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優秀。」王子對黛靜的評價很高。黛靜卻一點都不感覺到高興他的眼神開始飄忽,顯然想起了別的事情,嘴裡還繼續低低地說「你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一股紅意忽然如漲潮般從他的眼底泛起,瞬間擴散到眼圈,轉眼間整張臉都紅了「如果……她要像你這樣的話……,就不會……」聲音也開始顫抖,甚至有些沙啞破碎。
黛靜見他的眼睛裡就像有什麼東西要噴湧出來一樣,立即驚慌起來。他及時地別過臉去。黛靜呆呆地看著他寬厚的背影。他的肩頭顫了幾下,一聲不哼地站起來走了。雖然只有背影,卻讓人清晰地感覺到一種強烈的淒楚。黛靜的嘴不知不覺地抿了起來。雖然她並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卻分明地感到了種醋意。
勾起他傷心的回憶的,一定……是個重要的人吧。
也許是黛靜出師了,王子不再教她練劍了。一天後臉上更是連笑容也不見了。他們已經快行進到阿曼達公爵夫人的封地了。那個有西特藍妖花之稱的老寡婦。
她是已古皇太后的表妹,擁有國王貴族中最大的封地和最精銳的軍隊。在皇室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她是個巾幗鬚眉一類的人物,不僅善於治理封地,還善於訓練軍隊。擁有過於強悍的妻子的男人都不會活得太久。她的丈夫在二十年前就死去了。但這並不會讓她空閨寂寞。據說她的房間裡從來不缺英俊的小伙子。據說她的情人超過一百個。她善於裝扮,年齡是個謎。據說她可以通過化妝把自己化成二八佳人,據說她身上坦露出來的部分全是用粉畫出來的。更有傳聞說她通過黑魔法用少女的鮮血來保持青春。雖然流言繁多,但她精明幹練,喜好男色,善於裝扮是肯定的。現在她正站在城堡大門門口,帶著侍從迎接亞格耐斯王子呢。
黛靜已經從那些當光棍當得發瘋的老兵那裡聽過了她的許多傳聞,生出很多遐想,沒想到看到她時大受驚嚇塗滿白粉的臉蒼白如牆壁,兩朵紅紅的胭脂突兀地掛在雙腮上,血紅的櫻桃小口像血滴一樣觸目驚心,兩彎細眉一看就是用筆畫出來的。不過她也可以說是很美——如果她是一副畫的話。
黛靜在心中冷笑起來。這就是生產力的局限。古代歐洲人恐怕認為把皺紋遮上,輪廓修美就是美了。沒辦法,化妝品不行,能畫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黛靜不禁開始自找煩惱起來她還妄想著以後能找到化妝的機會,好好臭美一下,這樣某個人也許就不會只誇讚她「刻苦學習」的精神了,今日一看才知道,自己這純屬癡心妄想。
「您好,阿曼達公爵夫人。」王子很禮貌地向她問好。算起來她是他的長輩。
「你好,小亞格。」公爵夫人竟然朝他衝了過去,毫不顧及地投身入懷,在他的臉上印下鮮紅的唇印。
在她那印章似的嘴唇印上亞格耐斯的臉的時候,黛靜分明地感到一陣戰慄。雖然她知道這是打招呼的一種,還是萌發了把公爵夫人從王子身邊拖過來痛扁一頓的衝動。
「你這大忙人這麼想起來到我這個窮鄉僻壤裡來了呢?」公爵夫人在王子的臉上印下好幾個唇印之後,瞇起眼睛問他。妖媚無限——她自己覺著吧,在黛靜眼裡簡直驚悚。
「我想念您的這裡的佳餚和美酒了。」王子臉上是精心製造的熱情和優雅。
「要多少有多少。」公爵夫人媚眼如絲,買弄風騷地抖弄了一下金髮。
不虧是王國中最富有的貴族,飯食果然豐盛。黛靜這下不必擔心運刀不熟吃不飽飯了。魚肉蔬菜要多少有多少,流水般送上來,怎麼吃都吃不完。
宴會當然不能只有酒菜。公爵夫人叫出舞女、歌女和玩雜技的為客人們助興。漂亮的舞女穿著繡著金線的衣服,帶著綴滿銀片的頭飾,率先為大家表演。士兵們的眼睛直了,跟著舞女的身影打轉。黛靜卻伸著脖子找她們身影的縫隙。她們正好擋在王子所坐的高台前了。
高台上擺放著鑲著金銀的桌椅。桌子上放的一率是金盤銀杯。裡面盛著的菜餚散發著逼人的香氣。黛靜現在才看到童話裡描述的奢華。有穿著雪白衣服的使女在一旁負責倒酒,公爵夫人卻要親自給王子倒酒,手腕抬得高高的,酒液如一條細線般流入杯中。把酒杯注滿了大半之後,再渾身無力一樣捧起酒杯,像開花一樣媚笑著——充其量只是一朵紙花吧,向亞格耐斯恭恭敬敬地捧過去。黛靜再遲鈍現在也明白過來,她在向亞格耐斯買弄風情!黛靜本能地來了陣抽搐。這個國家的貴族女性怎麼不論老小都這樣啊!阿諾特還說得過去,人家畢竟年輕啊!阿曼達公爵夫人你都能當他媽了,怎麼也這樣?
黛靜正聚精會神地看王子是什麼反應,沒想到一個花裡呼哨的舞女晃到面前,把視線隔斷了。身邊那群好色的傢伙打著呼哨拉扯舞女的衣服,不僅讓她的視野裡亂氣八糟還把她擠得晃來晃去。當到眼前騷亂全部結束之後,王子已經把酒喝下去了。
接著上場表演的人越來越亂,王子和公爵夫人的身影越來越看不清楚,越是看不清楚黛靜越想看,伸長脖子,瞇起眼睛拚命看,結果眼睛被穿花蝴蝶似的紅男綠女攪得一團花。大廳中紛亂的表演終於停止了。黛靜暗自慶幸,正要往王子那邊看,視線卻被剛上場的表演者吸引住了。
天哪,這簡直是……
上場的是一個穿著銀絲織就的衣服的歌者。他頭戴桂枝編成的花冠,一頭月光般的銀髮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皮膚雪白得如初開的百合花,一對深碧的眸子如一對綠寶石一樣閃閃發光,小巧的嘴唇如玫瑰花瓣一樣紅潤。他美得像林中的仙子,超凡而脫俗。如果不是那微凸的喉結和平坦的胸口,任何人都會把他誤認成女人。
黛靜用力地吸了口氣。她剛才竟然窒息了。天哪,太美了。原來以為童話裡那些對美麗男人的描述都是騙人的,沒想到還有比童話中還美的人兒。亞格耐斯只能說是英俊,而不能說是「美」,男人都配不上這纖細的詞,而他卻能讓人覺得美這個詞就是為他造的。
雖然他這麼美,黛靜卻沒有心動的感覺。因為他美得近乎飄渺,人對飄渺的事物只會神往,不會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