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釘子暗線
寂靜的客廳,王俊傑淡淡的俯視著對面一坐兩站的母子三人。
是的,雖然他是坐著,對面的姐弟是站著,但他的眼神的確是俯視,就像一個巨人低頭看著一隻腳邊爬過的螞蟻。
「你們不用瞪著我,用眼神是殺不死人的,如果以後想要為你們的父親報仇,我很歡迎。但我還是建議你們忘記這件事情,因為你們永遠不會有那種實力。」王俊傑感覺自己很像小說裡的反派,通常這種人最後的下場貌似都不樂觀。
母子三人沉默,男孩的牙齒咬得咯咯直響,雙拳緊緊攥著,在他身旁的姐姐眼睛微紅,死死拽著弟弟怕他一時衝動惹出事來。唯有中年婦人依舊面色平靜,既沒有仇恨的表情也沒有該有的痛苦。
王俊傑微微一笑,心中放心了不少,這個婦人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內,她和沈三的感情看來正如萬三所說,對死去的丈夫並沒有太放在心上,畢竟過去的十幾年裡丈夫整日在外面玩弄女人不著家,她估計也早就死心了。
倒是這對姐弟的表現,讓王俊傑心中隱隱有些殺意,尤其是那個能強忍著怒火還能拽住弟弟的女孩。他能看得出沈三的女人眼中的憤怒,更能看得出她沒有太多的恐懼,越是這樣的表現,反而越要上心。
王俊傑心裡忽然湧出一句俗語: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要不要斬草除根,免得給以後惹來小許麻煩?
當然,也只是少許麻煩而已。
罷了
王俊傑搖搖頭,這對姐弟就算表現比意料中的要好,也不可能真正威脅到自己,絕戶這種事情太狠毒了些。
一面想著,王俊傑一面掏出錢包,取出那張黑色的銀行卡輕輕擺在雙方中間的茶几上。
「這是沈三臨死之前求我轉交給你們的,裡面有兩百萬美元,差不多夠你們一家安安樂樂的過完一輩子了。我想沈夫人這些年多少也攢了一些家底,那些你私人的財務也可以帶走。你們離開江城吧,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去,平平安安的過完一生。沈三想要殺我,所以才有他的取死之道。原本我也可以除掉你們免除後患,但我不是江湖中人,不願意做得太過。如果你們姐弟二人當真要報復,直接來找我便是,我叫王俊傑,隨時都能恭迎大駕,不過那個時候,便不會有僥倖了。」
「王先生,不會的,我們母子明天就走,再也不會回來。」沈夫人連連搖頭,她心裡一直認為害死丈夫的是夏琪那個搶走家產的女人,誰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年輕人?
王俊傑的話她不能不信,沒有人會願意吃飽了往自己頭上扣黑鍋,還是這種殺人的黑鍋。
得到了這種理由,王俊傑還能大度的轉交兩百萬美元的遺產,沈夫人心中的恨意忽然消失無形。
嫁給了一個黑?道大佬,打打殺殺的事情她見過太多,沈三手上的人命光她知道的便不少於十餘條,丈夫以前殺人,現在又被別人殺,有什麼資格憤怒?
沈夫人不再關心丈夫的死因,她關心的只是自己的兩個孩子,做為一個母親,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安富足的生活下去。和這個願望比起來,其他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
「沈安,沈寧,你們記住,以後一定要忘掉這件事,再也不准回江城來。」沈夫人大聲的正告兩個孩子,她真的擔心這兩個年輕衝動的孩子做出惹出大禍的事情出來,眼下一家三口還在狼窩虎穴之中,稍有行差步錯就可能惹來殺身之禍。
姐弟兩沒有吭聲,弟弟的眼睛死死瞪著王俊傑,姐姐緊咬著唇,眼眶中淚水在打轉,拽著弟弟的手臂毫不放鬆。
王俊傑坦然的看著他們,也不等什麼保證之類的承諾,自己先站了起來:「就這樣吧,該告訴你們的都說了,起碼現在你們不會連仇人是誰都分不清。」
話一說完,人已經轉身離去,只留下母子三人無聲的留在客廳裡各想心事。
劉星就站在客廳門口,裡面的每一句話都聽得真切,見王俊傑走出來,連忙迎了上前:「王先生。」
「明天他們三人一走,就把這座房子給推了。」王俊傑的聲音清晰的飄進屋內:「這房子建的很不合理,這麼大的院子都浪費了,直接蓋一棟商業樓盤發售吧。」
「媽,您怎麼能答應他,他是殺死我爸的仇人」弟弟沈安再也忍不住,對自己的母親怒目而視,他恨母親剛才的懦弱,怎麼能對自家仇人說如此屈辱的話?
王俊傑腳步微微緩了緩,嘴角帶起一絲笑意,沈三的兒子將來是不成大器的,外強中乾的貨色,只敢對家裡人聲色俱厲,卻不敢在面對仇人的時候說一句話。
兩人一前一後的向外走,沒有回頭看上一眼,彷彿客廳裡說的內容和他們毫無關係。劉星很好奇,他不明白這位王先生為什麼要做這樣愚蠢的事情,直接對仇人的家屬承認自己是殺人兇手,還還給他們財務等著他們回來報仇,真是無法理解。
用個淺顯的詞語來表達他現在心裡的想法,這樣做就是一種犯傻的行為。
他當然無法理解王俊傑的行為,只因為他們根本不是站在一個高度去思考問題。沈三家屬報復或者不報復,根本不可能撼動王俊傑分毫,連仙門和黃家都不懼的人物,會在乎小小沈三的兩個子女麼?
螻蟻一般的人物,要是敢跳出來,伸出手指碾死便好了。
這件事對王俊傑來說,只是一個人生中可有可無的小插曲,同時又是一個精彩的蛻變。
從一個營營苟苟的普通人生,向另一個大舞台邁出第一步的心態的轉變。
停了一整天的雨,在夜幕即將降臨之前又不甘心的落了下來,細細斜落的雨絲再到豆大的雨點,將整個城市都淹沒在簌簌的雨聲之中。
隆隆的雷鳴聲,和一道道劃亮天空的閃電,彷彿老天爺對這個渾濁的世界表示著自己的不滿。
明月扶著任俠站在窗前,銀蛇般的閃電不時照亮兩人的臉。
神門的內功和聖門的傷藥果然神奇,不過是一天一夜,任俠便已經從不能移動的狀態到現在可以自己站著行走了。
「靈韻到江城一天了,為何那邊還沒有消息傳來?」明月疑惑的問道,她比任俠更關切靈韻的動向,聖門和仙門之間的仇怨甚多,幾千年來雖然沒有到世仇的地步,但是積怨已經數不清了。
任俠搖了搖頭,他心中也有些不解。三大宗門在對方內部都安插了釘子,絕對算不上多緊要的秘密。起碼任俠敢保證,師門的長輩們對此肯定是瞭如指掌的,只不過奇怪的是,大家都對此睜隻眼閉只眼裝作沒看見。這一點,任俠一直難以猜透其中蘊含著怎樣的內情。
就說這處聖門的落腳點,任俠就敢保證一定有仙門的暗線,因為這兒也有神門的釘子存在。
對三大宗門的關係,任俠比明月知道的更多一些,神門向來在三宗之內處於中立地位,正是因為這樣,他和其他兩家之間的弟子交流也更頻繁。
三大宗門,真是很奇怪的組合啊
相互依靠又相互猜忌,自己內部紛爭不休,對外卻能毫無保留的團結……
「或許她什麼也沒做,所以你們的人覺得沒有必要匯報?」任俠猜測著答道。
明月無聊的看了樓外一眼,她視線中的是對面街道旁一家亮著燈的滷味店:「不可能,每天要進行例行的匯報,是我到江城之後吩咐過的,除非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別亂猜了,能有什麼變故?這種事情上面也是默許的,明月,有些事你不明白。」任俠歎了口氣,這樁事又勾起了他心中的疑問。
明月奇怪的轉頭看著他:「我有什麼不明白的?」
「我知道你擔心在仙門的暗線出事,對嗎?」任俠問道,手掌在女人的肩上輕輕撫摸。
「嗯,是有一點,要是暗線出了事,靈韻的動作我們便不能掌握。」明月對自己的情郎沒有隱瞞真實的想法,靈韻是她這一輩子最大的競爭對手,從三十年前起她們便開始了相互競爭,只是明月一直都落在下風。三次大比她除了第一次獲勝之外,剩下兩次都敗了。
任俠忽然呵呵一笑,攬住女朋友的肩膀說道:「我以前也對這件事心存過疑惑,記得那是在八年前。那一年我很巧合的發現,門下有一處地方的負責人,竟然是你們聖門的釘子,當時我勃然大怒,當即將那人抓回師門問罪,你猜最後怎麼了?」
「我們聖門的人?」明月眨了眨眼睛,疑慮的問道:「你確定?」
「當然,我如果不能確定的話,也不可能擅自將他帶回山。只不過我沒有想到的是,在把他交由門中懲戒之後的第二年,我又一次無意中看見了他,他竟然變成了仙門的下屬,在另一個地方經營,你說這怪不怪?」
明月大是不解:「怎麼會有這種離譜的事情發生?」
「我原來也不信的,但這是事實。第二次發現這個人之後,我心中便有了疑問,從此我便細細留心三大宗門在世俗中和山門裡的門人,得出來的結論很令人吃驚,三家人中相互安插耳目這種事竟然沒有太大的避忌,師門的長輩們對此肯定是清楚的,但始終沒有表過態度,而是聽之任之。」
任俠皺著眉,這件事情他自從發現真相之後一直在找尋著答案,但是始終得不出合理的解釋。今天要不是明月提起這件事,他都未必會告知自己的女人,畢竟這種沒有得到解答的疑問,說不定會牽扯到幾大宗門之間的隱私,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不可能」明月斷然不信,在她看來仙門一直以來就是對頭,哪有會容忍對頭給自己門下摻沙子這種事?
「唉~」任俠歎了口氣,他就知道明月不會相信這個真相,因為這件事委實太令人難以置信了一些。
一道亮光在天際蜿蜒而下,似一把長劍要劈開大地,緊隨其後的是震耳欲聾的雷聲。
「兩位當真有閒情雅致,師門重任在肩,不去辦事卻還在這裡談情說愛……」
一段清晰的說話聲在耳邊響起,明月臉色劇變,眼神死死盯住樓下,那兒一輛汽車正緩緩離去,剛從車上走下來的一道漆黑身影突兀的站在馬路正中央。
「靈韻,你來這裡做什麼」
一手撐著傘,一手藏在衣袖中,靈韻站在街道正中央,仰頭看著樓上那扇燈光昏暗的窗口依偎在一起的兩人,嘴角掛著諷刺的笑容。
「明月師姐,小妹自然是來看望你們的,還有可愛的珍珠師妹。」
她的聲音不大,平緩得很,更像是在知交好友細細閒聊,卻能很清楚傳送到間隔起碼五六十米外的人耳邊。
「可惜我不覺得和你有什麼話說,你還是請回吧。」明月冷哼一聲,毫不猶豫的拒絕。
拒絕的同時,她心中隱隱湧上一絲不安,靈韻能毫無前兆的找上門來,是不是正如任俠所說,這兒也有仙門的暗線?有對方的暗線不算什麼奇怪的事情,讓她不安的真正原因,是情郎剛才說的那種推測。
會不會是真的?
靈韻很平靜,穩穩的站在街中既沒有離去的意思,似乎也沒有主動進門的打算:「任俠師兄,你的傷勢看來沒有我想像中的嚴重,這才一天的功夫,便好了大半。郎情妾意夫唱婦隨,任俠師兄認為靈韻是該離開,還是該進來坐一坐?」
任俠轉頭,看了看因為靈韻出現而從他身邊挪開的明月,思量一下朗聲答道:「外面風大雨急,靈韻師妹既然來了,便進來坐坐吧。」
對他的允許,明月只是輕輕的哼了一聲,再沒有說出一句拒絕的話。
他和明月兩個人相處的時候,自然是明月說一不二,可一旦有了外人,真正做主的便是他了。
「明月,你去看看珍珠,小師妹的性子急躁,可別引出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出來。」任俠小聲的交待道:「靈韻這次上門,肯定是關於那個人的事情,我們先聽聽她要說什麼,至於答應不答應是另外一回事。」
月輕輕點頭,嫌惡的望了窗外一眼,那個黑色的身影已經慢慢向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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