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見周呂二人點頭應了,張偉又道:「尊候已帶著艦隊去馬尼拉港口,此前咱們已派了細作偽裝商人進入馬尼拉城,聯絡當地的漢人。原本想著可以在施琅攻打港口的時候在城內做亂放火,吸引軍隊回防。現下看來,當日漢人被殺的太慘,各人都是嚇破了膽,未必會有人敢出頭。」
周全斌沉吟道:「呂宋的西人並不多,連軍隊帶平民,也就是四五千人。估計正規的陸軍部隊,最多不過兩千人左右。以水師的實力,可以很輕鬆的攻破港口,至於城市,就由咱們神策軍來主攻就是了。」
「是了。那西人在南洋不過有此一地,用做貿易中轉,而非移民之地。他們的重心在南美等地,那邊的力量就強上許多。即便如此,仍需小心。他們人雖不多,這些年想來也會養些土人做輔助兵,還有,他們在此經營日久,漢人想來多半是倒履想迎,那土人就難說的緊了。」
周全斌聽出張偉話中意思,點頭應道:「全斌明白。當年這些西人不過幾百人,幾條戰艦,就能佔了十倍於台灣的全呂宋,我想,咱們漢軍未必就不如他們?」
張偉略一點頭,笑道:「響鼓不用重槌,你去吧。」
因見周全斌匆匆去了,又向呂唯風道:「原想著先在宿務紮下根來,沒成想這好好的地方讓這些紅夷糟踐成這副模樣。也罷,此地便只留些駐軍防守,打下呂宋本島後,便將留下的居民都移到本島上去。」
見呂唯風並無他話,便笑道:「咱們且去這島上的兵營中暫歇,估計三五日內,呂宋那邊也就大局已定了。」
呂唯風緊隨他身邊而行,因見張偉神色輕鬆,舉止如常,全然不將馬尼拉那邊的戰事放在心上,因問道:「大人,那邊的事情您不管啦?」
張偉曬然道:「不論是水師艦船還是步兵實力,咱們都遠超他們,這樣的仗若還是打不好,我去了又有何用?」
又道:「我此番過來,一是咱們都沒有在海外治理管制異族的經驗,我親身來看一下,也好臨機處斷。二來此地漢人甚多,以我的身份前來宣慰最好。光憑這些西班牙人,還不值得我親來一次。你當尊候他們是死人麼。」
他駐蹕宿務之後,只留下自已的親兵護衛,又命人四處尋訪流散的土人漢人,只待呂宋那邊打完,便可將人全數運將過去。
閒暇無事,便在這小島上四處遊逛。這呂宋的島嶼因是熱帶海洋氣候,其風光景致卻又與台灣不同。此時正是呂宋四季氣候中的干季,天氣炎熱,卻又不似雨季那般高熱濕潤,海風一陣陣吹在人身,當真是舒爽之極。這宿務島原本是葡萄牙人麥哲倫命名,島上皆是平原,綠蔭片片,四周海水堪藍,靠近海岸的淺水裡便有大片的美麗珊瑚。張偉心曠神怡之餘,知道此處實為養貝取珠,割取珊瑚的好所在。對著如廝美景,心裡卻只是想著黃白之物,暗念兩聲罪過,卻是急聲喚來呂維風,將此事吩咐了。
「大人此番說是率軍出戰,依我看來,竟然是消閒歇息來了。再尋上幾個美人,那可就更加有趣啦。」
神策右將軍肖天原本是早先移民台灣的閩南人,張偉一至台灣,他便投軍報效,算是最早得用的老行伍,因功而升至右將軍,因為人詼諧有趣,善講笑話,在漢軍中甚得人緣。便是在神策衛內,也比性格陰沉的左良玉,好勇鬥狠的曹變蛟更得軍士愛戴。
此時他與施琅、周全斌、曹變蛟領著一幫神策校尉站於鎮遠艦船頭,眺望不遠處的馬尼拉港,西人的海軍艦船早被封鎖在港口之內,被前方的漢軍水師大艦轟擊的抬不起頭來,雖然馬尼拉港口內亦有炮台不住的向水師開火,只是加起來的火力也只能和漢軍遠字級大艦一艘相當,眼前那些軍艦被一艘艘轟沉,水面上已然快沒有抵抗力量。施琅命請來船上的神策諸將,只待一會岸邊炮台火力被壓下,漢軍陸軍便可在海上力量的掩護下登陸。
周全斌聽那肖天口說手劃,玩笑開到張偉頭上,卻只是不理會,又拿著瞟遠鏡看了半天,方向施琅道:「尊候兄,一會我命肖進元帶神策右軍先期上岸,向馬尼拉城逼近。你需將戰艦開到岸邊,用炮火支援。那軍艦能逼近麼?」
那曹變蛟聽得周全斌令肖天打頭陣,眼角一跳,卻不作聲,只聽得施琅答道:「
來此之前我已命人打聽過,這西人的大艦也有直接靠港的,當時他們選擇此處立
港便是因吃水夠深。我又命假做商人前來窺探,果真是如此。全斌儘管放心,咱們必定是全師向前,用炮火壓的他們抬不起頭來。」
周全斌點一點頭,不再詢問,因又向肖天道:「肖進元!你平素裡嘻嘻哈哈慣了,適才敢拿大人來議論,你長的幾個腦袋?」
因見肖天急忙低頭,不敢抗辯,便令道:「你快下艦,乘小船去後面的運輸船上,待前面軍艦靠前,自會有旗語通知你們登岸。半個時辰內,你要把岸邊的軍隊給我攆開,要把那馬尼拉城圍的水洩不通,若是有一點疏忽,跑了一人,我就打你的軍棍!」
肖天聽他語氣嚴峻,雖不信他當真會打自已的軍棍,到底是屁股要緊,忙不迭應了,帶了親衛參軍下船,一行人回到神策右軍所乘的大船之上,只等著旗語命令一來,便可向前。
此時已是正午時分,炮戰打到此時,岸上的抵抗已是越來越微弱,在漢軍密集的炮火打擊下,敵軍炮台上已鮮有還擊,若是用瞟遠境看將過去,便可見炮台上儘是橫七豎八鮮血淋漓的屍體。一艘艘西班牙軍艦紛紛起火沉沒,艦上的水手跳入海中,拚命地向岸邊游去。躲在一邊的西人商船因沒有配備武器,不曾參戰,因此卻也不曾受到漢軍的攻擊,此時便派下了小船,前往營救。
曹變蛟因見前方海面上的西人水手不住地爬上商船,因向周全斌問道:「大人曾說此戰不收俘虜,不論老幼婦孺全數殺了。就由末將帶了手下,划船前去商船之上,將那些商人手水,盡數殺了?」
周全斌知他是因不能先期上岸鬱積成氣,故而此時閒極無聊,要去殺人洩恨。因溫言撫慰道:「不必著急,攻下城後,這些人一個也跑不了。」
卻聽得施琅此時沉聲命道:「來人,向後面的兵船打旗語,命他們划槳向前,打上岸去!」
因帆船操控不易,不適合登陸時快速移動,張偉便命人特意打造了由風帆及漿手雙動力的運兵船,船身寬大平穩,船艙內設大型通間船艙,用堅木釘成一層層的
臥鋪,兵士們便睡臥於船艙之內。平素吃飯或是活動,便可至其餘的艙室,這樣弄法,可比當時的歐洲人的吊床式小型船艙舒適的多。船身兩舷都設有漿位,一旦到近海登陸之時,便可以將木漿放出,快速划動,向岸邊衝刺。此時前方傳來旗語,肖天因知是水師軍艦已粉碎了岸邊抵抗,便令道:「全速划船,全軍準備登岸!」
待船行至港口海面,避開了尚在燃燒沒有沉沒的西班牙軍艦,一直衝到碼頭之前,船身調整方向,放下跳板,船頭甲板上早已持槍肅立的漢軍士兵依次跳上岸上去,前隊迅速展開戒備,護衛在其身後上岸的漢軍。
漢軍原本以為在岸邊還會遇到敵人的抵抗,卻不料這些對待平民凶狠之極的西班牙人卻實在缺乏戰鬥的意志。打過幾次惡戰的漢軍老兵們四處尋不到身著紅色軍服的敵兵蹤影,禁不住皆是啞然失笑。待神策後軍的四千多漢軍全數登岸,展開陣形,將岸邊的敵軍工事全數佔領,所有的漢軍士兵盡然是一槍未發。便是有小股的西班牙人不及逃走,卻是見到了身著黑衣的漢軍士兵便高舉手中火槍投降。
「先行押下,派些人看管。」
肖天雖是平素裡嘻笑怒罵,無甚威嚴,在這戰場上卻也是令行禁止。漢軍軍令甚嚴,那軍法部的軍法官四處巡視,若是被他們捉住什麼把柄,除非張偉親下赦令,不然便是神仙也救不得。
「將軍,大人是命盡數殺之,這些人做甚麼看起來,徒耗人手,又違了大人的命
令!」
因見是隨軍的軍法校尉領著幾個副官站於身前,原本在戰場上仍是笑咪咪的肖天反到立時將笑容收起,板著臉答道:「貴官管的太寬了!戰事沒有結束前,我隨時可以執行大人的命令,若是我始終沒有遵命,那時候你再來質問不遲!」
那個校尉甚是年輕,胸前佩帶的卻不是尋常漢軍將士胸前的騰龍鐵牌,軍法部的將官們胸佩的鐵牌上皆是刻著兩把對稱相疊的長刀,中立一斧。用這樣的標識牌來區分軍法官與普通的軍官,也是說明軍令森嚴之意。就這麼一面小小的鐵牌,平日裡頗使那些行為不檢的將官們頭疼,加上軍法官們又傲氣十足,挺著胸往你身前那麼一站,那鐵牌上的刀劍閃著寒光,當真是令那些犯事的漢軍將領著頭疼不已。
這肖天生性隨意慣了,在台灣時曾幾次因觸犯軍法被請過去訓斥。他雖身為漢軍神策衛的右將軍,卻是連馮錫范的面也見不到,直接就在軍法部的外堂被一個小小的果尉依著法條訓斥了一番。看著那小軍官人模狗樣站在堂前,肖天卻只能忍氣吞聲的被他訓斥,那飛濺的口水直噴到臉上,當真是要多窩囊就有多窩囊。此時在這戰場之上,那軍法官找他的麻煩,他又怎能不藉機落他的臉子。
因見那軍法官板著臉離開,肖天立時又在臉上露出微笑,心道:「你小小年紀,知道什麼。此時眼見就要攻城,便在那些洋鬼子眼皮底下殺人,還有人敢投降麼。」
他身邊的神策右軍的眾軍官見主官心情大好,一個個亦都是面露笑容,有那平素
拍慣馬屁的,便待上來逢迎。肖天將臉一板,喝道:「都是混賬行子!你們當來此逛行院麼,一個個笑的跟嫖客一般。都給我將隊伍整頓好了,佈防碼頭的留下駐守,往四面搜索的快帶人跑著過去,走漏了敵人拿你們是問!剩下的隨我向前,在敵人炮火射程外佈防,等大隊到了,咱們這搶先登陸的功勞就到手了。都給我把精神抖起來,別看著敵人稀鬆就一個個昂首挺胸的,你當是來會操呢?一不小心打了敗仗,有幾個腦袋?」
各級軍官因敵人打的太過膿包,心裡早就懈了,此時聽他一喝,各人都是凜然遵命,提起精神帶著屬下依著肖天的吩咐往前方而去。
肖天因身為一軍主將,到也有一個張偉下發自洋人手中高價購買的瞟遠鏡,此時在這碼頭離馬尼拉城尚有近兩里的路程,他將腰間的瞟遠境摸將下來,放在眼前向那城堡方向望去。看了半日,方向身邊眾人笑道:「這洋人的城市當真是怪。弄了那麼高的尖頂做甚,能住人?」
這馬尼拉城現下只是西班牙人建築的大型城堡,內有總督府邸,商會、教堂等西班牙式的建築,城堡之外,方是當地土人和華人的居所,這些民居拱衛散佈於巴
石河北岸,將城堡牢牢環在中心。
因二十餘年之前的那場屠殺,馬尼拉一時間竟然找不到鞋匠、木匠、理髮師、中轉商人,再加上巴石河內儘是被殺漢人的屍體,城內臭氣熏天,城外的河水不能飲用。原本居於靠海南岸的大量百姓遷移至北岸,遠離當時的城堡中心地帶。此時雖過了二十多年,已有不少漢人忘了當年慘痛,從中國沿海及南洋諸島又絡繹遷來。此時的馬尼拉城,又有大量的漢人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