——這傢伙要幹什麼?
烏仁圖婭不解的轉頭看去,卻赫然看到薩爾圖身後出現的一張血淋淋的大臉,那張臉既猙獰又恐怖,兩個眼睛像是被挖了出去,只剩下空蕩蕩的眼窩。還在汩汩的流出鮮血。這張臉上除去眼睛的其他五官全部都扭曲在一起,兩排白森森帶著血地牙齒吡出來,像是一個要生吞活削下生人的血肉的人間餓鬼。驚得烏仁圖婭全身層層疊疊地冒出雞皮疙瘩。她——烏仁圖婭,自出生起雙手便沾滿了血腥。她三歲的時候。父汗便將勃兒只斤氏地戰俘和奴隸帶到她地面前,教她殺人。教她怎樣對待她的仇敵,教她什麼叫做殺戮。她——烏仁圖婭,十四歲便披上了戰袍,與各個與察合塔塔兒為敵地部族展開戰鬥。為了生存,為了保護她那在夾縫中艱難的繁衍生息著的塔塔兒一族的最後四個支脈之一——察合塔塔兒的部眾,她不惜以敵人的鮮血塗滿自己的雙手而沒有絲毫的罪惡感。她——烏仁圖婭,早就見慣了死屍,聞慣了血腥。但是,眼前這突然出現的血淋淋的臉,他所帶著的殺意和執著如此的洶湧、如此的逼人,那有濃濃的恨意和不甘,更有玉石俱焚的熾熱的怒氣,居然是烏仁圖婭從沒有見過的——如此駭人,如此的恐怖。
身邊的薩爾圖輕聲哼了一聲,微微的晃動了一下,烏仁圖婭的目光從那張臉上移開,落在了薩爾圖的臉上,卻見薩爾圖的眼睛微合,嘴角有一絲血跡悄然滑落,先前他所流露出來的傲慢的微笑在慢慢的淡化。
發生了什麼事?
烏仁圖婭的視線順著薩爾圖的臉向下移,看到薩爾圖的前胸居然被一柄利器刺穿,而他的手還緊緊的握著自己刺出去的劍身,那柄軟劍無疑是鋒利的,薩爾圖握得又太緊太用力。血,順著薩爾圖攥緊的拳頭一滴滴的落下來,草地上已經是殷紅一片。烏仁圖婭詫異的看了看薩爾圖,又向他身後看去,只見在薩爾圖的身後竟有一個身材粗壯無比的赤裸的男子,那不正是呼倫貝爾草原上的狼群之王——那個狼人麼?那狼人此時正伏在薩爾圖的身上——他正是那張血淋淋的大臉的主人!烏仁圖婭手中被薩爾圖緊握的劍,已經從狼人的左肋刺穿過去,將狼人就這樣的掛在了那裡。
烏仁圖婭許久才明白發生了什麼,這個男人,這個她恨之入骨的男人——薩爾圖救了她。
烏仁圖婭驚愕的睜大了眼睛,她美麗而烏黑的眼睛裡寫滿了懷疑和驚訝,目不轉睛的盯著薩爾圖。
這時候的薩爾圖,呼吸已經很微弱了,他長長的睫毛動了動,終於睜開了眼睛,一絲微笑又浮現在他的唇邊,很滿足,很欣慰,好像終於看到他所鍾愛的女子不再像只張牙舞爪的小母狼對著他又打又咬了,他知道身後的狼人已死,握著劍身的手一鬆,狼人便「撲通」一聲栽倒。
薩爾圖的身形已然站不穩了,隨著狼人那巨大的身體的倒下,他也搖晃著,眼看就要倒下。
烏仁圖婭又一次做出了令身為察合塔塔兒首領所不應做並應該感到羞恥的事情——她扔下手中的劍,扶住了薩爾圖,並且用肩膀支撐住他,以至於他不會倒下。
男人的體重的確要較女子沉重許多,每一次的交手烏仁圖婭都覺得薩爾圖身輕如燕,但他這一倒下卻像千斤重擔一樣壓得烏仁圖婭不禁跌坐在地上,這就使得薩爾圖不偏不倚的倒在了烏仁圖婭的懷裡。
這種姿勢很尷尬,但烏仁圖婭卻動彈不得,也無法動彈了。
薩爾圖,他的胸口的一端還露出著利器的一頭,血流個不住,襯著他紫色的亮緞袍子,華麗而又憂傷。他的眼睛盛滿了柔情,貪婪的看著烏仁圖婭,彷彿想將她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個五官都深深的、深深的印進自己的靈魂最深處。薩爾圖依然微笑著,雖然氣息奄奄,就像受傷的人不是他。
薩爾圖伸出他握住劍身的、流著血的手,輕輕的、顫顫巍巍的碰觸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的臉頰,卻忍不住輕咳一聲,咳出的鮮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烏仁圖婭的心,微微的、沒有來由的疼了一下。「十二年前……那場雨……」薩爾圖輕聲的說,他的聲音很輕,眼神開始迷離,彷彿一瞬間跌落到了那個下著雨的童年的回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