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的疼痛令孟心竹皺緊眉頭,但她嘴角仍帶著笑意,她大聲地說「你知道我為什麼說你不如龍湫嗎?因為他比你更像個男人,比你更有責任感,比你想得更遠,比你更能心繫天下。龍湫不是不能要他的竹妃,不是不想要他的竹妃。只是他不忍心在自己快樂之時,天下蒼生卻在承受痛苦。他要結束現在各國割鋸的局面,他要天下所有的百姓不再去承受戰爭的痛苦,都能過上安定的生活,有畝薄田,娶妻生子,無疾終老。所以他對天立誓,一天不一統江山,一天不讓百姓生活安定,就絕不會去寵幸自己心愛的女人,絕不會獨自享受歡愉。百姓苦,他也苦,百姓樂,他才樂。他要自己擁有快樂的時候,天下百姓也能和他一樣快樂。我的守宮砂,是他對天下所有生活在各國割鋸之苦中的百姓們最好的承諾。這樣的人,才是天下最棒的男人,萬民心歸的君主,值得交付生命的人。」
所有的人都盯著這位竹妃,她的話令人震驚。
孟心竹看著端哲,「而你呢?卻為了一已私慾,將衛國百姓送入戰爭的深淵,你為保住自己的性命,卻讓你的百姓生靈塗炭,你在享受所謂的快樂,卻讓更多的人為了你的片刻的享受而付出生命的代價。天下之民歸附,即使不居君位亦可為君;天下之民背叛,居於君位也不能算君。像你這般自私、目光短淺、根本不顧他人生死的人,怎麼能擁有民心歸向?」
端哲皺皺眉,「你不怕我割了你的舌頭嗎?你當個啞女人,會更可愛一點!」
「哈哈哈!你可割了,所謂防民之口,勝於防川,你能割盡天下人的舌頭嗎?」孟心竹不再看他,卻看向他身後的兵士們,「為了你這樣的人,這些兵士們出生入死,還真是不值!一個只知道欺負女人,一個只想著自己利益,一個不顧天下蒼生,把你們的父母子女、兄弟姐妹都推入水深火熱的人,你們保他何用?」
端哲突然抽出劍架在她脖子上,「你再多言一句,我立刻殺了你!」
「你殺不了我,我的命也不掌握在你手上!那些關愛我的人,不會讓你染指我的生命!」
「是嗎?」端哲的目光已經可以把人都給冰凍了,他微微動了動握劍的手。
空氣中突然傳來「嗖」的一聲,孟心竹似乎被什麼猛烈地從背後撞擊了一下,看著她身體突然上前,正迎上劍刃,端哲不由地一驚,快速將寶劍抽離她的脖子,唯恐傷了她。而他,也在她低頭之時,看到一支金翎箭正插在她後背上。
「龍潤!」宏德龍湫驚異地看著六弟,看著他手的彎弓。
「六哥!」宏德龍浩已經按住六哥的肩膀,他搖著頭,不相信六哥會這樣做。
宏德龍潤執著短弓,一滴晶瑩地眼珠從眼角滑落。
玉璣終於明白,終於證實那份拜託的含義。
端哲吃驚地看著月營的眾人,爾後轉頭看著渾身發抖,已經有些站立不穩的孟心竹。「這就是對你所謂的關愛嗎?這就是愛你的人,可以送給你的嗎?」
孟心竹慢慢抬起頭,她的嘴角已經滲出血跡,「是,這是我想要的,所以他們送給我了。」她頓了頓,用目前最大的聲音說「龍潤,謝謝你!」
「啪!」宏德龍潤已經把手中的短弓捏斷了,他靜靜低下頭。
「哈,你為月做了這麼多,就只能得到這樣的結果嗎?」
「我是月的皇妃,首要職責就是為月鞠躬盡瘁。這個結果是我選擇的,他們瞭解我,知道我寧願死在他們手上,也不會讓你來結束我的生命。而他們給我的,也不是死亡,是重生的機會。」孟心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端哲,你不懂得愛是什麼。所以不會明白我背後的箭不是死神,是他們對我的愛,他們知道現在這個時候,死亡比留在你手上更讓我輕鬆。生命的結束並不意味悲傷,而是激奮,月會記得,月會讓我付出的生命更有價值。月的士兵會更英勇的作戰,因為他們知道,如果像你這樣的人當了天下的君主,今天我所以承受的一切,明天就有可能施加在他們的母親、妻子、女兒身上。有愛的人,都不會想看到這些。」
端哲一把撫住她前傾的身體,「愛?既然你說我不懂得愛,那麼我就會掐斷他們對你的愛,我不會讓你死,我要你活著,而且留在我身邊,受盡痛苦!」
孟心竹笑了,她搖搖頭,「端哲,你真得什麼也不懂,我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上,我的生死,除了我自己,誰也不能操控。而且,我說過,我們在賭命,就看誰更狠,誰更絕!我不想輸給你,所以我一定會比你狠,比你絕!」說罷,她用身體裡最後的力量使勁地推開他,而自己也藉著這股反作用力,猛地退了幾步,腳下一空,掉進河水裡。
「心竹!」宏德龍湫跳下戰馬,衝到岸邊,看著河中的血水,他的心已經痛到停止跳動。
宏德龍潤和龍浩跟著上前按住皇兄的肩膀,防止他也跟著跳入河水裡,而不少月國士兵已經跳入河中,奮力游著,希望把落水的竹妃救起來。
端哲失神地望著她掉下的地方,望著夾雜著她的鮮血的河水。他真的看不懂這個女人,她的話沉重地敲擊著他的心靈。他明白這個女人選擇了死亡,她的離開意味著他失去了手中唯一的籌碼,他現在不得不去面對心痛到極點,憤怒到極點的宏德龍湫。
這是個厲害的女人,從頭到尾都沒有給過他任何機會,這個賭她本來就是選擇輸,她賭輸了自己的命,但卻把他的命送給宏德龍湫了,令他也成為輸家。
一個身影突然從河水裡衝出來,裹著一團血水,飛身落在對岸。
小昭吐掉口中的竹節,看著懷中已經處於昏迷的竹妃,心疼到全身顫抖。他小心地抱著她,盡量避免觸及她身上的傷口,並為她點穴止血,他抬頭看向對岸的宏德龍湫,「皇上,放心娘娘。但,請不要讓娘娘的傷——白受!」說罷,他帶著孟心竹,幾個縱身離開清水河。
宏德龍湫挑挑眉,他突然輕輕出了一氣,爾後轉身看著端哲。端哲看著遠去的身影,也轉過頭看著宏德龍湫。衛軍大隊後面,九皇叔帶著月的士兵圍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