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接踵而至
雖然已經下午四點多鐘了，景華公司的採購部依然人來人往，高談闊論和各式各樣的笑聲無處不在。每天下午是丁小華接待廠家人員的時候，因為零售行業的慣例，上午一般是不談提貨這種事情的。
「丁主任，這款機型需要您多多幫忙啊」某廠家人員熱情的遞著煙，巴巴的看著丁小華，這是一個代理了幾款國產二線品牌的省內公司業務員。像中通這種國內有名的企業，對待省級連鎖賣場的平視態度，手裡沒有資源的小型公司是做不到的。
國內二線品牌，說白了一點就是深圳某些廠家的山寨機貼牌罷了，這種機器也就是許多通訊器材賣場利潤根源所在。越是強勢的品牌，它的價格就越透明，每個商場都有的機型，生怕比別人賣貴了一點點，不可能拿來做利潤點。
強勢的品牌壓低價格做人氣，這些五花八門數以百計的國產品牌用來開拓利潤，這是普遍的經營之道。
丁小華點點頭，接過香煙在桌面上彈了彈這才點著，噴了一口煙霧說道：「這款機型我可以接，你說的數量也能可以，不過全省範圍內，只要有我們分店和加盟店的地方，你們都不能再出貨。」
「這是當然的，只要景華在賣的地方，我保證不會出一台。」來人是那家公司的銷售經理，他們只是一家小公司，面對景華哪有中通公司的那種底氣，敢隨便派一個業務主任來談這種事？
丁小華的要求也不過分，算得上是行業內的潛規則，做為利潤點的機器一般都是一家獨有的，這樣的話就不必擔心主推之後賣得正紅火的時候，競爭對手用同款機型來低價傾銷打亂市場。國內商家有個毛病，一提到競爭首先想到的兩個字就是濫價，濫價之後的結局就是該款機大家都不願意賣了，沒錢賺的東西誰會賣？
說到競爭濫價這種事，商家不喜歡，廠家也一樣不喜歡，尤其是自己的機型處於被濫價的範疇之後，那真是頭大如斗。所以就算是再強勢的企業，也會把管控價格放在相當重要的位置上，當一款機器被濫到沒有利潤的時候，它的銷量必然大幅度滑坡。因為沒錢賺，商家不可能會去推廣，甚至於就算顧客要買，他們也會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去建議顧客選購其他的機型。
「您放心，這款機器我們公司準備主要就是供給景華，省內只要你們有門店的地方，別人就算加一倍的價格要貨我都不會給價格你們自己隨便賣，就算賣一千也不要緊，這機器的外觀很好，也有一部分智能機的功能，你就把它當智能機賣好了。」銷售經理拍著胸脯保證著，話說回來他真沒太多誇大之處，丁小華手裡拿著的機器的確外觀很不錯。
沒有長遠目光的企業，不注重品牌和質量，技術研發這種需要長期重金投入的東西都是堅決不幹的，山寨跟風才是主流，什麼好賣仿什麼。這款機器和某公司著名的四代幾乎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標誌上的幾個字母的一個做了些許改動。
好吧，這也是慣例了。
「嗯……」丁小華上下審視著手裡的機器，的確從外形上看能賣的出價錢：「價格再低三十塊錢，三百九，我訂五千台。」
「丁主任，這個……」銷售經理很為難，為了做進景華這種能出量的賣場，他的價格真的給的不高。單台機器從廠家拿貨就要三百，攤上營運費用還有按照十比一備上準備拆零件做售後的機器，出貨四百二就只有四五十塊的利潤可言了。
丁小華對這裡面的門道清楚的很，三百九的價格可不是隨口亂說的。
「五千台啊，我有這個數量直接找個廠子定一批和你這個差不多的產品，可能三百五六就差不多了，主要是省得麻煩。要不我訂個兩百台吧，四百二就四百二，你既然親自來了一趟，也不好意思讓你空手而回，我丁小華就當是交了你這個朋友。」
「丁主任，湊個整，一台四百，另外的十塊錢，我會……」銷售經理咬了咬牙，偏過頭來小聲說道：「單獨拿出來，給您做費用，就算是您的辛苦費。」
「這個嘛」丁小華瞥了一眼門口，門外沒有人，不可能被別人聽見。對方這麼小的聲音說話，就算門口站了一個人，也不可能聽得清。
「客氣了，客氣了。」丁小華笑笑沒有繼續就這個問題談下去，而是轉到了另一面：「我們公司的結款情況是沒辦法改的，14天的賬期，到貨14天後付款，這個你同意嗎？」
「這個我知道，沒問題。」
「那好，希望我們合作愉快。」丁小華笑嘻嘻站起身伸出手，這單採購算是完成了。
「以後還請丁主任多多關照了」銷售經理也是一臉笑容，這是他們公司第一次做進了景華這家全省最大的零售網絡，有這一次的成功範例，以後的路就好走多了。
心思各自不同的兩個人笑聲都很爽朗，在寂靜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刺耳。
雙手相握，丁小華忽然覺得有些不大對勁，這是什麼原因?
片刻，他就明白了自己的不安源自何處，整個採購部原本喧鬧的氣氛變得鴉雀無聲，門外的業務員竟然全部瞬間同時失聲。
出什麼事情了？
丁小華詫異的看門外看去，還沒能看到究竟，忽然聽見外面有人說話，聲音很大很嚴厲。
「全部站好不要胡亂走動，我們核對身份之後，無關的人才能夠離開。」
咦？
丁小華聽著這個聲音有點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是哪路神仙來了，景華公司在江城方方面面的關係都是不錯的，誰會無聊到這個地步找茬找到採購部來？
心裡胡亂猜測著，丁小華匆匆向屋外走去，一聽這個聲音就知道來者不善，他是這裡的負責人，除了他還能有是誰出面？
「喲，這不是楊所嘛，您怎麼來了，這是？」丁小華剛一出門，一眼便看見個熟人，負責這片區域的派出所楊所長。他昨天晚上才和這位楊所長一起在外面消遣了一夜，兩人相識已經幾年，關係密切得很。
楊所長悄然退後一步，臉上再沒有昨天晚上一起在桑拿裡按摩時的笑容，有的只是公事公辦凜然神態。
「丁小華，我們這次來這裡，是陪市局經偵的同志過來的，林曼華在不在你這裡？」
「啊？林曼華？」丁小華真沒有想到楊所長嘴裡會冒出這個名字，下意識向一旁員工辦公室看去，林曼華坐在辦公室最角落的桌邊，轉頭看向這邊的臉在聽見自己名字的那一瞬變得蒼白無比。
「這個……」丁小華遲疑一下，楊所已經注意到他的目光，扭頭一看當即對著辦公室內大聲問道：「林曼華」
林曼華條件反射般跳了起來，嘴裡啊了一聲，呆呆看著門外的警察。
這邊的聲響剛出，立刻有兩個陌生的警察衝進辦公室，一左一右把尚未醒過神來的林曼華夾在中間：「你是林曼華，身份證帶了沒有？」
「是、是我，你們、找我做什麼？」林曼華磕磕絆絆的問道，一面顫抖著掏出身份證遞了過去。他真的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但是一看這種場面就知道肯定不會是好事。
看了一眼身份證，確定這個人就是自己來此的目標，兩個警察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我是江城公安局經偵支隊的李義東，這是我的證件，你要不要看一下？」其中一個警察掏出工作證在林曼華面前晃了晃，早就六神無主的林曼華倉促的搖了搖頭，在他的身後，一向膽大的桑琴此刻變得安靜無比，怯生生坐著連頭都不敢抬。
「你不看的話……那就跟我走吧，跟我回去協助調查。」
「我犯了什麼罪，你們憑什麼抓我？」林曼華驚恐大叫。
李義東眼睛一瞪：「你有什麼疑問的話，到了公安局自然會回答你。現在我是請你回去協助調查，不給你上手銬，如果你負隅頑抗的話，我會採取措施的。」
「給你留面子，既然你不要的話，」另一個警察已經不耐煩了，掏出一把冰寒的手銬晃了晃：「你要是不配合，那就只有拷上押走了。」
「別拷，別拷。我走，我走」林曼華回頭看了一眼，蒼白的臉上滿是疑問，想和桑琴道一聲別，最終還是選擇了無言。
警察的辦事效率極快，來去匆匆片刻功夫採購部裡便恢復了正常，丁小華滿腹狐疑的看著警察們離去，始終想不明白這群警察是怎麼會衝到這裡來抓林曼華。所謂的協助調查，丁小華可不是林曼華那種沒有進過局子的傢伙，帶著這種聲勢衝將進來說協助調查，基本上進了公安局之後就不要想出來了。
林曼華犯了什麼事？
不可能啊
丁小華想客廳裡等待自己的眾多業務員揮手示意一下，返身踱回辦公室，路過另一間辦公室門口，正好進去安慰一下桑琴，不料又聽到大門外樓梯上響起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和腳步聲一起的，還有隱約的人聲。
「左邊是財務室，你們進左邊的門就行了，右邊是採購部。」
丁小華一愣，急忙忙轉身還未等他走到門邊，便已經看見一群穿著制服戴著大蓋帽的工商湧了進來，透過工商的身後，還能看見有穿著稅務制服的人推開樓道對面財務部的房門。
「幾位同志，你們有什麼事嗎？」丁小華堆起笑容迎上前去，不想為首的工商左右看了一眼，大手一揮：「工商局檢查」
檢查？
丁小華頭腦有些發懵，檢查什麼？採購部裡是有些庫存，可從來工商檢查都是去賣場倉庫的，怎麼會跑到這邊來？
糟了
思緒電轉間，丁小華忽然想起來，在採購部裡還真有一批經不起查的庫存，那是批發給鄉鎮經銷商的貨，低價接過來的一批尾單，是沒有合格檢驗證的。這批機器景華自家是不賣的，所以便放在採購部裡，這裡兼營了給鄉鎮的批發業務，正好方便出貨。
丁小華腦門瞬間冒出一層汗珠，雙手一張擋住幾個工商：「誒，幾位同志，你們是哪個工商所的，我們老闆和你們市局的李局長關係不錯，大家是不是誤會了。」
「讓開，我們是例行檢查，不要妨礙國家公務人員執行公務。」工商的口氣很硬，絲毫沒有因為聽見李局長的名字有一點柔和。
「同志，能不能借一步說話？」丁小華眼見不行，連忙笑瞇瞇湊上去，小聲的暗示道。
「別來這套，檢查完了自然有話和你說。」
丁小華的表現都落在工商的眼中，他越是這般獻媚，對方越是清楚這個辦公室裡有鬼。本來這次檢查沒頭沒尾只是上面有領導發了話，工商局的人心裡還沒有底準備走個過場就算完了，現在看見丁小華這個樣子，當即來了精神。
只要能查出紕漏，那就是大好事
「開始檢查」為首的人連連揮手，身後幾個工商腳步匆匆直奔客廳四周的房門而去，丁小華臉色一苦，想攔卻又不敢，要是真攔了對方連報警都省了，樓下的警笛還沒響呢，楊所長他們肯定就在樓下沒走。
得罪人了？丁小華心裡第一時間浮出的便是這句話，肯定是得罪人了，不然工商稅務吃飽了也不可能上門找茬的。
景華公司能做到這麼大，怎麼可能在工商稅務這樣的部門沒點關係？國內的私企不偷稅漏稅，不玩點擦邊球的結局肯定是開不下去，工商稅務都搞不定景華還能成為東臨第一連鎖才怪。
怎麼會這麼巧，先是警察上門來抓林曼華，然後工商稅務一起出動來找麻煩，會是誰在作怪？
難道會是王俊傑？
丁小華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的便是王俊傑的面孔，這不怪他，能牽扯上林曼華的人也只有他了。這種念頭不過瞬間閃過，丁小華來不及多想，他現在要做的事不是去想背後主使者是誰，而是打電話給他的表哥，江城有名的商人，景華公司的董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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