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格他們驚慌地給王子包紮傷口。軍醫前幾天被流箭射死了,還沒有來得及再找。只有他們自己給王子處理傷口。他們並沒有什麼止血的技術,只是用棉花團按緊他的傷口。而王子的傷口似乎波及了血管,血就是止不住。黛靜心裡很著急,焦急地回憶著自己在二十一世紀聽過的止血技術。只要血流減緩,血就會自己凝固把血管糊住,讓血流減緩的方式是……按壓脈搏!
黛靜連忙用手指按在王子的脈搏上,狠狠地壓了下去。席格百忙之中看到黛靜作了一個他們所無法理解的動作——古代歐洲人根本不瞭解血液循環的知識,忙問「你在幹什麼?」
「別妨礙我,這樣就能止血了!」黛靜大聲說,語氣竟有些像呵斥,自然而然有了一種威勢。席格愣了一下,沒有阻止她,又用他們的方式給王子止血了。
由於按壓脈搏的作用,王子的血止住了。隨從們連忙給王子敷上草藥,包上繃帶。黛靜精疲力竭地跌坐在地上。她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血。腿都嚇軟了。還是不行啊。王子現在顯然失血過多,他們沒有任何給王子補血的方法,而且這麼深的傷口極易引起感染和破傷風,他們顯然也沒有預防的辦法。看來只能靠天了。
一想起「聽天命」這個詞,黛靜就覺得非常難過。就好像王子已經凶多吉少了一樣。是啊。人力都已經不能控制了,不是凶多吉少是什麼?
也許是因為血止住了,王子悠悠地醒了過來,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要席格把特羅叫來。他這副樣子想極了發佈遺命的樣子,黛靜心裡更加難受。很快特羅就來了,黛靜他們這些隨從只得退出來。黛靜擔心地看了看帳內那模糊的燈火,竟有種……馬上就要永別的感覺。
王子對特羅交代,這幾天先不要功城,一來他這副樣子已經不能再出戰,二來格利王國的首都很堅固,功城恐怕會讓軍隊消耗過大。先把都城圍起來。格利國王這次估計已經嚇破了膽,只要不時地用弓箭或投石機襲擾城內就好。這樣一點點地磨去他們的勇氣,對發動總攻的時候更加有利。王子說完這些就閉上眼睛癱軟下去,嚇得特羅出來大聲喊人,席格他們慌忙衝進去,卻發現王子只是睡著了。
王子睡著之後大家也不敢離開。片刻之後席格發現很多人聚在一起總會發生這樣那樣的響動,可能會影響王子的休息。席格便說「大家不要都聚在一起了。王子需要安靜。我們輪流看著王子吧。」
「這附近有什麼名醫嗎?」黛靜忽然冒出一句。
「啊?」席格猝不及防。
「現在他雖然睡著了,但並不代表今夜沒有危險。通常來說今天晚上是最危險的。」黛靜的眼睛閃閃發光。
席格雖然不大相信黛靜的話,但找個醫生來的確有好處,便找了一個被征來當腳夫的當地居民詢問,得知附近有就有一個名醫,特別擅長治刀傷。席格立即派出兩個隨從帶著一隊士兵去找那個名醫。然後排好了值班的順序,黛靜排在最前面——大概是覺得短時間內不會出現危險,他排第二。離開時特別叮嚀不管王子多麼渴,在醫生來之前,一定不要讓他喝水。他先在失血過多,一喝必死——這個理論黛靜就不知道了。但黛靜並不想去違背。因為在醫藥充足的現代化條件下遵循的法則,在醫藥匱乏的古代歐洲也許是會造成嚴重的後果。
黛靜靜靜地坐在王子的床前,給他掖好被角。他臉上那緊繃的冷酷神色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緊繃之後終於放鬆的表情。雖然他是被迫放鬆,但此時的表情非常安詳。就像一個熟睡的嬰孩一樣。黛靜不由自主地欠了欠身,更仔細地看他的臉。很難把現在的他和白天那個一怒就殺人的王子聯繫起來。有人說人在睡著的時候顯露的是真正的自己。竟然王子的真實面目可能是這個樣子,那他幹嗎要隱瞞呢?
王子的臉上泛著虛弱的潮紅,膚色因失血而變得格外蒼白。輪廓分明的嘴唇微張著,呼吸稍稍急促。看起來非常讓人生憐。黛靜的眼皮開始發麻——她也很累,便去想換席格過來——並不是想偷懶,而是因為照顧傷者必須時刻保持飽滿的精神才行。
「過來。」王子忽然說話了,聲音相當清晰。黛靜以為他在說胡話,回過頭來,竟發現王子的眼睛已經睜開,是意識情醒地在說話。
黛靜一看他的眼睛,就覺得自己的心頭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現在他的眼睛已經絲毫不見以往的剛毅和陰鷙,完全像一個渴望愛撫的孩子。
「過來,我冷。」
「啊,我馬上去再找一床被子來。」
「過來,我冷!」王子加重了語氣,黛靜心想王子也許意識沒有完全清醒,便走到他的床邊溫聲軟語地說「別著急,被子馬上就……」
「過來!」王子忽然從被窩裡伸出手來,一把黛靜拉到了床上,緊緊地摟在懷裡。
黛靜只覺得一陣恍惚,身體就到了他的懷抱裡,王子只穿著睡衣,而她穿得也不厚——現在只是初秋。王子抱她抱得又很緊,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的溝壑都被填上了,透過那些薄薄的衣物,她可以清晰地感覺他的肌膚。
黛靜連忙掙扎——當然要掙扎了,可是越掙扎他抱得越緊,黛靜掙了幾下都是在他的身體上用力地摩擦,連扣子都蹭開了幾個。
黛靜窘迫到了極點,卻聽到王子混沌地說「別離開我,我冷……你好暖和……心跳得好有力,真好……」
黛靜忽然感到一陣恍惚,手腳忽然沒了力氣,軟軟地躺在那裡,等待他的下一步行動——咦?他的下一步行動沒有了?他又睡著了?
黛靜立即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接著竟有了強烈的自我厭棄感自己在他眼裡,只是像抱枕一樣的東西?連人都不是了?
帳篷的簾子忽然一掀,席格進來了——到他的班了,看見床上這副景象,立即呆了。黛靜更是驚得三魂出竅,呆在那裡。想要解釋這「不是那麼回事」,嘴唇卻像被粘住了一樣開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