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長青就這樣住了下來,他每日苦練武功。
經過了這一番挫折,他知道江湖上的高人實在很多。
怡紅一直陪著他,劍氣美人,紅袖添香,日子過得實在很舒適。
但舒適的日子,一向都不會太久。
第八天,屠無方來了。
屠無方本來也住這裡,但很少回來過,這八天中,只回來過一次,那是黃昏時分,晚餐的時刻。
這一次,卻是中午。
果然,屠無方帶來了很重要的消息。聖水的比價時刻,已經決定了,就在今夜二更。
兩個人正在午飯,葉長青卻立刻放下了碗筷,道:「什麼地方?」
屠無方道:「不知道。」
望望天色接道:「初更時我帶你去那個地方,現在還有大半天時間,我們得休息一下。」
葉長青道:「如果他們再晚兩天,堡主也許會回來了。」
屠無方道:「世上事,總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這一次,聖水交易要仗憑你葉老弟很多。」
葉長青道:「屠兄,我會全力以赴。」
屠無方道:「我相信,我們機會很大,不過,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忍耐,我想不出,他們如何安排聖水交易,但一定有很多人參與,一個不好,很可能會造成眾矢之的。」
初更時分,屠無方和葉長青都換了一身黑色的長衫。
那是聖水交易指定的穿著的衣服。
葉長青無法帶上慣用的長劍,只得易了一把短劍,暗藏在身上。
屠無方手中提了一今描金小木箱子。
兩個人沒有行向鎮中的酒店,卻到了鎮外郊野。
那是一處淺山坡下。
屠無方似乎早已胸有成竹,行到一株大榕樹下。
兩個人剛剛停下腳步,榕樹上已飄下來一個清冷的聲音,道:「兩位是陰陽堡的?」
屠無方道:「是!在下屠無方。」
樹上人道:「帶有銀錢嗎?」
屠無方道:「都在這木箱之中。」
樹上人道:「這裡有兩頂特製帽子,兩位可以戴上,只露出兩隻眼睛,聖水交易,一向秘密,兩位要小心了。」
果然,樹上丟下來兩頂帽子。
那是很厚的黑布做成的帽子。
屠無方和葉長青,都依言戴上,
葉長青心中暗道:看來,主持聖水交易的人,也不是什麼好人,單是這分詭秘,就不像正當人物。
這本是一種買賣,不知何故,竟然安排得如此奇秘、詭異。
只聽樹上人說道:「為了保持你們的身份,由現在開始,你們要記著一個代號,兩位的代號是十七。」
屠無方道:「兩個人,都是十七號嗎?」
樹上人道:「我們不管人數,十七號就是貴堡的代號。」
語聲一頓,接道:「現在,你們由此往南走,看到一座農舍時,自會有人招呼你們。」
屠無方道:「夜色幽暗,不會走錯了路吧?」
樹上人道:「只有—條小徑可經農舍,你們直走過去就是。」
兩人依言向南行去。
果然只有一條小徑,兩側都是水田。
行約一里,夜色中,果然矗立著一座農舍。
距農舍還有丈許,一個冷冷的聲音,已傳了過來,道:「停步,報上編號。」
屠無方道:「十七號。」
那冷冷的聲音道:「這茅舍之前的庭院之中,有一輛等候諸位的篷車,你們上車去吧!」
屠無方依言行去,果見茅舍前面的小廣場上,停了一輛篷車。
這時,那篷車上已經坐了不少的人。
那是經過特別設計的篷車,車上共有十個座位,現在已經坐了八個。
每個人,都是一樣的裝束,黑色的衣服,罩著頭瞼的帽子。
每個人,都只露出兩隻眼睛。
屠無方、葉長青,登上了篷車之後,篷車立刻向前行馳而去。
車門關上了,車中一片黑。
除了可見二十隻閃光的眼睛之外,聽不到一點聲息。
輪聲轆轆,劃破了沉寂,也劃破了夜色的幽秘。
篷車終於停了下來。
但坐在車內的人,都很沉著,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似乎是一切都在等待對方的招呼。
果然,一盞熱茶工夫之後,篷車的門戶大開。
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諸位下車,請入大廳。」
這是一座很大的四合院,和一般的民房大致類似,只是大一些。
浮雲掩空,連一顆星星也看不到。
馬車就停在院中。
葉長青運足目力看去,發覺院中一共停了三輛篷車。
正廳的木門,早已大開,但廳中一片漆黑,不見燈光。
那清冷的聲音,又從大廳中傳了出來,道:「諸位請進來吧!」
屠無方等人,大概是最後一車。
葉長青一直緊隨在屠無方的身後,不敢稍有距離。
因為,所有的人,都穿著一樣的衣服,戴著一樣的帽子,甚至連手中提的箱子,都差不多。
如是稍不小心,再想找到屠無方,實在不太容易。
十個黑衣人,魚貫行入廳中。
每一組兩個人,同樣的心理,都擔心和同伴走散了,舉步都很謹慎。
幾人行入廳中之後,廳門突然關了起來。
然後,大廳中突然閃起一道火光,緊接著大放光明。
四盞高燈,六隻火燭,一起燃了起來。
葉長青目光轉動,看清楚了廳中的佈置。
只見上首一張長形的木案,木案後面,坐著三個人,另外有十二張小形方桌,上面都擺好了號牌。
葉長青、屠無方,行向了十七號桌位。
事情雖然很神秘,如冷靜的觀察,仍有脈絡可尋。
十二張小桌子上,都坐了人。而且,每一張小木桌上,都是坐了兩個人,其中一人,提著木箱,說明了,有十二個組織,參與了今年的聖水交易。
有一點使葉長青不明白,明明只有十二張桌子,為什麼會有十七個編號。
但葉長青很快又瞭解下箇中的內情。
原來那十二張桌子上的編號,並非由一至十二,而是編號不同,最後一個號碼,竟然是二十九號。
那是說,參與這場生意的,至少有二十九個人,但卻從二十九人中選擇了十二個。
這時,坐在那長桌後面的三個黑衣人居中的一個突然說道:「諸位,這一次聖水交易,有十二家入選,就是在座列位,聖水兩桶,一黑一白,每一桶有六十斤,是歷來數量最多的—次,為了求得公平,我們把諸位十二個組織的代表,全都請到了此地,由諸位公開出階。」
葉長青心中震動一下,暗暗忖道:每兩個人代表一個黑道組織,單是在座的就有一十二個之多,連同剔除的組織,至少有二十九個之多,怎的我常在江湖上走動,竟然未曾聽過。
九號桌位上的一個黑衣人,突然站了起來,道:「我們出價二十萬,銀票在下已經帶來,或由現值的珠寶抵價都好。」
上首居中的黑衣人,笑一笑,道:「銀票也好,現值珠寶抵價也好,我們從來沒有吃過倒帳,你付銀票,我們必須銀票兌現之後,才會交出聖水,你如是付珠寶,也必須等我們鑒定過之後,才會交出聖水。」
九號黑衣人笑一笑,道:「閣下說的是,聖水交易,在下相信,也不會有人使用詐術。」
這時,十二號桌位上的黑衣人,突然站起,說道:「十二號出價二十五萬。」
十五號桌位上的黑衣人,緩緩站起身子,道:「十五號出價三十萬。」
屠無方站了起來,道:「十七號出價三十五萬。」
廿九號桌位上的黑衣人,道:「二十九號出價四十萬。」
葉長青大為震動,忖道:這些人,怎會如此的有錢,想想幾十萬兩銀子,不是個小數字,他們說來,竟然是如此的輕鬆。
一下子把價錢哄抬如此之高,廳中立時沉寂下來。
居中黑衣人道:「如是沒有人再出高價,聖水就是廿九號的了。」
屠無方一咬牙道:「十七號出價四十五萬。」
這一下,全場都為之鴉雀無聲了,四十五萬銀子,是個很大的數目。
葉長青噓了一口氣,心想:四十五萬銀子賣了兩桶聖水,那聖水究竟能做什麼用呢?
居中黑衣人高聲說道:「還有人再加銀子嗎?」
二十九號桌位上的黑衣人站起來,再坐了下去。
顯然,他很想再加,也許是財力不足,也可能是權力不夠。
居中黑衣中突然站起身子,道:「好,既然無人再加價,聖水成交了。」
但坐在大廳中的人,沒有散去,也沒有人站起身子。
似乎是,這些人對聖水成交一事,有些不服。
居中黑衣人又道:「十七號,你帶的銀票,還是珠寶。」
屠無方道:「你們要銀票,還是要珠寶?」
居中黑衣人道:「什麼都行,你交出銀票或珠寶,三日之後,我們才能交出聖水。」
屠無方道:「這個,四十五萬銀子,數目很大,萬一聖水不能如期交貸,敝上決不會原諒我。」
居中黑衣人冷冷說道:「聖水交易,從未失過約,你必須信任我們。」
屠無方道:「在下現在付款,但不知幾時可以收到聖水。」
居中黑衣人道:「現在付款,三日後可以收到聖水。」
屠無方道:「三日之後,在下到哪裡去取聖水。」
居中黑衣人道:「付款之後,你可以得到錦囊一隻,這錦囊之內,會說明交貨地方,取貸方法,聖水交易,有一定的秘密方法,也有一套很完整的辦法,這個辦法,是經過了我們很長時間研究出來的辦法,萬無一失。」
屠無方道:「你們是要銀票呢?還是珠寶。」
一面說話,一面準備打開木箱。
可是居中黑衣人搖搖手,攔阻了屠無方,道:「慢著,財不露白,且不可拿出財物……」
語聲一頓,提高了聲音,接道:「交易已完,如是沒有別的事,諸位可以先走一步了。」
大部分的人,都緩緩站起了身。
由他們懶散的動作中,可以看出來,對這次未取得聖水的失望。
這時,廿九號桌位上的黑衣人突然又站下起來,道:「且慢,在下還有話說。」
居中黑衣人道:「什麼事。」
廿九號道:「在下願出五十萬銀子,取得聖水。」
葉長青心中暗道:「好啊!攪局的來了,且看他們如何處置。」
只聽那居中的黑衣人冷冷地說道:「交易已成,閣下既然出得起五十萬銀子,為什麼不早一些喊價。」
二十九號道:「那是因為在下隨身所帶銀兩不足。」
居中黑衣人道:「現在就夠了嗎?」
二十九號道:「夠了,在下剛剛借得十萬銀票」
居中黑衣人搖搖頭,道:「很可惜,聖水已經成交了,明年請早吧!」
二十九號道:「不行,在下奉命,必須取得聖水,否則提頭覆命。」
居中黑衣人道:「朋友確有礙難之處,不過,我們不能出爾反爾,也不能改變已成的交易,我們必須維持信用,就算閣下肯出百萬銀子,那也是明年的事了。」
二十九號道:「我如取不到聖水,回去難免一死。」
居中黑衣人道:「那是你個人之事,我們愛莫能助。」
二十九號道:「今年聖水交易突變得大異往昔,所以,也不能全怪我們。」
居中黑衣人道:「朋友,要反對這種交易辦法,應該入場之後就提出反對,現在是不是太遲!」
二十九號道:「閣下如肯幫忙,時猶未晚,但如閣下不肯幫忙,那就是把在下置於死地了。」
居中黑衣人道:「你胡說些什麼?我們交易有交易的規矩,豈可因一已之私,破壞大局。」
二十九號歎息一聲,道:「我不能取回聖水,難免一死,那不如現在死了算。」
居中黑衣人道:「閣下說這些話,那是誠心威脅我們了。」
二十九號道:「如若在下能夠商請十七號轉讓,這就和聖水交易無關了。」
居中黑衣人沉吟了一陣,道:「這倒可以,不過,不能用強。」
二十九號突然舉步行到屠無方的身前,抱拳一個長揖,道:「這位兄台,區區苦衷,諒已知曉,但不知閣下是否肯體諒,轉讓聖水,區區願以五萬銀子酬謝。」
屠無方道:「我的處境,和你相似,對聖水也是志在必得。」
二十九號道:「你如不得聖水,總不至於要了性命吧?」
屠無方道:「彼此,彼此,我如不得聖水,也很難交差。」
二十九號臉上有黑布掩遮,但可從他目光中發覺他的焦慮和憤怒,但他仍極力地忍耐著,道:「離此之後,在下當專程拜訪酬謝大恩,而且,日後必有一報。」
屠無方道:「我如救你,誰又能救我呢?閣下之請,恕難應命。」
二十九號怒道:「朋友如此不通情理,今日交易,只怕很難成功了。」
居中黑衣人突然接了口,道:「我已說過,不許威脅,別人既然不同意,你似乎用不著再說了。」
二十九號似是已無法控制,厲聲說道:「聖水已經賣出,那己和閣下無關,用不著你再多口舌了。」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二十九號,你是誠心來搗蛋了。」
二十九號道:「笑話,我帶了數十萬張真實的銀票,豈是來搗蛋的不成?」
居中黑衣人道:「像閣下這種不通情理的人,我已見過很多,不用在我面前耍什麼花招了。」
二十九號緩緩轉過了身子,直對那長桌行去,口中說道:「你們如此相逼,在下也只好放手一拼了。」
居中黑衣人道:「好!你要打架,我就找個人陪你打一次。」
葉長青已準備出手,只要那黑衣人再向屠無方逼近一步。
但那主持聖水的黑衣人,卻把這件事攬了過去。
既然,事情岔了道,葉長青自己也懶得多管閒事了。
這時,參與聖水交易的人,大都還未離去,眼看有了麻煩,立刻都停了下來。
葉長青暗中數了一下,留在這裡的,還有九組,每組二人,二九一十八,加上出售聖水一方的三個人,合計有二十一人。
人數雖然不太多,但能參與聖水交易的人物,都不是易與之輩。
這二十幾個人,如是真的要放了起來,必是一場江湖上極為少見的搏殺。
葉長青雖然希望聖水交易能夠順利的成功,見識一下,那聖水究竟是什麼樣子?
但他也希望這幾個人打了起來,鬧個天翻地覆,大家撕下那臉上黑布,瞧瞧看,都是些什麼人物?
這兩種心理,相互矛盾,也相互衝突。
居中的黑衣人,冷冷說道:「你是準備私人和我打一架?」
二十九號道:「好!這次聖水交易不成,在下這條命,八成是保不住了,能和閣下放手一戰,死亦無憾。」
兩個人說打就打,立刻動上了手。
而且,一動手,就是拚命的打法。
但見拳影點點,雙方打鬥得十分激烈。
葉長青冷眼旁觀,發覺雙方舉手投足之間,凌厲中,含有著極為精奧的變化,不禁一呆,暗道:看起來這兩人,也算得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了。
雙方惡鬥了百招左右,仍然保持個不勝不敗之局。
葉長青回顧了屠無方一眼,屠無方示意他不可插手。
這實在是一場很激烈的搏鬥。
但雙方都還有相當的抑制,因為,到目前為止,雙方都還沒有亮出兵刃。
忽然間,響起了兩聲大震。
原來兩個人久戰不下,都打得性起,突然間硬接了兩招。
這兩招硬接,雙方各自被震退了兩步。
仍然是一個半斤八兩之局。
兩人臉上,都有著黑布遮住,無法看到他們的表情。
但只見兩人眼中,仍然神光炯炯,似乎是都沒有受到傷害。
至少,兩個人還有再戰之能力。
事實上,兩個人未再動手。
只是四日交投,相互凝望著,兩個人內心中,都有著震動的感覺。
這百招惡鬥,和兩掌硬拚之後,雙方心中都有了數。
再打下去,兩個人,也不是三兩百招內,可以分出勝負。
除非有一種特殊的武功,施展出來,一舉克敵。
達兩個人沒有什麼仇恨,真要以命相拼時,心中反而都有些猶豫起來。
尤其那主持聖水買賣的黑衣人,更無拚命之心。
自然,他們臉上戴的黑色帽子掩去了本來面目,也使他們有著隱蔽的感覺,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也不用為了保護自己的名氣,捨命一拼了。
心中先有了撤退的打算,目光中的神光,也立刻斂失。
但那二十九號的黑衣人,仍有旺盛的鬥志,目中神光連連閃動,道:「閣下很高明,不過,咱們非得分個勝負不可……」
只聽那居中的黑衣人冷冷接道:「今口是聖水交易之期,在下不願意鬧出流血之事,希望你不要得寸進尺。」
二十九號淡淡一笑,道:「事實上,在下已不準備生離此地了。」
居中黑衣人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道:「算了,生意不成仁義在,你們今年買不到聖水,明年可能買成,今天,就算你拼了命,血濺於此,對聖水交易,也是於事無補了。」
二十九號道:「不管是否於事有補,在下的遭遇都是一樣。」
居中黑衣人道:「聖水交易和整個武林有關,你這麼一鬧,豈不把整個聖水交易,都鬧垮了嗎?」
二十九號冷笑一聲,道:「就算把這件事鬧個天翻地覆,在下也是在所不惜了。」
只聽一個清冷的女子聲音,道:「你這人太過無禮了。」
隨著那呼叫之聲,一個穿著白衣的女子,緩步行了出來。
葉長青記得那女子的聲音,正是那曾和他們兩人見面的白衣少女。
她仍穿著那一身白衣,只是臉上多了一個黑色的面罩。但她的聲音,仍然可以聽得出來。
葉長青心中暗道:看來,這女人的身份,在這個組織中,還不太低。
白衣女子面對二十九號行了過去,一面接道:「聖水交易不允許破壞,不論你有多少理由,多少委屈,我們不接受任何威脅,也不願殺人,但如在兩者之間一定要我們選擇一樣時,我寧可選擇殺人。」
二十九號冷笑一聲,道:「姑娘,如果聖水交易真有嚴格規定,姑娘是第一個違犯規定的人。」
白衣女子道:「哦!我犯了什麼規定?」
二十九號道:「就在下所知,除了參與聖水交易的人之外,任何人不得進入。」
白衣女子道:「你錯了,那是對你們的限制,對我們並沒有這個規定,何況……」
二十九號黑衣人道:「何況什麼?」
白衣女子道:「何況,我的身份是監督聖水交易。」
二十九號黑衣人道:「如若你聽到了我說的話,你該明白,我已經是死定的人了。」
白衣女子道:「這就是威脅?」
二十九號黑衣人道:「不是威脅,是事實。」
白衣女子點點頭,道:「是要我殺了你,還是大家放手一搏?」
二十九號黑衣人道:「大家放手一搏。」
白衣女子道:「你不是想死,只是想撤賴……」
提高了聲音,接道:「在場諸位,都是我們的顧客,小妹實在不願對諸位無禮,不過我們為了要維護聖水交易的尊嚴,不得不放手一搏了。」
二十九號黑衣人雙目神光一閃,道:「姑娘放心,他們不會幫助我,我也不需要他們幫助,甚至和我同來的人,也不會出手,姑娘只要殺了我,他會帶著我的屍體和銀票離去。」
白衣女子道:「如此就好,你請出手吧,我讓你先機。」
二十號黑衣人似乎是早就等不及了,一聽白衣女子的話,立刻出手,一拳搗了過來。
白衣女子一側身,避過一擊。
二十九號的黑衣人大喝一聲,雙掌連環拍出,急急搶攻而來。
白衣女子立刻反擊,指點肘撞,硬把對方的攻勢給封住。
兩人展開了一場激烈絕倫的惡鬥。
那白衣女子身材嬌小,但出掌,飛足,迅如雷火。
二十九號黑衣人,接過了二十招之後,就有些應付不暇了。
忽然間,白衣女子掌指流動,幻起了指形。
沒有人看清楚,她如何用出這奇厲如幻的一招。
但卻聽得那二十九號黑衣人大叫一聲,疾快地向後退去。
他雙手撫面,鮮血從指縫中流了出來。
隨來的黑衣人吃了一驚,急步行了過去,道:「老大你……」
二十九號黑衣人接道:「我被她刺瞎了兩隻眼睛,不可為我報仇,快些逃去吧!」
隨來黑衣人怔了一怔,道:「老大,我……」
二十九號黑衣人道:「我已成了瞎子,快些去吧!別為我擔心,我會自作了斷。」
這時,站在一側看熱鬧的人,立刻紛紛轉身而去,片刻之間,走散了大部分,只餘下隨來的黑衣人,和屠無方及葉長青。
原來,大家都擔心,這二十九號的黑衣人,如若被殺了,可能會引起全場凶厲的鬥爭,但卻沒有想到,白衣女子這一擊,竟然會把在場中所有的人,給驚退而去。
葉長青心中暗道:黑道中人,和白道中人,最大的不同,大概就在這個地方了。
白道中人,如是遇上了什麼麻煩,大家道義相共,絕對不會這麼棄之不顧而去。
這時,那隨來的黑衣人提了小木箱,轉身而去。
但聞那白衣女子喝道:「站住。」
立時有人關上了大門,攔在門前。
二十九號黑衣人道:「放他走!」
白衣女子冷冷說道:「晚了,剛才你們不走,現在想走也不成了。」
二十九號黑衣人冷冷說道:「你們如此不講道義,此後,誰還敢參加聖水交易。」
白衣女子道:「你錯了,除非你自殺,我們不會殺你,我要找你們這個組織的頭目來問個清楚,要他來帶你們離開。」
突然出手點了二十九號黑衣人的穴道,道:「替他療傷止血。」
目光轉到那隨來黑衣人的身上,接道:「你自己留下呢?還是要我動手。」
黑衣人道:「你們如要一個人通風報信,我回去豈不是正好。」
白衣女子冷笑一聲,道:「你想的很好,我不會要你回去,你回去,可以隨便說,對嗎?」
黑衣人道:「我!我…」
白衣女子突然欺身而上,點出一指。
那黑衣人自知不是敵手,反抗徒招羞辱,所以根本就沒有反抗,也未閃避,任憑白衣女子一指,點中了穴道。
白衣女子點點頭,道:「識時務才為俊傑。」
屠無方、葉長青一直冷眼旁觀,沒有接口。
白衣女子目光一掠屠無方道:「你們是十七號。」
屠無方道:「是!也是這一次標中聖水的人。」
白衣女子道:「聖水交易繼續進行,你們該辦什麼,可以辦了。」
屠無方打開木箱,道:「這裡有銀票,也有珠寶,不知諸位要什麼?」
那居中的黑衣人道:「銀票。」
屠無方取出一疊銀票,點了一點,道:「這是四十五萬,閣下請點一點。」
居中黑衣人接過銀票,數了一下,道:「好!三日之後,我們會通知際接收聖水的地點。」
屠無方合上木箱,向後退了兩步,並未離開現場。
他要看那白衣女子,如何處置這件事情,
白衣女子也沒有招呼兩人離去,冷冷說道:「二十九號,要我取上你臉上的面紗呢?還是就這樣回答我的問話。」
二十九號雙目被刺瞎,已有人為他止血了,但他戴的護頭帽子,並未除去。
顯然,這裡很尊重個人的隱秘。
二十九號道:「唉!我雙目已瞎,不在乎你是否認出我是誰了,不過,你如能尊重我們約定,最好還是這樣問話。」
白衣女子道:「我們如何和你代表的組織聯繫,要他們派人來此接你們離開?」
二十九號道:「你派人到聖水鎮,桃花酒館,通知一聲就行了。」
白衣女子道:「好!我們會派人去,要貴組織派入接兩位。」
二十九號歎息一聲,來再答話。
白衣女子回顧屠無方一眼道:「兩位還有什麼事嗎?」
屠無方道:「姑娘,我們對聖水交易的尊嚴,已經有了信心,現在,可以告辭了。」
白衣女子道:「兩位可以放心,聖水的交易,並非是今年做完了就不再做,我們的技巧越來越熟,產量也越來越大所以我希望明年的交易更順利一些,對於任何破壞聖水交易的人,我們都不能忍受。」
屠無方道:「能有姑娘這幾句話,咱們就更放心了,咱們恭候通知了。」
白衣女子道:「兩位好走!恕我不送了。」
這時,夜色已深,但大廳外面,仍然停著一輛篷車。
廣大的庭中,已不見有黑衣人。
屠無方未多問話,匆匆登上了篷車。
兩人還未坐好,篷車已向前馳去。
行約大半個時辰左右,篷車停了下來。
耳際間,響起了趕車人的聲音,道:「兩位可以下車了,那兩頂掩遮的帽子,請兩位脫下來放在車上。」
屠無方、葉長青,一切都照著吩咐行事,脫了帽子,下車而去。
屠無方略一辨識,已認出了立身之地,又回到了聖泉鎮外。
葉長青噓一口氣,低聲道:「屠兄,不知他們是否有盯梢的人。」
屠無方道:「就算有吧!咱們也不用擔心,咱們的住處,早日在他們的監視之下了。」
葉長青道:「有這等事!」
屠無方道:「不過,葉兄可以放心,他們只是知道了咱們的住處,卻沒有侵入宅內,主持聖水交易的這一批人物,也不是簡單人物,雖然是故作神秘,但卻極盡曲折、玲瓏之妙,領導這一個組織的人,必是一個狡詐、多變的人物。」
葉長青回頭瞧丁一陣,低聲說道:「屠兄,咱們此刻要作何打算?」
屠無方道:「希望堡主能夠及時趕回來親自領導處置此事,如果不能,咱們也只有見機行事了。」
葉長青道:「屠兄,咱們的用心,只是取到聖水呢?還是取回銀票。」
屠無方道:「堡主的意思是先要取到聖水,然而在下覺得花了幾十萬銀子,買了兩桶聖水來,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葉長青道:「我本來一直對聖水交易,存著懷疑,幾十萬兩銀,用車拉,也要十幾輛車,但見了今夜的交易場面,倒是不容你不信了。」
屠無方道:「老實說,我也是在今夜的見識之下,才發覺聖水真的如此搶手。」
葉長青低聲道:「屠兄,那聖水,究竟有什麼用處,竟然貴得如此駭人?」
屠無方搖搖頭,道:「葉老弟,我實在也不太清楚聖水有些什麼用處?」
葉長青道:「咱們花了這麼多錢,買下兩桶聖水,既然不知道它的用處也不知道它的真假,天下之冤事莫過如此了。」
屠無方道:「葉老弟,這聖水的價值,目下已經確定了,既然有這麼多人肯花去大把銀子來買這聖水,想來,這聖水自有珍貴之處了,只可惜,咱們不知道它的用處何在了。」
葉長青噓一口氣,道:「屠兄,小弟雖然不知道這聖水的作用,但我相信這聖水一定和武林的局勢有關,所以,才會掀起如此激烈的競爭,不惜花費大量金錢。」
談話之間,已然行入了莊院之中。
怡紅還沒有睡,這位美麗可人的姑娘,替兩人準備好了宵夜,也準備了酒。
雅室的燈光很柔和,屠無方和葉長青對坐小酌。
屠無方回顧了怡紅一眼,笑道:「姑娘,這裡的守護如何?」
怡紅道:「我已經加派了很多人手,相信比昨天嚴密多了。」
屠無方道:「好!辛苦你了。」
怡紅很識相,葉長青既沒有留她小坐,立刻悄然退了出去。
屠無方乾了一杯酒,笑道:「葉老弟,對聖水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太多,就算比你多一點,也屬有限。」
葉長青道:「這聖水已引起了我強烈的好奇,我能多知道一點,就想多知道一些。」
屠無方道:「聽說,黑道上爭取聖水,確和武林霸權有關,不過究竟有多大關係,就無法知曉了。」
葉長青道:「屠兄,看樣子聖水的產量,每年在增加,如果聖水和武林的霸權有關,那問題豈不是越來越嚴重了?」
屠無方道:「這就是堡主不惜代價,要得到聖水的主要原因。」
葉長青道:「今年咱們購得聖水,但明年呢?是不是仍有把握得到,就算能得到,也要花數十萬兩銀子,陰陽堡的財力,能夠負擔嗎?」
屠無方道:「像這樣每年買賣聖水,陰陽堡再如何富有,也無法負擔這筆費用,堡主究竟要作何處置,大概還沒有決定,我想,堡主的用心,大概是先要知道這聖水究竟有些什麼用處,然後,再作決定。」
葉長青道:「哦!」
屠無方道:「我想今天這個局面,大概是聖水交易以來最壞的局面了,所以我很擔心他們會搶。」
葉長青道:「什麼人會搶?」
屠無方道:「在場參與交易的人,都可能會下手。」
葉長青道:「屠兄的意思是……」
屠無方道:「有備無患,咱們要把人手重新調配一下,萬一有了什麼變化,也好應付。」
葉長青道:「不錯,不過,這方面兄弟只怕幫不上忙。」
屠無力道:「老弟,你是主力。」
葉長青道:「我會全力以赴,屠兄但請放心,」
屠無方道:「堡主臨去之際,交代在下,有事情咱們商量著辦,我想先把這裡的實力給葉老弟說明一下。」
葉長青道:「屠兄如是看重區區,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屠無方道:「在這聖水鎮中,咱們大約有六十個人,其中算得高手的,大約有十五個人,其餘的,雖然拚命以赴,但也別指望他們能派大用場。」
葉長青道:「屠兄,準備怎麼佈置呢?」
屠無方道:「天色不早,葉老弟也該休息一下,等我想出了一個佈置的方法,再和葉老弟仔細的商量。」
葉長青回到臥室,怡紅早已在室中恭候,笑道:「爺,跑了整個一夜,可查出一點眉目了?」
葉長青道:「一切事務,都有屠兄主持,我不過是跟著跑跑腿罷了。」
怡紅微微一笑道:「爺,很累嗎?要不要我留下來。」
葉長青道:「這兩天隨時就可能出動,你不用留這裡了,回去休息一下,注意人家派來的暗探。」
怡紅道:「我知道,這裡有不少的防衛人手,他們的武功,雖然不如爺,但他們也不是庸手,不論來人的武功如何高明,但他們至少可以擋他們一陣,和傳出警訊。」
轉身向外行去。
很平安的過了一夜。
第二天中午之後,屠無方帶來了他的佈置計劃。
計劃很詳明,也說得很清楚。
葉長青想提一點修正的意見,但想來想去,竟然想不出破綻。
太陽下山的時分,毒蜂彭震,送來了一份密簡。
自然,那密簡上,也說明了要去的地方。
屠無方看完密簡,揮揮手,對彭震說道:「去召集所有人,集中那茅棚中等候,初更時分,一定要人手齊全。」
彭震望望天色,轉身而去。
屠無方望著彭震去遠,才苦笑一下,道:「來得好快,看來,是等不及堡主回來了,葉老弟,這件事要靠你了。」
葉長青道:「屠兄的經驗、武功,都在兄弟之上,兄弟一切聽命。」
屠無方又召來怡紅,吩咐她準備的事情,然後,帶著葉長青離去。
到了聖水鎮外的茅棚所在,彭震果然已召來了不少的人手。
葉長青暗中一數,包括活殭屍陳沛在內,有十三個人。
屠無方道:「人數都齊了嗎?」
彭震道:「差兩個人。」
屠無方道:「為什麼差兩個人?」
彭震道:「他們死丁。」
屠無方道:「死在人暗算還是兵刃之下?」
彭震到:「死在一種內家掌力之下。」
屠無方道:「什麼人殺的呢?」
彭震道:「現在,還沒有找出頭緒。」
屠無方沉吟了一陣,低聲吩咐丁彭震和陳沛幾句,兩個人應了一聲,率人而去,葉長青低聲道:「屠兄,咱們還是在這兒等他們來接嗎?」
屠無方道:「等一會,他們會派人來跟咱們聯絡。」
葉長青點點頭,未再多言。
大約二更過後,一陣步履之聲,由遠而近,直向幾人停身之處行來。
屠無方凝目望去,還未看到人影,但那步履之聲,卻是響得十分清晰。
葉長青心中一震,忖道:這是什麼武功,人還未看到,但卻聽到了腳步之聲。
屠無方也是流目四顧,但卻一直見不到人影:
他行走江湖數十年,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事情。
但他終於忍耐不住了,高聲說道:「那一位高人,既然來了,為何還不觀身出來。」
步履之聲,突然停了下來。
緊接著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兩位請過來吧!」
屠無方道:「你在哪裡。」
那冷冷的聲音,道:「向正南方行五百步,就可以看到我了。」
葉長青呆了一呆,低聲道:「屠兄,他至少在五百步之外了。」
屠無方苦笑一下,搖搖頭,道:「不知道,我們現在去吧!」
兩人向正南方行了五百步,果然見一個黑衣人,挺直的站在荒野之中。
那是個全身黑衣的中年人,留著很長的鬍子,但卻有一塊黑紗遮住了臉。
屠無方行近了黑衣人一拱手道:「朋友,剛才可是你招呼我們。」
黑衣人道:「不錯,你們可是得了聖水的人?」
屠無方道:「不錯。」
黑衣人道:「兩位就是接收聖水的人了?」
屠無方道:「不錯。」
黑衣人道:「好!你們跟我來。」
屠無方點點頭。
黑衣人舉步向前行去。
葉長青、屠無方,緊隨在那人身後,快步向前行去。
又行約一頓飯工夫之久,到了一棵大樹之下。
那裡站著八個灰衣人,手中全執著兵刃。
黑衣人指指那兩個放在樹下的密封木桶,道:「這就是聖水。」
屠無方哦了一聲,快步行向前去,低頭查看。
只見兩個木桶,都加上了黃蠟密封,每個木桶,就和一般的水桶相若。
屠無方道:「哦!這兩桶聖水,我們可不可以打開瞧。」
黑衣人道:「你們簽了收條之後,隨便處置。」
屠無方道:「朋友,談判聖水交易時,出了點麻煩,不知朋友是否知曉。」
一面雙目神凝,不停在那黑衣人的身上打量,希望能找出他的特徵。
這人的特別之處,就是鬍子。
很美很美的五綹長髯。
黑衣人開了口,冷冷地說道:「老夫只管押運聖水,談交易和我無關。」
屠無方道:「哦!如果這聖水被人搶走了呢?」
黑衣人道:「在你們沒有簽收之前,這聖水如有點滴損失,那就歸我們賠價,如是你們簽收了,這聖水就算全部失去了,與我們也沒有關係。」
屠無方苦笑一下,道:「你們交易倒是乾脆得很,完全沒有一點人情味。」
黑衣人伸手取出一張白箋,道:「朋友,在上面劃押吧!」
屠無方瞧了—眼,只見上面寫道:
「收到兩桶密封聖水。」
下面是組織和人名。
黑衣人接道:「你如能寫字,最好是寫上了你們的組織名稱,如是不能寫字,那就在上面劃個押算了。」
屠無方道:「我看,在下還是劃個押吧!」
一個灰衣人,立刻遞上了一支筆來。
屠無方劃了押。
黑衣人接過條據,謝也未說一聲,一揮手,守在四周的灰衣人立刻向外逸去,眨眼之間,走得人蹤頓杳。
葉長青道:「好現實的交易。」
屠無方道:「長青,也不能怪他們,事實上,這些黑道組織,根本談不上什麼人情道義。」
這時,四周出現了幢幢人影,圍了上來。
屠無方道:「什麼人?」
「我,」陳沛急步行了過來。
屠無方輕輕噓一口氣,道:「都來了。」
陳沛道:「我們敬遵令諭,不敢逼得太近,遠遠的追跡而來。」
屠無方道:「陳沛,找兩個人帶著木桶。」
葉長青心中一動,忖道:「他不肯說明聖水,只說是兩個木桶,顯然這取得聖水一事,還是一樁秘密。」
除了具有某種等級身份的人,其他的人,並不知曉。
陳沛點點頭,招手喚過來六個大漢。道:「張六、王九,你們兩個各抱一個木桶,其餘四個人,只管保護人和木桶,不論發生什麼事,你們都不許離開這兩個木桶,桶在人在,桶失人亡。」
六個人應了一聲,行了過去,其中兩個人,各自抱起一個木桶。
另外四個人,卻突然刷的一聲,亮出了兵刃。
兩個人用刀,一個手執著判官筆,一個手執著極少見的外門兵刃,青鋼輪。
屠無方點點頭,道:「走!把東西送到萬家大院。」
葉長青知道萬家大院,那就是怡紅住守的地方,這地方本是一家姓萬的人家所有,被陰陽堡買了過來,作為一個分舵。
這本是不重要的分舵,但因聖水交易,使它的身價大增。
這座萬家宅院,變成了陰陽堡的重要分舵了。彭震、陳沛當先帶路,另外還有五個人,分散在兩側。
屠無方和葉長青,走在後面。
張六、王九,抱著聖水,在四個手執兵刃的大漢圍繞下,走在中間。
出人意外的順利,一路上風平浪靜,到達了萬家大院。
恰紅早已在門口處恭候,同時,萬家大院中的人,也有了很嚴密的戒備。
屠無方帶人行入大廳,放下聖水,才對陳沛、彭震說道:「這幾個月來,兩位最是辛苦,今日總算大事完成,兩位本來應該好好休息,可是,堡主大駕還未趕到……」
陳沛接道:「怎麼?堡主要來?」
屠無方道:「對!堡主要帶一批新的人手來替換你們,也好讓你們休息一下。」
彭震道:「堡主還能想到我們辛苦,那實在是叫人感激得很。」
屠無方道:「堡主對我們都極關注……」
語聲一頓,接道:「不過,在堡主未到之前,兩位還要多多費心一些。」
陳沛道:「那是應該的了。」
屠無方道:「咱們堡中兩位武士失蹤,那是說明了一場大風暴的前奏已經開始,他們沒有在路上動手,大概是發現了咱們實力相當強大,知難而退,但他們絕對不會放手,我想,可能在調集人手,一旦對萬家大院發動了攻擊,必然是勢道凌厲無匹。」
彭震道:「總護法的意思,可是讓我們仍然各回原位……」
屠無方接道:「不是!咱們東西已經到手,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要保護這批東西,諸位由現在開始,就留在萬家大院中。」
怡紅道:「我已經替諸位準備好了酒菜、衣服,諸位請飽餐一頓,沐浴更衣,然後再好好的休息一下:」
屠無方笑道:「這萬家大院中原有一部分人手,都歸怡紅姑娘率領,諸位可以安心吃喝一頓,我想他們就是下手,也不會在今天下午。」
三日後,夜間二更。
葉長青剛剛坐息醒來。
這幾天,整個的萬家大院,都在森嚴的戒備之中。
屠無方下了一道令諭,白晝只要幾個人警戒,瞭望,重要戒備以晚上為主。
葉長青出來巡視,行過大廳,正聽到陳沛和彭震在談女兒葉長青正想悄然而退,突然一聲喝叱傳下過來。
陳沛當先飛出大廳。
彭震一口吹息了***,跟著趕了出來。
葉長青一吸氣,身子飄然而起,全身貼在廊簷下的陰暗之處。
只聽一陣兵刃交擊,緊接著響起一聲慘叫。
果然有人摸進了萬家大院,而且,來人的武功還相當高。
靜夜中,一聲喝叱,一聲慘叫,驚動了整座的萬家大院,有幾處原本亮著***的地方,此時立刻熄去。
萬家大院中的戒備,早已安排,雖然發現了敵跡,但卻一絲不亂。
今夜無月,但亦無雲,星光閃爍,景物隱隱可見。
葉長青凝目望去,只見陳沛、彭震輕輕向兩側移動,分別站在廳前兩處屋角所在。
那一聲慘叫之後;也未見敵人攻入。
顯然,來的人也很沉著。
雙方對峙了大約一盞熱茶工夫,陳沛才緩步行了出來,道:「朋友,請現身相見,咱們已恭候多時了。」
只聽一聲冷笑,道:「我還認為,萬家大院中只有一個守門的,原來,還有人窩在裡面。」
陳沛冷冷說道:「你小子吃什麼長大的,怎麼說不出一句人話,你有種,給我站出來,咱們一個拼一個。」
「好,你說話可要算數。」
隨著語聲,飛起一條人影,天馬行空一般,由門樓上疾飛而落,一掠四丈多遠,落在了陳沛的面前。
只看眼前形勢,葉長青也明白,守在大門樓上的暗樁,給人拔了。
來人穿著一身黑色夜行勁裝,臉上戴著黑色的套頭帽子,只露出兩隻眼睛。
陳沛打量了黑衣人一眼,道:「朋友,有種來萬家大院,怎麼不敢露出本來面目。」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我沒有工夫跟你磨牙,看掌。」
呼的一聲,劈了過來。
這黑衣人掌勢十分強大,一掌劈來,帶著強勁的呼嘯之聲。
陳沛這人十分剩悍,右手一招,竟然硬接下一掌。
雙掌接實,響起一聲大震。
一擊之下,雙方立時分出了強弱。
那黑衣人紋風未動,但陳沛卻被震得向後退了一步。
葉長青心中暗道:這人武功不弱。
正待飄身而下,突見人影閃動,彭震以迅若電火的速度,衝入了場中。
葉長青又停了下來。
黑衣人冷冷說道:「怎麼?你們準備群毆。」
彭震道:「你小子也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人物。」
黑衣人哈哈一笑,遭:「彭震,這萬家大院中,不至於只有你們兩個人吧!」
彭震呆了一呆,道:「你認識我。」
黑衣人道:「我不但認識你,而且,也認識他,他叫活殭屍陳沛,對嗎?」
陳沛道:「不錯,我叫陳沛,閣下怎麼稱呼?」
黑衣人道:「你們還不配知道老夫的姓名。」
陳沛道:「有這等事?」
飛起一腳,踢了過去。
彭震和陳沛兩個人,已經搭檔多年,陳沛一腳踢出,彭震立時迎面擊出一拳。
黑衣人冷笑一聲,左手橫格,封住了陳沛一腳,右手一抬,迎向彭震的拳勢。
陳沛吸一口氣,向後退了一步。
彭震卻是硬碰硬的和黑衣人拼了一拳。
只覺這一拳有如撞上了鐵板一樣,一陣骨疼如裂,身不由主的向後退了一步。
陳沛退又上,腳拳齊施,攻了上去。
彭震一咬牙,忍著右掌的疼苦,配合著陳沛的攻勢。
黑衣人大喝一聲,身如陀螺一轉雙拳齊飛,迎向了兩人的攻勢。
三個人,展開了一場激烈絕倫的惡鬥。
二十個回合之後,黑衣人已經控制了全局。
彭震、陳沛的攻勢,完全受制於黑衣人,兩個人拳、腳攻勢,全由對方拳、腳所誘導,看上去十分狼狽。
事實上,黑衣人已經隨時可以制服兩人,但是他卻一直不肯下手,像貓耍老鼠一樣,逗著兩人玩耍玩耍。
葉長青隱身之處,和鬥場不遠,借隱隱星光,看得十分清楚。
他心中十分震驚這黑衣人武功之高,但又恨陳沛、彭震這兩人的心地壞毒,心中暗作盤算,這兩人如若被那黑衣人殺了,自己再現身替他們報仇,那豈不是一舉兩得。
那黑衣人分明有能力擊斃兩人,卻遲遲不肯下手。
葉長青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了,正待飄身而下,突聞衣袂飄風之聲,一條人影,破空而至。
直待對方落著實地,葉長青才看清楚來人是屠無方。
那黑衣人眼看對方援手已到,雙掌突然一緊,陳沛悶哼一聲,跌飛了出去。
彭震卻身子速閃,避開了一掌。
屠無方冷笑一聲,欺身而上,雙方拳掌相接,硬碰硬的接了四招。
這四招一接,就顯出了屠無方和陳沛、彭震,有著很大的不同。
硬碰四掌,屠無方紋風未動,倒是那黑衣人,反而被掌力震退了一步。
這時,隱身在暗中的葉長青,雖然想下來,反而覺得有一些不好意思現身,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藏身不動。
黑衣人雙目中暴射出冷厲的神光,盯在屠無方身上,冷冷說道:「血手之名,果不虛傳。」
屠無方冷冷說道:「朋友,既然認識屠某,為何不以真正面目相見。」
黑衣人道:「在下既然蒙面而來,就未打算和你以真正面目相見了。」
屠無方道:「如此說來,我們只有在武功上分個高下了……」
語聲一頓,接道:「閣下既然不願表明身份,也不願以真正面目相見,但來此用心總該說個明白吧?」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屠無方,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屠無方道:「可是為了聖水嗎?」
黑衣人道:「不錯,不是聖水,咱們也犯不著招惹你麻面血手。」
屠無方道:「聖水確在萬家大院之中,不過要諸位憑本領才能取去了。」
黑衣人點點頭,道:「咱們既然來了,若是沒有一點把握,也不會白費工夫了。」
屠無方右手一揮,拍出一掌,道:「閣下先勝了屠某人,再談不遲。」
雙手連揮,一連攻出了八掌。
黑衣人接下了八掌,向後退了三步。
但一退即上,立刻展開了反擊。
雙方這一動上手情勢就火暴異常,兩人的掌勢,都帶著強烈的勁道,暗勁,震飄起遠立在一丈外的陳沛和彭震的衣袂?
雙方不但掌力雄渾,拚鬥激烈,而且,都向對方致命的地方下手。
那黑衣人的武功,似乎是稍遜一籌,但他拚鬥的意志十分強烈,一直苦纏不捨。
葉長青心中暗道:這黑衣人不知是什麼人物,武功竟然如此高強。
轉眼之間,兩人已然拼到了百招以上。
屠無方功力深厚,百招之後,逐漸取得優勢。
黑衣人又勉強了二十招,屠無方突展絕學,一把扣住黑衣人右腕,左手一抬,取下了黑衣人的黑色面罩。
星光下,屠無方看清楚了對方的面貌,立刻鬆開了那黑衣的右腕,駭然向後退丁三步,道:「是你?」
黑衣人苦笑一下,道:「屠兄想不到吧!」
屠無方道:「想不到,咱們二十餘年來見面了,晤面時刻竟然是生死相搏的局面。」
黑衣人道:「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我奉命而來,必須要取得聖水。」
屠無方冷哼一聲,道:「二十餘年來,喬賢弟雖然有了不少的進境,但小兄也沒有閒著,咱們已經動過手了,你還非小兄之敵,故交情深,我也不願意傷害你,你請便吧。」
黑衣人道:「唉,屠兄,目下我們之間,只有兩個辦法解決了。」
屠無方遭:「什麼辦法?」
黑衣人道:「一個是你交出聖水,一個是你把兄弟殺了。」
屠無方遭:「為什麼一定要如此?」
黑衣人道:「因為,你如不交出聖水,我也很難活得下去屠兄也不會好過。」
屠無方道:「這是什麼意思?」
黑衣人道:「屠兄應該想到,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小弟我只是一個馬前卒,大人物都在後面……」
屠無方冷笑一聲,接道:「喬賢弟,你在威脅我嗎?」
黑衣人道:「不是威脅,是事實,屠兄,小弟根慚愧,所以希望你殺了我。」
屠無方道:「殺了你,能夠阻止他們來嗎?」
黑衣人道:「不能。」
屠無方道:「既然不能,殺你何益?」
黑衣人道:「殺了我,小弟至少可以眼不見心不煩,也不至於看屠兄,為了保護聖水,濺血萬家大院了。」
屠無方臉上泛起了怒容,但很快又平息了下來,道:「喬賢弟,能不能告訴我,來的都是些什麼人物,也許我可以對付,你就留在這裡,咱們兄弟在一起。」
黑衣人道:「投入陰陽堡?」
屠無方道:「投入陰陽堡有什麼不好。」
黑衣人道:「陰陽堡在江湖上的聲譽,並非很好,」
屠無方道:「你們那個組織,能動手來搶別人花了大把銀子買來的聖水,也不是什麼正當的組織。」
黑衣人道:「不錯,這是黑吃黑的火並,屠兄,而你們卻是全無勝算。」
屠無方沉吟了一陣,道:「聽你口氣似乎是今晚來到萬家大院的人,吃定了我們。」
黑衣人道:「不錯,屠兄,我只提兩個人,你心中就有數了。」
屠無方道:「好!小兄洗耳恭聽。」
黑衣人道:「追風叟和彎月刀,這兩個人,屠兄聽過嗎?」
屠無方呆住了,半晌之後,才緩緩說道:「他們也來了。」
黑衣人道:「是!他們就在萬家大院外面,等小弟的回音。」
屠無方道:「這兩個人,怎會來搶別人的東西。」
黑衣人道:「他們和小弟一樣,也是身不由己。」
屠無方更震動了,道:「你是說他們,不是自願來的。」
黑衣人道:「這兩個人,不太愛錢,如果吃不住他們的人,很難使他們就範。」
屠無方道:「唉!喬賢弟,想不到,你竟然這麼對待愚兄。」
黑衣人道:「所以,我要你殺了我,一死百了,看不到你的慘烈搏殺,再不然,識時務一些,交出聖水,免去這一場搏殺。」
這時葉長青已飄身落地,由暗影中行丁出來,站在屠無方的身後。
他臉上仍然帶著魔手鐵飛留下來的面具。
那黑衣人目光一轉,看到葉長青,駭然叫道:「鐵兄,你沒有死。」
這一逼,逼得葉長青不能不開口了,冷冷說道:「不錯,我還沒有死!」
黑衣人道:「鐵兄在此,事情就好辦多了,請勸勸屠兄,交出聖水算了,單是追風叟和彎月刀,已經非你們所能對付,何況,還有別的高手。」
葉長青故意別著聲音,道:「可惜,我不會勸屠兄答應。」
黑衣人道:「鐵兄,你和屠兄的交情過命,難道你要看著屠兄送了這一條老命。」
葉長青雖然和人談了很多話,但卻一直不知那人是誰。
不過,他由屠無方的口中,知道他姓喬。
當下冷哼一聲,道:「喬兄也是屠兄的好友,但卻帶了人來搶他的聖水。」
黑衣人歎息一聲,還未來得及答話,一聲陰森的冷笑,傳了過來,道:「喬一龍,你是和故友敘舊呢?還是來談聖水的事。」
屠無方冷笑一聲,道:「朋友既然敢打陰陽堡的主意,為什麼不敢現身一見。」
暗影中又是一聲陰森森的冷笑,緩步行出一個白髯垂胸的老者。
屠無方道:「追風叟。」
追風叟道:「不錯,正是老夫。」
屠無方道:「閣下和陰陽堡素來井水不犯河水,為什麼搶陰陽堡的聖水!」
追風叟道:「陰陽堡不是什麼正大組織,咱們吃了貴堡,也沒有什麼慚愧之處,閣下假如不交出聖水,老夫今宵只好大開殺戒了,」
喬一龍道:「屠兄,你縱然拼丁老命,仍無法保護住聖水,屠兄三思。」
屠無方冷笑一聲,道:「咱們是換過金蘭譜的朋友,你如還認我這個兄長,就立刻退出萬家大院,至於你帶人來此這件事,我也不追究了,你請吧!」
追風叟淡淡一笑,道:「喬一龍,你也該作一個決定了,不過,老夫絕對不勉強你,你覺著應該幫誰?留下來,還是就此離去。」
喬一龍道:「這個,這個……唉!屠兄,咱們雖屬金蘭之交,不過,這些年來,小弟一直是依附別人麾下,這一點屠兄想來定能鑒諒了。」
屠無方道:「喬賢弟,敵我一定得分明,你如真有苦衷,咱們只好拔了香頭,劃地絕交。」
喬一龍道:「屠兄堅決如此,兄弟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葉長青冷笑一聲,道:「喬一龍明知你這位屠大哥在此主事,卻帶了人來此,劫取聖水,這哪裡還有什麼兄弟之情,這種朋友不交也罷。」
屠無方道:「不管如何,我這個敝大哥的,總不能先行絕情斬義,我要他親口說出來,我們是敵是友。」
喬—龍道:「屠老大,話不能這麼說,小弟既是另一個組織中人,就該對那個組織忠實,就像你屠大哥一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那表示了你對陰陽堡的忠誠,這是各為其主,如何能怪小弟不義。」
屠無方道:「喬賢弟,我沒有怪你,只是,事已逼到頭上,咱們不得不把話說個清楚。」
喬一龍道:「屠老大,我告訴你,追風叟、彎月刀,兩位高手,都已來此,也是想一盡兄弟情義,話已說的很明白了,你屠老大作何區處,那是你的事了。」
屠無方冷冷一笑,道:「喬賢弟,這中間,有一點不同,是你喬賢弟帶著人找上萬家大院的,既是忠義難兩全,咱們也只好斷了義氣,兄弟們翻臉成仇,大家在武功上見個高下了。」
追風叟縱聲大笑,道:「好!好!喬一龍,你既然已表明了心志,老夫也不會為難你了,對付屠無方用不著你出手……」
目光一轉注到屠無方的身上,接道:「你是要交出聖水呢?還是要放手一戰。」
屠無方淡淡一笑,道:「閣下覺著,你這樣就可以迫使在下交出聖水了?」
追風叟點點頭,道:「屠無方,老夫只不過給你一個機會罷了。」
屠無方道:「追風叟,以閣下在江湖上的聲譽地位,屠某人心中十分敬重,但如說陰陽堡怕了你,老實說,那倒未必見得。」
追風叟道:「屠無方,你好狂的口氣。」
屠無方道:「不論你怎麼想,我覺著,在下要說的話,還是應該說出來。」
追風叟道:「就憑你們陰陽堡中幾根蔥,還能對老夫構成什麼威脅嗎?」
屠無方冷笑一聲,道:「如果閣下自覺身份很高,技壓群倫,咱們應該束手聽命,咱們就談不下去了。」
追風叟點點頭,道:「屠無方,念在武林同道的份上,老夫已經給了你機會,先禮後兵,日後傳言到江湖之上,也不能說老夫欺侮你了。」
忽然一舉步,人已跨前兩三尺遠,伸手一把,抓向屠無方。
他舉止瀟灑,看上去輕描淡寫,不像一般江湖人物動手之前,有一股肅煞之氣。
但那揮手一抓,卻是快速至極。
在屠無方的感受之中,發覺他一舉手間,五指已經籠罩丁自己身上七八處大穴。
一時間,竟然不知如何閃避,才能逃過對方這一招。
這一瞬間他感覺到了威脅,也感覺到了強大壓力。
這是屠無方出道江湖以來,第一次遇上了如此強大的敵勢。
只覺對方蓄勁未發,隨時可以攻來,但卻又料不準對方攻向何處。
忽然間,寒光一閃,一支長劍伸了過來,劍花耀目,封住了追風叟的攻勢。
出手的是葉長青。
他仍然戴著魔手鐵飛的面具,不應該動劍。
但他看到了追風叟的武功,那是江湖上極少見的真正高手。
自己的特長是劍法,如若捨劍對敵,那是以己之短,對人之長。
所以,他亮了劍。
追風叟被那一劍把攻勢給逼住,心中亦不禁有些駭然。
他們已經把萬家大院中底細給摸清楚了,這地方武功最高的是屠無方。
但卻未料到,忽然間冒出這麼一個人來。
追風叟雙目凝神逼視住葉長青,道:「你是誰?」
喬一龍道:「他是魔手鐵飛。」
追風叟道:「他不是,魔手鐵飛不用劍。」
葉長青遣:「不論我是誰,似乎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手中這一支劍,是否能對付你。」
追風叟縱聲大笑道:「你可是覺著能和老夫一戰了。」
葉長青道:「不錯,我對自己劍上造詣的信心,一向很強。」
追風叟冷哼一聲,道:「你這般英雄豪傑,那就該報上真實姓名,取下你臉上面具,讓老夫看看你究竟是什麼人?」
葉長青哈哈一笑,道:「我看這也用不著了,你如能殺了我,又何用管我是什麼人?閣下如殺不了我,我是誰,又有什麼關係。」
追風叟呆了一呆,道:「你這小子胡扯什麼?老夫手下,不死無名之卒。」
葉長青一揮劍,刺了過去,冷冷說道:「勝了我再誇口不遲。」
適木追風叟和屠無方動手的情形,葉長青看的十分仔細,追風叟的武功極高,屠無方就是在對方搶了先機,一招就逼得手忙腳亂,自己不能重蹈覆轍。
所以,兩人在談話的時候,葉長青就一直暗作戒備,隨時,準備搶先出手。
他已感覺到這一戰,無法避免了,立刻揮劍攻出。
葉長青的劍法,本來以迅快見長,一劍攻出之後,這時連綿不絕的連環擊出,劍勢如長江大河一般,著著逼進。
追風叟竟被葉長青一輪急劍快攻,鬧得手忙腳亂,一連退後了七八步,才把陣勢穩住。
葉長青攻出了第二十八劍時,追風曼才展開了反擊。
只見他指點、掌劈,不到十招已把葉長青攻勢給擋住。
葉長青只覺對方攻來的掌、指之上,帶著一股強大的暗勁、潛力,逼住劍勢,使得手中劍招,無法發揮出威力。
他的劍法,本以快速見稱。
但追風叟似乎是比他更快。
葉長青原本搶得的先機,也被追風叟反擊逼得逐漸失去。
只聽追風叟哈哈一笑,道,「你小於口氣很大,我還道真有幾下於玩藝的,想不到竟然只是一張嘴巴。」
葉長青也正在暗自盤算,這樣打下去,不但難有勝算,而且很快會敗在對方手中。
是不是應該施展出追魂七劍。
天下會此劍招的,只有他葉長青師徒兩人,
以追風叟的武功造詣,和江湖上的淵博見識,追魂七劍一出手,必然會被對方看出來歷。
心中正在猶豫不決,再被迫風叟拿活一激,劍招立刻一變。
追魂七劍第一招,立刻出手。
追風叟已完全掌握了主動,眼看勝算已經在握,卻不料對方突出奇招。
劍凝冷霜,寒芒打閃,衝破了追風叟護身的真氣,直逼前胸要害。
追風叟心頭駭然,一吸氣,飄退了七尺?厲聲喝道:「葉長青。」
葉長青怔了一怔,取下臉上的面具,道:「不錯,是我。」
追風叟道:「想不到啊?」
葉長青道:「什麼事情想不到。」
追風叟道:「想不到你竟然淪入了陰陽堡中,訌湖上盛傳你在太湖遇害,原來是金蟬脫殼之計。」
葉長青只覺此中很多的事情無法解說,也不能解說,只好淡淡一笑道:「閣下對我的事,好像十分關心,但在下的記憶之中,我們似乎是沒有見過。」
追風叟道:「老夫關心的不是你,我是關心磨劍老人,他怎麼教出了這麼一個沒有出息,替他丟人的徒弟。」
葉長青道:「老前輩和家師……」
追風叟接道:「我們是五十年的老朋友。」
葉長青道:「晚輩追隨家師十年,卻沒有見過老前輩。」
追風叟道:「我們見面的機會是不多,但卻友誼長青,三年前,老夫在南荒遇上他,他還托我照顧你,哼!想不到…」
葉長青接道:「他老人家的身體好吧?」
追風叟道:「身體很好,不過,他的徒弟太不爭氣,竟然投入了陰陽堡中。」
葉長青回顧了屠無方一眼,屠無方卻默然不語。
事實上,屠無方也無法幫得上忙。
他的聲譽,一向不好。
葉長青輕輕噓一口氣道:「老前輩,你是家師的朋友,自然知曉家師的為人了。」
追風叟冷冷說道:「所以,我對他追魂七劍,熟悉的很,當你用出來第一劍時,我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
葉長青道:「晚輩的意思是,家師為人很方正。」
追風叟道:「磨劍老人他一生耿直,江湖上人人崇敬,真想不到他的弟子卻破壞了他在江湖上的耿直。」
葉長青道:「那倒未必,葉長青是磨劍老人的弟子,我不會丟他老人家的人。」
追風叟厲聲喝道:「葉長青,你可知道,陰陽堡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嗎?麻面血手,又是什麼樣的人物嗎?」
葉長青道:「老前輩,撇開家師不談,老前輩率領人手,來搶別人的聖水,難道就是正大光明的事嗎?」
追風叟道:「少不更事,你可知道,這一批聖水,如是落在陰陽堡的手中,會掀起多大的風波嗎?會替江湖製造多大的麻煩嗎?」
葉長青道:「老前輩,這聖水已有很多年了,如果聖水會在江湖上掀起很大的風波,聖水已經流入江湖不少。」
追風叟厲聲喝道:「葉長青,你這般袒護陰陽堡,似是對他們十分忠誠了。」
葉長青道:「這件事,在下自有解釋,如果老前輩和家師真是知已之交,日後,在下自會對家師有個交代,還望老前輩看在家師的份上,撒手今夜之事。」
追風叟道:「你要老夫撒手不管。」
葉長青道:「不錯。」
追風叟道:「老夫受人之托而來,豈能中途罷手。」
葉長青歎息一聲,道:「老前輩可曾參加過聖水交易。」
追風叟道:「沒有。」
葉長青道:「晚輩參加過。」
追風叟道:「那又怎樣?」
葉長青道:「凡是參與聖水交易的人,全不是什麼好人,老前輩不查群情,很可能是被人家利用了。」
追風叟哈哈一笑,道:「老夫這一把年紀,豈會輕易被人利用的。」
葉長青沉默了,他已感覺到無法再說下去。
如果強行解釋下去,很可能要洩漏了陰陽堡中大部分的秘密。
他忽然想到,善為人見,非善也,一個真正的俠客,不求名利,不求聞達,只是默默做著,他認為應該做的事情。
現在,他要做一個真正的俠客。
口舌上隱約的暗示,已然無效,除非把事情攤明瞭講,很難有解決的辦法了。
追風叟神情冷肅地接道:「葉長青,你怎麼對老夫交代。」
葉長青淡淡一笑,道:「沒有什麼交代了,就算在下承認你是家師的朋友,但也無法對你交代什麼。」
追風叟輕輕歎息一聲,道:「娃兒,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葉長青道:「晚輩並未感覺到自己在苦海之中,倒是老前輩在江湖上的身份、聲望,夤夜之中,帶人到此地來,搶人之物,未免有辱清譽了。」
追風叟怒道:「執大義不拘小節,老夫這舉動,縱然在禮數上是有虧損之處但心中坦蕩,又何傷之有。」
葉長青道:「看法上見仁見智,各有不同,還望老前輩看在和家師相識一場份上,賞給晚輩一個薄面。」
追風叟道:「賞你什麼面子?」
葉長青道:「高抬貴手,退出萬家大院。」
追風叟道:「好啊!這是倒打一釘耙,老夫還未把你勸服,你倒反勸老夫子,看來,今夜老夫非得好好的教訓你一頓,縱然因此開罪了磨劍老人,也是在所不惜。」
葉長青道:「者前輩如此執著,晚輩卻負有守衛這萬家大院之責,這相處之間,很難有完美的機會了。」
追風叟道:「完美的機會?你小子這樣執迷不悟,我應該給你一次好好的教訓。」
葉長青道:「老前輩,晚輩職司在身,老前輩若定要出手,晚輩就只好還擊了。」
追風叟雙目一瞪,鬍子也吹起老高,道:「好,好!你小子敢還手,老夫也算對磨劍老人有個交代了。」
突然一伸右手,疾向葉長青右腕抓了過去。
葉長青右手一沉,避開一擊,長劍忽翻,疾如星光,點向追風叟的前胸。
果然是一招也不相讓。
追風叟長笑一聲,掌勢忽然一變,潛力隨著掌勢,湧了出來,逼住了葉長青的劍勢。
葉長青和不少高手過招,但卻從來沒有遇上過這樣的壓力,強大的暗勁、潛力,簡直逼的人有些施展不開。
追風叟大約是對葉長青的追魂七劍,也有一些顧慮,所以,雙掌力道,愈打愈猛,強大的潛力、暗勁,完全把葉長青的劍路封死。
手中空有利刃,但卻有些施展不開。
這時,突然間火光閃動,兩盞燈籠,突然亮起。
燈籠分執在兩個穿著青衣的女婢手中,引導著怡紅,緩步行了過來。
在怡紅的身後,跟著兩個黑衣大漢。
兩個大漢抬著一座軟榻。軟榻上躺著一個人。
這個人好像有病,蓋著一床被子,連頭都蒙在被子中。
怡紅啟動櫻唇,高聲喝道:「住手。」
葉長青全力揮出一劍,一阻追風叟的攻勢,向後躍退七尺。
追風叟目光一掠屠無方,冷冷說道:「怎麼?連婦人、孺子也要出動了。」
怡紅道:「這位老前輩是什麼人,怎麼說話如此無禮。」
追風叟道:「老夫追風叟。」
怡紅道:「很有名氣的大人物,但說話,卻似是一個不解禮儀的粗人。」
罵的時機恰當,而且尖酸、刻薄。
追風叟一張老臉,立刻紅到了耳根後面。
怡紅淡淡一笑,道:「追風老前輩很看不起我們這婦道人家了?」
葉長青心中暗道:「私室床笫之間,這怡紅有著無比的溫柔,想不到竟然是如此的利口如刀。」
只聽追風叟大聲吼道:「你這毛丫頭,不看你是個女娃兒,老夫就一掌劈了你。」
怡紅道:「說的也是,我只不過是一個丫頭,不配和你這個大名鼎鼎的人物動手,那就只好請別人出手了。」
右手輕輕一揮。
兩個抬著軟榻的大漢,突然快步向前,把拾的軟榻,連同榻上的人,一起放下。
那軟榻就在追風叟的面前。
這一下,追風叟愣住了,望了那軟榻一眼,道:「這是什麼?」
怡紅道:「人。」
追風叟道:「是死人還是活人?」
怡紅道:「活人。」
追風叟道:「既然還活著,那就快些給我滾遠一些,惹起老夫怒火,一樣劈了你。」
軟榻上躺著的人,冷笑一聲,道:「好大的口氣,我老人家病了這麼多年,就是咽不一下最後一口氣,你老小子,何不劈出一掌試試?」
追風叟氣得全身直抖,怒道:「好!好!你可認為老夫不敢。」
忽然揚手一掌,劈了過去。
他含憤出手,凝聚了全身功力,掌勢的奇厲威猛,直如排山倒海一樣。
這一掌,可以使十個年輕小伙子聯手難支,但卻沒有打倒病榻上病人。
其實,連病榻也沒有碰到。
原來,追風叟掌勢拍出的同時,那軟榻突然飛了起來。
單是這一手,已經使人驚駭不已。
一個人躺著不動飛起來,已經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要把一張軟榻拖起來,實在是困難萬分。
追風叟自覺就無法辦到。
所以,他揚起了掌勢,就未再劈出。
他被對方的武功震住了。
這時,萬家大院門外,又行進來六個黑衣蒙面人。
這六個人,手中都拿著兵刃,一色的長劍。
這六人一入場中,立刻揮劍掩殺過來。
怡紅輕聲喝道:「都給我退下來。」
包括葉長青和屠無方在內,都準備揮劍迎上去,聽得怡紅一叫,突然向後退去。
恰紅突然轉動嬌軀,雙手一揚。
六個黑衣執劍人,突然倒了下去。
葉長青微微—怔,暗道:好惡毒的暗器,無聲無息,見血封喉。
追風叟道:「好狠的丫頭。」
怡紅道:「對於應該尊敬的人,我十分尊敬,但該殺的人,我也不會放過。」
追風叟道:「你用的什麼暗器殺了他們。」
怡紅道:「你自己不會看嗎?」
追風叟為之語塞。
他雖然目光過人,也只看到一片銀芒,一閃而沒。
屠無方突然一抱拳,道:「追風叟,你可以去了。」
怡紅接道:「為了保護聖水,我們什麼手段都用得出來,如是還有人不信,不妨試試。」
追風叟突然一踩腳,道:「是你,老病鬼,還不站起,蓋著被子,裝什麼狗熊。」
哪知躺在軟榻上的人,既不回答,也沒有站起來,好像根本就沒把追風叟的話聽在耳中。
追風叟頓時覺得有著無法下台的感覺,暗中提聚真氣,冷冷說道:「老病鬼,你這麼裝糊塗,別怪我出手無情了。」
突然一揚手,劈空掌力,疾擊而出。
一股強大的暗勁直湧過去。
一隻手,突然由覆蓋的棉被中伸了出來,接下了追風叟擊出的暗勁,道:「老小子,不錯啊!劈空掌,又加幾分火候。」
一個滿面病容的老人,忽然由軟榻上坐了起來。
追風叟道:「果然是你,老病鬼,你還沒有死。」
那人理一理頭上的亂髮,笑道:「武兄不死,兄弟怎敢先死。」
追風叟冷笑一聲,道:「你既然沒有死,為什麼不找一個清靜地方,好好養病,竟然投入了陰陽堡中。」
軟榻老人突然一正病容,道:「老武,咱們幾十年不見了,你還能一下子認出我老病鬼,足見你對我還有一份懷念交情。」
追風叟接道:「就算你死了,我也能一眼認得出來。」
軟榻老人道:「所以,我要勸你幾句話,咱們都一大把年紀了,犯不著拼老命,現在,又不是咱們老哥倆杯酒敘舊的時刻,聽我一句話,早些離去吧!」
追風叟道:「你又為什麼不走!」
軟榻老人道:「我老人家一身病,行動不便,如何能走得了,再說這地方正是我養病之處,你說要到哪裡去呢?」
追風叟道:「你既然不能,為什麼要我走。」
軟榻老人冷冷道:「武兄,你雖然年紀大一些,但總不至於老糊塗吧!你們來了不少的人,卻要你一個人出面,別人都暫時躲著不出來……」
追風叟接道:「誰說的,你們不是已經殺了很多人了嗎?」
軟榻老人歎息一聲,遭:「武兄執迷不悟,兄弟也實在沒有法子了,不過,你要知道你如一定不走,今晚上,咱們老哥倆,就要有一個人躺下去了。」
追風叟道:「老病鬼,剛才你炫露了一手輕功,也和我對了一掌,你老病鬼確有些進步,不過,真要拼起來,鹿死誰手,還很難說。」
軟榻老人歎息一聲,道:「武兄,你真的要想拼一場嗎?」
追風叟道:「這要看你了,老夫既然來了,總要對人家有個交代。」
怡紅突然說道:「暮鼓晨鐘,驚不醒他南柯之夢,你已經盡了心力,不用再抱愧自疚了。」
軟榻老人點點頭,緩緩下了軟榻,向追風叟行了過去。
他走得很慢、很慢,每一步只移動半尺左右,活似一個病榻上折磨了很久的人,體力勉強負荷著身重,走得是那樣艱苦。
但他枯瘦猶帶病容的臉上,卻是一片嚴肅。
兩道炯炯的目光,暴射出冷厲的寒芒。
追風叟忽然間內心底生出了一股寒意,道:「老病鬼,你真要拚命嗎?」
這時葉長青悄然行到了屠無方的身側,低聲道:「屠兄,這一臉病容的老人是誰?」
屠無方道:「病叟周綸。」
燈光下,只見他臉色蒼白,配著一身嶙峋瘦骨,給人一種支離人樣的感覺。
但目光如電,冷肅的神情中,散發著濃烈的殺氣,每向前行一步,這殺氣就增強了幾分。
只聽病叟周綸輕輕歎息一聲,道:「武兄,好友翻目,生死一戰,這大概是人生最大的慘事之一,武兄執著己見不肯離去,咱們老哥倆,今夜必有一個人要濺血橫屍於萬家大院了。」
追風叟吸一口氣,大聲喝道:「死的未必就是我武志遠?」
周綸淡淡一笑,道:「不管是武兄殺了兄弟,或是兄弟傷了武兄,都是人間慘事。」
追風叟道:「你既知如此,又何必一定要出手呢?」
病叟周綸歎息一聲,道:「武兄,別忘了,是你帶入侵犯萬家大院,兄弟卻正在這裡養病:」
他走得雖然很慢,但雙方的距離很近,說完了幾句話,彼此已經對面而立了。
追風叟武志遠冷冷說道:「老病鬼,你可以出手了。」
周綸道:「武兄是客人,還是請武兄先出手吧!」
事情擠上了頭,追風叟就算不想動手,也已經沒有法子下台。
既是這場架非打不可,為什麼不搶先機當下冷笑一聲道:「周兄如此相讓,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忽然揚手一掌,劈了過去。
雖然隨隨便便的劈出了一掌,但強猛的掌力,挾起了一股強烈的嘯風之聲。
好凌厲的一掌。
病叟周綸竟然不閃不避,右手一抬,硬碰硬的接了一掌。
砰然—聲,雙掌接實。
表面上看去,兩個人都紋風未動,是一個平分秋色之局。
但追風叟卻感覺到對方掌勢的反彈之力,震得手臂微微麻木。
只聽周綸說道:「武兄也接兄弟一掌。」
雙掌連環,先後劈出。
追風叟自是不甘示弱,左右雙手,連環迎擊。
砰砰兩聲,又是兩掌碰拼。
掌勢接實,強猛的勁風,四下溢蕩。
葉長青低聲道:「屠兄,這三招硬拚,招招力逾千斤,看樣子,兄弟一掌也接不下來。」
屠無方道:「他們都是上一代江湖上成名的有數高手,在功力上,自非咱們能望其項背。」
只見追風叟突然向後退了兩步,張嘴吐出一口鮮血。
喬一龍伸手扶著了追風叟,道:「老前輩,傷勢如何?」
追風叟道:「震動了內腑。」
病叟周綸輕輕噓一口氣,道:「武兄,承讓了。」
追風叟突然推開了喬一龍,冷冷說道:「老病鬼,我雖然內腑受傷,但還有再戰之能。」
大步向前行了過來。
周綸歎口氣道:「武兄,咱們幾十年的朋友,難道一定要把老命拼了嗎?」
追風叟道:「不錯,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周綸道:「武兄,咱們兩個拼了,未必就會把問題解決了,你明白嗎?」
追風叟道:「我們死了,自然無法再管這些事了。」
周綸道:「老武,你倒說說看,咱們既然解決不了事情,為什麼一定要拚個死活出來呢?」
追風叟道:「至少,可以落一個眼不見,心不煩。」
周綸臉上有了怒容,道:「老武,你這是無理取鬧了,對方究竟是什麼人,和你有多厚的交情,你竟然不惜一戰,硬要和老朋友拚命?」
追風叟道:「找我的人,不是我很好的朋友,也和我沒有什麼交情,不過,我不希望看著陰陽堡擁有那麼多的聖水。」
病叟周綸道:「聖水落入了陰陽堡,和落人別處,有什麼不同,再說,聖水交易又非自今年始,你如追查聖水,就該想法子阻止這種交易,但你捨本逐末,卻找陰陽堡的麻煩,單是這一樁,就不足言公平二字。」
追風叟道:「不錯,過去有聖水交易但我不知道,我得到消息,匆匆趕來,就是想阻止這一次的聖水交易,想不到,我竟然晚到了一步,聖水交易,已經完成了,聖水已然落入了你們手中。」
周綸道:「所以,你就要追我們交出聖水了。」
追風叟道:「老病鬼,你知道陰陽堡是個什麼樣子的組織嗎?」
周綸道:「什麼樣子的組織?」
追風叟道:「一個陰險、毒辣的黑道組織,這批聖水,如若落在了他們的手中,整個江湖都會受到很大的傷害,老夫個人的生死,又算得什麼呢?」
周綸道:「武兄,你也在江湖上走了幾十年,想不到,你竟然十分糊塗。」
追風叟道:「糊塗的是你老病鬼,你雖然不常在江湖上走動但聲譽並不壞,我卻想不到,你老了之後,竟然是如此的沒有骨氣,投身在陰陽堡中。」
周綸怒道:「老武,如若陰陽堡如你所言,早就要了你的命了……」
只聽一陣哈哈大笑之聲傳了過來,道:「武兄,不要為他們挑撥所傷。」
隨著那說話之聲,一條人影,疾飛而至,飄落在追風叟的身前。
來人身著青色長衫,留著五綹長髯,身材瘦長,方面大耳,像貌堂堂。
葉長青只覺此人十分面善,似乎是在哪裡見過,至少,也聽人說過這個人。
那青衣人回顧了追風叟一眼,道:「武兄,你受傷了。」
伸手取出一粒丹丸,接道:「吞下去。」
追風叟對這青衣人,似乎是十分敬重,也不問什麼藥物,接著就吞了下去。
周綸皺皺眉頭,道:「原來是高大俠,失敬了。」
青衣長髯人微微一笑,道:「病叟周綸,周大俠,抱病行道江湖,在下心慕已經很久了,今日有幸得晤。」
周綸微微一笑,道:「高大俠望重江湖,老病鬼今天能得一句讚美,當真是死而無憾的事。」
葉長青低聲說道:「屠兄,這位青衫人可是高天健高大俠。」
屠無方道:「不錯,是他,中州第一刀高天健,他是江湖上最受人敬重的大俠,聽說,武林道上的朋友,一經高大俠的品評,立刻身價百倍,這個人廣得江湖同道信任,據說,連少林、武當的掌門人,都對他敬重異常。」
屠無方噓一口氣,道:「葉老弟,江湖上的事,不可純以外貌取捨,這位高大俠確實名動四海,一度連我也對他生出了極度的敬佩……」
葉子青接道:「想不到,今晚,我竟然會在這裡見到了我最心慕的人。」
屠無方道:「葉老弟,堡主過去也很敬佩高大俠。」
葉長青道:「現在呢?」
屠無方道:「現在,堡主覺著他很可疑……」
葉長青呆了一呆,道:「可疑,可疑什麼?」
屠無方道:「可疑什麼?在下不太清楚,等日後見著堡主時,你再問問,不過,我要奉勸你老弟一句活、有些事,不可抱太高的希望。」
他說的很含蓄,但葉長青卻聽得心中一片紊亂。
他明白屠無方語中的含意,但他絕對不願相信這些事。
只聽病叟周綸說道:「高大俠夜來萬家大院,不知有何指教。」
高天健道:「聽說,貴組織得到了一批聖水?」
周綸道:「不錯。」
高天健道:「周兄可知道,那聖水的用途嗎?」
周綸道:「不太清楚。」
高天健道:「這就難怪了,周兄如是知曉了那聖水的用途定然不會那麼全心保護它了。」
周綸笑一笑,道:「高大俠知曉那聖水的用途了。」
高天健道:「略知一二。」
周綸道:「高大俠,可否見示呢?」
高天健道:「就在下所知道的,所謂聖水,只是出自地下的特殊礦物,經過了一種特殊的秘方調製之後,可以成為一種銳利的殺人武器,就在下所知,當今之世,還沒有一種武功,可以阻止它。」
周綸道:「高大俠是追取這批聖水而來了?」
高天健道:「不錯。」
周綸道:「高大俠可知道聖水交易,已經有了很多年?」
高天健道:「知道,不過、知道的晚了一些。」
周綸道:「聖水交易數年,已有不少流入江湖,就算高大俠追回這一批聖水,只怕也是沒有辦法阻止聖水為害江湖,再說,高大俠單單取走我們花了數十萬銀子,買得的聖水,也很難使人信服,眾口鑠金,高大俠難道就不怕有傷清譽嗎?」
高天健道:「高某如若不知道這件事,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子,既然讓我知道了,總不能夠坐視不理,周大俠在江湖上的聲譽一向很好,想來還不至於為此事和高某作對了。」
語詞聽起來很柔和,但話中的含意卻是極盡冷厲,那無疑是說,你周綸如是要和高某人作對,無疑就是陰陽堡中一丘之貉。
在場之人,心中波動最大的自然是葉長青了,追風叟、高天健的突然出現,使他對陰陽堡這個組織的信任,開始了動搖,高天健在江湖上的信用太好了,好到代表了江湖上的正義標幟,只要和高天健有過衝突的人,絕對不是好人。
高天健一向也很珍惜他的金字招牌,他從下輕易出手,也很少向人興師問罪。
他從來沒有為個人的恩怨,向人尋過仇,每一次,都是為了武林的正義。
神秘的聖水交易,終於引起了他的關心。
高天健終於出面了。
對這位享名江湖,心儀已久的大俠客,葉長青內心之中,實有著無比崇敬。
但黃靈和他的一夕長談,也給了他很大的信心。
現在,葉長青有些迷惑了。
他心中暗作盤算道:不是黃靈欺騙了他,就是這位高大俠不明內情。
事實上,陰陽堡在江湖上,本來就是一個聲名狼藉的地方。
但黃靈那麼坦然相告,實在不像是欺騙之意。
尤其是何寒衣,那是百分之百的好人,他又怎能甘願助紂為虐,為黃靈賣命呢?
但高天健是絕對可以相信的人。
葉長青迷惑了。
周綸歎息一聲,道:「高大俠,堡主不在此地,不過,三兩天,就回來,高大俠一定要追出聖水的廠落,那就晚幾天再來吧!」
高天健笑一笑,道:「周大快,那一位是麻面血手屠無方。」
周綸道:「是他。」
高天健歎息一聲,道:「那兩位可是活殭屍陳沛,毒蜂彭震。」
周綸苦笑一下,道:「不錯。」
高天健道:「周大俠在江湖上,可也是有很大名望的人,怎麼會和這些人在一起,唉……在下早聽說過陰陽堡這個地方,充滿著神秘,但卻沒有想到,這一個組織,竟然是專門收羅江洋大盜,和亡命匪徒,這三大惡人,雖然是兩個等級,但卻都被收在陰陽堡中。」
周綸苦笑一下,道:「一個人敝了幾件壞事,並不能說他們一輩子就是壞人了。」
高天健苦笑一下,道:「周大俠,你和這些聲名狼藉的人,日久相處,不覺著很難過嗎?」
周綸道:「在下倒沒有這種感覺。」
高天健道:「周兄,高某一向不願出口傷人,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但暮鼓晨鐘,驚不醒夢中人,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周綸淡淡一笑,道:「我明白,不過,每個人的看法不同,我覺著陰陽堡倒不是外傳的那麼醜惡。」
高天健道:「周大俠,單是陰陽堡這個名字,已經夠壞了,想不到,還收羅丁這麼多的惡人,唉!周大俠,蛇、鼠雲集之穴,還能容得下龍潛虎藏嗎?」
周綸沉吟不語。
高天健接道:「周大俠,良禽擇木而棲,這句話……」
周綸接道:「我明白,不過,人各有志,勉強不得,高大俠的好意在下心領了。」
高天健苦笑一下,道:「在下巳盡了心,周大俠如何選擇,那是你的事了。」
周綸點點頭,道:「高大俠,有些事者朽不便做主,過幾天你再來,我相信堡主回來之後,定會對你高大俠有個滿意的交代。」
高天健噓一口氣,道:「誰是陰陽堡主。」
周綸道:「高大俠何不等三五天後,見著他當面問過。」
高天健道:「好!那我再請教一件事。」
周綸道:「什麼事?」
高天健道:「你可知道,聖水是不是在這萬家大院之中。」
周綸道:「這個,這個……」
追風叟接道:「這個,不用問了,我知道,聖水就放在萬家大院之中。」
高天健道:「周大俠,請退一邊,我要他們交出來。」
周綸道:「高大俠,你大仁大義,江湖上無不稱道,我老病鬼向你保證,遲則三日,多則五天我要堡主在此地恭候大駕,那時高大俠再作決定也是一樣。」
高天健道:「不行,我不能信任陰陽堡中人。」
周綸道:「我老病鬼呢?」
高天健道;:「周大俠在江湖上說什麼,人人都會相信,不過,你現在投入了陰陽堡,陰陽堡中人,無法使江湖上任何人相信。」
他臉色突然間變得十分冷肅,雙目中也泛出了濃重的殺機,緩步逼近了周綸,道:「周綸,我已十年沒有出刀,不要逼我出刀。」
周綸苦笑一下,道:「高大俠、江湖中人,都不願和你為敵,陰陽堡也是一樣。」
高天建道:「至少,我要帶走聖水。」
突然轉身逼近彭震、陳沛道:「你們說,聖水存在哪裡?」
陳沛、彭震搖搖頭,道:「不知道。」
高天健突然—抬手,拍拍兩聲,陳沛和彭震每個人臉上,都被打了一個耳括子。
這兩個人凶悍成性,這兩掌,打出了兩人的怒火,大喝一聲,各持兵刃,挨向了高天健。
高天建冷笑一聲,突然把刀一揮,
沒有看清楚這一刀的來龍去脈,看到的只是兩具沒有人頭的屍體,倒在地上。
兩顆人頭,飛起很高。
高天健出刀快,收刀更快。
兩具屍體還未倒下,刀已還鞘,人已到了病鬼周綸的身前。
才出第一刀,果然石破天驚,震駭人心。
周綸輕輕噓一口氣,道:「你殺了他們。」
高天健道:「周綸,交出聖水,不要逼我大開殺戒。」
葉長青看到了那一刀,奇幻莫測的一刀。
周綸搖搖有,道:「高大俠,你就殺了區區,我也不能交聖水。」
高天健道:「好!你決心如此,那就亮兵刃吧!」
葉長青呆丁一呆,低聲說道:「屠兄,高大俠如果定要出手咱們……」
屠無方接道:「病電周綸也許可以接下他幾招。」
哪知周綸雙手一抱。道:「高大俠請快動手。」
高天健道:「周綸,這等苦肉計,少在我面前施用,我已說的很清楚了,為了聖水,我可要大開殺戒了。」
他說殺就殺,刀光一閃,病鬼周綸生生被斬作了兩段。
這一刀殺得快速如電,也殺得人心生寒意。
追風叟怔了一怔,道:「高大俠。」
高天健手中執著七星寶刀,望著被他一刀攔腰斬斷的屍體,呆了一呆,道:「他應該可以避開這一刀的,為什麼不閃避。」
屠無方冷冷接道:「因為他沒有想到高大俠真的會殺他。」
高天健怒道:「屠無方,你……」
屠無方接道:「他更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高大俠,竟然會說就殺,話未說完,刀已出手,因為,這不像一個大俠做的事情。」
高天健道:「我是誤殺了周綸,但如殺了你屠無方,那就不算誤殺了。」
屠無方道:「如高大俠第一次對我屠某人,用出這等手段我相信,在下也會死在高大俠的快刀之下,可是,現在不會了因為,我看到了你高大俠的手段。」
高天健道:「屠無方,高某人既然開了殺戒,出了刀,今夜就必須把事情弄一個水落石出,你屠無方是死定了。」
屠無方道:「高大俠,你表現出來的俠氣、英風,我們已經領教了,若江湖道上的俠義人物,都和高大俠一樣,咱們寧為綠林中一名盜匪,也不為俠義門中人。」
追風叟道:「高大俠,老病鬼投入了陰陽堡中,想必有他的苦衷,至少,他罪不至死。」
高天健道:「我無意殺他,他的死,要怪他太過自信……」
追風叟道:「太過自信,這是什麼意思?」
屠無萬道:「病叟周綸自信高大俠不會對池施毒手,他全無方備,所以,高大俠才能一擊得手。」
高天健舉步直對屠無方行了過去。
他手中仍提著七星寶刀。
屠無方吸一口氣嚴作戒備。
葉長青突然向前行了兩步,道:「屠兄,多小心啊!」
屠無方道:「我會全力戒備。」
高天健逼近到屠無方身前四五尺處,停了下來。
這時追風叟已然遲後了八步,靜靜的站著。
兩道目光望著病叟周綸屍體出神。
屠無方手中執著一根一尺八寸的銀棒。
那就是屠無方的兵刃,叫做如意銀棒。
這根如意棒跟隨著屠無方,數十年來,會過不少武林高手。它內藏機簧,可伸可縮,長能到五尺四寸,短能到一尺八寸。
屠無方冷笑一聲,道:「你怎麼不出手。」
高天健道:「屠無方,你真要找死!」
屠無方道:「病叟周綸並未找死,但他還是死在了你的七星刀下。」
高天健冷哼一聲,突然出刀。
今夜他已出了兩次刀,一次,殺死了陳沛、彭震,第二次,殺死了病叟周綸。
但第三次出刀,卻沒有殺死屠無方。
並非他的刀下留情,而是屠無方—直謹慎的戒備。
噹的一聲,如意棒突然伸長三尺,在咽喉前面三寸處,封住了高天健的刀勢。
高天健的刀法,實在很快。
屠無方數十年來,何止身經百戰,這是他第一次遇上了如此凌厲、快速的刀法。
高天健一擊落空,七星刀倏然收回,刀隨勢動,又退回了六尺,哈哈一笑,道:「好!
看來麻面血手,果然是名不虛傳,你能封住我第一刀比病叟周綸似是尤強過幾分了。」
屠無方道:「在下比周綸相差十分的多,只不過,在下已經知道高大俠出刀如暗箭,防備的十分小心,而周綸卻忽略了這一點,周綸之死,如若說是死在你高大俠的快刀之下,倒不如說他是死在你的俠名之下。」
高天健冷冷說道:「屠無方,再接我幾刀試試。」
突然揮刀劈出。
但見刀光閃閃,連攻四刀。
說是四刀,事實上只是一招中,四個變化。
屠無方封開了三刀,但卻無法封開第四刀。
森森的寒芒,已然逼到了屠無方的前胸。
一支劍斜裡伸了過來。封住了第四刀。
葉長青的劍,快如閃電的一劍。
高天健的攻勢中,從來不讓人有還手的機會,當他的攻勢受阻時,立刻收刀而退。
現在,高天健又收刀退後了八尺。
屠無方輕輕噓一口氣,低聲道:「謝了,兄弟。」
葉長青神情冷肅,緩緩說道:「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有如此快速的刀法,屠兄能按他三刀,在下只怕連這三刀也接不下。」
屠無方道:「他的盛名,比他的刀法更可怕,傳說中,中州第一刀,殺人不出第三刀,最多只有二刀,但我接了他兩招四變之後,心中反而有了另一種感受。」
葉長青道:「什麼感受?」
屠無方道:「他的刀尖,全是攻勢,如若咱們不給他攻入的機會呢?」
葉長青道:「這倒不妨—試。」
屠無方右手一震,手中如意棒伸長到五尺四寸,道:「高大俠小心,屠某人還擊了。」
雙手揮棒,橫裡掃去。
高天健七星刀刀背橫架,當的—聲,封來—棒。
這時,屠無方的中門,應該是門戶大開。高天健可以揮刀直攻。
以他刀法之快,任何人只要給了他這一機會,就會死於刀下。
但屠元方早有思慮,如意棒一轉,另—面呼的向上挑來。
他發動很快,事先早已想好,兩個動作有如連環的—招一樣。
高天健被這一挑的攻勢,封住進攻的機會。
屠無方—招順手,如意棒幻起了一片棒影,連攻—十八棒。
高天健確是不凡,這一十八捧,並沒有把他迫退一步。
只見他手中七星寶刀,左橫右豎,也幻起了一片刀影。
一連串金鐵交鳴聲中,封開了屠無方十八棒。
一十八棒攻完,屠無方也疾快的向後退了八步。
高天健哈哈一笑,道:「好棒法,好棒法,不過,在下有些奇怪?」
屠無方身經百戰,從來沒有面對過這樣一個人,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感覺到面對的敵人。是如此可怕,—座憾不動的山。
但他盡量使自己保持著平靜,冷冷一笑道:「奇怪什麼?」
高天健道:「你號稱血手,聽說在雙手上練有一種赤煞掌,想不到,你覺用鐵棒對敵。」
屠無方道:「不錯,在下練過赤煞掌,你只要能夠逼得不得不用時,在下自會出手。」
高天健笑一笑,道:「好!屠無方,你一生為惡,殺人不少,今天我殺了你,也是為江湖除害了。」
右手一揮,忽然一刀劈了過去。
這是一招很普通的「力劈泰山」,但在屠無方的感覺中,這一刀卻有著很多的變化。
他對敵經驗豐富,想到這可能是一式虛招,所以,一直凝勁不發,準備應變。
直待那一刀距離頭頂不遠時,屠無方才突然一橫手中如意棒,橫裡架去。
高天健的刀勢、掠著鐵棒,突然向下滑落,刀上柔若無力。
屠無方呆了一呆,道:「這是什麼刀法?」
高天健道:「不是什麼刀法,只是一種功力運用。」
刀已劃上了屠無方的前胸。
又是那一支劍,斜裡伸了過來,架住了七星刀。
屠無方疾快的向後退,前胸的衣服,已經破來了一道口子。鮮血由那道口子中,滲了出來。
如不是葉長青這一劍夠迅快,屠無方勢必已死在了高天健的刀下。
屠無方道:「老弟,謝謝你,兩度求了我的老命。」
葉長青道:「他能把刀道化若柔絲,使刀勢滑落、在下也是初次見到,屠兄的傷勢如何?」
屠無方笑一笑道:「老弟的劍勢夠快,所以,我傷的還不太重。」
葉長青道:「還能不能動手?」屠無方道:「可以,這一點皮肉之傷,我還可以撐得住。」
葉長青道:「他的刀法大深奧,一個人決非其敵,咱們兩個聯手。」
高天健目光轉注到葉長青的臉上,道:「又是你救了他。」
葉長青道:「在下一直在旁邊等待,自然出手方便了些。」
高天健道:「你叫葉長青。」
葉長青道:「是!」
高天健道:「聽說你是磨劍老人的徒弟。」
葉長青道:「他是家師。」
高天健道:「磨劍老人一生耿直,怎麼會收了你這麼一個弟子。」
葉長青道:「我有什麼不好?至少,我行事為人,於心無愧。」
高天健道:「你和陰陽堡這一批凶神惡勢,牛鬼蛇神,混在一起,還能問心無愧嗎?」
葉長青道:「高大俠,今宵之前,在下對你高大俠的確十分敬慕,不過,由現在開始,對你高大俠麼?在下內心中有了一點疑問。」
高天健道:「什麼疑問?」
葉長青道:「我看到了你的殺人手法。」
高天健接道:「如是那個人該死,我怎麼殺他,似乎是並不重要。」
葉長青道:「至少病叟周綸,死得很冤枉。」
高天健歎息一聲,道:「死的是冤了一些,那一刀地可以躲開的,但他沒有躲。」
葉長青道:「他太信任你的身份,想不到你會突然出手,所以,你才能一刀殺了他。」
高天健冷笑一聲,道:「葉長青,就算周綸不該死,但這個血手屠無方呢?他該不該死?」
葉長青道:「他也不該死……」
高天健怒道:「你這小子,不分皂白,不分是非,磨劍老人怎麼會教出你這樣一個徒弟,日後,我再見他之時,定要問他一個教徒不嚴之罪。」
葉長青道:「我已離師,在下在江湖上的作為,都由我自己承擔。」
高天健道:「葉長青,你闖出七劍追魂,這點俠名得之不易,不要自己毀了它,」
葉長青道:「我雖有七劍追魂之名,但殺人也和你有所不同。」
高天健歎息一聲,道:「好言好語,勸不醒你這夢中之人,看來,我也只有成全你了……」
突然回頭,望了追風叟一眼,接道:「武兄,你都看到了,聽到了,日後見著磨劍老人時,也好給兄弟做個證人。」
追風叟沒有答話,只微微點頭。
頭點的很勉強,顯然內心之中並不是很同意。
高天健卻哈哈一笑,道:「好,武兄願意做證,兄弟也算有個交代了。」
葉長青長劍一舉,平胸而立,屠無方也平舉手中如意棒。
為了和葉長青配合方便,屠無方又把手中的如意棒縮成三尺左右。
屠無方胸前的傷勢,實在並不輕,鮮血仍然不斷的流出來。
血水,濕透半身的衣衫。
但他卻渾如不覺,只是全神貫注在高天健的身上。
高天健目光一掠葉長青,道:「小心了。」
突然一刀,刺了出去。
刀至中途,忽然一轉,劈向了屠無方。
屠無方如意棒斜斜一封,噹的一聲,封住了刀勢。
葉長青大喝一事,一劍刺出。
一動手,就用出了追魂七劍。
強厲的劍風帶起丁金刃破空之聲。
高天健七星寶刀一轉,忽然間,幻起了一片刀影。
刀劍相觸,葉長青突然間,感覺到手中一震,長劍幾乎被那一刀震飛。
屠無方如意棒一縮一伸,點了過去。
力道強猛,一連串金鐵大震聲中,竟然衝破了高天健的護身刀芒。
哪知高天健刀勢突然一轉,挾一片凌厲的刀風,竟然欺入了兩人之間。
但見他七星刀左轉右擊,片刻之間,連攻了四刀。
四刀分襲兩個人,把兩人都迫得句後退了一步。
葉長青的追魂七劍,本是一種很霸道的劍勢,施展開時,有著招招追魂,劍劍取命的氣勢。
但他和屠無方聯手合攻時,卻有著施展不開的感覺,生恐那擴展攻敵的劍勢,傷到了屠無方。
高天健把兩人分為開,反而幫了葉長青的忙。
葉長青心中沒有了顧慮,展開了追魂七劍。
但見寒芒如電,劍影重重,波翻浪湧一般,直捲過去。
高天健雖然有—身絕世的武功,但也無法破解這凌厲絕倫的追魂七劍。
但高天健實在有著過人之能,寶刀連揮,刀光護身,刷的一聲,竟然衝破了劍芒而出。
這一來,葉長青的凌厲劍勢,全都指向下屠無方。
幸好,屠無方也有了很嚴密的戒備,棒影護身,封開了兩劍。
葉長青及時收住了右手。
但這一瞬功夫,卻給高天健可乘之機。
論功力,也許屠無方會比葉長青深厚,封敵的經驗,也比葉長青豐富。
但葉長青的追魂七劍,實在很難對付。
高天健決心先殺了葉長青。
他的刀,有如魔刀一樣,就在葉長青一收劍勢,已到了葉長青的前胸。
葉長青的劍勢,已被封到了門外,再想收回,已自不及。
幸好屠無方的如意棒,快點了過去,點向高天健的右肩。
高天健的一刀,可能活劈了葉長青,但卻沒有機會再避開這一棒。
他要用一條右臂,換取葉長青的一條命。
高天健這個人絕對不會,因為殺死葉長青而損傷—臂,甚至掉一根手指,他也不幹,他有信心,可以再製造出殺死葉長青的機會。
所以,他收刀而退,一退就是一丈多遠。
葉長青噓一口氣,道:「好刀法,簡直像魔術一樣,忽然間,就到了致命的地方。」
屠無方道:「我們就算聯手,也沒有辦法打下去,也許亦老弟的迫魂七劍可以擋他一陣,但卻開法和他長期持戰下去。」
葉長青道:「為什麼?」
屠無方道:「他的刀法,已到心刀合一之境,我雖然沒有見過這樣的刀法,但卻聽人說過。」
高天健微微一笑,道:「好!屠無方,你倒也有些見識。」
葉長青道:「他練的什麼刀法,竟有如此之威?」
屠無方道:「他的刀法已到招隨念生的境界,無招無式,無形無相,隨手揮刀,就有著殺人取命的力量。」
葉長青道:「就算如此,咱們也得拚命一戰,今宵萬家大院之中,只有你我兩人,可以支撐幾個回合了。」
高天健冷冷一笑,道:「我已經十年不用刀了,十年未殺人,今宵寶刀出了鞘,也殺了人,多殺兩人,又有何妨,十個回合之內,必取你兩人之命。」
葉長青道:「以你刀法的凌厲這也不算吹牛,屠兄,請暫退下,我先獨拼一陣。」
屠無方道:「咱們兩人聯手,尚且非他之敵,你一人如何是他敵手。」
葉長青道:「追魂七劍,亦有所長,小弟一人獨拼,可把劍招之威,發揮到極致,就算死在他的刀下,也可以削他一塊皮肉下來。」
屠無方是老江湖,老江湖一點就透,他已聽出了葉長青的弦外之音。
那是說,他的劍法之中,另有奇招,也許可以和敵人同歸於盡,也許可以傷了對方。
屠無方苦笑一下,道:「葉老弟,說的也是,你支劍獨拼中洲第一刀,死而何憾。」
葉長青豪壯一笑,道:「好!屠兄替我掠陣。」
長劍一揮,灑出一片劍花,平護胸前。
追魂七劍,本應搶先機攻敵,但這一次,卻採取的守勢,橫劍不出。
高天健淡淡一笑,道:「令師磨劍老人三十年前曾和我品茗論劍,四十招後,他自甘服輸,我記得,他曾用過—招『誘敵深入』,好像就是你這麼一個架式。」
葉長青道:「家師生平只敗過兩次,一次竟然是敗在你的手中!」
高天健哈哈一笑,道:「那一次,我們是口述比招,雖然是戰雲密佈,但卻不會傷人,這一次,真刀真劍,可是有性命之危的搏鬥。」
葉長青道:「晚進心中戰志昂揚,閣下儘管出刀。」
高天健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於,我適才手下留情,完全是看在磨劍老人的份上,你如執意找死,那就別怪我刀下絕情了。」
葉長青道:「你殺機早生,用不著假慈悲,滿口仁義了。」
高天健揚了一揚濃眉,泛起丁滿臉殺機,道:「好!接刀。」
右手輕揮,七星刀化一屢寒芒,橫裡掃去。
他刀上造詣已至絕境,隨手揮灑皆成文章,只見閃動刀光中,波波重重寒影,猶如十數把刀一齊攻來一般。
葉長青的劍貫注了他全部的功力,敵不動我不動,敵已動,我先動,本是劍中奇學,可惜,他遇上了高天健。
所以,葉長青雖然極快的發出一劍,但仍無法搶到先機。
劍如流星,但卻沒入那波動重重的刀光之中。
噹的一聲,金鐵交嗚,葉長青疾向後退了一步。
高天健心中一動,暗道:不錯,這小子竟能化解去我這一刀,看來,磨劍老人的劍法,又有了很大的進步。
葉長青非退不可,在他的感覺中,全身都要被那重重的刀光淹沒,就要被圍攏的刀光所傷。
但他畢竟還是退出來了。
高天健故作平淡,收刀一笑,道:「小娃兒,如若讓我先出刀,你連三刀也撐不到,老夫讓你先機,縱然斬你於老夫的寶刀之下,也要讓你死的心服口服。」
葉長青吸一口氣,突然大喝一聲,揮劍擊出。
身隨劍走,劍化青虹,連人帶劍的直衝過去。
很氣派的一劍,充滿殺機的一劍。
高天健舉刀一揮,忽然間在身前湧起了一片刀光。
葉長青就撞在那刀光之中。
又是一聲金鐵相擊。
葉長青忽然間擁滾而出,直滾二丈以外,才站起了身子,他的頭髮散了,前胸上的衣服破了,右腿的褲子裂了,胸前和腿上,兩處傷痕,不停的湧出鮮血。
屠無方快步行了過來,低聲道:「葉老弟,咱們還是聯手拒敵吧!」
怡紅突然尖心聲叫道:「你們都給我閃開。」
高天健又目中奇光暴射冷冷說道:「老夫寶刀之下,—向不殺婦人孺子,但如你施用暗器,那就又當別論了。」
怡紅道:「你能殺周綸,還有什麼人你不能殺的?我用不用暗器,都是一樣,你只要有殺我的機會,絕對不會放過我。」
高天健冷哼一聲,道:「不知進退的丫頭。」
怡紅道:「你也可能不殺我,不過,那並非你心存憐憫,對我慈悲,而是要做給活的人看。」
高天健冷笑一聲,道:「看來,仁慈並不能使惡人回頭,既然老夫無法度化你們,那只有以殺止殺,斬草除根了,」
怡紅輕輕噓一口氣,道:「我手中是機簧控制的毒針,力勁很強,也就是你口中所謂的歹毒暗器」
高天健道:「你試試看吧!能不能傷了老夫,我給你們這個機會。」
刀橫右手,緩步向前行來。
這時,突然傳過來一個急促的聲音,道:「怡紅不可。」
屠無方道:「幫主回來了。」
怡紅收起了手中的釘筒。
但見兩條人影,疾奔而至。
當先一人身著青衫,正是陰陽堡主黃靈。
緊隨著黃靈身後一人,勁裝佩劍,英俊瀟灑,乃是陰陽堡中五大劍使中的何寒衣。
高天健還刀入鞘,背手而立,道:「來的可是陰陽堡主。」
黃靈道:「正是在下,高大俠……」
突然發現了周綸的屍體,雙目中立時暴射出兩道神光,冷冷接道:「什麼人殺了周綸?」
屠無方一躬身道:「高天健。」
黃靈目光一掠陳沛、彭震道:「他們兩個,也是死在高大俠刀下了。」
屠無方道:「是。」
黃靈緩緩吐出一口長氣,道:「殺陳沛、彭震,情有可說,高大俠刀劈周綸,不覺著太過分嗎?」
高天健道:「他本可躲過那一刀的,但他竟然不肯閃避。」
黃靈道:「中州第一刀,刀勢已到了刀隨心動的境界,你如無殺他之心,豈會收不住手。」
屠無方歎息道:「周綸一直不相信高大俠會殺他,所以,全無戒備。」
黃靈點點頭道:「高大俠,是這樣嗎?」
高天健哈哈一笑,遭:「陰陽堡主,你敢質問老夫!」
黃靈道:「為什麼不敢,周綸是陰陽堡中的人,我是陰陽堡的堡主,堡中屬下被人家殺了,我豈能不聞不問?」
高天健道:「你能問得了嗎?」
黃靈冷笑一聲,道:「你不過是中州第一刀,並非天下第一刀。」
高天健臉色一變,道:「你領導陰陽堡,搞得江湖上烏煙瘴氣,卻又隱身幕後,掩藏住真正面目,你究竟是什麼人?」
黃靈道:「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你高天健手中的七星寶刀,如果把我給殺了,我是誰,都是一樣,你若是殺不了我,我是誰你也不必問了。」
高天健縱聲而笑,道:「牆無百口不透風,世上豈真有絕對隱秘的事,你認為,你故作神秘,造成煙幕,就真的能掩蓋天下的耳目嗎?其實,知你身份的,江湖又何止老夫一人?」
黃靈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誰,又何用多問?」
高天健道:「你是化身書生,七年前江湖俠義門中,大舉圍攻的採花大盜黃靈。」
黃靈點點頭道:「高大俠真是有心人,你這一說,倒使在下明白了江湖上不少隱秘、內情。」
高天健道:「你明白什麼隱秘、內情,都和老夫無關,我一生行的端,立的正,仰不愧天,俯不作地,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倒是今天,你暴露了身份,老夫可以放心的大開殺戒了。」
黃靈道:「高大俠不但刀法精絕,心機的深沉,也非常人能及,不錯,我是黃靈,過去,我確有嗜色之癖,不論我自己的看法如何,但我確實傷了很多少女的心,不過,我也得到了報應,你們砍了我數十刀,又毀了我的容貌,但我一點也不會記恨你們……」
高天健接道:「胡說,你如沒有報復之意,為啥會成立陰陽堡,收羅江洋大盜,招募亡命之徒,用心何在?」
黃靈道:「高天健,我黃靈做什麼,只要自覺問心無愧,用不著向誰解釋,但事情既然挑明了,我倒要和你辨個是非黑白出來……」
語聲一頓,接道:「陰陽堡成立了很多年,而且,也在江湖上闖出了相當的字號,但我向什麼人報復過?昔年圍殺我的人,我知道十之八九,病叟周綸、追風叟、和你高大俠,都是昔日參與圍殺我的人,但周綸現在是我的朋友,他且死在你的刀下,追風叟陷身在大巴川東三兇手中時在下暗伸援手,救他出險,連姓名也未留下……」
追風叟接道:「三年前在大巴是閣下的援手?」
高天健道:「善於人知,不是真善,如說行俠仗義,濟困扶危,老夫這數十年何至數百件,但老夫從未在人前提過。」
追風叟道:「高大俠,大巴山我誤中了川東三凶的詭計,陷身火窟,人巳快被濃煙薰倒,那人冒險衝入火海,攜我而出,為救我而衣衫盡燃。高大俠,這是救命恩人,情同再造,咱們在江湖上走動之人,這等大恩,豈可不報?何況,我還是昔年傷害他的仇人。」
黃靈道:「武兄,我說出此事,只是想在高大俠的面前,證實我沒有報復仇恨之心,而武兄又是在場的最好證人,至於周綸如何和我黃靈交上了朋友,這中間內情不說也罷。」
高天健道:「武兄,執大義不拘小節,就算是黃靈真的救過你,但他只救你一條命,他在江湖上造成的禍害,卻損傷到千百萬人,咱們身為俠義中人,總不能因一己之恩情,累及眾生。」
黃靈歎息一聲,道:「今宵,我才真的領教了你的厲害,你手中寶刀鋒利,但還不及你的口舌,你滿口的仁義、道德,但你的所作所為,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口是心非,加在你高大俠身上,真是絲絲入扣……」
高天健縱聲而笑,道:「黃靈,這不是你我口舌上的爭辯,就可以定論的事,這要天下公論,這要事實證明。」
黃靈淡淡一笑,道:「高天健,這些年來,你千方百計在挖我的根,我也在摸你的底子,你知道我是黃靈,我也找出了你不少劣跡……」
高天健道:「你說,老夫有什麼劣跡?」
黃靈道:「表面上,你是中原第一大俠,就是當代少林、武當的掌門人,丐幫幫主,也都對你敬畏幾分,事實上,你暗中統轄了九個黑道組織,在江湖上興風作浪,你的勢力,已經延伸到江南,塞上以四家鏢局為掩護,真是聰明絕倫的辦法,思慮的周密,實在叫人佩服。」
高天健道:「老夫如要開設一家鏢局。以維持商旅安全,那也沒有什麼錯,只可惜老夫還不屑為之呢。」
追風叟道:「黃堡主,這幾句話,老朽也不敢苟同,高大俠如要鏢局,只要一家就行,那才能做獨門生意,為什麼要一下子四家呢?」
黃靈道:「君子欺之以方,武兄是君子、所以想不到高天健的佈局。」
追風叟道:「願聞黃堡主的高論!」
黃靈道:「高天健如只支撐一家鏢局使這一家鏢局無往不利,必會引起別人的懷疑,也會引起武林同道的注意。但四家就不同了,四家互相競爭,各有成就,這中間的道理,極盡曲徑通幽之妙。試想南七北六—十三省,何止數百家鏢局除了高天健四家之外,其他的,都被高大俠統領九個黑道組織劫去鏢銀,長此下去,數百家鏢局,都要關門,天下的保鏢生意,都落在了那四家鏢局手中,日後,他們只要劃區分保,就變成了獨家生意,那時他們就可以予取予求了。至於那些武功高強的鏢師,高大俠也會禮聘他們分別的加入那四家鏢局,四家鏢局,一個主人,局裡的鏢師,也就成了高大俠的屬下了,除了保鏢之外,還可以替高大俠辦任何事情。」
追風叟歎口氣,道:「這辦法實在高明:」
高天健的神色陰晴不定,但他並未發作,微微一笑,道:「黃靈,你說老夫操縱四家鏢局,是哪四家?」
黃靈道:「我如果連這一點也未查出來,豈不是含血噴人了,那四家鏢局子的名字,起的很妙,名字也互不關連,任何人,單從名字上看,誰也瞧不出憶們有關係;這四家就是八方、振武、雄風、神威。」
追風叟道:「嗯,這四家鏢局子,崛起不過五六年,但生意都很興隆,而且都開設了不少分局。」
高天健冷冷地看了追風叟一眼,道:「黃靈,這四家鏢局子,你硬把他們和老夫扯了關係。但你有什麼證明?」
黃靈道:「現在,還不是說出來的時候,我不能要你去毀滅證據。」
高天健道:「哦!什麼時候,才是你說出來的時候呢?」
黃靈道:「明年二月二日,南嶽衡山迥峰上,天下英雄大會,各大門派的重要人物都要參與,你高大俠自然是大會貴賓,那時,我自會拿出證據,讓你心服口服。」
高天健冷笑一聲,道:「黃靈,可惜你今夜非說不可,否則你就永遠沒有機會說出去了。」
黃靈道:「高大俠可是想殺人滅口?」
高天健道:「我為武林除害。」
他的舉止很瀟灑,並來為黃靈的言語所激動,手握七星刀柄,緩緩向前地去。
何寒衣突然一上步,攔在了黃靈的身前,道:「高大俠,認識區區在下嗎?」
高天健打量了何寒衣一陣,搖搖頭,笑道:「不認識。」
何寒衣笑一笑,道:「高大俠不認識在下也好。」
高天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何寒衣道:「高大俠認不認識在下,都是一樣,你要殺的人,不論你是否認識,都要殺。」
高天健道:「高某刀下橫屍的人,都是武林敗類,江湖盜匪,從來不殺公正、清明的武林同道。」
何寒衣笑一笑,道:「至少,病叟周綸不是武林中公認敗類,他號稱大俠,在江湖同道的心目中,決不是武林敗類,但你高大俠想殺他,還不是一刀殺了。」
高天健道:「兵刃無眼,難免誤傷,他投入陰陽堡,也有該死之道,一個人晚節不保,遭此報應,雖然不無遺憾,但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何寒衣道:「高大俠終於露出你真正面目了,也說出了你要說的話,這些年,咱們一直在追尋江湖上的亂源何在?費了數年苦心,才查出了一點眉目……」
高天健冷冷說道:「老夫無暇和你們多費口舌,你一個無名小卒,老夫不願殺你,請讓開一步,老夫要殺黃靈,以慰周綸之靈。」
何寒衣淡淡一笑,道:「高天健,想殺黃靈,至少先得殺了在下。」
黃靈歎息一聲,道:「寒衣,你閃開,他志在殺我,如若不讓他試試,只怕他永不甘心。」
何寒衣道:「他的刀,聽說已到了無招無式,隨心所欲之境。」
黃靈道:「我知道,他殺不了我,他會食不甘味,席不安枕,因為,我那幾句話,觸痛了他的心,高大俠要利也要名,他要廣聚天下的財富,他要統治江湖,號令武林,也要保持他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如若我在來年二月二日的衡山英雄大會上揭穿了高大俠的隱秘,那豈不是大殺風景的事麼,他如不殺了我,豈能安得下心。」
高天健突然縱聲而笑,道:「黃靈,陰陽堡主,你不覺著太過高抬自己了嗎?」
黃靈道:「高大俠,我黃靈劫後餘生,決心要把後半世的性命,投注在一件很有意義的工作上,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被我找出了這二十年來江湖上的真正亂源了,我黃靈就算為此而死,也死得瞑目了。」
高天健歎息一聲,道:「黃靈,你認為你這一番唱做俱佳的表演,真能使江湖朋友們相信嗎?」
黃靈道:「事實俱在,他們為什麼不相信。」
高天健歎息一聲,道:「我如今夜之中,堅持殺你,使別人誤認我高某人真的怕你在二月二日的英雄大會之上,揭穿我什麼隱秘;真金不怕火,就算你們有什麼設計好的誣陷,我不信,憑你黃靈就能雙手遮天!不過,明年二月二日,你一定得到衡山英雄大會上去,老夫要和你當面對質。」
黃靈道:「好!希望你高大俠屆時能夠如約而至。」
高天健道:「一言為定。」
回顧了追風叟一眼,道:「咱們走!」
黃靈輕輕噓一口氣,道:「高大俠好走!」
高天健道:「黃堡主不用做作了。」
黃靈未再多言,目睹高天健大步而去。
何寒衣道:「堡主,在下覺著,剛才,要屬下接他兩招刀法,再放他離開才是。」
黃靈淡淡一笑,道:「寒衣,我們雖然可以和他一戰,但完全沒有把握的事,做起來,不但沒有意義,而且,也很容易破壞自己的計劃。」
何寒衣道:「如果剛才高天健一定要揮刀一戰呢?」
黃靈道:「那他就不是高天健了。」
葉長青道:「堡主和何兄未到之前,高天健似乎是已動了殺害我們的用心。」
黃靈道:「對!那時刻,他有著必勝的把握,但我和寒衣現身之後,他忽然感覺到沒有把握了,高天健絕對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葉長青道:「高天健如果擔心堡主會在來年二月二日,揭穿了他的隱秘,這一年之內,必然會想辦法,對付咱們了。」
黃靈道:「這才是要計劃防備的事情,我們回去商量吧!」
葉長青由沉睡中醒來,身邊的傷疼,已經好了十之八九,緩緩坐起身子時,發覺怡紅在床側坐著,臉上泛著微微的笑意,道:「爺,你清醒過來了。」
葉長青噓一口氣,道:「怡紅,堡主呢?」
怡紅道:「今天一大早就走了。」
葉長青怔了一怔,道:「走了?」
怡紅道:「是!他們看公子睡得十分香甜,不便驚擾,所以,先走了一步。」
葉長青道:「我呢?怎麼能把我留下來。」
怡紅道:「爺不用焦急,堡主已經交代過了你的去處。」
葉長青道:「哦!我到哪裡?」
怡紅道:「公子,再躺一會,接你的人,大概要到晚上才來。」
葉長青道:「晚上,還有人來接我?」
怡紅道:「是!堡主估算過了他的藥力也許算過你的傷勢,大概到天色入夜的時分,才能完全收口。」
葉長青道:「何劍使呢?」
怡紅道:「跟堡主一起走了。」
葉長青道:「屠劍使呢?」
怡紅道:「屠劍使傷勢比你還重些,大概還要個兩三天才能復元。」
葉長青緩緩站起身子,來回走動了一陣,道:「怡紅,屠劍使在哪裡?」
怡紅道:「你要見見他?」
葉長青忽然對怡紅動了懷疑,覺著很多事應該保留一些。笑道:「是!咱們去看看他。」
怡紅微微一笑,道:「好!我給爺帶路。」
屠無方的傷勢還沒有痊癒,仍然靜靜的躺在床上。
葉長青笑一笑,道:「屠兄,傷得很重嗎?」
屠無方道:「好多了,兄弟的傷勢全好了嗎?」
葉長青道:「好了十之八九,屠兄,堡主和何兄都走了。」
屠無方笑一笑道:「葉老弟,你心中有很多的疑問?」
葉長青道:「是!屠兄,兄弟心中,確有很多不解之處。」
屠無方微微一笑,接道:「堡主早已想到了,老弟,有什麼事,你儘管問我,他要我告訴你。」
葉長青道「屠兄,堡主到哪裡去了。」
屠無方道:「為了對付高天健,早作佈置去了。」
葉長青道:「屠兄呢?」
屑無方遭:「堡主已經分派了兄弟的工作,陰陽堡由此刻起,要由明入暗。」
葉長青道:「哦!那麼兄弟要幹什麼呢?」
屠無方道:「老弟,堡主很看重你,這一次,聽說分派你老弟一個很重要的職司。」
葉長青道:「屠兄,可知道堡主派給兄弟的職司嗎?」
屠無方道:「詳細的情形,在下就不很清楚了,不過,何老弟隱隱約約透露過,好像要你老弟領導一批人手。」
葉長青道:「哦!屠兄,可知道要兄弟領導一批什麼樣的人麼?」
屠無方道:「老弟,堡主才氣縱橫,有一些佈置,咱們很難完全猜到,而且,他不把事情講得很清楚,想必有他的道理了。」
葉長青沉吟不語。
屠無方道:「葉兄心中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儘管告訴在下。」
葉長青道:「我在想,咱們所作所為,究竟是對是錯?」
屠無方哈哈一笑,道:「老弟心中可是對堡主有了懷疑。」
葉長青道:「我是在想咱們取得那些聖水,到底能做什麼用?」
屠無方道:「老弟,堡主留過話,他說,你如對他失去了信任,這裡絕不強留下你,好在來年二月二日,真像即可大白,那時葉老弟可以明白真像了。」
葉長青噓一口氣,道:「屠兄,你對咱們陰陽堡的作法,是否有些懷疑呢?」
屠無方道:「不!在下對堡主絕對的信任。」
葉長青道:「好!對堡主,在下了並非不信任,只是覺著有些事,咱們應該明白內情,應對舉措之間,也好早些有個準備。」
屠無方笑一笑,道:「葉老弟,陰陽堡有一個很大的變化,堡主必須要作很多應變措施,所以,他無法留下來等你,所以先走了一步,不過,我想近日之內,大事忙完,定會和你老弟碰個面,你心中有什麼疑問,可以當面問問他了。」
葉長青點點頭,道:「現在也只有如此了……」
語聲一頓,接道:「聽怡紅說,我今夜就要動身了,我一走,這萬家大院之內,只餘下你屠兄一個人了,萬一有什麼人找上萬家大院來,那將如何是好?」
屠無方笑道:「這一點,你老弟可以放心,我對堡主有著絕對的信心,堡主一向是對屬下顧慮周到,他說三日內沒有危險,必然已經過了很精密的算計。」
葉長青道:「屠兄對堡主信心如此之強,在下倒是沒有話說了。」
屠無方道:「老弟儘管先走,希望你能聽堡主的安排。」
經過這一番談話,葉長青的心中安靜了不少。
怡紅早巳替葉長青準備好了幾盤精緻的小菜,相一壺好酒,而且陪著葉長青吃。
她一直保持著淡淡的微笑,有一種說不出的嫻靜、溫柔。
但葉長青內心之中,卻很佩服她的冷靜,心中暗道:這丫頭難道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再仔細的想一事情經過,黃靈離去
之後,怡紅才是這萬家大院的首腦人物。
想不通的是她怎會輕易對自己獻身。
兩個人相對而坐,低斟淺酌,但卻一直都未交談。
葉長青來再多問,怡紅也未再解說。
直到葉長青酒足、飯飽才噓一口氣,道:「怡紅,我今夜要動身了。」
怡紅道:「是,二更時分,有人來接你。」
葉長青遭:「你呢?還要留在萬家大院?」
怡紅道:「我要等屠劍使離開的時候,才能走。」
葉長青道:「怡紅,你好像一點也不害怕,不擔心。」
怡紅道:「我從死亡中回來,所以,對死亡我已經沒有畏懼。」葉長青道:「了不起,怡紅,現在,我才發覺你是個了不起的人。」
怡紅道:「爺太誇獎了,我只是心情比別人平靜一些。」
葉長青道:「一個人,臨危不亂,處變不驚,大都是因為他對本身的藝業,有著很充分的自信,但你說過,你不會武功。」
怡紅道:「我扎基太晚,雖然常和你們這些第一流人物相處,但卻難獲教益,不過,我有很利害的暗器,對這暗器,我下了不少的功夫,還有一點,就是我有著隨時處置自己的能力。」
葉長青道:「怡紅,這話什麼意思?」
怡紅笑一笑道:「爺,我隨時攜帶著一顆毒藥,隨時可以把它吞下去,那是一種很強烈的毒藥,吞下去立刻致命。」
葉長青道:「原來,姑娘已經勘破了生死之關。」
怡紅笑一笑道:「爺,這不算什麼。堡主拯我出風塵時,我已經有了這種決心,好好的休息罷!二更時分你就要離開了。」
葉長青忽然間感覺著自己竟然不如怡紅,她一個女孩於,但她遇事的鎮靜,堅強,卻強過自己十倍。
怡紅伸手由懷中取出一個玉瓶,倒出一粒丹藥,道:「爺,把這粒丹丸吃下去。」
葉長青笑一笑,把丹九吞了下去。
怡紅嫣然一笑,道:「爺,躺一躺,二更時分,我再來叫你。」
葉長青點點頭躺了下去。
他有著認命的感覺,依言躺了下去。
怡紅輕輕噓一口氣,替葉長青蓋上棉被,悄然而去。
葉長青眼下那粒丹藥之後,忽然覺著丹田有一股熱力在流動。
他內功基礎很深厚,立刻打坐調息,只覺熱力被真氣引動,散行四肢百骸,不覺之間,進入了物我兩忘之境。
醒來之後,只見怡紅站在身側,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道:「爺,怎麼樣?」
葉長青道:「剛才那粒丹藥,是什麼藥物?」
怡紅笑一笑,道:「益神補氣丹聽說對你們練武的人,有很大的幫助,現在,你感覺如何?」
葉長肯道:「感覺精神很好。」
怡紅笑一笑,道:「起來吧!接你的人已經到了門外。」
葉長青站起身子,取過寶劍,道:「在什麼地方?」
怡紅道:「他們已經在廳中恭候你了。」
大廳中坐著兩個人,都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
兩個黑衣人對怡紅,似乎是十分敬重,齊齊躬身怍禮,道:「見過姑娘。」
怡紅點點頭,道:「這一位就是葉劍使,你們帶他去吧!」
兩個黑衣人回身對葉長青躬身一禮,道:「見過劍使。」
葉長青目光轉動,打量了兩人一眼,道:「你們叫什麼名字?」
左首黑衣人道:「在下丁峰。」
右首黑衣人道:「我叫馬良。」
丁峰道:「我們是劍使的近衛。」
馬良道:「由此刻開始,我們要保護葉劍使,任何人,只要想傷害到劍使,必須先把我們兩個人給殺掉。」
葉長青仔細掃打量了兩人一眼,發覺兩人都生的端端壯壯,不像是什麼壞人。
而且,這兩個人的名字,也從來沒有聽人說過。
那是說,他們在江湖上是兩個默默無聞的人。
葉長青輕輕噓一口氣,緩緩說道:「只有你們兩個跟我嗎?」
丁峰道:「不!咱們是劍使近身侍衛,除了我們兩個人外,還有一批人手,依靠劍使的領導。」
葉長青道:「哦!一共有多少人?」
丁峰道:「不過三十餘人,但如有需要的時候,可以調動更多的人相助。」
葉長青道:「你很熟悉。」
丁峰道:「小的追隨劍使,除了保護劍使之外,還要備詢,所以,對如何求援,如何聯絡的事,都已準備的十分詳盡。」
葉長青道:「丁峰,咱們有沒有一個目的?」
丁峰沉吟了一陣,道:「沒有固定的目的,只不過陰陽堡已經散去,這些人,分成了很多批,在江湖上行走,一則,可以機動對敵,但最重要的是保存下這些實力。」
葉長青道:「防備高天健?」
丁峰道:「防備什麼人,小的就不知道了。」
葉長青道:「現在,咱們要到哪裡去?」
丁峰道:「他們都已經集合在萬家大院之外,恭候劍使,也等待劍使決定行止。」
葉長青突然間覺得肩上加了一個擔子。
這擔子,又是他從未擔起過的責任,頓有著壓力千鈞之感。
一下子,葉長青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回顧了怡紅一眼,道:「我去了。」
恰紅道:「放心的去吧!堡主會隨時和你們聯絡。」
萬家大院之外,果然雲集了一群人,站的很有秩序,而且靜得不聞一點聲息。
丁峰替群豪引見了葉長青。
這些人,對葉長青都表現了十分恭敬,齊齊躬身作禮。
丁峰道:「屬下的意思是,咱們到太湖。」
葉長青怔了一怔,道:「到太湖,幹什麼?」
丁峰道:「有一段公案,劍使一定十分關心。」
葉長青道:「什麼公案?」
丁峰道:「聽說死在太湖的玉蘭雙姝,近日忽然又活了。」
葉長青接道:「怎麼會呢?」
丁峰道:「她們由劍使的身上賺了十萬銀子,然後裝作死亡,這瞞天過海之計,本來是天衣無縫連我們都相信了,因為,在兩人沉屍之處,還發現了兩片金葉子,那正是打有我們暗記之物,看上去,就像玉蘭雙姝懷璧其罪,被人搶了財物,然後殺死沉屍湖中,但卻沒有料到,這兩個女殺手,忽然又在太湖出現了。」
葉長青道:「她們有什麼作用呢?」
丁峰道:「這就是我們要查的事了。」
葉長青道:「丁峰,她們的用心,會不會引我出現?」
丁峰沉吟了一陣,道:「很有可能,不過,我們這一次接近她們,用的方法不同。」
葉長青道:「哦!」
丁峰道:「過去,她們在暗中,劍使在明處,這一次,我們要在暗中現身,她們在明處,咱們可以查查她們的目的了。」
葉長青道:「好!既然如此,咱們就趕到太湖去吧!」
丁峰接道:「屬下之意,咱們最好是想法子分成數批,彼此行動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葉長青點點頭,道:「咱們分成三批行動,你和馬良,各自率領一批。」
馬良一躬身,道:「屬下遵命,不過,屬下有一點淺見,還望劍使卓裁。」
葉長青道:「什麼事,你請說。」
馬良道:「屬下覺著,我們的行動既是要隱秘身份,最好能夠改扮一下。」
葉長青道:「好吧!」
馬良道:「他們一共有三十二人,分成四組,每組八個,每組有一個領隊,都有著很豐富的江湖經驗,而且因時因地,會經常改變他們的身份。」
葉長青道:「那很好。」
馬良道:「至於我和丁峰,負責侍候劍使,不能和他們一起行動,必須追隨在劍使的身旁,也好隨時效命。」
葉長青微微一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