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秋道:「閣下這方家大院中的埋伏,實是厲害無比,如是我們走在途中,閣下忽然發動機關,不但在下要跌人閣下的機關謀算之中,就是你那東主,只怕也無法逃過你的謀算了。」
蒙面人微微額首,道:「這話倒也有理。」
李寒秋道:「你雖有東主之名,但在下感覺著那方秀心中對你的仇恨,不在李某之下。」
蒙面人冷冷說道:「閣下有何條件,儘管請說,老夫是何等人物,豈是別人所能挑撥。」
李寒秋道:「我要方秀和區區走在一起,送我們離開方家大院。」
蒙面人道:「好吧,老夫也依你就是。」
方秀正想出言抗辯,那蒙面人已搶先說道:「你過去吧!他說的並非全然無理。」
李寒秋道:「閣下請帶著蘋兒。」
蒙面人回頭抱起蘋兒,道:「可以走了吧?」
李寒秋突然舉步行近木榻,左手扶起韓公子,右手持劍,喝道:「方院主請走前面帶路。」
方秀無可奈何,只好舉步行去,李寒秋居中,蒙面人走在最後。
一路行出了方家大院,方秀竟然是未敢發動機關埋伏。原來,方秀的打算,一則是怕韓公子,二則覺著兩人這一番龍爭虎鬥,不論哪個死傷,對自己都是大為有利的事。
所以,他一路攔阻四面埋伏的人手,不許出手,一口氣,把兩人送過吊橋。
李寒秋放下韓公子,長嘯一聲,道:「前面有一片荒涼的廣場,那地方遼闊無垠,不論閣下有什麼武功,都可以施展了。」
蒙面人道:「你帶路吧!」
李寒秋目光轉注在方秀的身上,道:「方院主要善視韓公子……」
方秀吃了一驚,道:「怎麼?你在他身上動了手腳?」
李寒秋道:「區區還沒有你方院主那等黑心下流。」轉身向前奔去。
蒙面人隨後緊追,兩條人影,很快地消失於夜色之中。
方秀望著兩人背影,消失之後,才咬牙出聲,抱起韓公子,回入院中。
且說李寒秋一口氣奔出了六七里路,到了荒野之中,停下腳步,道:「這地方可以吧?」
蒙面人四顧了一眼,緩緩放下蘋兒,道:「如是老夫在三十六招內,無法勝你,那就任憑閣下離去,這位蘋姑娘也交你帶走。但如是在三十六招之內,我勝了你,那將如何?」李寒秋心中暗道:「他忽然和我談起條件來了,不知是何原因?」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你如能在三十六招內生擒了我,殺剮任憑閣下,如是你能在三十六招傷了我,我已無反抗之能,如何處置,亦是全由閣下作主了。」
蒙面人緩緩說道:「如是老夫只是打敗了你,那該當如何?」李寒秋道:「你勝了,不但你可以安然離去,而且還可以帶走蘋兒,但如老夫勝了,你卻沒有一願許我,豈不是不太公平麼?」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道:「要我許你什麼心願?」
蒙面人道:「為老夫作一件事,或是投入老夫門下,任你選擇一條。」
李寒秋道:「投你門下,那是妄想,咱們不用談了。為你做一件事,在下倒還可考慮一下,不過,我要先明白做什麼事?」
蒙面人冷笑一聲,道:「這是一場豪賭,你本無選擇之權,老夫讓你二擇其一,那已經是破例的優容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話倒也不錯,相約比武,應該互惠教師,這條件對我而言,確然是太過優惠一些了。」口中卻冷冷道:「如是你要在下去做那傷天害理的事,在下是寧可死去,也不會答應你了。」
蒙面人冷笑一聲,道:「這麼看來,咱們很難談出一個結果了,你可以出手了。」
李寒秋緩緩舉起右手長劍,道:「如若閣下有助拳之人,在下回頭就走,這場比試,也不用再分勝負了。」
蒙面人道:「老夫相信還用不到別人助拳,也相信無人敢違老夫之命,來此助拳。」
李寒秋道:「但願你言行如一。」
長劍一振,寒芒閃動,直刺過去。
蒙面人揮劍接架,擋開一劍。
李寒秋心中早已打好了主意,暗道:「他要在三十六招之內勝我,必然有幾分把握,我如能攪亂他的計劃,撐過三十六招,使他成算失效,勝他就非難中了。」
是以,劍勢被蒙面人擋開之後,不待蒙面人反擊,立時又揮劍攻擊。
雙方劍來劍往,展開了一場激烈絕倫的惡鬥。
但見劍光流轉,眨眼工夫,李寒秋已揮出了八劍。
那蒙面人似是已瞧出了李寒秋的用心,突然縱身而起,飄落到一丈開外,冷笑一聲,道:「閣下不用打如意算盤,老夫所說的三十六招,乃是指老夫攻出的招數而言,你就是搶攻一百招,也是無用。」
李寒秋停下劍氣,冷冷說道:「動手比武,互有攻守,在下攻出的不算,那是說要在下束手就縛了。」
那蒙面人緩緩說道:「你可攻可守,但算計的方法,要以老夫攻出的招數為準,限招取勝,乃武林中大忌之事,老夫這法子,總不能算不公平。」
李寒秋道:「好吧,就依你攻出的招數為準,但你要快,你如一個時辰才攻出一招,三十六招,豈不要打上三天三夜麼?」
蒙面人道:「小心了。」
陡然飛身進擊,有如急風驟雨,手中長劍,灑出了一片寒星。
李寒秋厲聲喝道:「這一招應該算吧?」
長劍上舉,右腕搖揮,幻起了重重劍影。
但聞一陣叮叮噹噹之聲,兩人雙劍,霍然分開。
蒙面人道:「好一招『鐵樹開花』。」喝聲中陡然間,躍起兩丈多高,身懸半空,揮劍下擊,有如鵬鳥驟來,聲勢震駭人心。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一劍聲勢非凡,不知是什麼招術?」
他生性剛強,雖然目睹劍勢凌厲無匹,接加不易,但仍然躍飛而起,揮劍接下一劍。雙劍相觸,響起了一陣金錢交出的脆嗚之聲。雙劍觸接聲中,一錯而過。
李寒秋突然覺著一股涼風,循肋間直吹入懷。
低頭看去,只見肋間衣服,吃對方長劍,劃破了一道口子,足足有三寸多長,不禁心頭一震,暗道;「這一劍好生惡毒,只要偏內半寸,此刻,我已傷亡在他的劍下了。」
蒙面人一擊未中,立時回頭一躍,人又躍飛面起,凌空撲到。
李寒秋吃過了一次苦頭,不敢再絲毫大意長劍振起了重重劍花,護住了身軀。
只覺那蒙面人撲擊之勢,有如蒼鷹下擊,快速凌厲,莫可抗拒。
長劍幻起的護身劍花,突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力,直衝而下。壓力奇強,有如泰山壓頂一般。
重重護身劍花,硬生生被一股強烈的劍氣逼開。
李寒秋警覺到如若再逞強硬接這—擊,必傷在對方劍下。
心念一轉,戰法突變,忽地轉身一躍,避開了蒙面人的劍勢。
蒙面人縱聲大笑,道:「李寒秋,你服了麼?」
李寒秋冷冷說道:「在下還有充分的再戰之能,不算敗北。」
蒙面人緩緩說道:「老夫三十六招天鵬劍法,當今之世,無人能夠抗拒,威力一招強過一招。你已試過幾招,當知老夫不是虛言恫嚇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原來,他施用的劍法,叫作天鵬劍法,無怪乎第一招都躍起施襲,有如鵬鳥下擊,威勢奇大無比。」
蒙在人看那李寒秋默然不語,冷笑一聲,接道:「你如死傷於老夫劍下,只不過使世間添一座新墳,但你如前歸依老夫門下,以你才智、聰慧,正是天鵬三十六招的傳人。」
聲音突然間轉變得十分沉重,接道:「那是承奇技、繼絕招的大事,滔滔人世,不知有多少人,希望能得老夫天鵬三十六招中的一招半式,以便誇耀於武林之中,但老夫都吝惜不予。因為,一種奇絕武林的劍法,並非是人人可練,你是老夫生平所見中,第二個可承受天鵬劍法的奇才人物。」李寒秋忍不下好奇之心,道:「那是在我之前,還有一個人,可以承作絕學了?」
蒙面人道:「不錯,武林中後起之秀,何至千百,但老夫所見,不過兩人而已。」
李寒秋道:「那人是誰?」
蒙面人道:「韓公子,就是你適才見到的人。」
李寒秋心中暗道:「那韓公子的才具,確是非凡。」
蒙在人不聞李寒秋回答之言,只道他已為自己說動,當下高聲說道:「你答應了?」
李寒秋搖搖頭,道:「不答應。」
蒙面人似是大感意外,嗯了一聲,道:「為什麼?」
蒙面人道:「老夫貪色,但更愛才,我不忍殺你,是為了愛你之才,但你如堅拒入我之門,你那絕世才華,就變成你致死的原因了。」
李寒秋長長吁一口氣,道:「閣下既屬意韓公子,那就把天鵬三十六劍,傳給韓公子吧!閣下的盛情,我心領了。」
蒙面人緩緩舉起長劍,道:「你既然決定了選擇死亡,老夫也只好成全你了。」李寒秋舉劍平胸,抱元守一,全身的勁力,都集中於劍身之上,說道:「不論閣下的易容術如何妙絕但我仍能認出你是譚藥師。」
蒙面人仰天打個哈哈,道:「除非你投入了老夫門下,你絕無法證實老夫的真正身份。」
李寒秋心中暗道:「他瞼上帶著面紗,使人無法看到他的神情,看來,他似是早有成竹,保秘他的身份了。」
心中念轉,口中又忍不住問道:「那方秀稱你東主,他所作所為的惡事,都由你作他的靠山了?」
蒙面人冷冷說道:「你就要濺血於老夫劍下,還問這麼多事情作甚?」李寒秋淡淡一笑,道:「如若在下能夠僥倖不死,日後報仇時,也好有個譜兒。」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你認為方秀是很真心地歸依老夫麼?」
李寒秋道:「怎麼?難道東主與僕從之間,還有詐麼?」
蒙面人道:「方秀依附老夫,有其苦衷,不得不爾,但他的內心之中,卻又時時存在著抗拒老夫之心。」
李寒秋道:「原來你早知道了。」
蒙面人道:「老夫不肯把那韓公子收歸門下,傳他天鵬三十六招,也和方秀對老夫不忠有關。」
李寒秋道:「在下問完啦!閣下可以出手了。」
蒙面人冷冷說道:「看來你似是很想死了。」緩緩舉起長劍,作勢欲撲。
李寒秋道:「不用多說了,出劍吧!」
李寒秋心知那躍起施襲之事,凶險無比,應付那蒙面人飛襲攻勢,似乎是唯有一個辦法,只有搶先攻襲,使他只有招架之功,無暇施襲。
心中雖然想得明白,但那蒙面人已舉劍作勢,隨時可以躍起施襲。
情勢相迫的李寒秋不能隨便出手,只好蓄勢以待。
哪知蒙面人手中舉劍,但卻不肯立即施襲。
雙方保持了一個對峙的局面。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之後,李寒秋心中實感不耐,一振長劍,欺身而上。
就在李寒秋出手的同時,那蒙面人也飛躍而起,揮劍攻來。
李寒秋人已躍起,眼看那蒙面人同時飛起施襲,心中大為吃驚。
但情勢已成,李寒秋已然來不及收住自己的攻勢。
這一瞬間,李寒秋心知無法再控制自己,只有全力一拚。
這念頭像電光一閃,掠過腦際。
陡然間,劍勢一變,連人帶劍,直向那蒙面人撞了過去。
這等硬拚的打法,倒也大出了那蒙面人的意外,不禁劍勢一緩。
這不過一眨眼的時光,兩人的劍勢已然觸接在一起。
但聞一陣金鐵交嗚,李寒秋突感覺到肋間一陣劇疼。
但他仍然逃過了那蒙面人的劍下,落著實地。
回目一顧,只見肋間鮮血透出,染濕了半邊衣服。
李寒秋暗中咬牙,強忍著傷疼。
那蒙面人腳落實在之後,竟然是背對著李寒秋。
這時,李寒秋本可本可飛身施襲,但他傷勢甚重,已無再行施襲之能。
只見那蒙面人緩緩轉過身子,道:「你沒有受傷?」
李寒秋道:「有,不過,傷得不重,在下自信還可再戰,傷不能逼我認輸。」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老夫也想殺你,你既願再戰,那是最好不過了。」
說完話,緩緩舉起長劍。
李寒秋自知難再接下這一招,暗暗歎息一聲,忖道:「這天鵬三十六招,竟使七絕劍法黯然失色,這一招,只怕再難躲過了。」
只見那蒙面人手中長劍越舉越高,李寒秋也只好暗運真力,準備作最後一搏。
雖然,他心中知道,這一劍,自己躲過的機會不大,但形勢迫逼,逃已無望,不得不作最後一拚了。
哪知就在那蒙面人劍勢將發出時,突然又軟軟垂下。
李寒秋運集了全身餘力,準備奮起神勇,接下蒙面人的一擊,卻不料那蒙面人突然放下了手中長劍,心中大為奇怪,一時間,呆在那裡,不知所措。
但聞那蒙面人冷冷說道:「老夫不忍殺你,帶著這丫頭走吧!」李寒秋認為自己耳朵有了毛病,怔了一怔,道:「你說什麼?」
蒙面人道:「我要你帶著這丫頭,快離此地。」
這一次,李寒秋聽得清清楚楚,但仍有些不信,問道:「當真麼?」
蒙面人道:「老夫為何要對你說謊?」
突然向後退了一丈,用劍指指蘋兒,道:「快帶她走,如果再晚了,那方秀帶人到此,再走就不容易了。」
李寒秋皺了皺眉頭,緩級舉步向前行去。
一直走近了蘋兒,那蒙面人仍然沒有動靜。
李寒秋心中暗道:「他本可把我殺死,怎的忽然又改變了主意呢?」只覺疑竇重重,但卻又想不出原因何在。
但聞那蒙面人冷冷喝道:「快些走啊!你還要等什麼?」
李寒秋還劍入鞘,抱起了蘋兒。
那蒙面人緩緩接道:「她解藥已服,目下只是被人點中了穴道,你只要解開她的穴道就行了。」
李寒秋應了一聲,抱起蘋兒,轉身向前跑去。但他心中,仍在顧慮那蒙面人追趕而來,不時回頭探顧。
但那蒙面人並未追襲。
李寒秋一口氣跑出了八九里路,到了一座小廟之前。
這時,他傷處因失血過多,人感到極為困乏,抱著蘋兒趕路,十分吃力,望了那小廟一眼,暗道:「到廟中休息一下,解開她身上的穴道,再作打算。」緩步行入廟中。
這是一座隨處可見的小土地廟,總共不過一間房子大小。
李寒秋放下蘋兒,拍活了她的穴道。
蘋兒挺身而起,道:「快些坐好,我先替你包紮傷勢。」
原來,她早已神智恢復,只是被點了穴這,無法掙動而已。
不待李寒秋回答,探手從懷中摸出一方絹帕,拭去傷口血漬,纖纖玉手,撕裂了李寒秋身上的衣服。
天上星光閃爍,景物隱約可辨。
蘋兒凝目瞧過了李寒秋的傷勢,搖搖頭,道:「傷的很重。」
李寒秋長長吁一口氣,答非所問的道:「奇怪啊!奇怪。」
蘋兒眨動了一對大眼睛,道:「你在說什麼?」李寒秋道:「他本可取我之命,不知為什麼竟然放我離開?」
蘋兒道:「那蒙面人麼?」
李寒秋道:「是的,只要他再攻出一招,我就可能喪命在他的劍下,但他卻要我走,而且還要我帶你同逃。」
蘋兒道:「其中定有原因。」
李寒秋道:「什麼原因,我想破了腦袋,也是想不明白。」
蘋兒道:「你傷的很重,血已經濕透了半邊衣褲,但還在不停的流,先包紮好你的傷勢,咱們再慢慢談吧!」
李寒秋道:「本來我應該死的,如今卻未死去,受點傷算得什麼?」
蘋兒道:「君子善自保重,你怎麼能夠這樣糟蹋自己呢?快拿藥物給我。」
李寒秋搖搖頭,道:「我沒有帶藥物。」
蘋兒伸手在身上摸了一下,道:「我被他點了穴道,帶來此地,連暗器、兵刃,都未帶,自然未帶藥物了。」
李寒秋道:「不要緊,這點皮肉之傷,在下還挺受得住。」
蘋兒道:「你傷得不輕,而且失血很多,必得好好養息一段時間才成。」
李寒秋苦笑一下,道:「養息一段時間?」
蘋兒道:「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