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洪普所在的第十五小隊從沒這麼痛快的救援過,他們搜尋倖存者的效率讓同行吃驚到無以復加的地步。首發於
這要歸功於成蕊發明的擁有少女般敏感膚質的生命體探測儀。哪裡埋的是貓,哪裡埋的是狗,哪裡埋的是人,埋了幾個,是男是女,是老人還是小孩,是氣弱游絲還是龍精虎猛。一目瞭然,不走彎路,指哪打哪,從無偏差。
士兵越用越對成蕊讚不絕口,白洪普越聽越感覺天塌地陷。
白洪普找到瑞雪飛,申請白天單獨行動。
瑞雪飛同意了,他知道白洪普此刻心裡裝著三座大山,戰友們每次無意間說起成蕊都無異於往山上搬磚頭。亂哄哄地勸反而適得其反,陰影還是得靠自己走出來。
在一片挖掘現場,白洪普手持的探測儀顯示前方的地下埋著人。他走過去,按探測器指示的方向搬石塊。旁邊一個正收拾東西的士兵看了他一眼,說「這裡已經找了六個小時了,只有幾十具屍體,沒有活人。」
「這石頭底下就有。」白洪普仗著裝備先進,底氣足。
士兵過來幫忙搬石塊。
「兄弟,哪個部隊的?沒見過你這身衣服啊。」那兵邊搬石頭邊問。
「第十五小隊,臨時番號。」白洪普說。
底下傳出來一陣呻吟,聽聲音歲數不輕。
「嘿,兄弟,真有人。真有你的,絕了。」那士兵奮力扒開幾塊石頭,留一個盡量大的空隙。
旁邊的人聽到找到活人了,都興奮起來,他們圍過來七嘴八舌。這些人都是精神極其堅強的志願者,災區搜救進展緩慢,且時間越往後,找到生存者越難。這種情況下,發現任何一個倖存者,都能給救援人員帶來莫大的精神鼓舞,這種鼓舞是他們支撐下去的最大能量。
一個胳膊上箍著「VTV」字樣的記者分開眾人,將話筒伸進廢墟,大聲喊
「大爺,能聽見嗎?大爺?說說話。」
大爺又發出了呻吟聲。
一個身材挺拔的女生突然跑過來一把搶過話筒,對VTV怒目。
「你幹什麼?」VTV質問身材挺拔。
「你懂不懂常識啊。你做記者,有沒有職業原則?為了追求效果就鄙人說話?你讓廢墟裡的人喊話,是在消耗他的生命!」
「對對對,救人要緊,先把人救上來再說。」大家贊同。
身材挺拔扭頭對廢墟裡的喊「你別說話,我馬上找消防隊去。」
VTV看清身材挺拔的臉時,一愣,問「你是韓薇?星際志記者?我認識你。武警官兵就在那邊,幹嗎捨近求遠。」
VTV旁邊一個還在探測的士兵說「消防人員才是專業的救援者,相比之下,我們和武警即缺乏專業救援培訓,也沒有專業器械。我們更多承擔轉運傷員、掩埋屍體和搜尋幸運者的任務,每當發現生命跡象,往往還是要請消防隊處置。」
VTV驚訝「可是我看到前面有領導讓增援的消防官兵去搭臨時洗手間。
士兵說「那也是救災指揮的命令,我們得服從。」
身材挺拔正是韓薇。
韓薇一路急行,終於在這天早晨到了真正的一線。她白天奔行,晚上就在帳篷裡猛學避震搶險知識。由於從業多年練就的一身過目不忘本領,韓薇現在儼然一救援小專家。
韓薇沒理VTV,她扭頭時,呆住了。
「你是小白?」韓薇問。
「你先去叫消防員。我們想辦法穩住大爺情緒。」白洪普說。
「好,你等我。」韓薇頓了一下,把全身裝備推給白洪普,「你幫我看著,我輕身快。」
經過眾人努力,大爺終於被救了上來,有幾個志願者將大爺抬出了災區,剩下的人繼續工作。
韓薇跟隨白洪普一起。
聰明的韓薇憑直覺就看出白洪普手裡那個小物件不一般,極普通的外表掩飾不了智慧的靈氣。和它相比,號稱人類科技結晶的硅晶片處理器造型就像個孩童的積木般。
「你手上的是什麼?」韓薇忍不住問。
「生命探測儀。」白洪普說。
「生命探測儀?我知道,可以探知地下,不過好像不是這個樣子啊。」韓薇納悶。
白洪普長歎一聲,坐了下來。
「你怎麼了?」韓薇陪坐。
白洪普從頭到尾敘述。
「對不起……」韓薇小聲說。她似乎在自責自己不該勾起白洪普的傷心處,又像在小聲對成蕊道歉。聽到成蕊很有可能犧牲時,韓薇滿肚子話但就是說不出來。
韓薇不喜歡成蕊,但此刻,她對成蕊,唯有深深的敬佩。
「其實你不用自責……」韓薇看白洪普神色痛苦,說。
「說出來好受一些了。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和你說這些,但咱們總算是認識幾場,算個朋友吧?」白洪普說。
韓薇狠狠點頭。
「我在連隊,都不知道和誰說好。」白洪普歎氣。
「你在那沒有朋友嗎?不如復原吧?打你喜歡的星際,像李曉紅那樣,受人矚目。」韓薇說。
「他們對我都很好,是連長把成蕊托付給我,可,可,可是,我沒照顧好她。戰友們怕我想不開,安慰我。他們這樣,我更難受,我更希望他們打我,罵我,槍斃我都行。唉,終歸是我對不起她。」白洪普悔恨。
「不怪你,是天災,就像這次一樣。暴雨加磁場混亂,足以讓任何傘兵望而卻步了。你們不畏死地跳下來建立通訊基地,是奇跡,你們都是英雄。」韓薇說。
「我算哪門子英雄,你真能安慰人。」白洪普苦笑。
韓薇搖頭說「我上學時看課本,讀到那些捨己為人的故事時,總覺得他們離自己年代久遠,書上那些楷模放到現在未必就有高人一等的覺悟。直到我來到這裡,有特別多的人從各地來到這來盡一份力,我昨天見到了一位女民警,她在這次災難中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和女兒,但她一直在救護災民。我第一次覺得原來看似遙不可及的英雄其實就在身邊。」
「不說了,繼續找人吧。」白洪普站起來,他突然感到一陣踉蹌,他以為是勞累所致,當他看到韓薇一臉驚恐倒在地上時,意識到他們碰到餘震了。
這是一次換個地方有望當主震級的餘震。
白洪普猛撲過去,趴在韓薇身上。不知從哪飛來的石塊辟辟啪啪砸到他們身邊,有時候能聽到類似於小雞燉蘑菇的聲音,韓薇知道那是有東西砸到了他身上。
韓薇沒來得及感動。
又一次地動山搖,她只覺腳下一陷,接著他們兩個一起掉入一座深坑裡。
他們抬頭,頭頂能看到亮光,但很快就被散落的石塊阻死,水洩不通。
韓薇緊緊拽住白洪普胳膊,她強忍著不讓自己尖叫出來。
白洪普踩踩地,挺結實。他又四周摸索了一下,牆壁上很光滑,竟然有水泥。
「看樣子這裡曾經是一個地窖,地方還算不小,你沒事吧?」白洪普問。
「應該我問你,謝謝你又救了我。」韓薇臉上有淚水,因為伸手不見五指,白洪普不知道。
「不用害怕,咱們會獲救的,他們很快就會來。」白洪普聽出韓薇聲音有異,安慰她,
韓薇索性哭個痛快。她想起了常滿。
韓薇和李曉紅相處日久,越發喜歡她這個妹妹,也知道她的力量非常人能比,韓薇產生了退出的念頭。
常滿的出現,讓韓薇不再看著別人的好男人眼紅。常滿英俊瀟灑,知識豐富,舉手投足無不透著氣定神閒,談吐詼諧幽默有主見,是標準的成功人士。
兩人一見如故,交談傾心,業務上還能互相交流幫助,是標準的帥哥美女組合。在災區採訪,他們配合的亦天衣無縫。
韓薇看出常滿對自己有意,但她認為,談戀愛,成與不成,最後吃虧的都是女人。韓薇由此很慎重,儘管她很欣賞常滿。
韓薇曾經看過一部依據一條沉船排成的電影,在那號稱永不沉沒的游輪在沉沒前,船上那些以遊山玩水打高爾夫為樂的土豪紳士們將救生艇全部讓給了婦女和兒童,他們則一起喝香檳面對死亡。韓薇感動的一塌糊塗,她覺得那條船上的男人都是貨真價實的男人。那場電影後,韓薇給自己擇偶標準加了一條,危急時刻,一定要先救我。
白洪普已經通過測試,他不顧姓名和眉清目秀飆車的錄像被她看了一遍又一遍。
常滿是不是這樣,她拿不準。
但她很快知道了結果。
就在昨天,他們一起在重災區採訪。在一片歡呼聲中,搜救人員找到兩個倖存者。一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一名高齡男性老人。
營救工作秩序井然的進行著,韓薇也去幫忙。
這個時候,常滿突然瞪大了眼睛,他大叫「這真是一組絕佳的畫面!」
常滿跑到一邊去拍照。
營救員決定先行營救中年婦女,她的位置較好。醫生為其輸液,餵水。
有個醫生擋住了機位,常滿喊「你讓讓好不好,我先拍一下,一張就好。」
韓薇不滿,朝他喊「你看不到上面有一塊木板呀?多危險,隨時可能掉下來,快來幫忙救人。」
常滿收好相機跑到韓薇身邊。
營救員也看到那塊木板了,他扭頭對同伴說「咱們得先去把那個搬開,別一會掉下來砸到人。」
常滿急忙說「就一張就好,先別動!我就是要照那個木板!」
「唉呦!小心!」沒等常滿說完,那木板就掉了下來。
常滿暴發出了言情愛情小說裡常描述的那種愛情力量,他抱起韓薇一步就跨出了危險區。
「還好,沒傷到你。」常滿用偶像劇裡常見的救女主角一命的男主角的口氣說。
韓薇淚流滿面,她看到那幾個救護人員用手托住了那塊木板,他們為了救那個中年婦女,不約而同的統一行動。稍有點物理常識的人都能看出來,如果他們任何一個人在木板墜落時逃避,剩下的人企圖托住自由落體的重物,手臂骨折算輕傷。
「他們真了不起。」常滿順著韓薇的目光自言自語。
韓薇瞬間大徹大悟,她明白了看一個人好壞,不能光看他對你怎麼樣,還要看他對別人怎樣。一個沒有同情心的人肯定說不上善良,而找一個不善良的人談戀愛,無論是過程還是結果,都等於是冒險。
在一次足以致命的餘震中,白洪普再度捨身保護。韓薇做二奶的心都有了。
白洪普看她哭完了,遞過一瓶礦泉水說「喝點水,你剛才流失不少。」
韓薇接過水瓶,本不想喝。但她觸手後發覺礦泉水重量不足,大概只有而立之年的份量,便擰開蓋喝水。
韓薇感覺自己挺可笑,居然採用這種手段畫餅充飢。她想起上中學時,有同學管她這種行為叫「變相接吻。」
「我也有,喝完你的喝我的。」韓薇將礦泉水瓶遞給白洪普,她吻完了白洪普,想讓白洪普回吻。
洪普表白了。
韓薇美滋滋的。
「你怎麼又高興起來了?」白洪普奇怪。
「我在想,如果我一個人被困在這裡,該有多恐怖。現在有你陪我,當然開心了。」韓薇說。
「你倒想得開。」白洪普說。
「想得開想不開,關鍵看和什麼比。」韓薇說。
看白洪普好半天不說話,韓薇忍不住問。
「你喝水吧。」韓薇從兜裡摸出礦泉水,遞過去。
「你先留著吧,我還不渴。」白洪普說。
「是不是我剛才的話讓你想起成蕊了?對不起……」韓薇道歉。
「有一點,我沒怪你,真的。咱們別總說話了,行嗎?要保存體力等待營救。」白洪普說。
薇通情達理。
白洪普長這麼大,第一次在漆黑的環境中和一個女生處在如此呼吸相聞的距離,韓薇的身材出類拔萃,在適應黑暗後,白洪普發現韓薇的輪廓讓人心潮澎湃,他發覺自己身上有不合時宜的感覺。
地窖裡靜得能聽見白洪普雄起。
「我靠在你身上行嗎?黑,我害怕。」韓薇明顯不習慣沉默。
白洪普猶豫了一下,伸胳膊將韓薇樓在肩窩。
在黑暗裡,韓薇笑得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