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俠隱 正文 第十三回 千年靈藥液 救傷醫毒勝雙寶
    長劍剛剛出手,猛聽得鄭元甲一聲大喝道:「撒手。」

    鳩頭杖一招「回風擺柳」正擊在靜真長劍之上。

    這一杖力道驚人,靜真只覺右臂一麻,長劍脫手飛出,心中一驚,才知道余棲霞確非虛言,自知不敵,閃身急退。

    鄭元甲哪還容靜真走脫。

    鳩頭杖隨手又一招「三陰絕戶」,但聞杖風呼呼下卷,四面都是敵人杖影,靜真一個失神,吃鳩頭杖攔腰掃上,一陣血雨碎骨橫飛,活生生打成兩段。

    這當兒,羅寒瑛和余棲霞已退到祖師堂下鐵門前面,鐵柵內兩個守門弟子,眼看靜真和人動手還不到三招,就送了性命,二女處境之危險可想而知,無奈祖師堂禁例森嚴,兩個守門弟子,雖明知二女處境危險,但也不敢開鐵柵迎入二女。

    余棲霞著兩個守門道人神色,知道躲入祖師堂的希望已成泡影,心中一涼,低聲對寒瑛道:「姊姊快些向後面逃去,小妹擋他一陣再說。」

    寒瑛見人家杖斃靜真的威勢,心知余棲霞決難接上人家三招,搖頭道:「那怎麼行呢?

    你一個人更不是人家敵手,我幫助你也許還能支撐一陣。」

    余棲霞歎息一聲,道:「姊姊你快走吧!何苦兩個人都送命呢?」

    羅寒瑛還未及答話,鄭元甲己緩步向倆人返來,鳩頭杖指著余棲霞,冷冷笑道:「余棲霞,你見了本堂主還不跪下受死,難道還要我動手嗎?」

    余姑娘一咬牙,手捧鐵琵琶,蓮步款移,緩緩對著雙飛環鄭元甲走去。

    余棲霞在鄭元甲五步外停住身子,盈盈拜倒地上,說道:「弟子余棲霞叩候堂主金安。」

    鄭元甲臉色如鐵,一聲冷笑,道:「原來你投入了武當派中,無怪你敢背叛本派。」

    余棲霞低聲答道:「弟子被鐵騎追緝過緊,在此地避難作客。」

    鄭元甲冷冷接道:「在徐州殺死我徒弟的人,是不是也在武當山上。」

    余棲霞抬頭答道:「他在這裡。」

    鄭元甲道:「好,你起來帶我去找他。」

    余棲霞直起嬌軀,剛剛站起身子,鐵琵琶猛地一翻,錚錚幾聲弦響,三支梅花針激射而出,三縷銀線如電,一閃打去。

    這一下距離既近,發難又出意外,按理說必中無疑。

    哪知鄭元甲確有非常本領,他見余姑娘琵琶一轉,隨手一掌劈出,掌風疾猛,余姑娘鐵琵琶吃掌風一震,當場落地,人也被震退了四五步遠,一陣頭暈眼花,幾乎栽倒地上,三支梅花針也失去了準頭,耳際響起鄭元甲陰森森的冷笑道:「賤婢膽子不小,對我也敢下辣手。」

    余姑娘一擊不中,心知要糟,只要被他活捉過去,那就不知道要受多少活罪,正想嚼斷舌根一死,猛覺右肩一麻,已被鄭元甲點中穴道,週身勁力頓失,兩腿一軟,人便栽倒地上。

    鄭元甲冷笑兩聲,一順手中鳩頭杖,直向寒瑛撲去。

    鄭元甲來勢奇快,三丈多遠,不過是一掠之勢,人未到,鳩頭杖已當胸點來。

    羅寒瑛長劍一招「攔江截斗」,橫架鳩頭杖,鄭元甲冷哼一聲,右腕一振,鳩頭杖迎著長劍一掃,寒瑛只覺虎口發熱,右手一鬆,長劍脫手飛出去兩丈多遠。

    鄭元甲一杖震飛了羅姑娘手中長劍,右手一推,掌帶一股潛力斜肩劈下,寒瑛一招「金鯉倒穿波」,躍退了一丈二尺遠,誰知身子剛剛挺起,耳邊又響起了鄭元甲的冷笑聲,同時一陣勁風當頭罩下。

    羅姑娘向右一翻,又滾開八尺,鄭元甲兩擊不中,心中大怒,大喝一聲:「我看你還能不能再躲我一招。」話出口,鳩頭杖一招「橫掃千軍」,追打過去。

    驀地裡一陣金風襲到,鄭元甲不顧傷敵,回手一杖掃去,只聽得一聲爆響,鳩頭杖吃人架開,接著只聽當當幾響,有一股金風下擊。

    鄭元甲知遇強敵,閃身一退,避開一擊,細看來人滿臉油泥,一頭蓬髮,最怪的左臂衣袖齊肩截斷,手中分握一對子母鴛鴦圈。

    鄭元甲一橫鳩頭杖,怒道:「你們雲夢雙俠是江湖上叫得響的人物,怎麼競下子偷襲?」

    柳夢台側目看靜真屍體橫陳,冷笑一聲答道:「你們雪山派進犯三元觀,事先可有警訊?

    這算不算偷襲?」

    鄭元甲被問得答不出話,惱羞成怒,大喝一聲,鳩頭杖「力掃五嶽」,猛打過去。

    柳夢台、鄭元甲對拆五六招,靜玄帶著歐陽鶴、梁文龍、嚴燕兒也自趕到,靜玄看靜真死得奇慘,屍分兩截,不由一陣傷心,雙目中淚水滾滾。

    羅寒瑛緩步走近了余姑娘,眼含淚光,把她抱入懷中,余棲霞穴道受制,人雖未暈過去,卻是講不出話,側目看著羅寒瑛,只會苦笑。

    寒瑛試圖替余姑娘推活穴道,無奈鄭元甲點穴手法極重,而且又是用的陰手,羅姑娘竟推解不開。

    七星峰三元觀前後各處,都展開了慘烈的血戰,武當派中,除了祖師堂前柳夢台和鄭元甲一對一,打個半斤八兩之外,各處都現不支狀態。

    雪山派中高手源源趕到,***洞前險象環生,儒俠華元力鬥那面貌奇醜的黑衣怪人,全仗十二式連環快打,以巧快綿連的招術,和深厚的功力。

    三十個回合之後,漸漸不支,那面貌奇醜的黑衣怪人,掌風愈打愈強,招式也越打越怪,華元手中折扇由攻變守。

    逐漸封不住人家掌勢,江南神乞尚乾露,看出華元不支,立時一鬆腰中扣把,抖出蛇頭軟索鏈,喝道:「華老大,你休息一下,讓我老要飯的領教人家幾招絕學。」

    說著話,蛇頭鏈一招「穿雲摘星」,當門直擊過去,黑衣怪人一聲長笑,雙掌一緊,道:

    「你們就兩個人一齊來吧!」

    左掌一招「拂塵清淡」,隨手一股潛力逼開蛇鏈,右手一招「分浪劈蛟」,橫擊華元,儒俠閃身一避,趁勢退出,尚乾露立時展開奪命八鏈。

    但見鏈影縱橫,從四面八方攻到,這八鏈是尚乾露一生心血智力所聚,威勢奇猛,黑衣人凌厲攻勢,果被擋住。

    這當兒,峰下又傳來兩聲長嘯,華元和鐵書生聞得嘯聲後臉色大變,果然隨著那兩聲長嘯,斷崖峭壁下又躍登上兩個人來。

    第一個五短身材,頭頂幾根稀疏黃發,鬆鬆地挽了個道髻,手中分握著一對虯龍棒,來人正是雪山派紫虛道人師弟,獨行尊者康泰。

    康泰身後,跟著一個道袍背劍,五旬以上的人,華元認得是昔年橫行江南的大盜,神火真人邵文風,心中暗歎一聲,不待疲勞恢復,折扇一揮,飛步攔住倆人。

    邵文風一聲冷笑道:「華大俠就是你肯捨命一拼,今天也救不了武當派覆亡命運,我看你還是免了捲入這場殺劫之中吧?」

    華元道:「兩位也許來得遲了一步,你們看看天到什麼時候了?」

    康泰抬頭一看天,天色已到午時,武當三老功滿啟封在即,不由心中大急,一分手中虯龍棒,猛向華元攻去,口中卻喊道:「邵堂主,你快攻***洞。」

    邵文風翻身抽劍,急步向***洞口衝去,華元被康泰纏住,無法騰手攔截,鐵書生和靜涵正守在洞口,準備迎接師父,見邵文風衝向洞來,只好雙劍聯手,趕來截擊。

    邵文風長劍疾施一招「風擺枯荷」,一片冷風捲舞出手,肖俊和靜涵兩劍並飛,橫架一招,但聞得一陣金鐵交鳴,兩柄劍全吃邵文風彈震開去。

    邵文風一劍震開肖俊、靜涵兩人兵刃後,立時放手搶攻,連著八招殺手,把肖俊和靜涵逼退了八九尺遠。

    眼看攻到了***洞口,猛聽***洞兩扇石門一陣急響,忽然大開,張慧龍首先緩步而出,神醫俠萬永滄、追風俠禿頭勝衛,緊跟著出現。

    肖俊見師父和兩位師叔已功滿離洞,心中大喜,青銅劍立展太極慧劍綿綿不絕的陰柔之力,化解了邵文風凌厲攻勢。

    張慧龍步出***洞,看幾位老友都在捨命阻敵,氣聚丹田,大喝一聲:「住手。」

    他這一喝,直似巨雷迸發,只震得萬山回鳴,雪山派來襲高手和武當派門下弟子,及華元尚乾露等,都收了兵刃,跳出***。

    張慧龍掃了全場一眼,問道:「哪一位是主持的朋友,請出來,我張慧龍有幾句話說!」

    袁廣傑見武當三老已功滿出洞,擾亂三老走火入魔的計劃,已完全失敗,心中暗暗可惜,奇怪的是百步凌波譚玉笙,怎麼會不能依時蕩平三元觀,趕到***洞來。

    難道三元觀中另外還有強敵截擊,不能得手不成?他心裡想著,人卻挺身而出,接口答道:「在下雪山派太白堂袁廣傑,願洗耳恭聆教言。」

    張慧龍冷笑一聲,道:「貴派耳目很靈,我張慧龍佩服的很,所幸我三兄弟還有幾位朋友幫忙,致貴派這次大舉進犯,變成了徒勞往返!」

    袁廣傑怒道:「就是你們三兄弟不在閉門坐關期間,我們照樣敢來!」

    張慧龍笑道:「這樣很好,貴派中高人多如恆河沙數,不妨多邀集幾位同來,我們隨時候教就是。」

    袁廣傑衡量目前形勢,對方如再加上武當三老,自己方面實力就顯單薄,按下心頭怒火,冷笑道:「三元觀談不上銅牆鐵壁,十日內我們當再來拜山,屆時大家堂堂正正一決勝負便了。」

    說罷,回頭對那黑衣怪人和康泰、邵文風等一拱手,道:「我們走!」

    走字出口,立時從懷中取出一個沖天火炮,一抖手甩起十多丈高,一聲爆響,聲達五里之外,接著長嘯連起,剎那間雪山派來的人全都撤走了。

    尚乾露晃晃大腦袋,道:「你們三個要再不出來,老要飯和華老大、大和尚全得升天啦。」

    武當三老同時躬身為禮,道:「為護我兄弟坐關,害幾位力拼強敵,我們感愧極了。」

    尚乾露道:「你們少來這一套好不好,真是心裡過不去,不妨多制點佳釀待客。」

    說此一頓,又道:「柳老二去了半天,還不見回來,大概三元觀中也正在演著好戲,我們得趕上去看看。」

    說著話,尚乾露已躍登了數丈,神醫俠、追風俠雙雙躍起,如飛趕去。

    華元也惦念著柳夢台的安危,隨後急追上去,張慧龍大略地問明經過,指派了兩個弟子留守***洞,帶著肖俊、玉虎兒、萬翠蘋和一心大師也趕赴三元觀去。

    且說萬永滄等三個人急奔逾飛,趕到祖師堂時,鄭元甲已聞得袁廣傑炮聲撤走了。

    神醫俠見衛守祖師堂的靜真喪命,不由搖頭歎息一聲,柳夢台已替余棲霞解了穴道。

    余棲霞血脈一暢,第一句話便說:「羅雁秋出觀探敵未歸,幾位老前輩最好去接應他一下。」

    江南神乞聽完話,跳起來就往外跑,萬永滄、勝衛雙雙急追。

    三元觀大門外的惡鬥,也已結束,百步凌波潭玉笙和玉面女魔鄧玉珍等,都聞袁廣傑的炮聲撤走。

    尚乾露剛出觀門,只見一個青衣老人,正半蹲地上,扶著羅雁秋,在給他推宮過穴。雁秋卻星目微閉,面色慘白,全身微微發顫。

    小白猿李福手捧著小主人的白霜劍,站在一邊流淚。

    江南神乞心裡一急,一個箭步衝過去,那青衣老人正在貫注全神替雁秋療傷,猛覺一陣微風襲來,本能地一掌劈去,尚乾露揮掌一錯,當場被震退三步。

    這當兒,萬永滄和勝衛正好趕到。

    神醫俠已辨認出青衣老人是二十年前名震大江南北的南天叟。

    南天叟抬頭看了三人一眼,歎口氣道:「我兄弟恐怕不行啦,你們把他扶回去,我去給他報仇去。」

    說罷,把雁秋扶起,交給李福,回頭就走。

    萬永滄一進步,攔住去路,笑道:「葛大俠風塵奇人,既然到此,怎能連杯水也不喝就去,這位小英雄怎麼受了傷,也許我萬永滄還能略效微勞。」

    神醫俠沒有見過雁秋,又不明事情經過,故而有此一問。

    哪知南天叟聽完話,長眉一揚,冷笑兩聲,道:「我兄弟為你們武當派,連受重傷,替你們打了半天架,原來你們連認都不認識他。」

    萬永滄心中一急,道:「萬某人確不知事情經過,得罪之處,尚請原諒,葛大俠如肯賜教,萬永滄洗耳恭聽。」

    南天叟看他一臉誠懇神色,這才簡略地述明經過。

    原來南天叟拚鬥百步凌波譚玉笙,到了一百多招之後,雖然漸感吃力起來,但卻不敢大意。

    因為這時倆人都凝聚了內家真力發招,一掌一腳中都含蘊著千斤暗勁,只要中了對方一擊,縱有精湛內功,也是承受不住,只得振作精神對敵。

    那邊玉面女魔鄧玉珍,把長劍舞成一團瑞雪般的光芒,把雁秋圈入一片銀虹之中,但見險象環生,不過險而無危,她只是像斗孩子般地逗著他玩。

    激戰中,突聞得一聲沖天炮,自後山遙遙傳來,這是雪山派預先約定的撤退信號,譚玉笙和鄧玉珍雙雙躍出戰圈,百步凌波一皺眉頭,仰望天色,已到午時時分。

    潭玉笙對南天叟拱手道:「葛兄恕小弟無暇再奉陪過招,今後敵友,全憑葛兄自決。」

    說罷,又對鄧玉珍、追魂手等道:「我們走!」

    走字出口,兩條人影連著飛起。南天叟忽聽羅雁秋一聲輕微的悶哼,轉臉看去,只見他面色慘白,身體搖搖欲倒,不由大吃一驚,急走到雁秋身邊,問道:「兄弟,你怎麼啦?」

    雁秋指著六指仙翁背影,道:「白元化在臨走時候,出其不意地打了我一記五鬼陰風掌。」

    南天叟有心去追白元化,但五鬼陰風掌力已經發作,羅雁秋全身不停地打著冷顫哆嗦,只得先蹲下身子,替雁秋推穴活血。

    可是六指仙翁白元化的五鬼陰風掌風,歹毒無比,不中則已,一經中人,很難療治得好,南天叟替雁秋活動穴道,雁秋卻逐漸暈了過去。

    南天叟心如劍穿,正在無法可想的時候,萬永滄和勝衛、尚乾露等,都趕了來。

    萬永滄聽完話,一皺眉,俯身替雁秋把了一陣脈,道:「白元化這一掌力不小,不只是五鬼陰風掌侵骨,而且還震動了他的五腑。」

    尚乾露只急得臉上全沒了顏色,接道:「白元化這個老兔崽子,也算是有點名聲的人物,怎麼乘人不備時,用這種陰毒掌力傷人,老要飯的非得找著他算算這筆血帳不可!」

    南天叟雖未見過松溪真人,但卻和神醫俠萬永滄有過幾面之緣,知他是久負盛名的神醫,急道:「你看他傷得如何?是不是還可以救。」

    萬永滄沉吟一陣,道:「現在還難說,等我詳細地替他診斷之後,才能答覆。」

    說罷,抱起雁秋向三元觀中走去。

    穿過純陽、三清兩殿時,庭階上傷亡弟子的屍骨,已經打掃乾淨。剛剛到三元殿,鐵書生、歐陽鶴和羅寒瑛三個已迎出來。

    肖俊一見萬永滄抱著雁秋過來,不用問,已知道羅雁秋受了傷,看樣子傷勢不輕。

    羅寒瑛急得一聲驚叫,向神醫俠萬永滄撲去,一把抓住奄奄一息的羅雁秋,大聲喊道:

    「弟弟,弟弟,你怎麼啦?」

    小白猿李福,無限憂傷地答道:「小主人中了白元化的五鬼陰風掌力。」

    羅寒瑛只聽得兩眼發直,全身打顫,有氣無力地說道:「那是沒有救啦,弟弟,你真地要先我而去嗎?」

    說罷,眼角淚水順腮而下,人也搖搖欲倒。

    鐵書生心中一急,一個箭步,躍到姑娘跟前,輕輕扶著羅寒瑛一條臂,道:「羅姑娘,羅姑娘……」

    寒瑛一聲慘笑道:「白元化五鬼陰風掌中人無救,我弟弟完啦!」

    肖俊流著淚答道:「你鎮靜一下,我二師叔號稱神醫,也許他老人家有辦法救他。」

    萬永滄把羅雁秋送入跨院臥室,儒俠華元也聞警趕來,兩位武林名醫細心地替雁秋診斷傷勢,足足耗了有一頓飯的時間。

    張慧龍、一心大師、南天叟、肖俊等都在松溪真人平日打坐的靜室等著,一見倆人進來,江南神乞第一個忍不住問道:「怎麼樣,羅雁秋是不是有救?」

    萬永滄一皺眉道:「白家五鬼陰風掌是一種純陰寒毒的功力,破它不難,但一經打中,療治上卻是棘手異常。」

    尚乾露瞪著眼問道:「什麼棘不棘手,乾脆說你和華老大都沒有辦法就是。」

    一心大師喧了聲佛號,接道:「和尚中毒時,性命垂危,羅小俠慨贈武林中續命雙寶之一的回生續命散,也許他身上還有此物。」

    一句話提醒了華元,點點頭道:「如果他還有回生續命散,要療治五鬼陰風掌的寒毒,易如順手折枝。」

    肖俊道:「晚輩去看看,他是否還存有此物。」

    說罷,動身向雁秋臥室走去。

    江南神乞心感羅小俠兩次慨贈靈藥之恩,追在鐵書生身後跟去。

    肖俊進了雁秋臥室,羅寒瑛正在雁秋榻邊垂淚,余棲霞滿臉倦容,愁眉淚眼地站在羅姑娘身後。

    羅雁秋緩緩睜開一雙失神的大眼睛,先對寒瑛笑道:「姊姊,你不要哭啦,死也算不了什麼。一個人活到一百歲,也是免不了一死的,只是我不能手刃害死父母的仇人了。」

    說罷,慢慢把眼光轉了一遍,又道:「大哥、四哥、蘋姊姊、霞妹妹、燕弟弟,你們都來了,我心裡很高興……」

    說過幾句話,不自主打了兩個冷顫。

    鐵書生低聲問道:「你身上還有沒有大還丹和回生續命散?」

    雁秋搖搖頭,笑道:「沒有了,她送我兩包回生續命散,一包我暗中和入開水,給尚老前輩服用了,一包送給了一心大師。」

    答完話又閉上眼睛。

    江南神乞本來和肖俊一起來雁秋臥室,但他到門口見寒瑛和余棲霞站在榻側對泣,皺皺眉沒有進來,一個人留在門口。

    鐵書生緩緩鬆開了雁秋的手,長長一聲歎息,離開了雁秋臥室。

    他剛剛走出房門,尚乾露立時攔住問道:「他是否還存有續命雙寶?」

    肖俊搖搖頭,低聲答道:「沒有了。」

    兩個人進了張慧龍的靜室,尚乾露就大聲叫道:「兩包回生續命散,一包救了大和尚,一包便宜了老要飯的,現在要看你華老大和號稱神醫俠的本領了。」

    萬永滄皺皺眉頭道:「那現在只有拼著毀了他一身功力,先保得他一條命再說。」

    南天叟霍然起身,對張慧龍拱拱手道:「我兄弟不管能不能醫好,我得先找白元化報仇!」

    江南神乞笑道:「不錯,羅雁秋一條命要他全家抵償,老要飯的跟你走,咱們先到嶗山靈水崖殺光他一家子再說。」

    兩個人拔步欲走,張慧龍趕忙搶幾步攔住門道:「葛大俠和尚兄請息怒小坐,我張慧龍還有兩句話說。」

    南天叟、尚乾露入座後,兩隻眼都注定在松溪真人臉上,張慧龍微微一笑,道:「刀槍無眼,動上手就難免傷人,雪山派此次大舉來犯,盡出精銳高手,承幾位好友仗義援手,使三元觀得保無恙,我們三兄弟感戴莫名,武當門下弟子,在此一搏之後,固然死傷不少,但雪山派也有人橫屍濺血,白元化以成名武林的人物,攻人不備,用心可誅,羅雁秋為我們遭人暗算,這個仇自然是非報不可。武當派自我張慧龍起不論是誰,都得記著這筆帳。不過冤債有主,我們應該找白元化這個人算帳,如果葛大俠和尚兄在一怒之下,仗劍靈水崖,殺了白元化一家老幼無辜,雖可逞一時之快,但恐將在江湖上留下不義之名。雪山派撤走之時,留下十日之約,屆時白元化或可同來,無論如何,我們必先替羅雁秋報仇,葛大俠和尚兄以為貧道這兩句話,是不是有點道理?」

    尚乾露默然無語,南天叟沉吟一陣,點點頭笑道:「話是不錯,不過我也有幾句話得先說明,我和貴派及雪山派,都談不上恩怨,也沒有存心來排難解憂,到武當山只是找我兄弟,如果我羅兄弟有了個三長二短,我在搏殺白元化後,就要告辭。」

    張慧龍笑道:「葛大俠超逸人間,嘯傲山林,一向超然於各門派紛爭之外,貧道決不敢相強。」

    說罷,轉過臉又對華元和萬永滄道:「華兄弟、二師弟再盡心為羅雁秋診斷一下病情。

    難道五鬼陰風掌的寒毒,天下真是無藥能夠治得嗎?」

    萬永滄搖著頭答道:「縱是有藥物能夠解得,但一時間也不無處可求,小弟金針閉穴之法,雖可遷延一些時日,但至多可撐七天,七日後就無法再救了。如果要徹底清除寒毒,那就必須先用金針洞穿他十二死穴,再用滾醋迫毒,不過這樣雖迫出寒毒,保得性命,只是他一身功力,卻將付之流水,而且今後永遠不能再練武功了。」

    張慧龍沉吟半晌,問道:「東海三俠行蹤不定,這件事誰能做得主呢!」

    「目前只有和他姊姊商量了。」

    張慧龍歎息一聲,道:「事已至此,夫復何言,華兄弟就和二師弟去和他姊姊談談吧。」

    萬永滄和華元進入雁秋臥室,羅寒瑛、余棲霞還守在床側未走,儒俠低聲對寒瑛道:

    「羅姑娘,我有話跟你商量。」

    寒瑛隨儒俠離開雁秋臥室,華元把心意說出,請姑娘早些拿個主意,好動手療治寒毒。

    羅姑娘只聽得一身冷汗,呆在那幾半晌說不出話,儒俠歎息一聲,道:「寒毒正逐漸攻心,姑娘如不能及早拿定主意,時間愈延,醫療上愈是棘手。」

    羅寒瑛一咬牙道:「那你就替他迫出寒毒,留下他的命吧!」

    華元點點頭,又是兩聲歎息,緩步入室,告訴了萬永滄。神醫俠回頭一面吩咐準備滾醋,一面從懷中取出金針,正要刺雁秋要穴。

    嚴燕兒突然跑了進來,他聞得二師叔要用金針過穴之法,洞穿秋哥哥身上十二死穴,心中甚是痛惜,急痛之間,心裡一慌,一下子撞在靠窗的書案上面。萬永滄一皺眉頭,叱道:

    「你慌慌張張跑什麼?」

    哪知他一叱,嚴燕兒更是慌亂,向旁邊一閃,巧不巧,他衣袖掛在書案抽斗的鐵環上,嘩地一聲,抽斗整個被嚴燕兒衣袖帶摔出來。

    但見一點白影由抽斗中飛出,萬永滄左手一抄,抓在手中,同時一心大師也伸手接住了抽斗。

    神醫俠細看手中抓得之物,是三寸大小一個羊脂玉瓶,純白如雪,晶瑩透明,外面還雕刻著精緻的花紋,裡面滿是液汁,不知何物,隨開瓶塞,立時有一種濃烈香甜,透入肺腑,細細一看,不禁大聲叫道:「千年靈芝液,罕世奇品,起死回生,武林中傳言的續命雙寶,何足和靈芝液相提並論,羅雁秋的傷勢再厲害十倍,也是得救啦!」

    他這一叫,一心大師、羅寒瑛等,不禁全都一呆,尚乾露晃晃大腦袋道:「你別太高興,看清楚再嚷嚷好嗎?」

    萬永滄大笑道:「我雖然沒有見過千年靈芝,卻是認得此物,吃一滴延年祛病,吃兩滴駐顏益壽,萬永滄研討一輩子醫理藥書,還會弄錯不成,不信請華兄詳細過目便知。」

    華元接過玉瓶,鑒賞一陣,笑道:「如果藥書上記載的沒有錯誤,這確實是千年靈芝液無誤,羅雁秋收藏著這等奇品,卻是甘心讓寒毒折磨著自己,這孩子可真把我華老大給擺佈得糊糊塗塗了。」

    這時,玉瓶中散出的香甜,更是濃烈,整個房間的人,都覺得香氣浸入肺腑,一心大師放下了一件心事,笑道:「羅雁秋神通實在不小,老和尚對他也有點莫測高深了。」

    江南神乞尚乾露卻瞪著眼喝道:「你們儘管高興個什麼勁呢?

    還不一定能不能驅除五鬼陰風掌的寒毒,先替人家醫好了病,你們再高興好不好。」

    萬永滄把玉瓶倒轉,放入雁秋嘴裡,千年靈芝液立時瀝瀝而下,足足有三分之一,萬永滄才停住手,合上瓶塞。

    尚乾露皺皺眉說道:「你怎麼不讓他把一瓶完全服下呢?」

    萬永滄笑道:「他服用總在十滴以上,不出半個時辰,立見神效,這種天地間無上珍品,如不能善為運用,實在可惜。」

    這時候,鐵書生陪著南天叟也來看雁秋,嚴燕兒一見大師兄,就拉住肖俊一隻手,告訴他事情經過,兩個都圍在雁秋身側,靜觀其變。

    再說羅小俠服了千年靈芝液後,果然不過頓飯工夫,面色逐漸好轉過來,睜開眼覺得身上痛苦全失,不由呆呆地望著圍在床前人發愣。

    羅寒瑛拉著雁秋一隻手,低聲問道:「弟弟,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好些?」

    羅雁秋緩緩抬起兩臂,覺得寒意全消,不由瞪著一雙大眼睛道:「咦!奇怪呀,我怎麼好像完全好了呢?」

    說著,一挺身就要坐起。

    羅寒瑛一把按住他,臉上愁苦全失,微笑著道:「你不要動嘛!」

    雁秋眨眨眼,笑道:「哪位老前輩替我醫好了病,我得拜謝救命大恩。」

    江南神乞接口笑道:「這話是怎麼說呢?除了你大概別人就更糊塗,我老要飯的也對你有點佩服了,現在我們不打擾啦,你好好休息一下,自己想想吧。」

    說罷,拉著一心大師,首先退出雁秋臥室,接著萬永滄、華元等也退了出去。房間中只餘下羅寒瑛、余棲霞、嚴燕兒和鐵書生肖俊。羅姑娘拿起放在雁秋枕邊的白玉瓶問道:「這玉瓶是誰送給你的?」

    雁秋搖搖頭,道:「我也不知誰的東西,早上起來,在書案上發現的,燕弟弟問我,我也答不出原因,瓶裡裝了滿滿一瓶白色液汁,聞起來甚清香,卻不知是什麼東西?」

    寒瑛仰著臉想了一陣,眼光又轉在雁秋臉上笑道:「這玉瓶中是千年靈芝液,要不是有這瓶靈液,那就糟啦!送你這瓶靈芝液的人真好。」

    說著,替雁秋蓋好棉被,放下玉瓶,拉著余姑娘,轉身就走。

    千年靈芝液是天地間無上仙品,雁秋服用之後,立覺週身痛苦全失,精神逐漸好轉,此刻,守在他房中的人都退了出去,兩間臥室中靜寂異常。

    雁秋順手摸起枕畔玉瓶,很細心地鑒賞把玩,美玉無瑕,晶瑩如雪,瓶中靈芝液清香陣陣,只是想不出什麼人送來這種千古珍品,不覺望著玉瓶呆呆出神。

    再說萬永滄喂雁秋服下靈芝液後,心知已是無礙,只要休息一天就可完全復元,不過他心裡卻暗暗驚奇,想不出靈芝液來歷,回到張慧龍打坐靜室,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給師兄。

    松溪真人聽完話,心裡也暗覺驚奇,不過他外形仍保持著鎮靜,淡淡一笑,並不追問,一心大師卻暗裡吟了一聲阿彌陀佛。

    這當兒,鐵書生進了靜室,走近張慧龍,低聲說道:「三元殿素宴已經擺好,請師父和幾位老前輩入席。」

    張慧龍回頭笑道:「擊鼓鳴鐘,凡是留在觀中的客人,都要請到。」

    肖俊答應一聲退出去,張慧龍起身合掌,對江南神乞等一禮笑道:「愚兄弟閉關期間,雪山派乘虛犯山,如非幾位捨死忘生地力阻強敵,武當派百年的基業恐怕就在雪山派這次攻山中毀去,設宴三元殿說不上是酬謝辛勞,只能算略表寸心,尚兄一向都責備我們武當山俗庸規矩太多,不能放懷暢飲,今天不但要請尚兄盡量一醉,貧道也要和各位拼拼酒量。」

    尚乾露側臉看了瘋俠柳夢台一眼,微笑道:「牛鼻子在風雲洞悶了數十天,想不到悶出了心眼兒,擊鼓鳴鐘,排宴三元殿出人意外,不管怎麼樣,有酒喝老要飯總是贊成,江湖上都稱你瘋子和老要飯的是兩大酒鬼,可惜的是我們倆還沒有拼過酒量,既是牛鼻子動了善心,咱們不拼出勝敗,就不許停杯。」

    柳夢台笑道:「瘋子早有這個心願,和你老要飯的鬥心,柳老二甘願認輸,拼酒量倒得試試。」

    幾人談笑聲中進了三元殿,大殿上已擺好了三桌酒席,武當派中第二代入了玄門的弟子都已穿得整整齊齊,分別來到殿上。

    他們純以靜字排行,共計十三個,再加上鐵書生肖俊、歐陽鶴、玉虎兒、嚴燕兒、萬翠蘋六個俗家弟子,總計一十九人。

    十三個玄門弟子,一戰之中死去了三個,餘下了十人,四大護法也變成了三大護法。

    張慧龍步入三元殿,見二代弟子中少了三個,心中一陣難過,不由一聲長長歎息。

    尚乾露流目四顧,只見三元殿的黃緞遮幔已然打開,一座丈餘高低神像前面供著四色鮮果,寶鼎香煙飄飄,氣像甚是莊重。

    張慧龍等入殿之後,但聞得三聲鼓響鐘鳴,十一個弟子一齊跪拜地上,江南神乞看到這種莊嚴肅穆的氣氛,不自覺收斂了嬉笑常態,也變得一臉莊嚴。

    這時,鐵書生肖俊等六個俗家弟子,也陪著羅寒瑛、余棲霞、李福、諸坤等進了殿門。

    張慧龍帶著萬永滄、勝衛,緊走幾步,到了神案前,恭恭敬敬對著張三丰神像參拜下去,肖俊等也紛紛跟著跪拜下去。

    拜畢,又三聲鐘鳴鼓響,兩邊的黃緞遮幔緩緩收合一起,遮住了張三豐的神像。

    張慧龍轉過身子對南天叟、尚乾露拱手笑道:「各位請入席,素餚薄酒,但請放量一醉。」

    說完話,合掌肅客入座。

    武當三老陪著南天叟、尚乾露、雲夢雙俠和一心大師等一桌,肖俊等六人陪著羅寒瑛、余棲霞、黑羅漢、諸坤等一桌,靜玄帶著十個師兄弟一桌,酒過三巡,肖俊放杯一歎,道:

    「可惜秋弟弟掌傷未癒,不能吃酒!」

    言下,臉上神色慼然。

    南天叟雖被武當三老敬如貴賓,殷殷勸酒,但他臉上始終未露歡愉神色。

    尚乾露數杯酒下了肚,豪興勃發,見瘋俠不停喝酒,笑道:「柳老二,咱倆一較酒量如何?」

    柳夢台當然高興,這兩個都是江湖上出名的酒鬼,酒量實在大得嚇人,兩個人也不猜拳舉杯對飲,一口氣喝了百杯左右。

    嚴燕兒看別人正喝得熱鬧,藉機離開了三元殿,剛剛到了殿門口,見一個守值人急急忙忙跑進來,嚴燕兒迎上去,低聲叱道:「你慌慌張張跑什麼?掌門人在三元殿中宴客,你難道不知道嗎?」

    別看嚴燕兒人小,在三元觀中輩份卻是不低,三代弟子們見了全得喊聲嚴師叔。

    「弟子本知掌門人在宴客,哪裡敢去驚動,只是觀外來了一青年書生,自稱是肖師伯的朋友,說有要緊的事非同肖師伯面談不可。」

    嚴燕兒眨了兩下大眼睛道:「有這等事,你帶我去看看他。」

    當值道人答應一聲,帶著這位小師叔,穿過了三清、純陽兩殿,果然大門裡面甬道上有四個三代弟子,攔著一個青衣書生。

    那青衣人似已等得不耐煩,看樣子就要動手硬闖,嚴燕兒搶幾步迎上去,拱拱手問道:

    「朋友貴姓,找我肖師兄有什麼事?」

    一邊說話,一邊藉機打量人家,只見那人生得嬌小俊美,膚白如雪,秀眉淡淡,眼凝秋水,眉宇間滿是焦急神色。

    青衣人也看了嚴燕兒兩眼,不由暗讚道:武當門下果然都非凡質,不管大小都很俊雅,心裡想著,嘴裡卻答道:「我找肖俊有要事轉告,但非親自見他不可。」聲音柔婉,甚是清脆。

    嚴燕兒聽得一皺眉頭,道:「你有事對我說也是一樣,我是他師弟,我們師兄弟情誼骨肉,不分彼此。」

    話答得雖然很好聽,但卻不脫孩子氣,只聽得那青衣人雙頰兩片紅暈,不自覺低頭看著自己全身衣著。

    嚴燕兒看他不肯吐露姓名,立時又接道:「你要再不肯告訴我姓名,我就把你攆出去了。」

    青衣人一聳兩道秀眉,道:「你怎麼這樣凶呢?鐵書生是不是不願見我?」

    說罷,臉色忽變淒然,眼眶裡滿蘊淚水。

    嚴燕兒怔了一怔,搖搖頭道:「他根本就不知道你來,怎麼會不願見你呢?那麼大的人,怎麼一下子就像要哭的樣子?」

    青衣人被他說得大感尷尬,兩頰越發紅得厲害,遮不住眉稍眼角洋溢的歡愉之情,停了一陣才帶著懇求的語氣道:「小兄弟,你帶我去見見他吧!我確有很重要的事對他說,他見了我就知道我是誰了,我的時間很寶貴,不能耽誤了!」

    嚴燕兒聽他語氣柔和,而且說得又很認真,點點頭道:「好吧!

    那你就跟我進去,不過我肖師兄正在陪客人吃喝,你不能亂闖,必須聽我話,讓我把他偷偷地叫出來,你們見面。」

    嚴燕兒轉身帶著那青衣人向後走去,攔擋那青衣人的數個道人,看是小師叔帶著,自是不敢再攔去路。

    嚴燕兒把青衣人帶到東廂一間客室中,自己卻又溜回三元殿。

    偏巧一桌人別的都在,單單的不見了肖師兄,嚴燕兒心裡一急,跑近萬翠蘋低聲問道:

    「蘋姊姊,肖師兄哪裡去了?」

    萬翠蘋道:「剛才還在這裡,是不是看雁秋去了?」

    嚴燕兒一想可能不錯,便跑到雁秋房中去找肖俊,進門一看,果然不錯,鐵書生正坐在床邊和雁秋談話。此刻羅雁秋的病完全好了一樣,兩人談得正入神,嚴燕兒進了門就叫:

    「大師兄,快些,有人找你。」

    肖俊一愣問道:「什麼人?哪裡來的?姓什麼?」

    嚴燕兒搖著頭,道:「他非見你不說,快走吧!人家等了很久啦。」

    肖俊站起來,嚴燕兒跑出了門,一疊聲催著要快,兩個人過了三元殿,嚴燕兒帶肖俊進了那青衣人守候的客室。

    肖俊剛進門,那青衣人已一個飛縱躍了過來。

    鐵書生一定神,看清來人是誰,心中猛地一震,不覺失聲叫道:「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呢?」

    青衣人答道:「我要見你,就跑來了。」

    鐵書生急得抓著頭,道:「這怎麼行呢?我師父還不知道這件事……」

    那青衣人接道:「我師父也不知道,知道了我就不能活啦!」

    肖俊低下頭沉思,一時間答不出話。

    嚴燕兒越看越糊塗,不覺走近肖俊身邊,問道:「大師兄,你們是怎麼回事,我越看越不明白了。」

    鐵書生正感為難,哪有心情答覆嚴燕兒問話。

    忽聽客室門外,小乞俠叫道:「你不明白,趁早來問我小要飯的!」說著,大笑而入。

    青衣人一見諸坤,立時滿臉羞紅,對著小乞俠福了一福。

    小乞俠一把拉著嚴燕兒,笑道:「梅兄,這一揖沒有白作,我已替你打通了不少關節。

    瘋師叔和我小要飯的師父都答應全力幫忙,你儘管準備著吧!」

    說罷,又回頭對嚴燕兒笑道:「你這小精靈鬼,咱們回三元殿喝酒去,等我喝足了酒,再告訴你。」

    拉著嚴燕兒往外就跑。

    房裡只餘下了鐵書生和女扮男裝的梅影仙。

    梅影仙見肖俊只管低頭不說話,心中一陣難過,幽幽問道:「你當真不高興我來見你?」

    鐵書生搖搖頭,道:「肖俊並非忘情負義之人,這件事縱然鬧個血染黃沙,我也絕不後悔,大丈夫豈可有愧於天。不過,你這時忽然來此,我一時之間,確實難想出妥當辦法安排你。」

    梅影仙無限安慰地笑道:「只要你不變心就行了,至於我們將來,我也不敢去想。你現在不要為難,我來找你,是有另外的事對你說。」

    梅影仙繼道:「我閔師叔和於師叔,以及我們七個師兄妹都來了。雪山派中,到的高人更多,除非有特殊變化,這兩天之內就要對付你們,手段異常毒辣。詳細計劃我不知道,大概是分成二批下手,一批和你們正式挑戰,另一批人放火燒山,先毀去你們根基。

    聽說,還有什麼毒物毒獸之類,我聽到這些消息後,心中急得不得了,總覺得來告訴你,才能安心。」

    鐵書生猛地上前一步,拉著她一隻手道:「你為我總是冒險,以後千萬不要再如此了。」

    梅影仙緩緩說道:「不知為什麼?我現在不只為你一個人擔心,甚至為你的朋友擔心。」

    肖俊只聽得感情激動的低聲說道:「我要你為我珍重。」

    梅影仙抬頭一看,道:「你送我出觀吧!我不能再停留了。」

    肖俊送她出了三元觀,互道珍重而別。

    鐵書生送走梅影仙之後,再回到三元殿,席尚未散,江南神乞尚乾露正在和瘋俠柳夢台拼量,但見兩個人兩雙手,不停地舉著酒杯,酒杯沾唇,立時若長鯨吸水,一杯酒點滴不存。

    尚乾露歎口氣道:「老要飯的一向自鳴酒量無敵,哪知柳老二也是這樣能喝,再要拼下去,我真得醉倒了。」

    柳夢台大笑,道:「你不要傷心歎氣,柳老二也到酒足量盡,你要再和我拼,我寧可甘心認輸。」

    說罷,推杯離席,大笑著離開了三元殿。

    一席酒至此結束。

    匆匆時光,轉眼過了三天,羅雁秋身體不但已完全復元,而且較未受傷前精神尤好。

    嚴燕兒見雁秋病好之後,一直就和秋哥哥膠在一塊兒,不肯離開,雁秋沒法子,只得傳他些劍招。

    再說,肖俊本想把梅影仙傳來的警訊告訴師父,但又怕師父追問來源,這件事關係很大,鐵書生不願讓師父在這重重危難的時候,再為自己的事傷心費神,那就只有暫時瞞起真相。

    也虧肖俊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他對松溪真人獻策說,雪山派既約近日中一戰,決不會退到什麼太遠的地方。

    武當山峰嶺起伏,幽谷處處,敵人可能就在附近幽谷中隱藏,尤以百回谷一帶,更是深谷盤旋,曲折隱秘,應當留意監視,預作佈置,以免為敵人偷襲所逞。

    鐵書生一席話,頭頭是道,張慧龍自是嘉勉接納,武當第二代弟子們,除嚴燕兒外共分三組,日以繼夜巡視各處要道,鐵書生心裡有數,自然對百回谷那方面特別留心。

    五六天匆匆過去,仍不見有敵蹤出現,肖俊相信梅影仙決不致騙他,敵人來得愈晚,可能來勢也愈大。

    這天晚上月明如晝,碧天如洗,鐵書生帶著歐陽鶴、梁文龍,三個人守在七星峰右側一株高大松樹上,眺望敵蹤,大約在二更左右,突然見數里外,飛起來兩隻流星煙火,直衝霄漢,爆開數點火星灑下。

    鐵書生一見流星煙火,已知敵人要明目張膽地來犯,立時命梁文龍回觀中,報告掌門師尊,自己和歐陽鶴仍留在松樹上,監視敵蹤。

    驀地裡,月光下飛起一團黑影,直若巨鳥凌空而來,眨眼工夫,已到了七星峰山腰,一起一落,就是五六丈高低。

    來人異常快的身法,使肖俊大感吃驚,看此人來勢,武功之高,為生平僅見,似是要凌駕師父之上。

    就在鐵書生心念轉動的剎那工夫,來人已登上七里峰,肖俊心裡一急,明知不是人家敵手,但也顧不得許多了,大喝一聲:「什麼人?敢夤夜闖山。」

    縱身一躍,人也從大松樹上落下來,半空中,弓腰握劍,人落下,劍化銀光如虹,連人帶劍猛向那來人撞去。

    來人只微一閃身,寬大袍袖一拂,立時有一力道把肖俊連人帶劍架到一邊,鐵書生定神看去,只見來人是個童顏鶴髮、鬚眉皆白的老人,穿一襲淺灰色道袍,背後斜插一柄垂著尺長黃穗的寶劍,高腰白襪子,福字逍遙履,雙目神光炯炯,面色一片肅穆,風標如蒼松古月,望著肖俊道:「你是張慧龍的門下,還是萬勝的門下?」

    口氣托大得把肖俊嚇了一跳,這就使他想起小乞俠諸坤在大巴山中遇上的武當派僅有一位老前輩萬里游龍呂九皋,立時躬身答道:「弟子是掌門師尊門下,叫肖俊,老前輩可是呂老師祖嗎?」

    呂九皋呵呵一笑,道:「你就是鐵書生嗎?很好,很好。」

    肖俊躬身道:「不敢,弟子叫肖俊。」

    呂九皋點點頭,還未來得及答話,歐陽鶴也從那大樹上跳下來,肖俊告訴他是誰後,兩個人雙雙下拜。

    突見三條人影閃電奔來,眨眼工夫已到呂九皋等面前,最前一個道袍飄風,正是武當派掌門人松溪真人張慧龍,後面緊跟著神醫俠萬永滄、追風俠禿頭勝衛。

    武當三老見了呂九皋後,一齊躬身下拜,萬里游龍搖搖頭,道:「你們都起來啦!雪山、崆峒兩派已集了不少高手,還帶有一群猛獸毒物,今夜三更前,分三路大舉犯山,東海三俠中悟玄子、一萍生已仗義出手,攔截他們正中最厲害的一路,左右兩路即可抵達七星峰下。

    你速召集弟子,分守要隘阻敵,他們所帶毒物很多,如讓他們逼近了三元觀,恐怕要傷很多人,克制他們毒物猛獸最好是用火,你可把門下弟子分派要道,用火勢阻擋他們所帶猛獸毒物。」

    呂九皋又道:「最重要的是要控制火勢,不要讓火勢擴展,你們三人及你們邀請來的高手,可分頭巡視,阻擋他們搶上峰來,我已和東海三俠中悟玄子、一萍生約定,待天色將明時,把他們各路高手引集在七星峰下,作一次了斷。」

    張慧龍聽完話,合掌答道:「弟子就召集門人分派阻敵,請師叔入觀中稍作休息,代弟子主持克敵大事。」

    萬里游龍搖搖頭,道:「你是武當派的掌門,這種大事還客氣什麼?就是我,也得一樣地聽你調遣。」

    呂九皋話雖講得和氣,但已隱含責備之意,張慧龍道:「叔師既如此吩咐,弟子怎敢不遵,那麼就請你老人家帶萬、勝兩位師弟,及雲夢雙俠、江南神乞、一心大師幾位,專門對付搶登峰上的兩派高手,弟子當親自督促門下二三代弟子,及幾位友好門下,負責阻擋兩派犯山的猛獸毒物。」

    說完話,又合掌對著呂九皋一躬身。

    萬里游龍也合掌還了一禮,答道:「我遵掌門令諭。」

    張慧龍回頭吩咐萬永滄、勝衛,道:「兩位師弟可帶呂師叔先入觀中,會合華、柳、尚三友及一心大師,立即巡邏全山,救應各處要道,攔截敵人搶登峰上高手,無論如何,不要讓敵人闖入三元觀中。」

    萬永滄、勝衛,各對張慧龍躬身一揖,帶著呂九皋先回三元觀去。

    松溪真人恭送師叔去後,才回頭對肖俊道:「你立刻去召集二三代弟子,聽候遣派。」

    鐵書生應了一聲,自回三元觀去。

    張慧龍帶著歐陽鶴,繞著七星峰走了一周,回到三元殿時,肖俊已集齊了武當門下二三代弟子,列隊恭候。

    張慧龍很鄭重地宣佈雪山、崆峒兩派犯山計劃陰謀後,即刻分派靜涵、靜月及七位二代弟子帶領三代弟子四十人,各帶引火之物,及布團菜油,分守各處要道,阻擋敵人猛獸毒物登山,肖俊、歐陽鶴、梁文龍、玉虎兒、萬翠蘋,隨時救助各處要隘。

    小乞俠搶兩步攔住張慧龍,問道:「張師伯,何以不分派晚輩的工作,莫非嫌晚輩微末之技,不足以擔當大任嗎?」

    小乞俠幾句話急不修辭,說過了才覺有些過分難聽,不覺歉意地看了松溪真人一眼,垂下了頭。

    張慧龍微微一笑,兩道炯炯眼神,逼視在諸坤臉上,答道:「諸賢侄機智絕倫,你師父那七孔黃蜂針簡,號稱武林一絕,非不遣派賢侄工作,實在另有一件大事情托辦。」

    小乞俠諸坤聽得一怔,道:「重大事情,小要飯的可能擔當得了嗎?」

    張慧龍笑道:「這件事,除了你要飯的以外,別人卻是真辦不了。」

    諸坤道:「師伯吩咐就是,小要飯的當盡心力,死而無恨。」

    張慧龍笑道:「羅雁秋傷勢雖愈,但身體尚未完全復元,你和三寶小師父,羅、余兩位姑娘,就負責保護羅雁秋安全吧!你別認為這件事情容易,要知能闖入三元觀的,都是一流身手,東海三俠已為我們武當派的事,不惜和雪山、崆峒兩派結仇,如果羅雁秋再出了差錯,實在愧對東海三俠。」

    再說靜涵等九大弟子,分佈七星峰各處要隘,也不過剛剛安置妥當,已聞得連續的怪嘯聲遙遙傳來。

    不大工夫,七星峰南、北兩個山角下,突然響起了幾聲虎嘯獅吼,而且一鳴群起,剎那間嘯聲滿山,不知有多少猛獸逼到了七星峰下,深夜中,這聲音是那樣淒厲刺耳,懾人魂魄,饒是武當派弟子們早有準備,也不禁聽得心驚膽顫。

    虎嘯獅吼聲中,又隱隱聞得一種輕微的沙沙之聲,猶如千萬隻春蠶食桑,夾雜在猛獸狂吼怒嘯聲中,愈覺恐怖至極。

    這當兒,守在南、北峰角要隘的靜涵、靜月,已是再忍不住,雙雙下令,伏在峰邊的三代弟子們,立刻燃起預先做好的菜油浸制市團,紛紛拋向峰下。

    眨眼工夫,數十團火球滾下峰壁,火光中,只見千萬條毒蛇,正向峰上游來,峰下面數十隻獅、虎,仰首怒嘯,一見那數十團火球後,越發狂嘯怒吼得厲害。

    鐵書生肖俊也聞得警訊,帶著玉虎兒、歐陽鶴等趕來增援,火球紛飛,引燃了峰腰中不少枯草矮松。

    不過一盞熱茶工夫,火勢威力增大,這樣一來,千萬條正向峰上游來的毒蛇,吃火勢擋住,而且,有不少被火球擊中燒死。

    雪山、崆峒兩派似乎沒有想到,武當派會預有準備,不惜七星峰草木受損,用火勢阻擋毒蛇。

    陡然間,峰下一角,響起來一陣尖銳悠長的竹哨聲,千萬條受阻毒蛇,聞得那竹哨聲後,突然振作起來,冒著火勢,急向峰上搶游。

    鐵書生心知這群蛇,必然都是極毒的蛇,只要咬中一口,就不易解救,如果真被毒蛇游上七星峰,再大本領也不易對付,那就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傷亡在毒蛇口中,好在敵蹤只在南、北兩側出現,尚可調集力量對付。

    一面命玉虎兒去調用扼守他處要隘的人,趕來以增力量,一面斷然作主,不惜冒火燒山的危險,把火勢擴展加大,一會工夫,南、北兩峰角百丈之間山腰中草樹,盡被燃著,宛如一道火壁。

    這樣一來,毒蛇已無法突過火壁,部分游過火壁的毒蛇,讓肖俊等石子紛紛擊斃,能游近峰頂的毒蛇,已是不多,再經武當弟子們一陣劍劈石打,全部了帳。

    話雖如此,武當派三代弟子中倆人仍被毒蛇咬傷,肖俊立時命人把被毒蛇咬傷的弟子,扶入三元觀中請二師叔神醫俠萬永滄解救,萬永滄醫道精深,過去常年出沒深山大澤中尋采靈藥,配用各種解毒藥物,療治自不太難。

    再說雪山、崆峒兩派原分三路襲山,中間一路高手,吃東海三俠悟玄子、一萍生隱身暗截,耽誤了不少時間,致未能和左右兩路同時會合到七星峰下,而中間一路,又是雪山派中這次侵犯七星峰最厲害的幾個高手,由百步凌波譚玉笙率領。

    左邊一路由雪山派高手七星掌袁廣傑、雙飛環鄭元甲倆人率領。

    右邊一路,以崆峒派乾坤手閔雕為首,帶著師弟三手真人於天豪,和閉眼殭屍苗一飛,及崆峒門下弟子四龍三鳳。

    且說袁廣傑見蛇群被火勢擋住,已經無法再攻上山頂,武當派既然存了破釜沉舟之心,不惜自己放火燒山,即讓再驅蛇群繞從他處游上,恐也難如願。

    再看看蛇已被燒死了不少,再不及早收了蛇群,恐怕損耗更大,立時下令收退蛇群,但聞驅蛇人幾聲竹哨,被火勢逼得已向峰下游退的蛇群,立時紛紛竄下峰壁,游入特製籐蔞之中。

    蛇群一退,袁廣傑立時帶鄭元甲,及雪山派內三堂中選拔的高手四人,向峰上搶登,同時玄陰門下兩個隨來的馴獸弟子,雙雙口發長嘯,嘯聲未落,數十隻巨獅猛虎,紛紛躍進,但聞幾聲悶雷般的怒吼,捲起陣陣風聲,一齊向峰頭撲去。

    袁廣傑自恃藝高膽大,手舞雁翅流金鐺,當先搶上,峰腰一道火壁能阻擋千萬毒蛇,但卻擋不住袁廣傑絕頂輕功。

    他逼近火壁,立時縱身而起,火光照耀中,直若一隻巨鳥沖天,一掠之勢,已躍過火壁。

    雙飛環鄭元甲亦不甘示弱,雙臂一抖「一鶴沖天」,全身拔起來兩丈多高,不借實地,左腳在自己右腳上一點,猛提一口丹田真氣,身子斜飛,落地已過火壁八九尺遠。

    緊接著四個雪山派高手,各展輕功提縱身法,—一躍過火壁。

    鐵書生見敵人已躍過火壁,向峰頂搶登,立時仗劍急撲過去,青鋼劍一招「挾山超海」

    全力攻向敵人,想趁敵人落足未穩之際,把他逼下崖壁。

    袁廣傑見肖俊長劍迎面劈下,一聲長笑,腳還未落在實地,右手雁翅流金鐺已自出手,迎著肖俊長劍一擋,只聞得一陣金鐵交鳴之聲。

    鐵書生長劍被震直盪開去,右臂全麻,虎口發熱,就這一瞬工夫,袁廣傑已腳踏實地,流金鐺「橫掃千軍」,還攻過去。

    鐵書生吃人一架之勢,長劍幾乎脫手,哪裡還敢硬接人家排山倒海般的一鐺橫掃,仰身向後一翻,袁廣傑趁勢一上步,搶上峰頂。

    驀地裡,一聲狂笑傳來,峰上暗示處,躍撲來一團黑影,人未到,一柄九尺六寸長的蛇頭鏈,閃電般點向袁廣傑的前胸,來勢疾逾飄風,力道又那樣強猛,袁廣傑被這一迫之勢,逼退兩步。

    來人一鏈狠攻,逼退七星掌後,立時展開快速無倫的招數,蛇頭軟索鏈縱打橫擊,招招狠辣。

    袁廣傑看來人正是武當後壁***洞前,和自己對掌拼功的江南神乞尚乾露,不由大怒,展開八十二斤的雁翅流金鐺,和江南神乞搶攻。

    無奈尚乾露居高臨下,地勢上點了不少便宜,袁廣傑置身峰壁,一面接架尚乾露的軟索蛇鏈迅猛的攻勢,一面還得分神留心腳下,怕一步踏空,就得跌下峰去,這樣一來,縱有非常的功力也要大打折扣。

    何況,尚乾露搶制了先機,蛇頭鏈直若冰雹驟落,袁廣傑雖還有接架之力,但如想衝上峰頂,卻是不易。

    就在袁廣傑搶登峰頂的同時,雙飛環鄭元甲也在向峰頭搶登,倆人也就不過是一步之差,袁廣傑吃江南神乞軟索蛇鏈逼住,鄭元甲也被武當三者中追風俠禿頭勝衛一對鐵索月牙軟鞭攔住。

    另四個雪山派的高手,被儒俠華元鐵骨扇和一心大師一支鐵禪杖架住,老和尚、儒俠這次都動了真火,鐵骨扇和鐵禪杖都不再留情,不到十合,四個人已被逼得招架無力,險象環生。

    幾十隻巨獅猛虎,也各發狂威,越過火壁,衝上峰來,這群猛獸,來勢聲威之大,實在嚇人。

    瘋俠柳夢台及肖俊、玉虎兒等一般武當弟子,紛紛挺兵刃和猛獸搏鬥,柳夢檯子母鴛鴦圈先斃一虎,緊接著鐵書生也得了手,青鋼劍劈死一頭獅子。

    無奈這群猛獸不下二十多頭,狂撲怒吼,兇猛無比,武當派第三代弟子中,有二個人被猛獸活活咬死。

    萬翠蘋獨鬥一獅、一虎,也被迫得手忙腳亂,可是,此刻大家都在和獅、虎搏拼,無法抽身救她。

    正當萬姑娘危險萬分,突聞得一聲清嘯響自身後,嘯聲如龍吟直衝雲霄,聲未到,人已趕到,來人正是武當派僅存前輩名宿、萬里游龍呂九皋。只見他大袖飄舞,勁風隨起,眨眼工夫,被他運用內家罡力,一連擊死了三獅二虎。

    這時,柳夢台也運起了混元氣功,全身堅逾鋼鐵,向二虎迎去,子母鴛鴦圈連下重手,一口氣也斃了三虎一獅。

    這一下,一群猛獸瘋狂撲擊,頓受挫折,餘下的數頭獅、虎紛紛退下峰壁。

    幾十頭獅、虎雖未能闖上峰頂,可是經猛獸一鬧,絆住了呂九皋和瘋俠及肖俊等人,致使右面一路,搶登上了七星峰。

    原來,乾坤手閔雕,看左面搶登七星峰頂後,心裡很不以為然,因為中間一路尚未趕到,而中間一路,又是實力最強的一路,但他如不接應袁廣傑,又怕引起雪山、崆峒兩派的誤會,沒法子,只得帶著三手真人於天豪,閉眼殭屍苗一飛,及四龍三鳳,也向峰上搶來。

    武當派埋伏在峰頂的弟子,自是無法攔擋得住,被閔雕衝上了峰頂。

    乾坤手登上峰頂後,看武當弟子,正攔住幾十頭獅、虎搏鬥,袁廣傑和鄭元甲,也被人阻擋住上不了峰頂,他略一沉吟,歹計立生。

    他見武當派中高人盡出,三元觀中必定空虛,立時向三元觀中闖去。

    乾坤手剛走幾步,突然人影一閃,神醫俠萬永滄躍出來,攔住去路,冷冷喝道:「姓閔的,咱們二年前舊帳還未結,你倒又找來武當山了。」

    閔雕還未及答話,三手真人於天豪,獨臂一揚,猛向萬永滄撲去,口中道:「不錯,我們幾十年的舊帳,今天該結了。」

    萬永滄不閃不避,雙掌平胸推出,一出手就是內家真力,硬接於天豪猛撲之勢,倆人數十年積怨深仇,一旦見面,都恨不得生吞對方,一撲一迎之勢,都是倆人畢生功力所聚。

    只聽得砰然一聲,倆人已經接實,於天豪被震退三步,幾乎栽倒,萬永滄也被震得馬步浮動,但他略一怔神,雙掌一錯,柔身而進,又向於天豪撲去。

    乾坤手見師弟頗有不敵神醫之勢,立時一縱身,搶迎上去,嘴裡吩咐苗一飛及四龍三鳳,道:「你們快些搶入觀中放火!」說著話,雙掌已連環劈出。

    萬永滄閃開閔雕兩掌,於天豪已緩過氣來,和閔雕雙雙搶攻神醫俠。

    萬永滄一聲冷笑,道:「你們師兄弟就一齊上吧!」運起數十年精修內功,展開雙掌,招招含勁,力鬥倆人,閔雕和於天豪卻是一言不發,一味搶攻,他們師兄弟一樣心意,想合倆人之力,一鼓氣先把萬永滄擊斃再說。

    無奈神醫俠已不再和倆人硬打硬接,他心知自己一個人,決難和兩個高手硬拚,只展開雙掌,和倆人游鬥,處處避開倆人掌力正鋒,這樣一來,閔雕和於天豪雖然合力並攻,但一時間也無法勝得。

    萬永滄一個人力抵崆峒派兩個高手,自然再難騰出手,阻擋苗一飛及四龍三鳳,眼看著幾人闖向三元觀去。

    突聽得一聲清嘯,起自觀中,接著一條人影破空而下,橫身攔在苗一飛和四龍三鳳前面,青衫飄飄,白鬚垂胸,雙目神光如電,望著幾人冷冷說道:「哪一個再往前走一步,我要他立時橫屍在七星峰上。」

    閉眼殭屍苗一飛細看來人,頗像傳言中的南天叟,果然停了步,驀然瞪大了兩隻半睜半閉的怪眼,陰森森一聲冷笑,問道:「好大的口氣,你是什麼人?」

    南天叟傲然一笑,道:「就憑你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也配問我老人家的姓名嗎?」

    苗一飛半生狂傲,哪裡受過人這樣輕視,只氣得全身打顫,連聲冷笑,一雙怪眼,盯在南天叟臉上,暗中卻在運集功力,準備突然發難。

    南天叟是何等人物,苗一飛暗運功力,如何能瞞得過他一雙神目,但他藝高膽大,內外都已臻爐火純青之境,閉眼殭屍在暗運功力,準備發難,他卻看見裝作沒看見,仰起臉望著天上星辰,渾如不覺,他這種若無其事的閒逸神態,反而使苗一飛遲疑著不敢下手。

    此時山腰火勢越發猛烈,七星峰顯得火光沖天,藉著火光,梅影仙發現了心愛情郎,只見他正仗劍和一巨獅搏鬥,這一發現,吸引了她全部心神,忘記了當前形勢,兩隻亮如秋水的大眼睛,注定正和巨獅搏鬥的肖俊,怎麼也收不回來。

    她這失魂落魄的神態,落到了她大師兄飛天龍崔海清的眼中,這位數年來一直為小師妹夢索魂牽的大師兄,突然間心中一動,順著梅影仙眼光看去,火光映照中,見一個全身勁裝的少年,正舞劍和一頭巨獅搏鬥。

    細看那勁裝少年,正是在大巴山惡狼坪和自己交手的鐵書生肖俊,不自覺瞪著鐵書生幾聲冷笑。

    他幾聲冷笑,也驚醒了全神貫注在鐵書生身上的梅影仙,她轉過臉,看見了大師兄異常神情,芳心中突地一跳,知道是自己失常神情,惹起崔海清心中懷疑、妒恨。

    想起大師兄幾年來對自己百依百順,體貼得無微不至的情意,芳心中甚感歉疚,而且時機未熟,一旦揭穿,對自己和肖郎都是有損無益。

    她本是冰雪般聰明的人,眼珠兒轉而轉,立時想好了主意,蓮步緩緩,靠在崔海清身旁,柔聲低喊道:「大師兄,你怎麼啦!」

    一句大師兄,叫得那樣甜,那樣婉轉,崔海清一轉頭,又看見小師妹妙目中蘊含著無限柔情,幾年來,他就沒有領略過梅影仙這等溫柔,不覺把一腔怒火,消了一半,寒著臉淡淡一笑,雖然很勉強,但梅影仙已看出他的怒火減去了不少。

    正想再說幾句話,先穩住他心中懷疑,話還未及出口,驀聞一聲大喝,閉眼殭屍苗一飛已然出手。

    南天叟功力精深,表面上看去雖然毫無準備,其實,已暗運了功力,苗一飛雙掌剛剛劈出,南天叟突然一閃,右掌反拋打出,掌勢劈出後,似乎毫無一點力量,而且,不帶一絲風聲。

    可是,閉眼殭屍苗一飛,不是等閒人物,一看之下,知南天叟發出掌力,是內家重手法大力金剛掌之類的功夫。

    急收雙掌,趕忙一個急躍,向右閃開五尺。

    南天叟哈哈一笑,左手虛空一揚,又打出百步劈空掌力,一團急風,隨掌捲起,其勢之猛,直若山崩海嘯。

    苗一飛見來勢奇猛,哪敢硬接,縱身一避,讓過掌風,南天叟掌力直撞到數丈外一株古松上面,直震得落葉紛紛,斷枝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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