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有很多條解放路,一般來說被賦予了這種神聖名字的道路,都是各個城市中的繁華主幹道,江城自然也不能免俗。
八車道的解放路是東臨省會江城最繁華的街道之一,橫跨城市的南北,是這座兩百萬人口城市的核心區。兩岸咖啡就坐落在解放路旁,距離江城最中心的廣場只有兩三公里的距離。
週末下午兩點多鐘,咖啡廳的生意不慍不火,上座率差不多半數,興許是貪戀外面的溫暖日光的緣故,原本該是火爆的時間段,人們更願意遠離室內,在戶外沐浴一下久違的陽光。
萬三焦灼的站在衛生間外面過道上悶頭吸著煙,遠遠的看著那個安靜的角落,夏琦的做法事先並沒有和他打過招呼。他有些擔心起來,那個心機深沉的女人想做什麼,有什麼話是不能當著自己的面說的?
於單心不在焉的坐在另一側,時不時看一眼幾十米外那個窗口,在那兒一對年輕的男女相對而坐,從她這個角度只能看見男人的背影,和妖嬈女子的笑容。
夏琦看著王俊傑,目不轉睛。她和萬三不一樣,對王俊傑從不會有那種可笑的恐懼。幾年前就是這個男孩,做出了不少讓人發笑稚嫩的舉動,這些舉動都只是為了討得自己的歡心。
萬三的恐懼,不過因為他是個低調的二世祖罷了,仗著家裡的權勢可以吃得住何三爺!這就是夏琦的想法,她絕不認為王俊傑本身有什麼值得稱道之處,幾年前的印象很頑固的停留在她的腦海。
只需要自己略施手段,這個小子便會舉手投降的,夏琦如是想著,潔白的牙輕咬嘴唇,展現著自己最誘人的姿態。
幾天前不就是這樣麼?
「幾年了,你依舊沒有什麼長進,夏琦。」王俊傑歎了口氣,事實上他真的不願意對一個女人說太刻薄的話,可有些話不說出來不行。「你總是自認為自己很聰明,可實際上這種上不得檯面的聰明,卻是你的致命短板。」
「我對你剛才說的那些東西毫無興趣,唯一給你的答覆就是,你可以走了!」王俊傑擺了擺手,意思已經非常明白,他沒有繼續談下去的慾望。
「為什麼?」夏琦吃驚的問道:「你知道我剛才說的那些產業有多少價值嗎?四億!那些一共價值四個億,只要你願意幫助我,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增加數以億計的財富!」
「是嗎?很可惜,我沒有興趣。別說是四億,就是四十億又怎麼樣?我願意這三個字,勝過一切。」王俊傑懶洋洋的半躺著,側著臉望著窗外。那幾個倒在地上的可憐人,正對著街道上幾輛緩緩停下的麵包車不住揮手,看來他們等待的救兵已經到了。
夏琦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再沒有維持自己誘人形象的覺悟:「四億財富,你只需要伸伸手便可以獲得,為什麼你不要,是因為還恨我嗎?」
「呵呵,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同時又把我想得太愚蠢。」王俊傑無語的搖頭:「你對我來說,不過是曾經路過的風景,你對旅途中偶爾瞥見的風景會保留著恨的態度嗎?況且,你這道風景似乎並不能讓我回味多久,希望你有一點自知之明。」
「還有,你既然覺得這件事是舉手之勞,按照你的性格,何苦又要來我的面前擺弄心機?」王俊傑歎了口氣,現在他已不是過去的他,甚至不是昨天的他。接受過完整的系統教育,被一夜之間灌輸進深層次鬥爭知識的思維模式,怎麼會連如此淺顯的道理都看不穿?
夏琦默然,她忽然發現對面的這個男人很陌生,和自己記憶中的那個涉世未深的男孩完全無法重合。這才是他的真面目,原來自己一直都是錯的……
「對不起,我祈求你的原諒,請你原諒我的冒犯……」夏琦低下頭婉婉怯怯的哀求著,她真的著急了,真的害怕了,王俊傑在她心裡,從一座一眼就能看穿的荒坡,瞬間變成了浩瀚的山嶺。
她不能不低下頭,這件事她必須要做到,因為這或許是唯一能夠改變命運的機會。
她從大二開始就跟了沈三,片刻間就擁有其他人或許奮鬥一輩子都不能擁有的富足生活,可同樣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代價就是她不能再擁有自由,甚至看不到未來。只要沈三還存在,她便只能是一個牽線木偶,一舉一動都要按照沈三的心意擺動。
不能出去工作,不能和異性發生接觸,就像一隻被關在籠子裡的金絲雀,也許要被關到年華逝去,關到沈三不再感興趣為止。
「對不起?不,你不需要向我道歉。我們只不過是在談一筆交易,你開出了條件,我不感興趣而已。不存在誰對誰錯,或者冒犯誰的可能。」王俊傑冷冷的答道,眼神依舊看著窗外。幾輛麵包車已經靠著街邊停下,車門拉開,一群手裡拿著五花八門棍棒的男人湧了出來,和等待的那幾個男女混在一起。
「俊傑,你幫幫我好嗎,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夏琦前傾著身體,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在這個溫暖的春日,卻有種骨子裡沁出來的寒冷。
王俊傑忍不住又歎了口氣,他的心腸遠沒有外表那麼冷:「錢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
夏琦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急忙答道:「不,是我太貪心了,我現在寧願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能讓沈三放了我。」
「哦?他禁錮了你的自由嗎,要是這樣的話,那你又如何能私自來見我?既然你能獨自出來見我,又為什麼不能獨自離開這裡?」王俊傑最後瞥了一眼窗外,那群氣勢洶洶的人,已經向兩岸咖啡走來。
夏琦輕輕答道:「你知道的,他控制著整個江城的地下世界,我不敢那麼做,他會去找我家裡的麻煩……」
江城地下勢力的控制者!
王俊傑微微一驚,這還是他第一次知道沈三爺的身份。不過這種驚訝只是轉瞬即逝,他對一個黑、道大佬為何要暗殺自己這個問題沒有多想,這根本就不需要深思,無非是李思南那個傢伙,對沈三做了什麼事情。照剛才那個男人的神情來看,應該是對他們下了狠手,給了他們一個極其深刻的教訓。
夏琦說的情真意切,但是王俊傑並不相信。或許真如夏琦所說,她的生活並不如外人看起來那麼愜意,也不可能像她自己說的那麼淒涼。一啄一飲,都是因果關係,光想得到不想付出,這世界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不過信不信是一碼事,說不說出來又是另一碼事了。王俊傑終究還有些心軟,畢竟對面這個這個女人,他曾經真心喜歡過。而且就在幾天前,他還享受過夏琦的溫存,這樣翻臉無情,有點說不過去。
「好吧,看在……我給你一個機會,告訴我你想要的是什麼,希望你能夠珍惜這個機會。」
對於沈三這個人,王俊傑無需多想,必然迎擊回去的。管他控制的是江城的地下還是地上,管他是億萬富翁還是高官權貴,斷然沒有放過的可能。王俊傑已經不奇怪自己的想法,現在的自己還是原來的自己的話,那才需要奇怪。
那個該死的傢伙,竟然已經九十歲了!王俊傑暗罵一聲,方纔他的一轉念間,竟然在記憶中發現李思南的年齡出乎了他的想像。怪不得他百分之二十的記憶,比自己二十年的記憶還要深刻,這些烙印在大腦中的東西,早已經把他的為人行事習慣性格更改得面目全非。
話說完,王俊傑低下頭,端著咖啡杯輕輕的攪拌著。杯中的液體早已經冷了,黑灰色夾著白絲被調羹攪動著,編製起無法琢磨的圖案。
「我……」夏琦欲言又止,手掌抓著桌沿,指節已是泛白。
好一會,女人才幽幽的說道「你真的不願意接受我嗎,我是真心的願意做你的情人,我不會要名分,也不會有非分之想。如果你嫌麻煩,我可以學著幫你管理那些財產。」
「你還是不捨得,其他的都是托詞。」王俊傑淡淡的說道:「你寧願做別人的情婦,也不捨得放棄舒適的生活,過上和別人一樣簡簡單單的生活。有野心是好事情,但是當野心和能力不匹配的話,很容易會毀了自己的。」
「不,我有能力,我只是沒有機會!你能給我這個機會嗎,這對你來說很輕鬆。」夏琦的聲音在顫抖,眼神無比的熱切。
「真的嗎?」王俊傑冷笑:「如果你真的這麼認為的話,我可以幫助你。不過你說的那些我都不需要,在這件事情結束之後,你我再不相識。」
夏琦眼睛一亮,心臟無可抑制的跳動著。她似乎看見了自己美好的未來,成百上千的員工恭敬聽從自己的命令,隨心所欲出入高層會所,一個完美的女強人誕生在江城。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遙不可及卻又唾手可得!
「就這樣吧,現在我有一點小事情需要處理一下。你先考慮一下,等會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王俊傑站起身,不再看夏琦一眼,拍拍巴掌走出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