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傳說 正文 第十四章 不速之客
    陳野沉默不語地盯著戈爾森,陰沉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波動。白人隊長的身上已被冷汗濕透,就連十幾米開外的人都能清楚地聽到他牙關激烈交擊的聲音。

    「今天全隊加20公里越野,所有參加打賭的另加5組深蹲,你3野淡然下完命令後轉身離去,遠遠丟下一句話「所有的酒今天晚上必須喝完,再被我看到,就死!」

    看著教官漸行漸遠的背影,戈爾森再也支撐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冰冷的雪地裡,狂喜的神色從臉上慢慢現了出來。他根本想不到會受到如此之輕的處罰決定,在剛才這可憐的傢伙幾乎認為自己就要死了。

    三年前進入陳家山谷的這批拳手完全是由陳野一手帶出來的,他們幾乎是瘋狂地崇拜並深深敬畏著這名年輕鐵血的體能教官。進谷時的一千名拳手在每年補充七八百人的情況下到現在仍是保持著這個數字,高達三分之二的死亡淘汰率確保了整體的強悍素質。在陳野那殘忍的調教下,這些活下來的傢伙們史無前例地「淘汰」了所有的格鬥教官!

    陳進生對這批即將離谷的拳手所表現出的強大實力讚不絕口,同時他不動聲色地又增加了兩百名荷槍實彈的士兵,山谷中守衛的總數已經接近五百。在與遠在意大利的小四越洋電話中,陳進生對陳野的評價只有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堅忍,危險!」

    忙不迭地將沒有破損的酒瓶重新揣回懷裡,戈爾森大吼著列隊,同時獰笑著望向他前面派出去望風的兩個印尼漢子,因為追一頭受傷的狍子而「失職」的兩個倒霉鬼頓時慘白了臉色。

    夜晚,陳家山谷的空闊廣場上。火光幾乎映亮了整個天空,巴赤一個人興高采烈地轉動著手中的鋼叉,高高火堆上的北極熊正被烤得噴香。拳手營的漢子們圍坐在雪地上,垂涎欲滴的瞪視著那塊超大份量的烤肉。戈爾森和幾個熊腰虎背的死黨肩搭著肩,嘴裡冒著濃烈的酒氣大聲唱著家鄉的民謠,他現在的床下乾淨的象被火焰噴射器掃過,半點東西也無。

    黑色樓房中。陳野筆直地站在陳進生面前,嶄新的黑色野戰服,整齊束在腦後黑色長髮,幽深的黑色眸子,整個人如出鞘的長刀般冰冷鋒銳。陳進生靜靜地看著這個孤獨驕傲的年輕人,目中帶著欣賞之色。

    這些年來,「自由」這個詞在他們之間心照不宣地從不被提起,陳進生比誰都清楚這個困獸般的青年一旦踏出西伯利亞的土地就將是把再難掌控的魔刀。而陳野則一直在等,沉默固執地等,對自由的渴望似乎隨著時間的流逝已沒有那般強烈,儘管,在深夜突兀醒來想起那個名字時他仍會淚流滿面。

    「這批拳手這個月就會離開這裡,他們可能會是陳家山谷歷史上走出的最強殺人機器,這一切,都是你的成績。」陳進生打破了沉默,歲月的流逝並沒有在他臉上刻下太多的痕跡,睿智的銳眼中依舊閃著不可逼視的光芒。

    「這是我應該做的。」陳野淡然道。

    陳進生笑了笑「下一批來訓練的新人還是要辛苦你和巴赤了,這些年來你們為陳家做了很多,我很清楚。」他無奈地歎了口氣「你知道,好的教官實在太難找了。」

    陳野沉默著立正敬禮,轉身欲行時聽見陳進生漫不經心道「維修人員說號訓練室裡的攝像頭老是出問題,那裡現在好像是你專用的?」

    陳野略為停步,並沒有回頭「可能是被斷掉的鐵樁砸的,我以後會小心。」

    望著輕輕合上的房門,陳進生的神色變得複雜起來。

    廣場上此時已是喧鬧一片。熊熊的篝火邊,無數只毛茸茸的大手抓著焦黃香脆的烤肉,每一個人都在咧嘴大笑,終日緊繃著神經的拳手們在這個溫暖輕鬆的夜晚變得如孩童般快樂。就連附近那些一貫冷漠無情的陳家守衛們臉上也帶上了些許柔和的神色,對著這麼一群在煉獄般訓練中苦苦捱了三年而拚命活下來的人們,誰又會願意在這短暫的歡樂時光裡去和他們說上一通營地的誡條呢?

    月色下,黑色樓房的大門裡緩緩走出一個年輕挺拔的身影。幾乎是同時,火堆邊的戈爾森甩掉手中的肉塊觸電般地跳起大吼道「集合!」在一般情況下,這個白人隊長的反應堪與陳野的出腿速度相比。

    一分鐘內,廣場上列起了一個縱橫整齊的方陣。所有的人抬頭挺胸跺腳,轟然大震中齊聲吼道「請教官訓話!」整個山谷中充斥迴盪著這可怕巨大的聲響,附近幾幢屋子上的玻璃嗡嗡顫動,每一條狼狗都被驚得狂吠起來,守衛們一陣手忙腳亂。

    一雙雙充滿著狂熱崇敬的眼神紛紛投射在靜靜地站在方陣前的這個黑衣年輕人身上,在崇尚暴力的拳手營中,更強大更冷血的人才能贏得尊重,而陳野,無疑是他們心目中的皇者。

    看著一個個三年朝夕相處下來的熟悉面孔,想起他們中的有些人走出山谷後甚至可能活不到一個月,陳野微歎了口氣,揮手道「一個小時內回營房!解散!」

    在震天的歡呼聲中,陳野一把拖起滿臉是油仍坐在地上大嚼的巴赤,逕直走向地下訓練場。

    當年小四曾呆過的那間佈滿了鐵樁的訓練室鐵門上,赫然用紅色油漆大大地塗了一個「」字。室內,陳野脫下上衣,動作輕柔地探了探內袋——鳳凰兒的畫像正安靜地躺在裡面。強烈地燈光下,他看了看遍佈天花板各個角落的十幾支嶄新攝像頭,忽然低頭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一小時後,守在門外的巴赤按下了控制開關,沉悶的「咯咯」聲響起,大汗淋漓的陳野走了出來。他身上的肌肉並不像巴赤般壯實寬厚,而是象鐵板一樣黝黑精健,塊壘分明,充滿了野性的爆炸力。

    「輪到你了,我留了一半。」陳野將手中的衣服搭到肩上,活動著手腕。

    巴赤心中暗暗叫苦,探頭去看時只見訓練室內如林的鐵樁已被齊齊掃掉一半,殘缺的攝像頭碎片落的滿地都是。

    「哥,我兩小時行嗎?」巴赤苦惱地抓頭道。

    陳野冷哼一聲「今天晚上是你批准他們來參加燒烤晚會的?」

    巴赤訕笑「他們怪饞的,我又吃不完,所以」看著陳野漸漸沉下去的臉色,他一溜煙地衝進訓練室,怪叫道「一小時就一小時,你可別走開啊」

    凌晨時分,陳野被一陣輕促的腳步聲驚醒,隨即門上響起了柔和的敲門聲「睡了嗎?」

    這是陳進生的聲音!陳野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腦中念頭電轉,慢慢上前打開了房門。

    陳家山谷的主人正一臉微笑地站在門外,身後跟著幾個荷槍實彈的士兵。

    將守衛們留在了外面,陳進生跨進了這間不大卻整潔的教官寢室。接過陳野遞來的一杯白開水,他隨手將暖氣擰大了些,自嘲地笑道「老了,不比你們年輕人」

    陳進生將水杯握在掌中緩緩地吹著氣,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屋內,當看到巴赤巨無霸似的身子正以孩童般的蜷縮姿勢熟睡正酣時,不由啞然失笑。

    陳野敏銳地捕捉到了陳進生身上的一絲不尋常——他前胸左側的上衣口袋中一塊雪白的手帕軟軟耷拉出了小半邊,這個小小的紕漏在平時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個嚴謹沉穩的中年人身上的。不動聲色地垂下目光,陳野的心臟漸漸加快了躍動的速度。

    不著邊際地閒聊了一會,陳進生的視線落在了陳野敞開的領口處,那塊讓曾自己動了極大好奇心的血玉正掛在胸前。

    「記得我第一次見你時,你就戴著它。」陳進生溫和地說。

    撫摩著繫著玉墜的紅繩,陳野的聲音在一剎間變得嘶啞「是的,從我記事起就開始。」

    「這是你家人留給你的唯一回憶吧?」陳進生盡量放緩了語氣,見陳野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才繼續道「我知道你很渴望外面的世界。這些年來一直沒讓你出去的原因只有一個——你是我手上最鋒利的一把快刀,使刀的人若不是個行家,只怕會傷了自己的手。因此陳家不管在哪路吃緊我都從來沒想過調你出去。你和小四之間的感情我是知道的,這些年來他也沒少和我在你的事上爭過,可如果真的讓你去跟了他,只怕那孩子第一件事就是放你走路。」

    「說實話,我不捨得。你是我見過最有天賦最刻苦的孩子,這兩者結合在一起就足以讓你超越所有的人!」陳進生聲音平靜,手卻不自覺間握緊「我這一輩子殺人如麻,不知道為家族掃清了多少前進路上的障礙,更不知道讓多少人家破人亡。好男兒在世,只求轟轟烈烈,殺人放火那又算得了什麼!我陳某人還從未為什麼事情遺憾過,如果說真的要有,也只能是一件事。」

    他凝視著眼前的年輕人,語氣中透著淡淡的落寞「那就是你為什麼不是我們陳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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