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靜看到南斯特的頭顱先被鮮血頂得飛起再掉到地上已經被刺激得夠厲害了。再看幾個士兵被扎得渾身是血已經生理上已經感到了不適,再聽到王子要把出言不遜的群眾也殺了頓時驚叫出來犯不著連老百姓也殺吧?
雖然她沒有把心裡想到的說出來,只是驚叫了一聲而已,王子還是明白了她的意思,額頭上的青筋異樣地一跳,嘴角因咬牙而凹進去的肌肉更是顫抖了幾下,一甩手,頭也不回地走了,看也沒有看黛靜一眼。席格慌忙跟上,頗有些恐慌地看了黛靜一眼。
黛靜呆在那裡,一時間無所適從,不知道該不該跟上去,此時留在現場的士兵已經把那些罵人的百姓反綁按在地上,揮起寶劍。黛靜不忍再看,低下頭朝王子的背影跑去。在她身後,血花飛濺,頭顱跳起。
黛靜捂起耳朵不聽身後響起的聲音,和一個張著大嘴呆看著她身後那副慘景的騎士擦肩而過。黛靜見過他幾次,他叫杜威爾,據說是其他軍隊裡有名的騎士,不知因為什麼進了王子的軍隊。他現在正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看來也對這件事難以接受吧。最喜歡幻想的往往不是清純的女孩,就是強壯的騎士。
黛靜跟到王子的營帳前幾十步就停住了。記憶中王子那罕有的儒雅溫柔的樣子開始模糊。她一聲聲地問自己,那樣的他真的存在過嗎?那現在在她面前的是?
席格衝出營帳,頗有些驚慌地命令黛靜「快去打一盆水來!」黛靜如機械人般去打了一盆水,席格卻沒有在營帳門口等著接盆。她看了看營帳那虛掩的布門,咬了咬牙才走了進去。
席格正驚慌不安地看著王子。王子正端坐在凳子上,手用力地支在大腿上,胸口不停地起伏,似乎情緒相當不穩。那雙藍眼睛正閃著像異星一樣的寒光,令人害怕。他身上的鮮血還沒有干,一陣陣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摧得黛靜頭皮發麻。
席格見水來了連忙把水盆奪過去,單膝跪地,低著頭恭恭敬敬地把水盆遞到王子的面前。從他這麼「隆重」的姿態來看王子現在的確很危險。王子把手插到水盆裡,水立即變得昏紅一片。席格忙對黛靜說「再去打一盆水!」
黛靜拿了水盆正要出去,王子忽然沉著嗓子喝道「軍隊必須有足夠的軍糧才能打勝仗!在全局面前只有把部分的利益忽略掉!有很多貴族都對中央的命令頗有微詞!軍隊還要經過很多地方,需要地方上的貴族無條件地!如果在這裡不把南斯特殺掉,軍隊在其他地方可能也會遇上不合作者!對於敢於反抗的士兵和市民一定要迅速殺掉!否則會引起民變!火要在剛燒起來的時候及時掐滅!否則就來不及了!」
黛靜呆了,注視著他。他正大口喘著粗氣,汗濕的額發正一跳一跳地顫動著,那藍色火焰般的眼睛正閃動著莫可名狀的光芒。黛靜竟有些恍惚了,在心裡問著自己他是在向我解釋嗎?為什麼要向我解釋?
席格瞪大了眼睛看著黛靜,簡直覺得不可思議王子竟然會對她解釋!?她是那麼重要的?
此時在帳篷外,杜威爾正蹉跎著看著帳內。他站得很遠。王子的聲音他當然聽不到。他現在頗有些失望,甚至有了種幻滅的感覺。他是處於對王子的崇敬才加入王子的親率部隊的,一直把王子當成神一樣仰慕。雖然之前隱約聽人說王子有些殘暴,但總是認為在戰爭中一些鐵血政策是必要的。今天終於親眼見到了,沒想到竟是這樣。景仰是不會一下就被擊潰的。他心裡正強烈矛盾著,大喊著「不是這樣的吧?王子不是這樣的吧?」渴望著能在以後的戰爭中看到王子「神」的一面,但仍覺得今天看到的這一幕無法忘懷。
幾天之後,滿載著軍糧的軍隊到達了敵占區的邊緣,蘇特城。鎮守蘇特城的蘇特男爵城破後已經被敵軍所殺。佔領蘇特城的現在是格利王國的康威伯爵,見王子帶兵前來閉城不出。王子便在離蘇特城不遠的地方紮營,準備於明天對蘇特城發動總攻。
戰爭的前夜黛靜並不在王子的身邊,也不想看他。看到敵軍之後他的神情更加恐怖。不知為什麼,她見到王子這個樣子竟然非常的害怕和難過。可能是因為發現自己根本不瞭解他吧。
她默默地用撿來的石頭磨著長劍,把盔甲上鬆脫的金屬扣小心地扣好。不知為什麼,她竟有些坎坷不安。明天是真正的戰爭啊。真正的……
布簾一揚,席格進了她的帳篷。要是平常她肯定要大驚小怪一番,而今天卻沒有在意。緊張會讓人不拘小節。席格也一樣,絲毫沒察覺自己的行動的不妥當,進來就說「我不知道你準備好了沒有。明天可是真正的戰爭,非常危險,你一定要小心。開戰之後誰也不要管,先顧自己的性命,不管是誰死了,一眼都不要多看,不管誰攻擊你,一定不要怕,只記著擋開他的攻擊,一個勁往他身上砍就是了,你聽好了嗎?」
黛靜用力地點了點頭,揚了揚手中的劍。雖然她的臉已經緊張到僵硬,但有一種說不出的剛毅。雖然害怕,但已經決定從容地接受這一切。
席格見她這樣,反倒露出了奇怪的神情,把臉別過去低聲說「不過這也許是廢話,王子可能不會讓你上陣的。」說罷匆匆離去。黛靜低下頭繼續磨劍,竟沒有在意他的異樣。
第二天王子果然只帶了席格和幾個精壯的隨從隨行,黛靜和其他隨從跟著留守營地的士兵留在營地裡。黛靜先是如從鬼門關回來一樣鬆了一口氣,之後竟悵然若失,非常難過。難道她想和王子一塊去那險惡的戰場?
「西特藍的勇士們,拔出你們的劍,讓它們肆意地吸吮鮮血吧!今天我們不可以留下一個活口!」王子拔出劍來大聲說。劍鋒迎著陽光,閃著刺目的光彩。黑壓壓的士兵山呼海嘯般響應。黛靜感到一陣痙攣,不由自主地退到營地深處。她果然還是無法接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