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如春風了無痕。
山色依舊綠,江水依舊流。
多少英雄成青塚,多少落日向黃昏。
江湖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三十春。
舊一代的江湖往事,已隨春風而去,新一代的江湖才人,又在茁壯成長。
滾滾東流長江水,後浪永遠推前浪。
春寒料峭,微明時分,仍然是寒氣侵人。
太湖三萬六干頃,一面風浪一面平。
那是形容太湖的博大,同一座湖內,一面風起浪湧,一面水平如鏡。
就在這春寒猶濃的早晨,水平如鏡的湖面上,停著一艘畫舫。
一個白衣如雪,長髮披垂的少女,站在甲板上,望著東方天際出神。
太湖看日出。
一片魚肚白色的天際,突然泛起一點金芒,瞬息間,金芒擴展,化成了萬道金光,耀照天際。
金光幻影子水波之中,更顯出日出的綺麗景色。
望著那升起的太陽,白衣少女臉上泛起了歡愉之色,道:「大姐,太陽出山了。」畫舫中傳出了一個清脆的聲音,道:「人呢?」白衣少女蹙起了柳眉兒,道:「人還未見到。」
敢情,她們在等人。一艘梭形快舟,離弦之箭般,疾馳而來。船頭上站著一個人。一個青衫佩劍的年輕人。操舟的是一個短髯如戟的大漢。他不但有著過人的臂力,而且也有著純熟的操舟技術,才能把那艘快舟操縱的疾如流星。快舟掠著畫舫而過,速度不減,在平靜的湖水上,劃成了一色的水痕。青衫人突然飛身而起,落在畫舫之上。他輕功絕佳,輕如飄絮,落在畫舫上,畫舫連動也未動一現在,青衫人和那白衣少女,正相對而立。白衣少女目光冷厲,望著那青衫人冷冷說道:「你還很守約。」青衫人道:「姓葉的從來就沒有失過約。」
白衣少女道:「你很自負。」青衫人雙目中稜芒一閃,道:「葉某人對自己一支長劍。一向有信心。」白衣少女冷哼一聲,緩緩說道:「謙受益,這句話你懂不嗎?」青衫人道:「葉某人讀的書雖然不算太多,但這句話的意思,還是明白。」白衣少女道:「我大姐最討厭驕傲的人,你最好小心一些。」青衫人一揚劍眉,似是想說什麼,但他終於忍了下去。白衣少女已轉過身子,道:「請入艙中,我替你帶路。」青衫人行入了艙中。畫舫不太大,船艙自然也不會太寬闊。但精巧的佈置,卻使人不覺狹小。
一張小巧的木幾,圍著四張小巧的錦墩。
主位上,早已坐一個全身黑衣的少女,和那白衣少女一樣,披著一肩長髮。
不知她是有心,或是無意,微微垂頭,長髮遮去她的半個臉兒。
不抱琵琶卻遮面,借用了那一頭發。這就叫人看不真切,隱見半頰透胭脂,給人一種迷濛的美。
她的聲音卻如出谷黃營一般,婉轉發出了一縷清音公子請坐。」
青衫人緩緩坐下,道:「玉蘭雙姝飛箋相召,葉某人如約而來。」
黑衣女笑一笑道:「正是愚姊妹奉函邀約。」
青衫人道:「哦!姑娘是……」
顯然,他們過去並不相識。甚至見了面,也認不出來。
黑衣女道:「我是玉翠,舍妹蘭白。」
青衫人道:「幸會,幸會,不知姑娘邀約葉某,有何吩咐?」
黑衣女不答問話,卻舉手互擊一掌。
一個垂髯女婢,緩步行了過來,手中托著一個銀盤。
銀盤中,一個細瓷茶杯,茶中香茗,散發出撲鼻的清香。
女婢放下了銀盤。
黑衣女道:「葉兄,請用茶。」
青衣人低頭看,才發現那細瓷茶杯下面,壓著一封信。
要取那封信,非得端起茶杯不可。
青衫人道:「姑娘召葉某到此,不會是要我來品茗吧?」
黑衣女道;「好酒令人醉,好茶使人雅,葉兄名滿江湖,玉翠怎敢以俗人相待,請盡一杯香茗,聊盡心意。」
青衫人道;「無功不受祿。」黑衣女道:「葉兄快人快語,既然清茶不入法眼,那請葉兄看信。」
青衫人道:「這信可是給我葉某人看的?」
黑衣女子道:「正是要葉兄過目。」
青衫人突然伸出左手,按在銀盤之上。銀盤中的茶杯緩緩升起。青衫人右手取過信箋。
茶杯又落回原處。
那信封上,寫了「機密」二字。
信未封口,青衫人微微一皺眉頭,取出信箋。
只看了第一句,青衫人的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但他還是忍耐著把信看完。
看完了信,青衫人的神色也恢復了平靜,居然把信箋折疊得很好,又放回了原處。
黑衣女道:「葉兄看完了?」
青衫人道:「玉翠姑娘,在下讀書不多,但這封信,我還是看得明白。」
黑衣女道:「葉兄就是他們說的人了?」
青衫人道:「姑娘沒有找錯人,在下也確有一個綽號叫做七劍追魂。」
黑衣女歎息一聲,道:「那是說葉兄到現在已成名江湖,還沒有用過第八招殺人。」
青衫人道:「事實上,我只用過五招,第六、七兩招,還沒有機會用過。」
黑衣女道:「唉!十萬兩銀子,實在是一個大數目。」
青衫人道:「確也值得試試。」
黑衣女道:「聽葉兄的口氣,不準備成全我們姊妹了。」
青衫人冷笑一聲,道:「王翠姑娘要在下成全的意思,就是在下束手就戮。」
黑衣女道:「葉兄,一個人活過百歲,也是難免一死,早死與晚死幾年,其實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分別。」
青衫人道:「玉翠姑娘說的很有道理,只可借,在下還想多活幾年。」
黑衣女嫣然一笑,道:「葉兄,死有三種,一種是自然的死一種是被人殺死,還有一種是自絕而死,葉兄正值盛年,只怕行難自然死了,餘下兩種死法。不知葉兄感覺到哪一種好?」
青衫人道:「兩種都不好,如是玉翠姑娘一定要在下選一種我倒寧可是選擇被人殺死的好。」
黑衣女道:「那真是一件很遺憾的事,因為,我和合妹,都不太喜歡殺人,只不過,形勢迫人時,只好勉強動手。」
青衫人冷笑一聲道:「殺人的人,必須要冒一個很大的危險,那就是也有被人殺的可能!」
黑衣女道:「葉兄的意思是想殺我們姊妹了?」
青衫人道:「刀劍本來無眼,如是動起手來,實在很難保證一個人不受傷害。」
黑衣女道:「葉兄,你是否知道,你如決定成全我們姊妹時,你會有很大的收穫。」
青衫人道:「我想不出,什麼收穫會比一個人的生命更重要。」
黑衣女道:「不知道葉兄是否聽說過『寧在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句話,玉蘭雙姝,都具有人間殊色。」
她聲音柔美,聽起來,嬌脆動人,縱然是殺人取命的事,但在她口中說起來,也是那麼婉轉動聽。
青衫人望望一直坐在旁邊的白衣少女,道:「蘭白姑娘實在很美麗……」
黑衣女接道:「她可以和你對月談情,陪你喝幾杯最好的酒,她彈的一手好琵琶,也可以為你高歌一曲,她的歌喉也還不錯,湖心駛舟,對月情話,那真是人間美事,葉兄何樂不為呢?」青衫人道:「只可惜蘭白姑娘之美,還無法使在下陶醉到不要命的程度。」
黑衣女道:「那你為什麼不仔細的看看我呢?我和舍妹有很多的不同。」
青衫人搖搖頭,道:「在下實在瞧不出來。」
白衣女忽然站起身子,道:「這人冥頑不靈。不用和他談了。」
黑衣女微微一笑,柔聲說道:「妹妹,葉公子是江湖上有名的劍手,真要動起手來,只怕我們都未必是他的敵手。」
青衫人道:「王翠姑娘如此謙虛,使在下覺著奇怪。」
黑衣女子微微一笑,道:「小妹說的都是肺腑之百我不喜刀來劍往的拚殺,那場面大殘忍。」
青衫人看她說的十分認真,實有著啼笑皆非之感,這兩個女飛函相召,把他約來太湖畫舫之上,目的只是要取他的性命,分明是一場血腥搏殺,她卻偏偏又把它說成了無邊***。
似乎是玉翠姑娘早已看透了青衫人心中的隱密,微微一笑,道:「葉兄,殺人,也是一種藝術,要殺得不帶血腥氣,要死得迅速,小妹一向反對動刀動槍的硬性搏殺,強存弱亡。」
青衫人冷笑一聲:「老實說,在下已經在江湖上闖蕩了不少時候,也有不少人花錢僱請親手,要買我葉長青一條命,不過。葉某,從卻從未遇上過姑娘這樣的殺人方法,玉蘭雙姝本是江湖上有名的殺手,現在好像是在向我葉某人求命了。」
黑衣女突然一拂垂在臉上的秀髮,目光投注葉長青的臉上,一笑道:「不論葉兄如何想法,但小妹總覺著,用刀劍去殺人,實在是最不藝術的方法。」
葉長青冷冷說道:「玉翠姑娘,在下不想再談這件事了,如果你們玉蘭雙姝,有信心勝得過我葉某人手中之劍,那就請立刻出手,如是你們沒有勝我的信心,不肯出手,區區就告辭了。」
黑衣女緩緩站起身子,道;「葉兄想走了。」
直到此刻,葉長青才算真正的看情楚那黑衣女子的模樣。
她不算太美,甚至沒有蘭白美,但她確和蘭白不同。
她全身都散發著一種媚態,尤其是那一對圓圓的大眼卻似有著無限的情意。
葉長青接觸到了那種目光,立刻有著莫名的奇異感覺。
只想撲上前去、把她攬入懷中。
但他忍住了。忍下了那股衝動。
葉長青究竟是久走江湖的人、立刻警覺到那樣誘惑的目光充滿著吸力。
他閉上了眼睛,吸一口氣,忽然間覺著咽喉之上一涼。
等他睜眼睛時,一把鋒利的短刀已然逼上了他的咽喉。
現在,葉長青相信了。只可惜相信得晚了一些。
葉長青感覺那鋒利的寒刃,緊貼咽喉之上。只要對方輕輕一揮,立刻可以割了他項上的人頭。至少,可以割斷了他的喉管。
玉翠微微一笑,緩緩說道:「葉兄,這就是你所指的殺人了法了。」
葉長青道。「在下既然已經中計被擒,殺剮悉憑尊便。」
黑衣女道:「沒有人要殺你,也沒有人敢殺你,小妹只是想向你證明一下,你的想法,未必就是對的。」
葉長青道:「不論什麼原因,總是被一刀抵在咽喉之上。」
黑衣女突然出手加電,點了葉長青兩處穴道,收起了短刀,笑一笑,道:「葉兄,現在你想怎麼死?」
這艘畫舫。停在湖水之中,放眼望,目力所及處,不見人蹤、船影。
葉長青輕輕吁一口氣,道:「我想請姑娘早些下手。」
黑衣女道:「你如此固執,我們之間,很難有轉圈之餘地,你既然急著要死,小妹只好成全你的心願了。」
葉長青雙目一閉,道:「姑娘只管出手,我葉長青認命了。」
黑衣女子笑一笑,道:「葉兄,我怕看到血,殺一個人,殺的血淋淋的,實在是一件很不藝術的事情,所以,小妹想請葉兄喝一杯毒酒如何?」
葉長青道:「毒酒?」
黑衣女子道:「一杯很毒的酒,喝下去立刻可以致命。」
面對著生死大事,葉長青還笑得出來,笑一笑,道:「只要是死亡,不論怎麼樣死去都好。」
他對落於兩個女子之手,心中十分難過,只求一死解脫。
蘭白姑娘,早已經端來了一杯酒。碧綠色的酒,有一股濃烈的撲鼻香氣。
黑衣女道:「喝下去這杯酒,你會不知不覺的死去。」
葉長青道:「這杯酒清香撲鼻,似乎不像毒酒。」
玉翠笑一笑,道:「小妹一向是心懷慈悲,就算是在殺人的時候,也是殺的文文明明,使死者心中很舒眼。」
葉長青道:「我一點也不覺得舒服,我希望的死法,是拔劍而鬥,如果姑娘能憑武功殺了我,在下才死的心眼口服。」
蘭白已把那杯毒酒送到了葉長青的口邊。
葉長青一張嘴喝下了滿杯碧綠色的酒。
酒味很芬芳,但卻立刻使葉長青暈了過去。
黑衣女笑一笑,道:「二妹,放出信號,叫他們來帶人。」
蘭白放出了信號。
那是一枚高空旗花火炮。
一道藍煙,直衝霄漢,升高了五六丈後,突然響起了一聲爆震。
響聲過後不久,一艘魚舟疾馳而至。
魚舟緊靠著畫舫,停了下來。一個身著灰布褲褂的大漢,突然跳上了畫舫。
灰衣大漢回顧了一眼,舉步行入艙中。
玉翠已然坐回原位,長髮垂下,遮住了大半張臉。
蘭白站在艙門處,徐來的微風,輕輕的飄起她垂肩長髮。
玉翠姑娘嬌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周總管,看看是是你們要的葉長青。」
周總管低下頭去,看的很仔細,而且,伸出了右手,在葉青的臉上滑動了兩下,確定他沒有戴面具,點點頭,道:「是他葉長青。」
玉翠道:「周總管看清楚了?」
周總管道:「看清楚了,姑娘交給在下的是貨真價實的七劍迫魂。」
玉翠姑娘笑一笑,道:「幸未辱命。」
周總管道:「玉蘭雙姝,果然名不虛傳,在下好生佩服,不知在下可否把人帶走。」
玉翠姑娘笑一笑,道:「周總管,帶來銀子沒有?」
周總管道:「銀子不是早已付清了嗎?」
玉翠歎口氣,道:「想不到周總管竟然不清楚這件事。」
周總管道:「就在下所知,咱們好像已付姑娘十萬銀票。」
玉翠道:「那十萬銀子,是葉長青的人頭,但我現在給你的是一個活人,活的七劍追魂葉長青。」
周總管道:「其實,葉長青的生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得到他。」
玉翠笑一笑,道:「周總管,這麼說,咱們這生意就很難說了。」
周總管道:「簡單得很,姑娘割下葉長青的人頭,交給周某人帶回去就是。」
玉翠搖搖頭,道:「我擒到了活的葉長青,可以多賣兩萬兩銀子,為什麼要把他殺死呢?」
周總管道:「但在下來此之時,並未帶錢……」
玉翠接道:「其實,那也很容易辦,你回去取了銀子再來。」
周總管道:「玉翠姑娘,可否先把人交給在下帶走,三日之內,在下一定把銀票送到?」玉翠道:「周總管的意思不錯,不過兩萬銀子,不是個小數目,我不想冒這個險。」
周總管道:「冒險?難道姑娘怕在下賴帳?」
玉翠嫣然一笑,道:「這個我倒不怕,我想你周總管也不敢賴帳。」
周總管道:「世上如若有人敢賴玉蘭雙姝的帳,那個人一定是活得不耐煩了。」
玉翠歎息一聲,道:「我擔心的是恐怕你周總管沒有保護這位葉長青的能力。」
周總管道:「玉翠姑娘,在於希望你再考慮一下。」
玉翠姑娘緩緩說道:「我想周總管還是拿銀子來再說吧!」
周總管歎息一聲,道:「玉翠姑娘,我想,這姓葉的有不少的朋友,如若把他留在這畫舫之上,只怕是不太妥當。」
玉翠道:「你周總管既然知道葉長青有不少的朋友,自然也該明白,他那些朋友,一定會替他報仇?」
周總管點點頭。
玉翠道:「我們邀約葉長青的事,並非隱秘,我想一定有不少人知道這件事,葉長青的朋友,—定會追逼我們說出他的下落。」
周總管道:「玉翠,行有行規,咱們已付了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我們之間約定,大家自然都應遵守。」
玉翠道:「是我們不守約,還是你們不守約?」
周總管呆了一呆,道:「我們要死人,割下葉長青的人頭,我帶走。」
說動就動,話落口,手中已多了一口鋒利的匕首。
刀鋒已切了下去。
一雙手。雪白滑膩的手,無聲無息的伸了過來。
五根纖纖的玉指,抓在周總管握力的右腕之上。
刀鋒距離葉長青的頸子,還有三寸。
周總管回過頭,緩緩說道:「蘭白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蘭白道:「我們抓的是活人,你為什麼要殺他?」
周總管道:「我們付了十萬銀子,買的是葉長青的人頭。」
蘭白冷笑一聲道:「可是我們的約定上有一條,如是交活人要多收兩萬銀子,為了這兩萬銀子,我們費了不少的工夫,周總管不覺得這樣大便宜了?」
周總管道:「在下既然未帶銀子,自然也不能沾你姑娘的光。」
玉翠笑一笑,道:「他喝了一杯五日醉,五天之內,絕對不會醒過來,去取銀子。我們在這裡等你們三天,三天之後。我們就不等了,那時候,我們可以放了葉長青……」
周總管急道:「姑娘,你們已收過了十萬銀子,怎能如此不講信約。」
玉翠道:「周總管,不守約定的是你,為什麼明明一個大活人,你卻當作死人收?」
蘭白右手五指一收、周總管手中的刀,掉在船板上。
周總管道:「兩位姑娘,你們不能這樣對待主顧。」
蘭白道;「玉蘭雙姝,從來沒有遇上你這麼囉嗦的主顧。」
右手忽然加力一送,周總管身子不由自主轉到艙門口處。
這艘畫舫、本來不大。
蘭白飛起了一腳,踢在周總管的臀部之上。
幸好,他乘來的漁舟,就在旁邊、立刻被救了上去。
畫舫中傳出來玉翠的聲音;道:「周總管,三天,由現在算,後天日落時分,你如果還不來,我們就不等了。」
周總管的後腰,痛的很厲害,蘭白那一腳,實在踢得不輕。
周總管忍著痛高聲說道:「兩位姑娘,不論如何,三日之約,在下一定趕到,只是太湖如此廣大,你們泛舟太湖,我們要到哪裡去找?」
玉翠道:「你知道蘆葦林吧!距離此處不遠,我們在蘆葦林相見。」
周總管道:「好,一言為定。」
漁舟掉過船頭,急馳而去。
望著急去的漁舟,蘭白緩緩說道:「大姐,咱們真的要等他嗎?」
玉翠笑一笑,道:「兩萬銀子,不是個小數字,自然要等。」
蘭白道:「這姓葉的呢?難道咱們就把他擺在這畫舫之上?」
玉翠道:「他喝了一杯五日醉,五日之內不會醒過來,先把他捆起來,丟在艙中……」
突然間,玉翠閉上了嘴巴!蘭白也露出了很吃驚的神情。
原來,躺在艙中的葉長青,突然坐了起來,而且,順手抓過身側的長劍。
葉長青臉上帶著微笑,道:「貴姊妹的五日醉,並不太好,所以,我很快的醒了過來。」
玉翠道:「喝了五日醉的人,不醉五天,至少也要三天,你很快醒過來,那是因為你根本沒有喝下去。」
葉長青微一挺腰,忽然站了起來,笑道:「姑娘實在很聰明,你們那杯五日醉,我已經吐了出來,而且,姑娘的點穴手法也不太好,所以,我還能聽到你們的談話,其實,你們應該把我交給周總管的。」
玉翠笑一笑,道:「我也一直在奇怪,七劍迫魂怎麼會這樣容易對付。」
葉長青道:「其實,你們已經收過了別人十萬銀子,那不是一個小數目,何必又貪心多要兩萬銀子呢?」
玉翠道:「所以,你葉大俠準備對付我們姊妹了?」
蘭白冷冷道:「我們既然敢做,就不會害怕,大不了放手一拼。」
玉翠笑道:「小妹總覺得拔刀而鬥,血流五步,有點匹夫之勇,不是智者所為。」
葉長青道:「你們加害我葉某人的事,我葉某人可以不追究不過」
玉翠接道:「要有條件?」
葉長青道:「不錯,有條件。」
玉翠道:「希望那條件不會太困難。」
葉長青道:「對你們玉蘭雙姝來說,那該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只要你們告訴我那周總管的來歷。」
玉翠道:「行有行規,這一點,實在很抱歉,小妹不能洩露出僱主的機密。」
葉長青道:「那只好求其次了。」
玉翠道:「說下去。」
葉長青道:「把我交給那周總管帶走。」
玉翠道:「就這樣子交給他嗎?」
葉長青道;「難道還要我再喝一杯五日醉?」
玉翠道:「不喝五日醉,至少,也該把你綁起來,周總管是一個很精明的人。」
葉長青道:「玉翠姑娘實在是一個很有智慧的人,在下是望塵莫及,不過,這件事,在下是很難同意。」
王翠姑娘歎息一聲,道:「葉大俠,這就使我們很為難了,總不能讓我們把收到的十萬銀子退回去吧?」葉長青道:「那是姑娘的事了,姑娘如是一定要把在下綁起來,只怕要姑娘拿出一點真實的本領來了。」
玉翠姑娘道:「動手一戰。」
葉長青笑一笑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了。」
蘭白道:「大姐,這個人桀驁不馴,他還認為咱們真的怕他了。」
葉長青冷冷一笑,道:「蘭白姑娘說的不錯,兩位姑娘如是不拿一點本領出來,只好有勞兩位送在下一趟了。在下總不能長留在兩位姑娘這畫舫之上。」
玉翠緩緩站起身子,歎息一聲,道:「葉兄一定要走,小妹只好留客了。」
突然一個轉身,一指點向前胸。
葉長青揮手一封,踢出一腳。
蘭白迅快的移動身子,站在艙門口處。
玉翠柳腰輕擺,欺到葉長青的身前,現手連環拍出,一連八掌。
這座畫舫艙中的地方,實在很小,只適合一些小巧的工夫。
葉長青左手提著長劍,只能用右手封擋玉翠的攻勢。
玉翠八掌凌厲的攻勢,把葉長青逼退了兩步。
退兩步,已到了艙壁之前。
但他總算把玉翠的八招一氣呵成的攻勢給封開了。
玉翠只要再攻兩招,葉長青就無可退之處,只有硬行封擋玉翠姑娘的攻勢了。
但玉翠卻停手來攻,反而微微一笑,道:「葉大俠,這地方方狹小了些,你雖有絕世劍術,但卻無法施展,形勢受了很大的限制。」
葉長青道:「這船艙雖然不大,但卻未必能夠真的困得住我。」
玉翠道:「至少,我也證明了一件事。」
葉長青道:「什麼事?」
玉翠姑娘道:「小妹如若放開手,也可以和葉大俠一戰。」
葉長青道:「姑娘認為剛才那幾招佔了優勢?」
玉翠道:「剛才只有我一個人出手,而舍妹的武功,決不在我之下。」
葉長青冷笑一聲,道:「玉蘭雙姝要倚多為勝……」
玉翠接道:「是啊!我們不但要聯合出手,而且,就在這船艙之中和你動手。」
蘭白道:「除非你的水中工夫,和我們一樣好。」
葉長青心中一震,臉上閃掠過一抹驚訝之色。
就是那一抹驚訝,已被玉翠看出於破綻,淡淡一笑,道:「葉公子可是沒有學過水中工夫?」
葉長青道:「就算在下不會水中工夫,也不見得就會被水淹死,咱們現在正在一艘畫舫之上。」
玉翠道:「可是船在水面上,只要這艘船破了,水就可以進入船艙中,有一句話,水可以載舟,也可以覆舟。」
葉長青冷笑一聲,道:「兩位姑娘準備沉船?」
玉翠道:「這艘畫舫,值一百兩銀子,如果不到非沉不可的時候,小妹不會捨得沉下它。」
葉長青緩緩抽出長劍,道:「兩位姑娘,請亮兵刃,如是你們仍要沉船,我會在畫舫未沉之前,先殺了兩位。」
蘭白道:「大姐,給他三分顏色,他就開起染房了,我看,要給他一點教訓才成。」
葉長青道:「二姑娘指教,在下等候。」
蘭白突然一探腰際,手中已多了一雙短刀。
但是,那並不是兩把短刀,尖端,有一個形如鴉口的尖刺。
這對兵刃,奇怪到家,葉長青這樣長年闖蕩江湖的人,也沒有見過這樣的怪兵刃。
玉翠道:「二妹,小心些,我去沉船。」
舉步轉入內艙。
葉長青大急,長劍一探,刺向玉翠的背心。
蘭白右手的鴉口刀一抬,封開了長劍。左手一刀,刺了過來。
葉長青號稱七劍追魂,他的劍法,自然是有獨到之處。
可惜,這船艙太過狹小,長劍處處受制,真的施展不開。
蘭白姑娘手中的鴉刀,只有一尺二寸左右,再加上她身軀嬌小玲瓏,運轉靈活,施展開來,攻勢極為凌厲。
可惜,葉長青空有七劍追魂之名,卻是一點發揮不出。
船艙中見了水,片刻工夫,水已浸到了雙腳。
蘭白高聲說道:「大姊,姓葉的虛有其名,我已控制了全局,再有三十招,我可以逼他棄劍,用不著放水了。」
玉翠道:「二妹,這姓葉的狡猾的很,你要小心了,別中了也誘敵之計。」
葉長青暗暗歎息一聲,忖道:「看來,我葉長青今日真要栽在這兩個丫頭手中了。」
對蘭白急攻的雙刀,他並未放在心上,他相信只要能衝出艙門,不受艙中的形勢限制,以他凌厲的劍招,必可反擊得手。
但他卻很怕水。
蘭白的鴉口刀,不但凌厲而且很冷酷,出手盡向葉長青致命的地方招呼,大有殺死葉長青的用心。
水深過膝,葉長青的感覺中整座畫舫,似已向水中沉去。
他已感覺運轉的長劍,受到了影響。
但蘭白的攻勢,仍然是那麼的激烈,而衣袖帶起的水珠,飛濺了葉長青滿身滿臉。
玉翠姑娘突然出現,高聲說道:「住手。」
蘭白收住了刀勢。
玉翠臉上帶著嬌媚的笑意,道:「葉兄,收起你的長劍。」
葉長青道;「就算我一定要死,也死的壯烈一些。」
過膝的湖水,已使得葉長青完全失去取勝的信心。
對一個不會水的人,水給予他的威脅太大了。
玉翠道:「我們不想殺你,再說,目前你已經沒有抗拒的能力,艙中的積水,如是再深一些,你必會傷在蘭妹的刀下,我知道你不怕死,但如果被人在臉上劃幾刀,總是不太好看……」
語聲一頓,接道:「再說,你已經完全明白事情的內情,你死了,我只不過是少收了兩萬銀子。」
葉長青道:「兩萬銀子,對你們玉蘭雙姝來說,也是一種損失?」
玉翠道:「葉兄,你可明白留得青山在這句話嗎?你只要不死,就可能有脫險的機會,不算是輸定了,但如你死了,那就永無翻身的機會了。」
葉長青歎息一聲,道:「為了兩萬銀子,姑娘實在是費盡了口舌。」
玉翠道:「主要的是我們姊妹,不喜歡看到流血。」
葉長青冷冷說道:「對姑娘這份虛偽,實在是叫人厭惡。」
玉翠笑一笑,道:「不論是否令你感到厭惡,但卻很真實。」
葉長青道:「你們姊妹為禍江湖,我葉某人恨自己無能為江湖除害,但至少可以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是英雄人物,大義所在,死而無憾。」
突然舉劍,向脖子上抹去。
他生性剛烈,寧願自刎一死,也不願活著受罪。
寒光閃動,當的擊在長劍上。
蘭白手中的鴉口刀,飛了過去,尖厲的鴉口,竟然能夠張開,咬住了葉長青手中的長劍。
現在,葉長青已失去了自絕的能力。
蘭白手中的鴉口刀,帶著細小的鋼索,只見她右手抖了一抖,鴉口刀,重又飛回了蘭白的手中。
玉翠笑道:「葉兄,愚姊妹很希望葉兄合作,不要再作無謂的爭執。」
葉長青也明白,此刻已完全受制,歎息一聲,鬆去手中的長劍,閉上雙目。
蘭白緩步行了過去,落指如雨,連點了葉長青八處穴道。
他似是練過移穴換位的功夫,蘭白己不敢大意。
葉長青向水中倒去,蘭白及時扶住了他。
玉翠道:「扶住他,我放去艙中積水。」
原來,這艘畫舫,竟然是有著活動的閘門,可以放水,也可以排水。
艙中的水,很快排完,太湖的水質清純,拭去了水痕之後,汗沒有留下什麼污跡。
這艘小小的畫舫,竟然精密特製,可惜,葉長青已真的暈了過去,無法看到這些隱秘。
口口口
蘭白脫掉了水淋淋的衣服,而且,一下子脫的很徹底。
碧水畫舫,玉體掩映,好一個秀致美麗的身體。
玉翠靜靜的欣賞著,蘭白扭動一下腰肢,臉上泛起一股自憐自惜的神情。
玉翠拋過來一件衣眼,笑道:「丫頭穿上吧!」
一件白衣,雪一般的白衣。
玉蘭雙姝,就是這樣的人,放縱而美麗的女人。
蘭白笑一笑,道:「大姊,咱們要如何處置他?」
玉翠道:「你說說?」
蘭白道:「其實,咱們剛才應該把他交給周總管的。」
玉翠歎息一聲,道:「幸好,咱們沒有交給他,葉長青只怕很難忘記咱們生擒出賣他的仇恨,他如果殺丁周總管,定然會來找咱們。」
蘭白道:「大姊,咱們是不是真的做完這一票,就洗手不幹了。」
玉翠道:「是真的,二妹,咱們雖然是師姊妹,但情勝骨肉,可是做了這票生意,咱們就要分手,隱名江湖重新做人,玉蘭雙姝,也就從此消失於人間。」
蘭白道:「大姊,這些年來,咱們旦夕相處,一旦分手,這一份相思之情,只怕是很難熬受,小妹覺得,咱們拋棄了江湖殺手生涯,卻為什麼一定要分開呢?」
玉翠點點頭,道:「蘭妹,這幾年,咱們兩個人做了不少震動江湖的大事,也賺夠了咱們一輩子享用不盡的銀子,此後半生,咱們要重新做人,如果咱們不分開,就很可能重作馮婦,再出江湖,而且,也留下了給別人追索的痕跡。」
蘭白道:「玉蘭雙姝,一個住天南,一個住地北,就算他們找到了咱們其中一個人,也不敢肯定咱們就是玉蘭雙姝。」
玉翠歎息一聲,道:「蘭妹,咱們出道幾年了?」
蘭白道:「三年另十個月。」
玉翠道:「我痛悔,也慚愧,你小我三歲,三年前,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但我卻沒有帶著你學好,競走上江湖殺手之途,師父九泉有知,一定不會放過我。」
蘭白道:「大姊,我一點也不後悔,我們沒有親手殺過一個人……」
玉翠接道:「傻丫頭,我們把他擺佈得完全沒有反抗之力,看著別人殺丁他,這和我們殺了他有何不同。」
蘭白道:「姊姊,我記得咱們做了十票生意,九個都是因為喜愛了咱們的美色才被咱們制住的,那如何能怪咱們呢?」
玉翠望了望躺在艙中的葉長青道:「他呢?並沒有被咱們的美色所醉……」
蘭白接道:「其實,我不信他真能把持得住,只不過,咱們沒有真正誘惑他罷了。」
玉翠道:「蘭妹,別認為天下的男人都一樣,這個葉長青和別人有些不同。」
蘭白望著橫臥在地上的葉長青一眼,道:「大姐,我瞧不出他有什麼和別人不同的地方,小妹就不相信,咱們征服不了他。」
玉翠道:「蘭妹,你實在很美,上天不但給了你一張姣好的面容,也給了你一個美好的身段,所以,你幾乎無往不利……」
蘭白歎息一聲,接道:「大姐,我心裡還有一個很奇怪的負擔!,這幾年中,我們傷害的人,不管是武林俠士,或是綠林大盜,但他們都是想侵犯我,不管咱們如何整他們,我心中都沒有一點遺憾,但對這個姓葉的……」
玉翠笑一笑。道:「蘭妹,做完了這一票生意,咱們就決心退隱了,何妨在心中留一點憾事?」
蘭白微微一笑,未再多言。,
畫舫,又恢復了原有的寧靜。櫓聲歙乃,行駛在平靜的湖水
晚霞染紅了半邊天,又是夕陽向黃昏的時刻。
波浪裂開水中天,一艘快舟,怒馬奔駛般衝了過來。
劃起了一道白浪,也劃破了水中的彩雲、藍天:
快舟馳近蘆花飛自的葦林,突然停了下來。
一個長衫馬褂的中年人,出現於船頭,正是周總管。
只聽他高聲說道:「玉姑娘,周某人披星戴月,飛馬急舟而也帶來了約定之物,請姑娘現身一晤。」
蘆葦深處,傳出了水波蕩漾之聲。
一艘小巧的畫舫,緩緩由葦林中轉了出來。
仍然是那一艘畫舫,仍然是那兩個擁有畫舫的女主人。
蘭白白衣飄風,站在船頭。
畫舫轉出蘆葦林,和快舟保持了兩丈左右的距離,停了下來。
周總管一抱拳,道:「蘭姑娘……」
蘭白冷漠地說道:「你來的很快,早了一天。」
周總管笑一笑,道:「但在下已帶來了約定之物。」
蘭白道:「銀票。」
周總管道:「成色十足的金葉子兩千五百兩,聽說兩位姑娘做了這一票生意之後,就要洗手歸隱,敝莊主才湊足了金葉子,一手交現金,一手交人。」
蘭白道:「好像多了五百兩。」
周總管笑一笑,道:「兩干兩黃金,是應該付給兩位姑娘酬勞,另外五百兩是敝莊主送給兩位姑娘的程儀。」
蘭白道:「貴莊主想得很周到。」
周總管道:「敝莊主通情達理,知人善任,對道上朋友,一向是顧慮周詳……」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但不知葉長青的人是否還在?」
蘭白道:「當然在。」
周總管道:「好,在下送上黃金。」
轉身入艙,捧出了一隻木箱。
快舟移動,接近畫舫。
周總管登上畫舫,直入艙中,放下了木箱,打開箱蓋。
只見金光耀眼,一排排的金葉子,排列得十分整齊。
周總管看到了葉長青,靜靜的坐在一張錦墩上,背靠艙壁,卻也不動一下。
一眼間,就可以看出來,那是被點了穴道。
玉翠一直未出面,蘭白卻指指葉長青,道:「人在那裡,你帶走吧。」
周總管背起了葉長青,行出艙門,直登快舟。
蘭白歎口氣,道:「大姊,我看葉長青是死定了,」
玉翠輕輕歎息一聲,道:「咱們走吧!」
蘭白道:「大姐,咱們要到哪裡去?」
玉翠道:「畫舫靠岸之後,咱們放把火,把船燒廠,然後分了銀子,你就回老家去。」
蘭白道:「大姐呢?」
玉翠道:「我還沒有固定的地方,不過,我會慢慢的找一個理想的地方住下來……」
蘭白接道:「大姐,難道我們真的不能再住在一起嗎?」
玉翠道:「蘭妹,至少咱們要分開個兩三年,玉蘭雙姝如是不拆伙,江湖的人,不會放過咱們:」
蘭白道:「咱們分開了,難道他們就放心了嗎?再說,分開之後,實力也大為減弱,萬—再遇上了什麼事情,應付起來,實力上,也要大打折扣了。」
玉翠微微一笑,道:「蘭妹,咱們兩個人走在一起,就會使人想起玉蘭雙姝,因為,玉蘭雙姝,究竟是兩個人,咱們一走單,就算是被人看到了,也不會聯想到玉蘭雙姝……」
語聲一頓,接道:「自然,我還有一點別的佈置,使他們覺得玉蘭雙姝,已經香消玉殞了。」
蘭白道:「大姐早有計劃了。」
玉翠點點頭,道:「是的!所以,咱們必須要分開三年。」
蘭白道:「為什麼一定要三年呢?」
玉翠道:「因為,照一般江湖上的習性,玉蘭雙姝出事之後,必然會是一件轟動江湖的大事,一兩年內一定會有多事的人想法子找尋我們的蹤跡,三年之後,這件事就會淡了下來,那時候,我會去找你。」
口口口
第二天,太湖水面上,有一艘燒殘的畫舫和兩具屍體,從衣服和身材上看去,是名動江湖的神秘女殺手玉蘭雙姝。
只可惜,兩個人死的很淒慘,面目已經無法辨認了。
於是,玉蘭雙姝被殺的事,立刻傳遍子江湖。
那艘燒殘的畫舫上,留下了玉蘭雙姝的票幟。
口口口
葉長青被周總管帶上快舟,艙中,早已坐了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人。
這個人生的很瘦,如若拆下了身上的骨頭,只怕剝不出五斤淨肉。
但周總管對他卻十分的敬重,先放下丁葉長青,一躬身,道:「夏老……」
瘦削的中年人,輕輕咳了一聲,道:「葉長青還活著嗎?」
周總管道:「活著,只是被點了穴道,可能還加了兩個丫頭的一杯五日醉。」
瘦削的中年人笑一笑,道:「兩個丫頭,是否相信我們會殺了他?」
周總管笑道:「她們一再阻止我。」
瘦削人點點頭,道:「那很好,把他帶入底艙,再加一道浸過油的牛筋給捆起來。」
周總管道:「夏老,這個人很急躁,萬一他醒過來,發覺自己無逃脫法時,很可能會自絕而死。」
瘦削人笑一笑,道:「你放心,像葉長青這樣的人,不會怕死,但他卻有很重的好奇心,任何事,都希望弄個明白出來。就算他清醒過來,但心中那一股強烈的好奇,一定會想法子保下性命。」
周總管道:「夏老高見。」
瘦削人道:「用牛筋捆好之後,就解開他的穴道,讓他早些清醒過來。」
周總管道:「在下這就去辦。」
瘦削人道:「哦!還要替他加上一副特製的手銬。」
葉長青真的醒過來了,但他發覺,自己不但手上有一副堅牢的銬,而且全身都被堅牢的牛筋捆著。
他暗中運氣試了一下,幸好,他的武功還在。
運氣探動了一下,發覺捆綁的牛筋十分堅牢,手中的手銬也是不易掙脫的百煉精鋼研製。
江湖上的豐富閱歷,使他立刻停息下來。
他已經明白,如若沒有外力的支援,自己很難脫困了。
這是一個很幽暗的地方,黑得不見五指。但葉長青仍然很快的分辨出,他的處境,是在一艘船的底艙中。
忽然,一道燈光射過來。
那是一盞孔明燈,由一面艙板的洞口中透過來。
室中明亮了,但對葉長青而言,卻是毫無幫助。
燈光,逼照在他的雙目上,他仍然無法看到別的景物。
一個成名的劍客,必須經過很多次生死的搏鬥,這就練成了一種遇事不慌亂的鎮靜。
所以,他只是靜靜的坐著,沒有驚慌,也沒有多問。
一聲冷笑,傳了過來:「葉長青,你很沉著啊!」
葉長青吁了一口氣,道:「你是誰?口音很陌生,過去,咱們沒有見過吧?」
那聲音應道:「我姓夏,春夏秋冬的夏。」
葉長青道:「原來是夏先生,大名怎麼稱呼?」
夏先生哈哈一笑,道:「告訴你,也不要緊,因為,此後咱們可能是朋友。」
葉長青道:「哦!」
夏先生道:「如果咱們不能成為朋友的時候,那就會變**鬼殊途,陰陽有別,這件事,沒有人能夠幫助你,必須由你自己去決定……」
重重咳了一聲,接道:「我叫夏殺。」
葉長青表面上很冷靜,其實。卻暗中把聲音牢記腦際。他無法看到夏殺的形貌,只有牢記他的聲音了。
夏殺的聲音,又傳入耳際,道:「葉長青,你想清楚了嗎?」
葉長青道:「我還不知道,咱們如何才能成為朋友。」
夏殺道:「成朋友這件事,很容易,也很困難,困難的原因是:像你葉老弟這種人,少年成名,難免氣盛,不太容易接受別人的命令。」
葉長青道:「如是一個人,去命令—個人,那就不能算是朋友了。」
夏殺笑一笑道:「但命令你的不是我,所以我們還是朋友。」
葉長青道:「夏兄的意思是,你我等級一樣?」
夏殺道:「不錯,咱們的武功,我相信,也不會相差得很遠,日後在江湖上,也許咱們會有很多合作的機會。」
葉長青歎口氣,道:「你如是和我一樣的身價,又如何能做得了主。」
夏殺道:「我是奉命來此,專門處理你葉老弟的事,我擁有全權,所以,也可以決定你的生死。」
葉長青道:「就算我答應了你,不知道你會不會相信?」
夏殺道:「葉老弟,你也是江湖中的成名的人物了,我想,咱們都不是容易上當的人。」
葉長青道:「難道還有什麼條件?」
夏殺道:「有!只要你葉兄交出一個保證。」
葉長青道:「我孑然一身,能交出什麼保證給你?」
夏殺道:「如果葉老弟實在想不起來,我倒可替葉老弟想一想。」葉長青道:「好!你說給我聽聽,也許真的能對我有很大的幫助。」
夏殺道:「信任,想一個辦法,讓我們信任你,也就是讓我覺得你不會背叛,對我個人而盲,你會永遠是我的朋友。」
葉長青道:「唉!聽起來很容易,做起來,只怕很堆。」
夏殺道:「容易得很,只要把性命交給他們掌握,他們就不會多懷疑了。」
葉長青道:「這種事,在下從未做過,也從未想過。夏兄既然能為我借箸代籌,想來也必然為我代想一個完善的辦法了。」
夏殺道:「就在下所知,服用他們交來的藥物,是辦法之一,那種藥物,有一種定時發作的特性,不生背叛之心,那解藥就會及時送到你的手中。」
葉長青道:「這辦法雖然不太新奇,但實在很有效,但不知夏兄,是否也要常常服用解藥。」
夏殺道:「一年之前,我還要借那些解藥維持生命,但是現在不用了。」
葉長青遭:「為什麼?」
夏殺道:「因為,他們已經完全的信任我,我這幾年來,也表現得相當不錯,所以,他們就解除了加諸在我身上的限制。」
葉長青道:「夏兄,一個人的死亡,雖然是必經之路,但人的好生惡死之念,總是難以滌除。」
夏殺道:「是啊,好死不如賴活,尤其像你葉老弟這樣的人,年紀輕輕,名滿江湖,來日正長,死了實在可惜。」
葉長青沉吟不語,心中卻在暗作盤算:「我如不答應他必是死定了,答應了眼下定時發作的毒藥,也是很難活得下去,但武林人物,寧可死於刀、劍之下,也不能死於毒藥的發作之下。」
只聽夏殺說道:「葉老弟,花國取魁,章台走馬,人生風演事物,多不勝數,這些,只怕你老弟都還沒有經歷過吧?」
葉長青道:「沒有,所以我還想多活幾年,不過,有一件事,我必須先弄清楚。」
夏殺道:「什麼事?」
葉長青道:「要在下聽命的是什麼人?如若他還能使在下心中有點敬服,也就將就著活下去了,如若那人叫在下看不起,那就生不如死了。」
夏殺很久沒有回答,而且,那照射在葉長青臉上的燈光,也突然隱去。
葉長青閉上了眼睛盡量使自己的目光適應黑暗。
再睜開眼睛時,已然隱隱可見室中的景物。
感覺中,行直的快舟,突然停了下來。緊接著,光線透入,底艙門開,一個黑布包頭,只露出兩隻眼睛的人,緩步行了進來。
雖然無法看出他的面貌,但葉長青仍然看出了他是周總管。
不過,葉長青並沒有說出來。
那人直行到葉長青的面前,道:「閣下,請喝下這一杯酒。」
葉長青道:「什麼酒?」
黑衣人道:「迷魂酒,閣下喝下去了這杯酒之後,人就立刻暈迷過去。」
葉長青明白,不喝暈這杯酒,可能會立刻召來殺身之禍,當下一張口,喝了下去。
一杯酒喝下去,葉長青立刻感覺到那是一種很強烈的迷魂藥物,心中念頭還來轉過來;人已經暈了過去。
葉長青再度清醒時發覺躺在一張木床上。
這是一間佈置得很雅致的客室。一廳之外,還有一間臥房,臥房內,有一張木榻。
木榻旁邊,正站著—個美麗絕倫的女子。
人生得美麗,一身衣服,更是充滿著—種動人的熱情。
粉紅羅衫,粉紅裙,粉紅色的帶子,在長髮上打了一個蝴蝶結。
她手中還捧著一個瓷盤,盤中放著一個細瓷花杯。
望望那紅衣少女,葉長青緩緩說道:「這是什麼地方?」
紅衣少女道:「這是一間迎候貴賓的客房,我是侍候貴賓的丫頭。」
她回答的話很清楚,聲音也很嬌美動聽,但卻完全說的是廢話。
一間臥房,用不著那丫頭說,葉長青看得很清楚了。
葉長青緩緩坐起身子,道:「我看得出這是一座臥室,我想這地方,總應該有個地名才是?」
紅衣女子道:「哦!這地方叫陰陽堡。」
葉長青道:「陰陽堡,我怎麼沒有聽說過這麼一個地方?」
紅衣女字笑道:「有些地力很目有名,但卻是虛名,陰陽堡雖然不怎麼有名,但卻是陰陽分明,是個很實際的地方。」
葉長青道:「很實際的地方,這是什麼意思?」
紅衣女子道:「因為,這裡是生死關,陰陽界,可以生,可以死,就要看你葉少俠自己的決定了。」
葉長青笑一笑道:「像姑娘這樣的美麗女人,就算是很可怖的話,但如從你的口中說出采,也沒有可怖的感覺了。」
紅衣少女笑一笑道:「葉少俠這樣英俊,說的話,又如此甜美動人,實在是叫人聽了很舒服,小妹衷心希望你能活下去。」
葉長青望了望那花瓷茶杯道:「那茶杯裡面是什麼?」
紅衣少女道:「茶!一杯無憂茶,吃下去,你就不用再擔心生死的事。」
葉長青暗中運氣—試,發覺竟然無法提聚真氣,暗暗歎息一聲,心中明白己然被人動了手腳。
但他也明白,此刻,正是生死關頭,必須保持冷靜。
他盡量使聲音變的很平和,道:「無憂茶,實在是很好聽的名字。」
紅衣女子道:「名字雖然好聽,但卻是一杯毒茶。」
葉長青道:「喝下去,立刻會死?」
紅衣女子道:「那看你的想法了?如若你溫順一些;喝下去,就不會死了,如若你是那種很固執的人,不知道見風轉舵,那就生不如死了。」
葉長青低聲道:「姑娘,我如活下去,能不能提出—個要求?」
紅衣女子道:「看樣子,你如肯合作,會受到相當的敬重,如果不太過分的要求,也許堡主會答應你。」
葉長青道:「那就好。」伸手取過茶杯,一仰脖子,喝乾了茶。
紅衣女子倒是未想到他如此乾淨利落,不禁一呆。
葉長青已然下了床,道:「這杯茶中的毒藥,幾時會發作?」
紅衣少女道:「至少還有三個時辰,你還有足夠的時間,辦完你的後事。」
葉長青笑一笑道:「我能不能很快的見到堡主。」
紅衣女子道:「請到廳中坐吧!」
廳不大,但卻佈置得很雅致。
紅衣女子伸出她纖巧的玉手,輕輕按住了葉長青的肩頭,道:「不要心存妄圖,那會使你死的很悲慘,而且,一點也不壯烈。」
葉長青道:「多謝姑娘指教。」
紅衣女子道:「乖乖的稍坐片刻,我去請敝堡主來。」
片刻之後,紅衣女子帶了兩個人來。
一個長眉善目,身著青綢子長袍的中年,身後,卻緊隨著一個瘦骨嶙峋的人。
青衣人就在葉長青對面一張木椅-匕坐下。那瘦削人卻肅立在長衣人的身後。
紅衣女子冷冷說道:「葉長青,這就是你求見的堡主,他肯移駕來此看你,還不快些拜見。」
葉長青沒有動,只是望著那青衣人冷冷說道:「我叫葉長青。」
青衣人點點頭,道:「我知道,七劍追魂,聽說你出道江湖以來,還沒有用過七劍。」
葉長青道:「這不是誇張,我殺死最高明的一個人時,只用了五劍。」
青衣人點點頭,道:「所以,我們一定要殺掉你,我不想在江湖上,替自己留下一個強敵。」
葉長青道:「我已經喝下了那一杯無憂茶。」
青衣人道:「所以,你才能夠見到我,而且是以真正的面目和你見面。」
葉長青道:「不過,我可否提出一個要求?」
青衣人沉吟了一陣遭:「可以,不過,要使我能夠接受的要求。」
葉長青道:「我雖然自己知道了自己的命運,但我還是希望自己會被人重視。」
青衣人道:「哦!說吧,你要求什麼?」
葉長青道:「我只是想為自己找一個喜歡的女人。」
青衣人微微一笑道:「原來是這麼一件事,說說看,你想要什麼樣子的女人?」
「她!」葉長青伸手指著那站在一側的紅衣女人。
青衣人微微一怔道:「怡紅。」
葉長青笑一笑道:「原來她叫怡紅,很動人的名字。」
青衫人冷冷說道:「葉少俠似乎不是個自命風流的人物,怎麼會突然有了改變。」
葉長青道:「在下過去確然不是,但自從飲下了那一杯無憂茶之後,我開始有了改變。」
青衫人道:「改變得很大,一個完全不想女人的人,忽然間想起女人來了。」
葉長青道:「對!因為我已經明白,從飲下那一杯無憂茶起,我已經要開始過另一種生活。」
青衫人道:「你想得很多,不過很正確。看來,你不但武功很高,而且人也很聰明。」
葉長青道:「我能在江湖上闖出這點聲譽,自然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了。」
青衫人點點頭,道:「物競天擇,煉金火烈,一個人能在江湖上闖出名氣,都有他的過人之處。」
葉長青道:「我不知那杯無憂茶,有些什麼作用,但我卻知道,葉長青即將消失於扛湖之中,存在江湖上的。只是七劍追魂。」
站在那青衫人身後的瘦削人,突然說道:「七劍追魂和葉長青,有什麼不同?」
葉長青立刻由聲音中分辨出,那人正是夏殺。
青衣人哈哈一笑,道:「不同,不同,很大的不同,葉長青是一代大俠,七劍追魂,只是一個凌厲的劍手。」
葉長青歎息一聲,道:「一個俠客,除了他的劍術之外,必須還要具有優良的品德但一個劍手,那就不用了。」
青衣人道:「嗯,食色者,性也,過去,葉少俠為了成為一名大俠,所以,你必需使自己的品德很完莫,所以,他一直在克制著自己。」
葉長青道:「是!」
青衣人道:「他一旦決定放棄了俠客的身份,做一個殺手時,就準備過一點放蕩的生活了。」
葉長青道:「堡主觀察人生,洞徹細緻。果然是無所不能。」
青衣人淡線一笑,道:「所以,你一眼就看上了怡紅?」
葉長青道:「她實在是一個很美的女孩子,有著那種使人陶醉的艷麗。」
青衣人道:「她當然很美,因為她是從很多美女中選出來的美女。」
葉長青道:「哦!這就難怪了。」
青衣人道:「不過,你可知道,她是我的什麼人嗎?」
葉長青道:「我只看到了她的美麗,沒有想到她的身份,不過,堡主肯把她放到我的身邊來,想來,不會太過重要。」
青衫人道:「對我而言,非常重要,不過,我們為了爭取像七劍追魂這樣的殺手,我不得不表示出一點風度和犧牲」
目光專注到怡紅的身上,接道:「怡紅,由此刻起,你就是長青的人了。」
口氣堅定,不容怡紅有回絕的餘地。
怡紅眨動了一下美麗的大眼睛,緩緩應道:「婢子遵命。」
青衣人緩緩由身上取出了一粒丹丸、道:「葉長青,這一粒藥丸,可以使你保持三天的清醒,我留下怡紅陪著你、你可以痛痛快快的玩三天、三天之後。你將去完成加入本堡後的第一個任務。」
葉長青道:「我不知道我要去做些什麼?不過我想,那一定是第一次的事情,總不會是我一個人吧?」
青衣人道:「夏殺陪你去……」
站起身子,接著:「三天的時間,不算長,你好好的享受三天吧我會要他們送來最好的酒,最好的菜,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在享受歡樂的過程中,能珍惜自已,保留下適當的體能,能握緊你手中的劍。」
噗長青道:「這一點,你可以放心,我現在不想死了,自然是希望能好好的活下去。」
青衫人哈哈一笑,道:「對!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天下美女,何止千萬,又何只怡紅一人。」
也不待葉長青答話,轉身而去。
廳中,只餘下怡紅和葉長青兩個人。
怡紅舉手理一下散披的長髮,淡淡一笑,道:「想不到,你竟然會看上我,我只不過是一個丫環罷了。」
葉長青冷笑一聲,道:「那不是剛好嗎?我葉長青就要淪為一個殺手,殺手配丫頭,那才是門當戶對啊!」
怡紅道:「葉長青,我這個丫頭,只怕還未必願意作你殺手的妻子。」
葉長青道:「怡紅姑娘,我也不會娶你,殺手生涯本如夢,在下也不願多一個負擔。」
目光轉注到怡紅的臉上,冷冷接道:「你不過是個很好看的女人,不會是賢妻,也不會是良母。」
怡紅道:「葉長青,你要我留下來,只為了要羞辱我?」
葉長青道:「倒不是全然如此。」
怡紅道:「還有什麼別的作用。」
葉長青淡淡一笑,道:「怡紅姑娘,像我七劍追魂葉長青,在武林中,小有名望的人,但我竟然會淪為殺手,有些事,好像是只有認命了。」
怡紅笑一笑道:「葉長青,如是我不答應呢?」葉長青道:「怡紅姑娘,難道你忘了,堡主已經把你賜給了我?」怡紅道:「葉長青,我不能抗拒堡主之命,難道也不能抗拒你嗎?」
葉長青道:「我手中有劍,劍可以殺人,這些年來,還沒有一個人,能逃過我的劍下。」
怡紅道:「難道你會殺我?」
葉長青道:「很可能,怡紅姑娘,過去,我葉某人手中之劍,是正義之劍,不會輕易殺人……」
怡紅接道:「現在呢?不是正義之劍了?」
葉長青道:「現在,葉某人手中之劍,已淪為殺手之劍,揮動我手中之劍時,似乎是用不著講什麼道理了。」
怡紅道:「一個人的淪落,竟然是如此的快速。」
葉長青怔了一怔,道:「你說什麼?」
怡紅道:「我說你沉淪得很快,只不過幾天的工夫,你已經完全變了另一個人。」
葉長青笑遭:「怡紅姑娘,這裡是蛇穴狼窟,在這裡,應該是弱肉強食,姑娘,你除了有一個美麗的身體之外,我實在瞧不出你還有別的什麼?」
怡紅突然咯咯大笑起來。
葉長青緩緩站起身子,望著大笑的怡紅,內心中卻泛起了對玉蘭雙姝的仇恨。
一股強烈的激動,由心底直泛上來。
突然,葉長青伸出了右手,劈了出去。
怡紅沒想到他會突然出手,想閃避已自不及。
但聞砰的一聲,怡紅被擊中一掌。很重的一擊。
怡紅一個身軀,打了兩個旋轉。但仍然無法保持住身體的平衡,一跤跌摔在地上。秀麗、嫩紅的臉上,立刻泛起了五條紅色的指痕,嘴角間,也流出了鮮血。
她沒有立刻站起來。也許這一拳打得太重了一些,使她暈了過去。
葉長青沒有去攙扶,卻緩緩坐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少的時間,怡紅緩緩站起了身子,拭拭嘴角的鮮血,理一理散亂的長髮,怡紅緩步行到了葉長青的身側。
也許這毫不憐香惜玉的一掌,打得怡紅生了恐懼,打出了她女人的溫柔。
她有些羞怯的行到了葉長青的身側,低聲說道:「葉少俠,這一掌打得很重。」
葉長青冷蹤了一聲,道:「姑娘沒有暈過去嗎?」
怡紅道:「我還沒有死,暈過去,又醒過來了。」
葉長青道;「怡紅姑娘,我的脾氣不太好,所以希望你能小心一些。」
怡紅道:「我已經領教了葉少俠的厲害。我的不願再被你打一頓,好像只有變得溫柔一些了。」
葉長青道:「我想不到,你怡紅姑娘,竟然會是一個這樣的女人。」
怡紅道:「葉少俠,我可不可以去梳妝一下,把自己打扮的好看一些?」
葉長青冷笑一聲,道:「我看不用了,我已經見識過你的美麗了。」
怡紅道:「女為悅己者容,我這樣難看,你如何能和我處上三天呢?」
葉長青道:「如果我討厭你,你就可以立刻走了。」
怡紅道:「你把我留下來。又要攆我走!我為什麼事事都要聽你的?」葉長青緩緩抬起頭來,望了怡紅—眼,道:「你不走?」
怡紅笑一笑道:「就算你打死找,我也不走。」
葉長青冷笑一聲,道:「原來女人是如此容易征服的。」怡紅道:「因為你被玉蘭雙姝所擒,所以,討女人特別的怨恨。」
葉長青道:「你知道的事情不少。」
怡紅道:「我是堡主的親信女婢,有很多事,都是經我手處理的。」
葉長青冷冷一笑,道:「也是堡主的情人,玩物。」
怡紅道:「別說的那樣難聽,一個弱女子,有什麼反抗的能力,就像剛才你打我一樣,我除了屈服之外,只有被你活活打死了。」
葉長青道:「你很怕嗎?」
怡紅道:「死亡對一個人最大的威脅是一切化作烏有,所以,很多人都怕死亡,倒不一定是怕生命的結束,而是很多事,都因死亡而無法再瞭解。」
葉長青呆了一呆,道:「看來,姑娘是一個很有見解的人。」
怡紅道:「多謝誇獎。」
葉長青道:「堡主喜歡你,看來,並不只是因為你的美麗,怡紅道:「美麗加上聰明,才能成為堡主的心腹,受到寵愛。有時,我也有錯誤但寵愛會使他對我有較大的容忍。」
葉長青道:「這麼說來,他實在很喜歡你了?」
怡紅道:「不錯,像我這樣美麗又聰明的女孩子,世上實在也不多,受到一點男人的寵愛,也是應該的。」
葉長青道:「說的也是,在下想不通的是,堡主如此喜愛你,竟然會把你賜給了我。」
怡紅道:「那是因為他很看重你,所以你一開口,他就答應了。」
葉長青道:「怡紅姑娘,在下忽然覺得情形有些不對。」
怡紅道:「什麼不對?」
葉長青道:「如若他真的很喜歡你,怎麼會前把你送給我呢?如若是我,絕對不會把自己喜歡的女人送給別人。」
怡紅道:「所以,你永遠不能做一個領導群雄的堡主,主持大局的人物,你可能成為一個名前江湖的大俠,或者做一個一流的殺手,因為,你有性格,不夠陰沉。」
葉長青道:「唉!你實在很聰明、對那位堡主的幫助也一定很大。」
怡紅道:「葉少俠,相處的久一點,你會發覺我有更多的優點。」
葉長青淡淡一笑沒有回答。
怡紅道:「我喜伺人意,體貼入微,只要你肯給我機會,我就能使你生活的很快樂。」
葉長青道:「你有這樣多的優點,聽起來,實在很動人,不過,我那一耳光,打的重了一些。」
怡紅道:「我知道,男人都喜歡打扮得很雅麗的女人,我去換件衣服,梳侃頭,再來陪你喝一點酒。」
她微笑著轉身而去。
葉長青望著那柳腰輕扭,緩步而去的背影才發覺,這女人不但長的很美,而且,她走路的姿勢、竟也是那樣的動人。
怡紅很快的回來,換經了一身淡紅的衣服。她的臉上。也經過了一番化妝,薄施脂粉,談掃峨眉掩去了臉上的傷痕。
兩個女婢送上了酒菜,很豐盛的菜餚。
怡紅很細心的拭過酒杯。斟滿了一杯,才柔聲說道:「葉少俠,請入席。」
酒菜就擺在廳中小木桌上。
怡紅在對面坐下來,也替自己斟了一杯酒,道:「葉少俠,婢子敬你一杯。」
葉長青道:「我現在實在很後悔,竟然會出你。」怡紅道:「不要想過去的事,過去的是是非非,已成過去,最重要的是現在和明天,現在要做什麼?明天該做什麼?」
舉杯一飲而盡。
葉長青也干了面前的酒杯,心中卻暗暗忖道「這丫頭,實在不簡單,語詞常含玄機,難道,她用心在試探我嗎?」
有此一念,立刻提高了警覺。
怡紅夾了一塊雞肉,而且,熟練又靈巧的除去了雞骨,放在長青面前的瓷盤中。
雞肉燒得很鮮美。
怡紅道:「長青,你只有三天的時間,我不知道你這三天中如何安排自己,是不是都和我有關?」
她問得很技巧,也很含蓄。
葉長青道:「除了你之外,我不明白我還能如何安排自己。」
怡紅笑一笑,道:「長青,你是我所見最受堡主關心的一個人。」
葉長青道:「哦!」
怡紅道:「堡主替你選擇了五個美女,五種不同的典型,所以,除了我之外,你還有五個美女可以選擇。」
葉長青道:「我到過很多的地方,也見過很多的美女,但我看上的,只有姑娘一個人。」
怡紅嫣然一笑,道:「聽起來很動人,不過,我很瞭解自己,只是你由俠客變作一個劍手過程中的玩物。」
葉長青笑一笑,道:「姑娘怎可如此的輕錢自己。」
怡紅道:「人貴自知,我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個殘花敗柳的女子。堡主過去對我的寵愛。使我有點陶醉,但他今天把我送你,使我完全的清醒過來也是我知道了自己的價值,說上天,我不過是你們心目中的玩物罷了,你們喜愛的只是我美麗!容色、姣好的身段,我想不出來我能使你們留下什麼記憶更不敢存白首偕老,終身廝守的念頭。」
葉長青笑一笑道:「怡紅姑娘。聽起來,確實是一件悲哀的事,不過,你如想一想我們,也就心平氣和了。」
怡紅道:「怎麼說?」
葉長青道:「一個受命殺人的親手,他的生與死,好像完全掌握在別人的手中,如果他真的很喜愛你了,豈不是害了你。」
怡紅嫣然一笑,道:「長青,一個女人。很期望得到真實的情愛,就算是很短暫,也比沒有好一些。」
葉長青沉吟了一陣,道:「怡紅,不談這些了我只有三天的時間,三天之後,你可能仍是堡主的寵姬,我呢?也許已經仗劍千里,風塵僕僕,要去殺一個江湖上最有名氣的人。」
怡紅點點頭,道:「是!也許使你不快,我本來只是一個丫頭,是有些不配和人家談這些大事。」
葉長青道:「姑娘。佳餚美酒只宜談***,咱們再乾一杯吧?」
葉長青喝醉了,醉的人事不醒。
醒來時,發覺臥在美人的懷中。
葉長青衣服盡去,但怡紅卻還穿著緊身的羅衫。
就是那麼的善解人意,葉長青一睜開眼,怡紅已經伸出雪白的玉臂,取過來一碗醒酒的濃茶。
已經放涼的茶。
喝下一碗茶。葉長青搖搖頭,恢復了清醒的神志,道:「我醉了多久?」
怡紅道:「兩夜一天,現在大約是三更時分,你三天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半。」葉長青道:「你就這樣陪了我兩夜?」
怡紅道:「只有一夜半,因為,第一夜,你醉的太厲害,我一直在床旁守著你,這一夜,你全沒有醒……」
葉長青吁一口氣,接道:「好厲害的酒。」
怡紅道:「那是封存了二十年的女兒紅,酒味香醇,醉起來,可以醉上三天三夜,你的底子好,所以醒的早一些。」
葉長青道:「也許,堡主早已經算好了。」
怡紅笑一笑,道:「初更時分,他來看過你。」葉長青道:「我如是醉上了三天三夜,那不是保全丁他的寵姬嗎?」
怡紅黯然說道:「唉!這和你得到我,有什麼不同,羅襦半解,並枕同眠,我心底已經承認侍候過你,」葉長青道:「不!我要得到,完完全全的得到,如若只是假鳳虛凰,我又何必要堡主把人賜給我呢?」
怡紅點了點頭,道:「現我就在你的身邊,你一動手,就可以……」
葉長青搖搖頭,道:「不!我要你自己脫下羅衫。」
怡紅道:「你好像仍然存心在折騰我。」
口中說,雙手卻未停下盡除身上的衣服。
一個美麗絕倫的胴體,呈現在葉長青的面前。
她臉上有一股無可奈何的哀怨,再加上三分嬌羞,使人生出一種淒楚的憐惜。
葉長青望著她,輕輕歎息一聲,道:「怡紅,你是不是覺得很委屈?」
怡紅道:「不!我沒有委屈的感覺,只是,覺得你的作法太生硬,嗯,你別生氣,婢子才敢直說。」
葉長青笑一笑道:「好!你說吧!」
怡紅道:「你不是那種憐香惜王的人看起來、你好像一點也不解風情。」
葉長青道:「怡紅姑娘,過去我本就不是個風流人物,所以,是有些不解風情。」
怡紅逐漸的放開了自己,緩緩伸出雙臂,抱住了葉長青。
葉長青一揚手,熄去了桌案的燭火。
葉長青醒來時,天已大亮,怡紅已經替葉長青準備好了漱洗的水,和豐富的早餐。
沒有人再來打攪他們。他們平靜的生活了兩天。
第三天中午時分,夏殺趕到了這座充滿春意的小室。
葉長青心中明白,另一個新的生活即將開始。
夏殺笑一笑道:「葉兄,兄弟替你多留了半天時間,不過,咱們今夜一定要到指定的地方報到,再晚,天黑之前就趕不到了。」
葉長青望望掛在壁上的長劍,道:「多謝夏兄,咱們幾時動身?」
夏殺道:「現在,快馬已在外面等候。」
葉長青緩緩取下壁上的長劍,回顧了怡紅一眼,道:「怡紅,謝謝你這幾天對我照顧,也抱歉。那一天打傷了你。」
怡紅道:「爺,不要這樣說,這幾天,我沒有太盡心意、有什麼照顧不到的地方,爺不要放在心上。」
葉長青笑一笑,道:「怡紅,今日一別。不知咱們何日才能再見,你珍重了。」
怡紅歎息一聲道:「爺,但願再有相見日,恕婢子不送你了。」
夏殺哈哈一笑,道:「葉少俠,竟是如此多情的種子,走!辦完了這檔事後,想法子……」
怡紅輕輕歎自一聲,垂下了頭。
這是一片濃密的樹林,葉長青這三天一直沒有離開過那座雅致的房舍,那房舍就建在林邊山坡上。
在他的想像中,自己應該住在一座大堡中,那該是一片廣大相連的房舍;戒備森嚴,但卻未想到他在的地方,竟然是一座孤立山坡上的小巧石屋。
夏殺帶路,穿過樹林,到了一條廣闊的官道上。
官道上,早已有兩匹備好的健馬在等候。
兩匹健馬都沒有人牽拉,兩匹馬卻都拴在一棵小樹上。
葉長青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縷很高的警覺,心中暗暗忖道:「好嚴密的組合,我見的那位堡主,怕也不是真的了。」
夏殺解開了拴在樹上的馬韁,笑道:「走吧!」
葉長青笑一笑,道:「夏兄,這兩匹馬是不是給咱們準備的?」
夏殺道:「不惜。」
葉長青道:「怎麼不見送馬的人呢?」
夏殺道:「馬已經送到了,人又何必留下。」
葉長青飛身上馬,道:「夏兄,咱們要到哪裡去?」
夏殺道:「不太遠,以這兩匹健馬的腳程,大約天黑這前就可以趕到了。」
葉長青點了點頭,未再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