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紅溪寒臉搖頭道,「什麼玉鷹雪雁,我可是不知道,我還有事,告辭!」
說著轉身就走,二婢子不由同時一怔!
那個手持鷹旗令的姑娘,一聲妖笑,身形一縱,已落在紅溪身邊,嬌聲道:「唉!你這人真是,莫非我們玉鷹姑娘的金面,你也不看麼?」
紅溪面色一沉道:「你這丫頭好沒來由,我與她素不相識,見她作甚?你再要惹厭,我可就不客氣了!」
誰知他這種態度,對方並不害怕。
就見這姑娘,眼珠子一轉,嘻地一笑道:「鷹旗令下,沒有一人敢不遵從,相公,我勸你還是識趣一些的好!」
紅溪雙眉一挑,正要發作。
可是他忽然又忍住了,原因是以自己這身功夫,去同對方一個小女孩爭執,傳揚出去,豈不惹笑?
當時他冷冷一笑,道:「小姑娘,我勸你最好識趣些好!」
那姑娘一雙亮油油的瞳子一轉,笑嗔道,「相公你別傻,我們姑娘不會怎麼樣你的!」
說著抬起一隻手背,掩在嘴唇上,低頭一笑,似乎有些話,不大好出口的樣子!
冷紅溪心道怪也,這是怎麼回事?
這時那個頭戴山菊的姑娘,也姍姍的走了過來,她嬌聲道:「相公,你就是不知道我們小姐,想必這首歌,不會不知道吧?」
話語一頓,竟自婉轉的唱了出來,道:
「小寒山上有雙禽,玉鷹雪雁交相映,
鷹善解語偏利爪,雁最可人啄如針,
狂歌罷劍江湖來,莫忘寒山拜彩裙。」
她歌聲清脆,聽來十分悅耳,歌聲一斂,秀眉微揚了一下,道:「怎麼,這首歌也不知道?」
冷紅溪不由冷笑了一聲麼說來,你們那位小姐的爪子很厲害了?只是這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說罷左掌向外輕輕一送,掌風過處,逼得那個持旗的姑娘後退了一步。
接著就大步前行,他這種行為,立刻使二位姑娘大為震怒,那個持旗的姑娘一聲叱道:「站住!」
紅溪回身冷笑,道:「你要如何?」
那姑娘一搖旗令道:「我們姑娘,曾有話交下,違令者死,相公,你要一試麼?」
冷紅溪聞言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朗笑。
這笑聲,使得這雙小婢,都不禁面現紅雲,俱都怒目看著他,冷紅溪笑聲一斂,道:「我只知道人家的命要聽我的,卻不知道我的命倒要聽人家的!」
他雙掌向上揚了一下,道:「你們上來看看!」
那個頭插菊花的姑娘,眼珠子一轉,足下一點,就到了紅溪身邊,旋見她雙手一分,直向冷紅溪雙肩之上捏去,動作十分快捷!
可是紅溪又怎會把她看在眼中?
只見他身形一旋,那姑娘已走了一個空招。
這時那個手持旗令的姑娘,也似十分氣憤,她冷笑了一聲,道:「相公,這可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誰來!」
說著足下一轉,手中那桿旗令,帶起了一陣疾風,直向著冷紅溪頭頂上掃了過來。
紅溪見那旗令週身黑光閃閃,其質非金非鐵,也弄不清是何物編織而成,桿首上那雪亮的鋒刃尖子,看來卻是銳利無比。
冷紅溪容她旗子卷在了面前,忽地身形向左一偏,右手「藏雲拿月」,霍地向外一抖,直向她的旗桿上抓去。
這姑娘發出一聲尖叱道:「你敢!」
玉腿向前一邁,纖腰猛地一擰,掌中旗令,隨著一擰之勢,「呼」地一聲撤了出來!
這種「倒展旗」的手法,確實是夠疾、夠快、夠狠。
旗面帶著一片尖嘯,直向冷紅溪面頸之間掃至!
那另外的一個姑娘,趁機一墊步,兩隻玉腕也同時向冷紅溪腰上勒來!
冷紅溪倒是小看了她們倆了!
這一動手之下,他才知道,這兩個姑娘,雖是名屬婢女之流,可是一身功夫,卻是得自名家真傳!
他微微有些驚慌,由此推想,她們二人的主人,那個叫做玉鷹姑娘的人,定必是一個具有非常身手的人了。
在兩個姑娘合力出手之下,冷紅溪發出了一聲長笑,只見他右掌順著對方的旗邊向外一推,對方那掌上的力量已為他化解了一半。
他左掌卻也不閒著,只用了五成功力,向外一翻,指尖霍地向上一揚,道了一聲:「去!」
潛力發出,那頭戴山菊的姑娘,禁不住通通通一連向後退了四五步。
持旗的姑娘,見狀一聲怒叱道:「你真正是自己找死了!」
說著一斂掌中旗,正想用「秋扇揮螢」的一招,再將鷹旗揮出。
可是就在這時,冷紅溪的二指,已然貼在了她的旗桿之上,他朗笑道:「撒手吧,小姑娘!」
這位姑娘,頓時就覺得手掌心一陣發熱,掌中那桿鷹旗令已到了對方手中。
鷹旗令是小寒山莊的威嚴象徵之一,如何能落到外人手中?
這位姑娘旗令脫手,立時嚇了一個花容失色。
她驚叫了聲:「好賊子!」
旋即忘命似的撲了上來,可是她身子還沒有撲到冷紅溪身邊,這位紅燈少年,突然一聲狂笑。
只見他手上的黑鷹旗向外一展,由旗身上帶出來的風力,竟使得這姑娘站立不住,身形一陣蹣跚,摔了出去,如此一來,兩個姑娘,全不禁為他怪異的手法鎮住了。
冷紅溪哈哈一笑,反覆的看著手中的那一桿旗子,只覺得很是沉重,旗身為百煉柔鋼打製而成,尤其是頂端那個尖子,寒光閃閃,令人望之生畏!
冷紅溪朗笑了一聲,信手一丟,那桿鷹旗令就「刷」地飛了出去。
可是旗子尚未落地的剎那之間,卻由樹叢中猛地閃出了一條人影!
這人只一伸手,就把這桿鷹旗令接在了手中。
冷紅溪本欲離去,見情倒不由吃了一驚,他驚詫的向來人望去,發現來人竟也是一個妙齡的少女。
只見她不過是二十左右的年歲,身材中等,皮膚白嫩,兩隻玉臂之上,各套著一雙綠玉的翠環。
她的衣著,更是奇特有異於一般。
一般少女們所穿著的裙子,多是長可及地,而這少女,身上卻是穿著一條長僅及膝的短短黑裙。
那襲黑裙,閃閃發亮,看來輕柔異常,襯著她那一雙欺霜賽雪的玉腿,格外令人望之銷魂。
她雙足上,穿著一雙長可及踝的黑皮蠻靴,更加神氣兮兮!
這姑娘左肋之下,用黑皮帶子繫著一口長有尺許的短劍,劍柄像是真金所鑄,為一個牛頭形狀。
她頭上的雲發,用一條銀色的鏈子微微的束著,現出她長長的兩彎蛾眉和半截粉頸,右肩頭上,用一個水晶的扣花,咬扣著一襲黑色披風,看起來,確實神采飛揚,美絕天仙!
尤其令人奇怪的是,她左腕之上,正棲歇著一隻全身白毛的鸚鵡!
她這麼驀然的出現,並不慌張,右手已把冷紅溪擲出的鷹旗令接在了手中,神色之間,並不現出一些怒意!
她遠遠地望著紅溪一笑,道:「紅燈大盜,果然武技非凡!令人佩服!」
紅溪不由微微一怔,因為他的身份極為隱秘,這少女怎麼能一瞧之下,就認出了自己,這豈不是怪事?
當時他神色一變,道:「你是什麼人?」
這少女輕移蓮步,行抵紅溪身邊。
只見她嘴角微啟,輕輕一笑道:「紅燈俠不要多心,方纔我一雙小婢無禮,得罪了你,已為你教訓過了,算她們咎由自取,你也就大人不見小人過,如何?」
冷紅溪見她說話時,美目時盼,秀眉輕揚,就知道她是一個十分聰穎的姑娘。
當時他冷冷一笑道:「方纔還稱紅燈大盜,突然又變成了紅燈俠?不覺變得太快了麼?」
少女咯咯一笑道:「俠和盜,有時是不易分清楚的,是不是?」
她說著話,分出一隻手,輕輕摸著她肩頭上的那只鸚鵡,顯出十分憐愛的樣子。
冷紅溪忽然心中一動,這只鸚鵡,太眼熟了,他想起了一竿老人去世的那一日,在桃花林內,自己所看見的那一隻鸚鵡,不就是這一隻麼?
他不禁暗自呆了一呆,忖道:「莫非我的一切,她已由這只鸚鵡口中得知了?
當時佯作不知,哼了一聲道:「我與你素昧生平,你找我又有什麼事呢?」
少女輕笑了一聲,道:「你這個人也真是的,枉自有這一身功夫,卻怎地這麼膽小,莫非我還會害你不成?」
紅溪心中又是一動,點了點頭道:「那麼你意欲如何呢?」
少女吟了一聲,道:「我在前面清風亭內備有清茶,閣下如不見外,即請就近一談如何?」
紅溪點頭一笑道:「也好!既然你們一再相邀,我就打攪了!」
少女聞言,眉角一揚,似甚歡喜,當時轉過臉來,對一邊的二婢嗔叱道:「沒有用的東西、就憑你二人那一點小小的本事,就敢向冷相公遞爪子?我看你們簡直是找死,還不過來磕頭賠禮,要惹我生氣麼!」
二個婢子,似乎怕她到了極點。
這時聞言之下,慌不迭走上前,真的竟向著冷紅溪跪了下來!
冷紅溪哈哈一笑道:「不要來這一套,快起來吧!」
說著目光視向少女,淺笑道:「憑她二人這種功夫,還是少出來現眼的好!」
少女聞言臉色一紅,更為惱恨的瞪了二女一眼,道:「還不頭前帶路?」
二婢同應一聲「是」,相率前行。
前面是一座石峰,峰勢頗陡,這玄衣少女似乎有意在紅溪眼前賣弄身手。
只見她微微一笑道,「請隨我來!」
說罷,身形驀地騰了起來,竟自捨路不行,而向峭壁之上落去!
她玉腕上的那只白鸚鵡,卻也在這時飛了起來,就在她頭前上空翩翩飛舞盤旋著。
但是這位姑娘,在這只白鸚鵡的前導之下,只用一雙足尖,飛點著峭壁上凸出的部分,就像是一粒跳動穿行的彈子一般,不多時,已到達峰頂。
她嬌聲一笑,回身道:「冷相公見笑了……」
可是使她驚奇的是,身後並不見那位冷相公的蹤影,這時卻聽見身後有人答道:「冷相公在這裡!」
少女驀的回身,只覺腦中「轟」一聲,差一點要倒在了地上。
萬沒想到自己這麼快的身手、與對方比起來,仍然是顯得太慢了!
那位以紅燈為標誌的怪客,竟早已先自己來在了亭前,且正在觀望著亭前的花草,一副輕鬆悠閒的樣子。
這位玄衣少女,不禁又面上一紅。
她微微冷笑了一下,即輕移蓮步,行到了亭前,淺笑了一聲,道:「相公好快的腳程,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快請入內用茶吧!」
紅溪回過身來,一笑道:「姑娘你有什麼事,就請實話實說吧,在下是一個直爽人,不慣於吞吞吐吐!」
玄衣女面上又是一紅,可是她卻很輕鬆的又掩飾了過去,依然笑臉相向,回身吩咐道:「與冷相公獻上一杯南仁松子茶!」
亭內石桌上,置有一份精緻的茶具,一旁生有一個炭火小爐,爐上正烹著一個瓦壺,一陣陣的清香隨風送過來,令人嗅之神爽。
玄衣少女又環顧左右而言他的笑道,「小寒山的南仁松子茶,聞名天下,只可惜產量極少,採摘不易,功能清心醒神,消火生津,相公你飲上一杯,嘗嘗滋味如何?」
說著玉手微引道:「請入亭一坐吧!」
冷紅溪到此,自不便再現出猶豫不前的樣子,當時步入亭內。
在亭內,除了先前那兩個婢子以外,另外還有兩個十六七歲的姑娘,模樣打扮,皆與先前二女相似,分立在石桌左右。
石桌一旁,設有一張湘妃竹編成的靠椅,椅上置有一個厚厚的錦墊。
玄衣女道了聲:「請坐!」
自己就在那張椅子之上坐下,冷紅溪遂也落坐在一旁的石鼓之上,這時一個婢子獻上了一個細瓷的蓋碗,傳出香噴噴的茶香。
冷紅溪寒澗幾年,吃盡了人間至苦,從不曾如此享受過,他接茶在手,輕輕呷了一口,忍不住點了點頭。
玄衣女微微一笑道:「這種南仁松子茶,我們小寒山莊倒是采存不少,你如喜歡,等一會包上一些送你就是!」
冷紅溪欠身微笑道:「不必了!姑娘芳名在下還不知道呢!」
玄衣女眸子注定著他,一笑道:「我姓什麼叫什麼,也不必告訴你,這些年,人們都叫我玉鷹,我還有一個妹妹,被稱雪雁,相公,你也許有個耳聞吧!」
冷紅溪道了一聲「久仰」,又道:「姑娘既是住在小寒山莊,怎又會在此清晨,來到這巴山呢?」
玉鷹微微怔了一下,遂點頭道:「不瞞你說,年前一竿老人與蠅面叟定約之時,我也在場,因他二人都是當世名家,所以我才趕了一個早,想來看看熱鬧!」
紅溪心中一動,道:「這麼說,他們二家因何定約,姑娘必定知道了?」
玉鷹搖頭笑道:「老實說,我不大清楚!」
她說話之時,無意間,看見了紅溪手上那枚戒指,不覺瞳子一亮,接著笑道:「你手上這枚戒指,可肯借我一看麼?」
冷紅溪打量她不至於存有異心,遂把戒指取下遞過去,玉鷹接在手中,仔細看了一陣,面現驚異的笑道:「如果我記得不錯,這戒指,是一竿老人的東西,卻又怎會落到了你的手中?」
冷紅溪微哂道:「這是我那位老友臨終之時,送給我的!」
玉鷹又向手上戒指看了一會兒,面上現出無比羨慕之容,她把戒指還到了冷紅溪手內,微笑道:「這枚戒指所藏著的隱秘,你不會不知道吧?」
紅溪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不過,遲早我總會知道的!」
玉鷹淡淡一笑道:「我也許可以告訴你一點,但不一定對!」
她笑瞇瞇的望著紅溪又道:「你把這戒指翻過來,看看裡面是不是有什麼新奇的花樣?」
紅溪本不想借他人之口以瞭解這戒指的底蘊,現見對方肯自動說出,好奇心促使他,遂就把這枚戒指翻了過來。
玉鷹眼睛望著他道:「你可曾看到有一個白色凸出的小圓珠?」
紅溪目光至處,果見那戒指底圈的地方,有一個圓圓的、白色的小珠子。
玉鷹似甚緊張的問道:「看見沒有?」
紅溪點了點頭道:「不錯!」
玉鷹突然站了起來,她掠了一下散披在額角上的頭髮,自語道:「那就完全不錯了,兩相環!」
紅溪怔了一下道:「什麼兩相環?」
玉鷹愣了一下,道:「兩相環就是這枚戒指。好!你試著按一下那粒小白珠看看!」
紅溪不覺用手指向那粒小珠子上一按,只聽得「錚」一聲,整個戒指的上面一層,全部錯了開來。
這真是一種非常巧妙的設計,在戒指的第二層上,現出一幅美麗的圖案。
那是兩個老人對坐的凸出的圖形,兩個老人雕鑿得栩栩如生,一個是長鬚垂胸,壽眉出頰的老叟,另一個則是瘦小乾枯的和尚。
二老各坐在一方蒲團之上,雙手合十,面對面的坐著,狀甚安寧。
至此,冷紅溪才知道,這枚戒指之所以披命名為兩相環的意思了,他不禁驚詫地道:「姑娘,這是怎麼一回事?」
玉鷹這時已經輕移蓮步,走到了他身邊,她用手指著兩相環上的那兩個人道:「這二人,你認識麼?」
紅溪搖了搖頭,玉鷹歎了一聲道:「你自然不認得,他們是已經故世達數百年的兩個老前輩,這個老人名叫『天啞』,這個和尚名喚『二呆』,他二人在數百年前,被天下視為武功至高的武尊,到目前為止,很多的武功學說,還都是出自這兩個人的發明與創造!」
說著,她又輕巧的笑了一下道:「紅燈俠,這兩相環你能暫借我一段時間麼?至多一月,我必定雙手奉還!」
冷紅溪哂笑道:「不行!這是敵人的一件紀念物,我怎能隨便借人!」
玉鷹不禁面色一冷;道:「並不是隨便借人,你借給我,其實並不吃虧!」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不是吃不吃虧的問題,我只是不願借人!」
玉鷹面上頓時現出失望之色,她勉強的笑了笑,道:「我可以把這其中的隱秘告訴你聽,只要你能借給我一個月的時間!」
紅溪搖了搖頭道:「我寧可不知道,也不願把它借給你!」
玉鷹聞言,粉面一紅,兩道蛾眉驀地向上一挑,退後了一步,道:「你未免太不通人情了!」
冷紅溪朗笑了一聲,並從位子上站了起來,他自袖內摸出了半錠銀子,往石几上一放,道:「這銀子大概可以夠付茶錢,打攪了半天,告辭!」
說著正要舉步下亭,卻不料那位小寒山莊的玉鷹姑娘,忽然身形一閃,擋在了他的面前。
她面上帶出一絲笑容道:「紅燈盜,我勸你還是答應的好!」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這件事不必再談了!」
玉鷹氣得吁了一口氣,道:「這些年以來,從沒有一人敢像你這個樣子對我的!紅燈盜,別人也許怕你,可是小寒山莊的玉鷹雪雁卻不會怕你的!」
冷紅溪面色一沉道:「我又何懼於你們?」
玉鷹見他發怒,冷冷一笑道:「我不想過分為難你,只是你應該知道,你得罪了我,今後在江湖上是十分不便的!」
紅溪一笑道:「我也正想這麼告訴你!」
玉鷹姑娘杏目一睜,卻又微微瞇起,道:「你太不識趣了,我就不知道,有誰能在我鷹旗令下走得開的……你也不會例外!」
冷紅溪見她一隻玉手,叉在纖腰上,一副要打架的樣子,不覺淡淡一笑,道:「你的鷹旗令我已見識過了。不過如此!」
玉鷹哼了一聲道:「紅燈盜,你要三思而行!」
紅溪拂袖道:「我已三思過了!」
才說到此,玉鷹已帶著一陣香風,撲了過來,這姑娘右手向上一抖,中食二指分開,直向著冷紅溪雙瞳之上點至。
冷紅溪身形岸然不動,說也奇怪,玉鷹雙指已幾乎要點上了,卻忽然撤招抽身,如同旋風似的退出了數步以外!
她面色微紅道:「你的內功潛力,雖是不弱,卻休想傷我!」
紅溪冷然道:「你敢一試麼?」
玉鷹憤憤的道:「我方才反手扣你脈門,以左手擊你天靈蓋,只怕你那潛力也發不出來,那樣,你後悔也無及了!」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只是你卻近不得我的身,我所練的內功潛力,與一般人不同,能在五步之內,制人於死命!」
說著五指向外一抓一放,當空炸出了一聲輕鳴。
玉鷹及手下四婢,全不禁面色一變。
這姑娘冷笑道:「我方纔如以『風搖牆葦』的手法,以內力暗襲你的兩肋,你就會大大的失策了!」
冷紅溪一笑道:「那麼,我身形下伏,以巧點花燈一招傷你胸腹,你的雙掌掌風,正好傷了自己雙肋,豈不是自己斷送性命在自己雙掌之下,那不是更為失策麼!」
玉鷹聞言不由微微一愣,她生性好強,到此仍不肯服輸,當時秀眉深鎖道:「那也未必,我如果拼著性命不要,以『絞盤沙』毒招攻你兩臂,豈不玉石俱焚了?」
紅溪一聲狂笑道:「這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
玉鷹怒嗅道:「怎見得?」
紅溪冷然道:「你莫非忘了我雙掌上發出的無形內力,這內力豈能容你近身份毫、不過姑娘,你的武功的確已很不錯了!」
說到此,他輕視的一笑道:「只是要同我比起來,不是我小看了姑娘你,你至少還要再下十年的苦功,才能和我一較長短!」
玉鷹姑娘面色顯然變了一下,可是冷紅溪的話,確也令她內心折服。
她發出了一聲長歎道:「你的武功,確實高明,你能告訴我,你這身功夫是誰教給你的麼?」
冷紅溪冷如冰霜的臉上,泛起了一絲冷笑道:「沒有人教導與我!我走了!」
說著他步下了亭階,玉鷹氣得咬了一下下唇,恨聲道:「冷紅溪,你的武功雖高,可是我們寒山二女不會放過你,也不會怕你……」
跨前數步,又道:「如果你肯把這枚兩相環借我一月,我將來必重重報答你!」
冷紅溪哂然道:「不必再談了!」
玉鷹冷冷一笑道:「好!那麼,你今後要格外小心,我會用盡方法,對你不利!」
冷紅溪不由劍眉一挑,道:「隨時歡迎指教!」
說著大步前行,玉鷹姑娘在背後緊緊咬了一下牙齒,道:「你記住就是了!」
說罷,返身自石桌上拿起紅溪留下的那一錠銀子,冷叱道:「拿走你的銀子!」
玉手向外一甩,那錠銀子已在她掌心中變成粉碎,就像是一蓬銀雨似的射了出去。
這一蓬銀雨,分上中下三路,直向冷紅溪背影上射了過來,一閃即至。
冷紅溪一聲朗笑,道:「姑娘,你太客氣了!」
霍地回過身來,右手輕抬,已把一蓬碎銀接在了掌中,隨著他哈哈一笑,張開手,掌心內竟又是一錠完整的銀子。
他一收笑容道:「冷紅溪出手的東西,概不收回,姑娘既不要,那我就改造給這亭子吧!」
說著右掌向左掌一合,略用玄功,雙手驀地張開,那銀子又成了一把細粉。
冷紅溪「噗」地一吹,掌中銀粉,頓時化成了一片銀霧,捲向石亭上空,歷久不墜!
這種功夫,使玉鷹又是一驚!
因為誰都知道,銀子是軟的,捏成碎塊並不太難,可是如搓成粉未,那就太不可思議了。
冷紅溪這麼隨便的一手功夫,正顯示了他超人的內力,那是一般武林中人夢想不到的!
就在這位小寒山二女之一的玉鷹姑娘驚駭欲絕之際,冷紅溪已步下了巴山,時間不過是略為晚了一會兒,太陽正懸掛在中天!
在濛濛月光之下,一座巨大的白色墳墓,靜靜的睡在山窩。
墳墓的四周,閃著點點的鬼火,偶爾傳過來一兩聲野狗的吠聲,更增加了這一帶的恐怖氣氛!
這時,卻有兩個高大的少年,正向這邊行來。
二人面貌相似,身材高矮也相差不多,各人穿著一襲素白色的長衣,在黑夜裡看起來,就像是一對鬼魂一般!
他二人各人手持著一隻自紙燈籠,一路翻騰著,甚是快捷,不多時就來到了這座巨墳面前。
然後他們熄滅了燈籠,互相低語了幾句,一起在這墳前的大墓碑前跪了下來。
其中之一,伸出手來,在那方碑石之上,用力的拍了三下,沉聲道:「晚輩雷鳴雷九,向祖師爺爺問安!」
說著,各人朝著墳前磕了個頭。
過了一會兒,只聽見一陣喀喀之聲,那塊大墓碑,竟向一邊移了開去,墓內洩出了一片昏黃的亮光。
一個冷峻的聲音傳出來道:「只你們兄弟二人麼?」
雷九肅然道:「是的!」
那聲音停了一刻才道:「進來。」
二人伏身而迸,進墓之後,雷鳴信手拉動了一下一條通向底內的繩子,又聽得一陣喀喀之聲,那墓碑,又自行合了起來。
他二人面上都現出極為懼怕的神色,因為他們此刻所要會見的這個人,就連他們死去的師父,對之也是敬怕十分,更不要說他們二人了。
雷氏兄弟,徐徐步下了石級。
石級之下不遠處,有一間極為堅實的石室,石室前,垂著一塊用各色彩線織成的簾子,它是那麼死沉沉的垂著,看起來,把室中的那個怪人與人間的距離,隔得更遠了!
在簾邊左上方的石牆上,插有一支細若手指粗細的松條,這時已被點燃,放出昏暗的綠色光芒。
二人連帶這一次,不過是第三次來到這神秘的墳墓,前兩次他們都是站在簾外,只由師父獨個人見的。
從他二人臉上的情形,看出兄弟二人似乎都處在極度的驚慌恐怖之中。
雷九這時垂手肅立道:「我兄弟二人,奉恩師遺命,前來晉見祖師爺爺,請准入內一見!」
那人吃驚的道:「遺命?閔蒼死了?」
雷九淒然道:「師父已在巴山投澗而死!」
「啊……」那人過了甚久,才道:「你們進來吧!」
雷氏兄弟互看了一眼,答了聲:「是!」
當時雷九在前,雷鳴在後,揭簾而入,一入垂簾,他二人鼻端立刻聞到了一種極為濃厚的煙草氣味。
在白色的煙霧中,他們看見了那個過去只聽過聲音,而未目睹過的怪人,禁不住各自打了一個寒戰。
他們看見室內砌有一個高約三尺的石台,那石台打磨得極為光潔。
就在那方光滑的石台之上,坐倚著一個怪相的枯瘦老人!
這個怪人的年歲,似乎遠比他二人想像得還要高,特別瘦,簡直瘦得可憐。
這還不說,最驚人的是,這種天氣並不能算熱,可是他們眼前這個怪老人,竟是全身上下脫得一絲不掛。
不過在前陰後股的地方,分別遮著極小的一片黑布。
室內只點有一盞小小的松子油燈,似乎這個怪老人,很不喜歡亮光,亮度僅僅容許他們彼此看清對方的臉。
石台一邊有一個厚而大的棉墊,是老人用以靠背的。
在他正前面,設有一盤殘棋。
其實並不能稱為一盤棋,因為並沒有棋盤,只是在石面上散放著幾粒五色的石子,並畫著幾道線。
另外在他右手上,架著一支極大極大的煙袋桿兒。
那支煙槍的煙斗看起來足足有西瓜那麼大小,而在如此的大斗頭之上,卻僅僅有黃豆大小的一個小孔,其中插著一小卷黑色的煙葉。
那種刺鼻的煙味,正是由這上面傳出來的。
雷氏兄弟幾乎不敢向這個怪人直望一眼,他二人進門之後,就跪了下來。
老人徐徐的噴出了一口煙,才直起了身子。
他向兄弟二人望了一會兒,冷冷的道:「你們的師父,是怎麼死的?他借我的那一口寶劍呢?」
雷九抬頭看了一眼,不由嚇得一呆。
他這才看清楚這個輩份極高的老人,是一份什麼長相。
只見他頭上白髮亂蓬蓬的,就像女人似的披到兩肩上,亂髮中,是一張蒼白的臉,蒼白得怕人。
他前額生得極高,兩顴高高的聳起,一雙眼睛,呈「八」字形,向兩邊垂下,那雙瞳子,卻是黑油油的發亮。
雷九隻敢匆匆一看,就又把頭低了下來。
他很是害怕,訥訥的道:「師父他老人家,不幸落敗,被迫跳澗身死,至於祖師爺爺那口寶劍,卻為對方那賊子搶去了!」
怪老人聞言頓時面現怒容。
可是他並沒有立刻發作,長長的吐出了一口煙,道:「怎麼,他連一竿老人也打不過麼?」
雷九叩頭道:「祖師爺有所不知,一竿老人已死,往巴山赴約的,乃是另一人,是一個年紀很輕的少年!」
老人猛地怔了一下,冷哼了一聲,道:「是什麼樣的一個少年?」
雷九戰戰瑟瑟的道:「此人正是目前在江湖上鬧得天翻地覆的紅燈大盜,不知怎麼,他竟和一竿老人盛昆是朋友!」
怪老人放下煙桿,發了一會兒怔。
雷鳴想起前恨,猶有餘痛的道:「這人年紀雖輕,可是武功之高,確實驚人,師父在這人手下只不過走了數招,就落了敗,被迫落崖而死,祖師父的那口劍,也被他搶去了,老前輩……你老人家務必要設法為我師父報仇才好!」
怪老人聞言後,發出了一聲啞笑。
他重新倚下了身子,道:「你二人先站起來,把事情說清楚!」
二人遂依言站起,把當日的情形,詳細地敘說了一遍。
老人只是狂噴著煙,室內整個為白色的煙霧所佈滿,雷氏兄弟被煙嗆得連聲的咳嗽,可是老人的煙兀自狂抽不已!
他聽完了全部經過情形之後,鼻中哼了一聲,道:「這紅燈盜少年,到底有多大年歲了?」
雷鳴忙道:「不過二十五六!」
雷九卻道:「二十三四!」
老人那雙眸子,瞇成了一道細縫,點了點頭,道:「他的膚色是否同我一樣的白?」
雷九怔了一下道:「好像看起來也很白,祖師爺,你老人家問此作甚?」
老人突然站起身,伸出一隻手,在亂髮上用力的搔了一下道:「果然是他……一定是他……」
他說著話,顯得情緒很激動,忽然雙手抱住頭,把身子蹲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又站了起來,鼻中哼了一聲,一隻手搔著瘦腿,咧著一張大嘴,哧哧哈哈的道:「我的卦象每一次都是很應驗的,我出山的時候到了!」
說話時,他的眼睛、鼻子、眉毛,似乎任何一個地方,都在**著。
他跳下石台,走到一張石桌旁,石桌上放著一個瓦壺,壺內似乎泡著茶水,他端起來,口對口的大喝了一陣子。
放下了手上的瓦壺後,他才又轉過了身子,對著那雙驚愕的兄弟冷笑了一聲道:「其實,你們的師父,只不過是偶然發現了我,他的武技很差,他答應供我差遣做些事情,我不過傳了他三招兩式……」
說到此,目光閃閃的道:「他並沒有什麼長迸,死了也就算了,你二人用不著替他報什麼仇!」
二人一怔,未免心中氣憤。
怪老人目光再次看向他們。啞聲道:「那個紅燈盜,我雖然沒有見過,可是方纔我聽了你們所說的情形,已然知道一個大概!」
說著又操起了那桿煙袋,就近***吸了幾口,噴出一口濃煙。接下去道:「你們要是找他報仇,無論你們請出什麼人來,也絕不是他的對手!」
雷九咬了一下牙,道:「莫非祖師爺你也不行麼?」
老人揮了一下手上的煙袋,怒聲道:「我已經說過了,我和你們師父關係平常,不必如此稱呼我!」
雷鳴叩了一個頭道:「先師故世之前,曾關照我兄弟二人,前來請你老人家……」
才說到此,那瘦小的老人擺了一下手道:「沒有我什麼事,不要找我!」
雷九打了一個寒顫道:「莫老前輩……」
怪老人忽地顫抖了一下,道:「你說什麼?」
雷九嚇得面色發青,怔怔的道:「我只是稱你莫老前輩……並沒有說什麼呀!」
老人面色一沉道:「誰說我姓莫?誰說的?」
雷九怔然道:「師父生前好像告訴過我們,你老人家大名是叫莫……」
怪老人陰森森的一笑道:「那是你聽錯了,我並不姓莫,我姓駱!」
雷九低下頭道:「是!駱老前輩,莫非你老人家那口劍也不要了?」
怪老人呵呵一笑,他雙手連連搓著,道:「那是我的事!」
雷鳴雷九,二人對望了一眼,全是敢怒而不敢言,他們雖不知這怪老人武功到底有多厲害,只是從以往師父對他的那種恭謹情形上,知道這個人似乎是武功已達化境,高不可測!
因此,他二人儘管心存猶豫,滿心不服,卻不敢表露出來。
二人之中,雷鳴性較魯莽,為人直率,他滿以為這位老前輩在聞悉師父遇難之後,必定會代為報仇,萬未想到,他竟說出這話,非但不肯自己出頭,卻反倒說出嘰嘲自己弟兄之言。
他當時強忍著心中一口怨氣,對著老人叩了一個頭,怒沖沖的對雷九道:「既如此,我兄弟算是白來了一趟,走,我們上別的地方去再找能人吧!」
雷九聞言,生恐他這幾句話,觸怒了老人,嚇得面色一變,當時忙拉了他一下,正要向老人叩頭謝罪,卻不料那怪老人,早已會意。
他發出了有如兒啼似的一聲怪笑,道:「你二人,以為可以隨便來去麼?」
雷鳴這時已站了起來,訥訥的道:「老前輩既無意援手,愚兄弟只有告辭……這莫非有什麼不對麼?」
瘦老人森森的一笑道:「太晚了,你們是不能走了!」
雷九這時面色鐵青,嚇得跪在地上道:「老前輩,你老高抬貴手……我弟兄無意前來冒犯你老人家,只是師父遺命如此,不得不來……」
老人一雙瞳子,骨碌碌在二人身上轉著。
他嘻嘻笑了一聲,道:「你們並沒有什麼錯,只怪你二人知道得太多了,我本來是打算放你們出去的,如今……哼!」
說著用手指了雷九一下,道:「我的姓名,從來無人知道,你師父必定是趁我不在室內,偷看了我的手卷等東西……」
他冷森森的一笑,道:「他真是死有餘辜!」
說著目光向二人一掃,又道:「所以,你們兩個人,也就該死!」
二人聞言,就好像當頭響了一聲霹靂,嚇得各自後退了一步,雷九訥訥的道:「不……老前輩,我只知道你老人家姓莫,名字叫什麼並不清楚!」
老人森森一笑道:「這已經夠多了!」
說到此,他吸了一口煙,望著二人道:「你們可以自由選擇死的方法,只是不得在這間石室之內!」
說罷緩緩坐到一張石椅之上,拿起了茶壺,又喝了幾口,似乎根本就不怕他二人跑走似的!
雷氏兄弟渾身戰抖,相互對望了一眼,雷鳴緊緊咬著牙道:「老前輩,你不能如此,此事傳揚出去,只怕要為千萬人恥笑!」
老人怪笑了一聲道:「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我知道,又怎會傳揚出去!」
他說著,冷冷一笑道:「怎麼,你們是自己下手,還是我替你們下手?」
雷鳴忽然轉身就跑,雷九猶豫了一下,也隨其身後奔了出去,老人卻發出了一陣低沉的笑聲。
二人撲到了階前,用力的去推那石門,可是一任施出了全力,卻休想推開一些!
雷九臉色大變道:「這可怎麼辦?我們真要死麼?」
雷鳴冷笑道:「事到如今,我們只有一拚了……」
雷九打了一個哆嗦,道:「這……千萬使不得!」
雷鳴鼻中哼了一聲,以無比的勇氣,道:「橫豎都是一個死,還有什麼使得使不得的……」
他緊張得額角上己見了汗,一面推門,一面道:「你聽著,我們現在重新回去,假裝跪地求饒,你準備好一把暗器,用滿天花雨的手法向他打出,我再猛然出手,制其於死地,你聽見沒有?」
雷九兩腿直抖,但是事實上,也只有這麼做了。
他抖著聲音道:「要小心呀……」
雷鳴冷冷一笑道:「我知道,我們下手要快!」
室內的怪老人,這時忽然發出一陣兒啼似的笑聲,道:「沒有用的,你們倆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二人一怔,雷九道:「他知道了?」
雷鳴一咬牙道:「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走!」
說著一拉雷九,二人轉身重入石室,卻見那瘦老人,又已坐到了那個石台之上,正在抽煙。
雷氏兄弟入室之後,一齊跪下,雙雙道:「老前輩饒命!」
瘦老人鼻中哼了一聲道:「我已很久沒有殺過人了,可是從現在起,可就說不定了,只怪你們知道得太多了!」
雷九痛泣道:「我們知道什麼呢,什麼也不知道,只知道你老人家姓莫,姓莫又怎麼樣呢?」
瘦老人冷冷一笑,點了點頭道:「在你們死前,我可以叫你們知道一下,也免得你們死了也做一個糊塗鬼!」
二人嚥了一下口水,連連點頭。
瘦老人於是冷冷的道:「一點都不錯,我姓莫,叫莫環,我前半生,有著一段極為離奇的遭遇,那段遭遇,幾乎使我離開了人世,可是我畢竟又活著出來了!」
二人聽得莫名其妙,卻又不敢多問。
瘦老人苦笑了一下,道:「現在我有一個最可怕的仇人出現了,他與我,必定是勢不兩立的……這個人可能就是你們口中所說的那個紅燈大盜!」
二人全是一怔,老人冷笑了一聲接下去道:「這個人如果真是我那個冤家,他的武功必定是高不可測,我不能不事先防備一下,雖然他必定不是我的對手,可是也不會相差多少!」
雷鳴苦笑道:「老前輩如此說,我們正好是同仇敵愾,卻又為什麼非要取我二人性命不可?」
怪老人陰森森的一笑道:「我對敵向來是一個人,尤其是對付這個人,稍有差錯,後果不堪設想,你二人既知我的一切,保不住日後就會走露口風,如此豈不壞了我的大事?」
二人聽了這話,才知道他所以要殺自己二人的原因。
怪老人莫環森森的一笑,又道:「再者,你師徒損失了我一口心愛的寶劍,已是該死,我所要的兩相環,又沒有取回來,反倒落入紅燈盜的手中……」
說到此,伸出一隻白手,在雞窩似的頭上,用力的搔了一下,怒容滿面的道:「這兩相環如果落在一般人手中,還沒有什麼大不了,偏偏就落在了他的手中,以他今日武功,再加上這件東西,不出一年之後,紅燈盜只怕天下無敵了!」
說著,用手指著二人,氣得發抖道:「你們想一想,你們為我做成了些什麼事情?你們還有臉來此求助於我,要我為你們那該死的師父報仇?」
他說到這裡,又發出一陣笑聲。
這笑聲,真比哭還要難聽,聽得兄弟二人身上都起了一陣雞皮粟兒。
雷鳴睹情見狀,知道自己兄弟二人,要想討得活命,已是萬不能夠了。
他把心一狠,暗中提貫真力於雙掌之上。
同時向雷九遞了一個眼色,雷九聽對方這麼說,心也就寒了。
事到如此,也只好與對方一拚了。
這時見雷鳴向他一遞眼色,他立刻就會了意。
他兄弟二人雙雙又拜了下去,口稱:「老前輩饒命……吧!」
就在一拜抬起頭的剎那,他兄弟各自發出了一聲厲吼!
雷九右手向外一揚,自掌心裡,一窩蜂似的,飛出了一蓬鐵蓮子。
這一蓬鐵蓮子,就像是一片雲似的,直向著那石台上的怪老人,全身上下罩蓋了過去。
雷鳴卻也在同時,又發出了一聲厲吼。
他那原本跪著的身子,就像一陣風似的,直向著莫環身上撲去,雙掌分左右疾進,發出兩股劈空掌力!
他兄弟二人這種雙管齊下的動作,確實是厲害到了極點!任何人在無防之下,也是難以應付的。
可是眼前這個怪老人,卻是不能以常情去加以衡量!
在兩個人這麼快的合攻之下,他只發出了一聲長笑,雷九的一蓬鐵蓮子,首先就偏了方向。
只聽剝剝落落之聲不絕,全都打空了。
雷鳴那就更不用說了,他的劈空掌力,卻連對方的人影子也沒有沾著。
二人先是一呆,驚顧之下,卻發現那個瘦皮猴似的怪老人竟把整個的身子,平平的貼在了屋頂之上,看起來就像是一張紙一樣的平帖!
二人不由都嚇出了一身冷汗!
事情一經發動,自無再中途住手之理!
雷鳴大吼了一聲,身上向上一長,自雙掌之內,發出了兩股真力,整個石室都為他這種真力震動了,發出了「轟隆」之聲。
他清清楚楚的看見,自己的掌力擊中了對方。
而對方的身子也就像一張紙似的,飄落而下。
雷九又驚又喜,以為兄長已得了手。
他跟著一個墊步,撲到了老人身前,口中喝了一聲道:「打!」
他雙掌向外一吐,使出了「雙撞掌」暗合「小大星」的掌力,只聽「呼」一聲,擊了個正著。
瘦老人被擊得像不倒翁似的搖晃了起來。
可是跟著,他卻又輕輕飄飄的飛到了一邊。
兄弟二人打量著這個怪異的老人,都不自禁的呆住了。
那個赤身白皙的老人,竟像平常一樣的含笑站立著,從他的表情上看來,就不像有一點不對的勁兒。
二人這時已不容再有第二個念頭了。
他們很快的交換了一個眼色,當時一左一右,又向著老人左右兩側猛撲了過去。
他二人俱都使出了「蠅面叟」所傳授最厲害的「桑皮掌」,生死關頭,掌力格外雄渾。
在他二人忘命合擊之下,那個怪老人只是輕輕地笑了一笑,旋即雙手不經意地向兩邊一分。
說也奇怪,二人那麼快的動作,並不見得比對方佔了一點先!
莫環的雙手迎著二人的來勢只不過輕輕向外一送,雷氏兄弟,立時就通!通!一連後退了好幾步,雙雙跌倒在地!
至此,那位怪異的老人,才發出了一聲尖笑,道:「你們倆死心了吧?」
雷九禁不住又跪了下來,大哭道:「老前輩饒命,我……」
雷鳴卻不愧是一條漢子,他重重的跺了一下腳道:「雷九,你這是做什麼?」
雷九經哥哥如此一喝,跪又不是,不跪也不是,一副可憐的樣子。
瘦老人望著雷九怪笑了一聲,道:「你真沒出息!」
說著又獰笑了一聲,道:「我正好借你二人,試一試我新練成的『無極掌』功,事實證明已離大成不遠,你二人可以死了!」
話落,忽地雙掌平著向外一翻。
雷氏兄弟,只覺耳邊如同響了一聲焦雷,一股勁氣透耳入腦。
當時連半句話都沒有說出來。就雙雙栽倒在地。
鮮血,由他們雙耳之中,汩汩的流出來,他們只**了一下,就一命嗚呼!
莫環隨即料理二人的屍身。
他把二人用衣服緊緊的紮在一起,然後拖出墓外,就在附近,挖了一個洞,草草的掩埋了。
可是、他的心裡,並沒有因為殺了這兩個人,而得到平安的感覺!
回到了石墓之內,他只覺得心神很是不寧。
他喃喃的自語道:「紅燈盜……你真的就是那個人麼?」
說著他發出了一聲冷笑,返身自一個瓦罐裡,取出了幾粒紅豆,按先天易理推算法,把這幾粒紅豆灑出去,略為更換了幾粒的位置之後,立刻現出了一個卦象。
莫環注目微微呆了一下,旋即緩緩收卦,冷笑了一聲,自語道:「這就不錯了……」
在這間石室內,他來回走了幾步,忽然站定,獰笑道:「紅燈盜呀紅燈盜,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一抹斜陽,正向西邊天際沉去,紅紅的霞光,把附近的景致渲染得更美了。
在翠綠帶彩的溪水之濱,那美麗的桃林深處,冷紅溪總算有了一個安適的住處,他那幢完全用青色竹子搭制而成的小樓,確實別緻得很!
冷紅溪自巴山返回後,暫時他哪裡也不想再去了,在他以為,一動不如一靜,而且現在氣候漸熱,不如在這地方過了夏天再說!
浣花溪邊蔓生著無數的籐蘿,他看中了其中的幾株,於是連根帶本,挖了回來,把它們移植在自己所居住的小樓四周。
他用繩索把那些幼嫩的枝椏,一枝枚的繫好,如此,到來年的今日,這些籐蔓就會長得很好了。
九年的孤獨生活,使他信賴他自己的這一雙手,現在在享受到自由之後,再回想一下昔日澗底石道中的那些日子,真是……。
當他用石塊砸著泥土之時,又使他不由聯想到了那些澗底的玉米,自己也是這麼一株株的培植它們的!
地洞、石崖、寒澗、大雪、蝙蝠,以及那些不知名的雪猴……這些東西,整整的打發了自己九年時光。
九年是多麼漫長的一段日子?在那暗無天日的日子裡,自己是如何地以鐵一樣強的毅力去挨過的。
這一切,無非是自己基於一個人應有的道義,同情心,去對一個陌生的老人莫環加以援手所得到的不合理的報應!
如果一個人,為了道義,去救助、同情另一個人,卻得到了如此的報應,請問,這種怨氣,又將如何去發洩?
所以在他得到了自由之後,他發誓自己要做一個硬心腸、完全沒有同情心的人!
他恨關禁人們自由的牢獄,因此他肆意的到處打開牢房,一批批的放走了犯人。
當他目睹著那些待死的犯人,在獲得自由生機後那一霎時的喜悅情形,他以為,那真遠比格殺百十個惡人要痛快得多!
其實,這是一種報復的心理作祟,不久他自己也就明白了。
在避居到浣花溪以後,由於靜中的體會,使他對這些任性的行為大感不安,他知道由於自己這些行為,己被人們在自己名字下加上了一個「紅燈盜」的綽號。這實在是一件令他痛心的事!
因此,他發誓,要還自己清白,要重新在江湖上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物!
人們並不見得都是該死的,除了其中極少極少的大惡人之外,大多數的人都還是善良的,他們和自己更談不上什麼仇恨。
如果說到「仇」這一個字,這茫茫人世上,卻僅僅只有一個與自己有仇,那個人就是莫環!
想到了這個人,冷紅溪全身不禁血液怒張,眼前金星直冒,他簡直不知道,有一天自己找到了這個人之後,應該如何的去處理他?一刀把他殺了?那簡直是太便宜他了!
他悵悵的站起了身子,長吁了一口氣,看著眼前的桃花,喃喃低語道:「桃花啊桃花,你能告訴我那該死的莫環,他還在人間麼?他在哪裡呢?」
微風過處,落英繽紛,就在這時,他耳中聽到了一陣呵呵的笑聲。
冷紅溪的視聽力極強,能在靜中體察十丈以外的任何細微動作,可是這時由於沉思憤怒,竟讓來人趨近咫尺,方始發覺,他不禁吃了一驚!
他驀地轉過身來,卻見桃林邊的小路上,站著一個高瘦的老頭兒。
這老人頭戴一頂馬連波的大草帽,身著一套藍布褲褂,腿下打著高腳綁腿,足下是一雙青臉布鞋,一副樸實模樣!
但見這老頭遠遠的抱拳道:「請問,這裡是紅溪兄的居庭麼?」
紅溪不由劍眉微軒,因為目前知道自己名字的人並不多,這人怎麼一開口就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當下不動聲色道:「足下是誰?來此何事?」
那人向前跨了幾步,笑道:「在下姓丘,此來是專訪冷大俠的!」
紅溪不由怔了一下,這時那人已把頭上的大草帽摘了下來,現出了一張紫黑色的臉膛。
冷紅溪一望之下,不由冷笑道:「足下可是北京城的大捕頭麼?」
那人怔了一下,又上前一步,仔細看了紅溪幾眼,道:「啊呀!原來兄弟你就是冷大俠呀,看我這雙眼睛,唉!你可真會享福,這地方美極了,簡直是人間仙土!」
紅溪冷漠地道:「足下莫非是來擒我的麼?」
這人抱拳呵呵一笑,左右看了一眼,又上前幾步,小聲道:「兄弟,你猜錯了,我丘池可不是替官府賣命的鷹爪子,我是來告訴你好消息的!」
紅溪怔道:「你不是北京城的三班大捕頭麼?」
丘池搖了搖頭道:「兄弟,你錯了,我可不是吃公家飯的料,北京的金豹子郭松明,乃是我一個要好的朋友,那件事我只是替他幫個場,我要是知道兄弟你這麼大本事,這麼大的英雄,我也就不現眼啦!」
說著哈哈一笑,一隻手在胸前一拍,壓低了嗓門又道:「兄弟,你放心,北京的那件案子,衝著我已給你壓下去了!」
頓了頓,小聲又道:「九門提督那邊可是催得真緊呀,這件事要是弄不好,他提督也交不了差,非丟烏紗帽不可!」
一笑又道:「可是,那是他們的事,兄弟你不知道,做官的那份奸、那份壞呀!媽的!這也是給他們一個教訓!」
冷紅溪冷漠地道:「那麼你來此是為了什麼?」
丘池面色一紅道:「兄弟,說來話長,我們進去細談如何?」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有什麼話,在這裡說也是一樣!」
丘池怔了一下,笑道:「一樣!一樣!」
他說著就在門旁樹根上坐了下來,冷紅溪也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丘池抱拳道:「冷兄弟,你那一手功夫,實在令人佩服,在下是拜服之至!」
紅溪一言不發,丘池尷尬的笑了笑又道:「今天我來,是因為有幾位好朋友,對閣下你的大名敬佩之至,因此想見一見兄弟你!」
紅溪微微一笑道:「這倒不敢當,我暫時不想走動,待以後有機會,再拜訪他們吧!」
丘池立刻笑道:「兄弟,你太客氣了,我們怎敢勞動你的大駕,只要兄弟你看得起我們,點一點頭,我那幾位朋友,改天一定來專程造訪!」
冷紅溪正要一口回絕,可是轉念一想,遂又笑道:「丘兄太謙虛了,這幾位朋友,目前是作何買賣?」
丘池嘿嘿一笑,瞇著一雙小眼,道:「這麼說,兄弟你是答應了?」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我對於義氣朋友,一向是求之若渴的!」
丘池不由面色大喜,他用一隻手遮著唇角,道:「兄弟,這就對了,這幾位朋友,可以說都是當今線上頂尖兒的人物!」
聲音變得更小的道:「老實一句話,兄弟,你本事雖然大,可是一個人到底難成大事,幹我們這一行的,講究的是人多、手眾!」
他那兩撇小黃鬍子翹了翹,又道:「我這幾個朋友,可說都老於此道久矣,只是目前江湖上,正派也很有幾個厲害人物,如果兄弟你能加入的話,那情形可就完全不同了!」
冷紅溪已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他含笑道:「如果你們看得起我,我倒是願意參加的!」
丘池鼠眉一翹,喜道:「唉喲!這是什麼話,像你紅燈大俠這麼大的招牌,我們就是打著燈籠找也找不到呀!」
冷紅溪不由牙關一咬,可是他仍然帶出一個微笑道:「丘老兄,你所要給我介紹的朋友中,有些什麼人物?武藝如何?」
丘池一笑道:「南北十幾省的幾個人物,都在裡面了,武藝雖不能同兄弟你比,可是也夠瞧的了!」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那麼就煩你老兄作一個召集人,定一個日期,由小弟作東,設幾桌筵席,請一請這些了不起的朋友如何?」
丘池雙掌撫搓道:「這太好啦!兄弟你真夠意思!行!」
說著並挑了一下大拇指,冷紅溪冷冷一笑道:「可是我有一個條件,你必須要遵守!」
紫面叟丘池一呆,道:「什麼……條件?」
冷紅溪冷漠的道:「我要請的是綠林道上的第一流高手,雞毛蒜皮的角色,你也就不用找了!」
丘池一笑道:「我當是什麼事呢,這個沒問題,兄弟,就衝著你紅燈俠三個字,來的人也差不了!」
冷紅溪淡淡一笑道:「還有,正派的人物,你可別邀請,我不侍候!」
這句話太對丘池的心意了,他點頭道:「這還用說嗎!咱們要對付的就是正道上的人,還能請他們來?兄弟,你放心吧,來的人,說一句老實話,可是沒有一個好人!」
說著一笑,道:「都是些綠林豪客,江洋大盜!」
冷紅溪面色陣陣發青,他強忍著心裡的不悅,冷然道:「丘兄,我向你打聽一個人,你可知道?」
紫面叟丘池皺眉道:「只要有名有姓的,我都知道,是誰呀?」
紅溪微微一笑道:「這人姓莫名環,是一個老人,你可知道麼?」
紫面叟丘池「哦」了一聲,道:「是這個人呀,可是很久沒聽說過他了!」
紅溪一笑道:「此人是我一個老朋友了,我一直想見一見他,只是不知他身在何處!」
丘池點了點頭道:「這個不難,我慢慢給你打聽!」
紅溪站了起來,伸出一手道:「丘兄,話就到此為止了,你為我請的客人,名單列好後,請先送給我過過目,我也好略為準備一下!」
紫面叟丘池彎腰笑道:「冷兄弟,你真是太賞面子了,這件事你放心。人是一定到,我明後天就把名單送來,絕錯不了,要是沒有能耐的人,我也不敢往你府上請!」
紅溪一笑道:「不送!」
丘池興沖沖的戴上了草帽,轉身而去。
一鳴掃瞄,雪兒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