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一片安靜，王俊傑臨走時扔下的一句譏諷，讓坐在一起的不公開情侶胸膛起伏火冒三丈，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鄭龍欣一陣頭疼，這是他最不希望看見的，可終究還是發生了。
「鄭經理，你確定這個人就是接替你工作的？」林曼華咬牙問道，這種當面的嘲笑他真的沒有碰到過，蒼蠅？那個供貨商的業務員竟然說自己是蒼蠅？
鄭龍欣苦笑，這個時候他還能說什麼，說不是？明顯不現實；說是，那麼林曼華的下文該是什麼？
「這個……林主任……」
桑琴尖利的嗓門無法控制的響起：「鄭經理，你們中通果然是業內最強勢的供貨商，一個小小的業務員都能這麼目中無人！我和林主任在你們眼裡就是蒼蠅，既然這樣我們也先走了，免得打擾你們吃飯的興致。」
「走！」桑琴一句話提醒了林曼華，自覺顏面大失的男人當即站了起來：「鄭經理，我還有點事先走了，你們慢慢吃吧。」
他心裡很生氣，生氣的原因不僅僅是王俊傑的最後一句話，更是因為幾次的暗示在鄭龍欣面前都碰到了軟釘子。中通公司是全中國最大的銷售公司，可在移動老大面前能算什麼？
原本他的意料中，只要自己暗示一下，鄭龍欣必然會當面對王俊傑做出一些懲罰給自己看看，最不濟也要讓那個目中無人的小子賠禮道歉。他和王俊傑之間無仇無怨，起初的表態是附和自己的女人，可到了後面便是自己本人的面子問題了。
「丁主任，我陪林主任先走了，您……」桑琴看著丁小華，她可以在鄭龍欣面前囂張，也能在林曼華面前撒嬌，可在丁小華面前卻不敢有半點不尊敬。丁小華不光是她的頂頭上司，更是景華賣場大老闆的表弟。
「嗯，你去吧。」丁小華微笑站起來，不再看自己的女部下，而是向林曼華伸出手，和省移動的關係戶用力握了握：「林主任，既然您有事，我就不再強留了。真抱歉，本來小鄭是想請你一起吃個便飯，不料倒惹得你不高興，年輕人不懂事，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別再生氣了。桑琴，你替我好好招呼林主任，下午那單據去我那兒報銷。」
桑琴和林曼華的事情，丁小華早就知道一些，最近這兩位漸漸有公開的趨勢，也就懶得配合遮掩了。
「林主任，你不要生氣，剛才只是個誤會。」鄭龍欣硬著頭皮上前挽留，王俊傑有底氣無所謂移動的人，他自己卻是沒有的。吃運營商這行的飯，得罪了移動的人將來還怎麼混：「我先替他和您道個歉，回去以後一定會批評他。」
「不用了！」林曼華冷哼一聲，頭也不回的往外就走：「你們公司招什麼人我管不著，可以後要是這個人來我們營銷部，我不一定有時間接待他。」說話間一男一女前後便出了門，只留下敞開的房門，聲聲傳進餐廳所特有的喧嘩。
鄭龍欣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起來送這兩位到門口，卻連一個正臉都沒有收到，滿心不是滋味，歎了口氣坐回原位，看看空曠的包廂裡只剩下兩個人，丁小華似笑非笑的正看著自己。
「不好意思，讓你笑話了。」鄭龍欣搖搖頭，幾分意興闌珊。
和他的鬱悶不一樣，丁小華反倒是笑容滿面：「老鄭，你那個下屬是個什麼來歷？」
「嗯？」鄭龍欣略微一驚，詫異的反視一眼。
「就是那個王俊傑，恐怕來歷不是很簡單吧，能讓你束手無策的小年輕，你還想繼續瞞我？太不夠意思了。」
丁小華是什麼人？
在江城通訊行業也小有名氣，社會上摸爬滾打七八年之久，人情世故通透無比。
鄭龍欣除了苦笑之外，剩下的還是苦笑：「丁主任，不是我瞞你，是我真不知道他的來歷。他以前在我們公司江城辦的實習生，這次是徐老闆親自點名進的部門，我也是才接觸幾天，哪能曉得他的來歷？不過……」
鄭龍欣頓了頓，猶豫一下壓低了些聲音接著說道：「王俊傑和省公司方助理關係非常不錯，葉總也認識他，這是我親眼見到的，至於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葉總和方助理？」丁小華眼睛一亮，這可是個意外收穫。詢問王俊傑的來歷，只是他隱隱舉得鄭龍欣的反應不太正常，能不能得到答案並不重要，可是現在他倒是真有興趣了。
葉總可是省移動下一任老闆的不二人選，不論哪個有心在東臨通訊行業做大做強的企業，都必須去討好的重要人物。丁小華前幾天和自家表哥聊天，還聽見表哥在犯愁要如何才能和葉總搭上線，這位葉總和從前的老總們都不一樣，據說來歷大到能嚇死人，在整個東臨省都找不到能牽線搭橋的人，更兼葉總是個年輕貌美的女子，以前那些套近乎的手段根本不好用。
如果王俊傑能牽上這根線……
丁小華喉嚨有些發乾，目光灼灼的看著鄭龍欣：「小鄭，剛才那個王俊傑以後和我們公司對接是吧？」
「嗯。」鄭龍欣怎能不明白對方的激動？事實上他猶豫到最後提到王俊傑認識葉總的事情，也有化解今日這莫名衝突的想法。今天的事明顯是桑挑起來的，最後竟然演變成了省移動營銷部林曼華對自家中通公司的敵對。解鈴還須繫鈴人，鄭龍欣真的不希望這件事情鬧大，王俊傑的來歷是他本人的事，他或許能搞定一切，但他不可能在中通呆很久。
「也不知道桑琴今天怎麼那麼大的火氣……」鄭龍欣長歎一聲。
「放心吧，我下午會找她談談的，其實今天的事情不怪王俊傑，這個桑琴……」丁小華嘿嘿一笑，神神秘秘的說道：「我部門的婦女們說，她這段時間見人就咬，已經得罪不少人了，要不是看在林曼華的面子上，我早就把她開除了事。再說王俊傑不是認識方助理嘛，那你還擔心個什麼，有方助理一句話，林曼華敢出一聲？」
「嘖嘖，我說你們公司真是藏龍臥虎，聽說葉總和方助理都是從北京來的，能和他們熟悉的，來頭肯定不簡單。」丁小華補了一句，語氣比起往日親熱了不止一籌。
唉……
鄭龍欣發現自己快成了祥林嫂，每一張嘴就是歎氣，王俊傑來歷再不簡單有什麼用，他又不是自己？
王俊傑不知道鄭龍欣和丁小華正議論著自己，此刻的他愜意在街頭遊走著，雙手插在褲袋裡，漫無目的的四處閒逛。
方纔那點小事，從出門那一刻他便懶得再去想了，管那個女人是不是吃多了藥，管那個男人是什麼身份，更不管自己該去哪裡吃飯。陰陰的天空隨時可能飄落雨滴，潮濕的空氣侵潤著胸肺，這樣能夠自由自在街頭漫步的日子將越來越少了，王俊傑很清楚這一點。
實力的不同，心態會隨之變化，王俊傑今天的反應就是明證。同樣，實力的變強最終會遮掩不住，到那個時候自己最終會暴露在人前，國家機器的力量永遠不能小視。
或許五年，或許三年，自己便要約束自己的自由，不可能再像今天這樣在街頭徜徉。
珍惜此刻吧，王俊傑張開雙臂，在四周人們費解的目光下，仰頭看著天空深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