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國王的話,黛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說「我只是主觀判斷,我只是覺得杜威爾絕不是作這種事的人,我也沒有證據……」
「這麼說就是有疑點啊。既然有疑點,當然不能倉促審判。」
黛靜止住了慌亂,盯著他的眼睛,半晌後喉嚨裡才低低地流出這麼一句說「這麼說,您也不相信神啟式審判了?」問君王這樣的問題是危險而且失禮的。但國王給她的態度使黛靜敢於冒險這樣問。
「是啊,我不相信。我雖然對神很恭敬,但我不相信那些骯髒的神官真能夠和神相通。」國王倒是很爽快。
他很輕鬆,黛靜卻感到悚動要知道在古代的歐洲,直言自己不信神啟式審判,即使是君王也是難得可貴的。即使是王子,不信任神啟式審判——這是她後來感覺出來的,那時才醒悟見面的時候他純粹是在整她,當時氣了個死,也是存在心裡,從來不明言,可國王竟然這麼爽快就說了出來,了不起!
國王滿不在乎地繼續說「既然有疑點,我就不能讓他們這麼草率了事,畢竟關乎我親愛的弟弟,我可不能讓真正的兇手躲在暗處,繼續謀劃怎麼暗害他!」
雖然這一席話有肉麻之嫌,仍讓黛靜感到非常溫暖。加上剛才的談話拉近了她和國王間的距離——能夠在她的面前爽快承認那種嚴重的問題,肯定是把她當成可以信任的人.新最快.她甚至像開口直詢他和王子之間到底有什麼尷尬。這是她一直想知道,但隱隱感覺到這個問題相當重大。因此雖然已經到了衝口欲出的階段,而是沒有說。
不知國王是為了進一步博取她地信任,還是發現了她心裡的隱秘。竟然如是說了下去「其實,我相信你也知道,我弟弟和我的關係。不像外界所傳說地那樣融洽。」他如此開門見山讓黛靜很驚訝,心裡也暗暗苦笑其實傳說得也不融洽。
國王長歎了一口氣。繼續說「也許有很多我不知道的原因,有時候人在高處地時候就會有很多人打著維護你的旗號來作很多你也不知道的事情,我媽媽,我的臣子們,甚至同是亞格耐斯的爸爸地父皇。背地裡都做過,我能猜得出來,」黛靜不禁暗暗點頭。忽然發現國王的政治觸覺也是不錯的。沒想到他的話馬上峰迴路轉「不過,我覺得,最根本的問題,還在於我們的身世。出生在自由的部落裡的你可能不知道(他到現在還以為黛靜是吉普賽人),我是嫡出,他是庶出,我是長子。他是次子,雖然只有幾個單詞的差距,但這個差距是天。這個差距一拉開。就會有很多很多地東西,推動親兄弟之間不得不生死相拼。這些我全都知道!」
這席話簡直振聾發聵。使黛靜不由自主地在心裡驚呼了不起!他這麼簡單的一席話,簡直把世界各國王室兄弟之間的爭鬥緣由卻概括了。她這時才發現國王不是一般地聰明。可惜空有政治觸覺,沒有政治才能。
黛靜絲毫沒有發現——可能是太放心了,國王一邊說,一邊在用眼角審視著黛靜的反應。他現在才發現,黛靜什麼都不知道。
「雖然知道這幾乎是不可改變地矛盾,我還是希望我們兄弟不要走向那樣地道路,所以我絕對不允許意圖暗害他的人法外逍遙,」他繼續說著,眼底竟有傷感自嘲地光芒在閃動「也許很任性吧。但我一定要干預。」
「那裡是任性呢,這是正義的舉動!」黛靜連忙應著,忽然為他擔心起來「可是……恕我無禮,即使您是君王,直接對抗神權的話,也會……」
「放心,」國王露出了狡黠的神情「我有辦法讓他們乖乖地停止審判。我畢竟也旁觀這麼多年了。」
「是嗎?」黛靜笑了。她感到自己緊繃的身心已經完全放鬆下來。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大男孩在這個時刻竟顯得比任何人都值得信任審判的日子轉眼就到了。因為這是關乎「王室安全」的神啟式審判,和普通的人的審判和普通的神啟式審判自然不能同日而語,所以審判廳裡七七八八地塞滿了王室的人,其中有兩個人分外觸目,他們是人們口中的王室兩巨頭,西雅特國王陛下和亞格耐斯王子殿下。這兩個人都有些奇怪。今天是要犯人手捏烙鐵來判定他是否有罪的嚴酷審判,對西雅特國王陛下來說應該是件討厭的事,可他今天竟然面帶微笑,似乎相當輕鬆。而亞格耐斯王子更加奇怪,按理說今天是對意圖謀害「他」的犯人審判,他應該最關心才對,可他竟然一副神遊物外的樣子,注意力不知漂移到了何處,非常細心的人才可以發現,他正用眼角注視著自己的隨從們。王子的目光此時正盯在黛靜身上。黛靜雖然先前吃過了「定心丸」,但看到今天這個陣勢,還是有些緊張——沒辦法,還是太嫩了。再加上王子看的角度實在是太隱秘了,她竟然絲毫沒有發覺。
王子冷冷地盯著她,牙齒不由自主地越咬越緊。這些天你可胡亂忙活夠了吧。在我的面前一直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分明是當我不存在啊。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準備耍什麼花招。你別想把杜威爾從「我的手裡」弄出去——什麼時候成了「他的手裡」了?
國王似乎是無意中朝這裡一瞥,正巧發現了臉繃得緊緊的黛靜,便朝她飛快地擠了擠眼,意思是叫她不要緊張。這個表情相當的可愛,尤其是在這一切都要被繃成黑色般的緊張氣氛中。這個眼神對黛靜來說就像在如火如荼的酷暑中遞上的一被水,黛靜瞬間就輕鬆下來,不由自主地報以一個燦爛的微笑。
他們的互遞眼神被亞格耐斯盡收眼底,王子只覺得一股烈焰直衝腦門。
他們什麼時候……又勾結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