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龍騰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呂宋(二)
    崇禎二年行將過去,這一年的大事頗多,大明的京城被圍,周邊的中小城市盡數被後金彪悍的騎兵攻佔,大量的百姓被掠到遼東苦寒之地,財富被盡數掠奪。而已經改國號為清的後金,其遼東重地也被南來的漢軍大肆掠奪破壞,殘餘倖存的滿漢百姓,連同新掠來的關內漢人,便在皚皚白雪的覆蓋下,苦苦捱著日子,過年,對他們來說,只是向征著冬天快要過去,不住凍死人的日子行將結束罷了。

    而陝北的農民耐不住官府和地主的雙重壓迫,憤而起義。此時那些起兵造反的農夫們,正在游鬥於湖北與四川的交界處,拖著十幾省幾十萬的官兵四處奔走。過年,對他們來說自然只是妄想了。

    不論內地百姓如何苦捱日月,有幸居於台灣的民眾卻仍然興致勃勃的購置著年貨。張偉三年前便開始了南美貿易,由南美帶回來的煙草、花生、紅薯、玉米等作物大量在台灣種值。台灣土地肥沃,氣候溫潤,又有如此眾多可以分季種值的農作物,再加上張偉除了在來台五年的民眾中收取極少的糧食做為賦稅外,其餘一概不收。比之內地的什麼正賦、加派、官差、田斌,負重之輕簡直如雲泥之別。除了維持必要的糧食儲備外,為防谷賤傷農,張偉又大量購置糧食賣到缺糧的北方。他的海運船隻比之明朝落後的漕運又快捷安全,又是省錢省心,是以全台百姓,不但是衣食無缺,手頭也並不乏錢使用。

    大量的工廠、礦山吸引了大量勞動力,台北台南又因貿易和內需產生了大量的商行、店舖,張偉以一個兩百萬人中不到的小島,不但解決了溫飽,還使得全島上下人等的收入遠遠超出當時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平民。

    臘月二十八這天,張偉與何斌分別巡視各家工廠,又派人送上肉酒等物慰勞礦山

    上的工人,待兩人匯同,一起巡查新近設立的煙廠之時,天色已是烏黑一片。好在台北大街及馬車上皆有官燈照明,雖比之汽燈或是電燈仍是晦暗不明,到底也是比兩眼一抹黑強上許多。

    「志華,這煙廠當真能賺錢?我卻如何也想不通啊。」

    何斌看著煙廠工人熟練的將曬乾捻醉後的煙絲放入精選的白紙之內,又快速的一支支黏在一起,又將捲好的捲煙一支支放入煙盒內之內,再一盒盒的放入箱內,便算是生產完畢。

    張偉看何斌一臉呆象,不由得噗嗤一笑,答道:「廷斌,你不抽煙,自然不知道這捲煙的妙處。你想,抽煙的人總得需要一個煙鍋袋吧?想抽的時候,總得往煙鍋袋裡裝煙,裝好了還得通氣,吸的時間長了,還需要洗涮煙鍋裡的煙油,這是多麼不方便。我現下弄的這個,其實也沒有什麼改變,仍然是一樣的煙絲,只是我換了個角度,把必需的煙鍋袋給省了,放在紙盒裝在身上,是不是方便許多?只需點燃便能過癮,何其方便省事。」

    何斌低頭想了片刻,終於笑道:「志華,你的鬼主意可真是多。那個什麼火柴廠

    ,便是和煙廠一樣的道理吧?」

    張偉答道:「正是,火柴弄起來也是簡單的很,削好的一根根小木棍,裹上咱們

    礦山裡取出來的硫磺,裝在一面有磷的小盒裡,晾乾之後,便可以一擦就著。這

    不但是方便點煙,便是家常取火,也是方便的很。」

    他躊躇滿志的笑道:「有這兩樣,在洋鬼子大量仿製前,我們又可以大賺一筆啦!廷斌兄,在家等著數銀子吧。」

    何斌嗤道:「算了,且別拿這話來誘我。這些個工廠、商船、商號商行,近半有我的股份,不過,來台這幾年,我甚少能拿到股紅,大多讓你張志華拿去擴軍打仗,我來問你,什麼時候還我的錢?台灣人的日子越來越好過,個個都富的流油,大半都拿錢出來購買商行工廠甚至礦山的股份,唯獨是我,這日子是過的越來越緊。志華,你有王霸雄圖也罷了,我何斌可是只想做個富家翁啊。」

    張偉聽他說完,卻只不答,拿眼去瞧他身上衣著,只見何斌身著細綢直身,大袖飄然,頭頂四方平定巾,腳著絲履,手中持的折扇扇面卻是唐寅親繪,腰間懸著一方漢玉玉珮,因笑道:「廷斌兄,這一身行頭,該能買幾門火炮了吧?」

    何斌氣道:「成了,我不和你說,待你將來娶了媳婦,我尋弟婦要錢去。」

    又笑道:「柳如是明年該十六了吧?正是好時候呢,志華,不必扭捏,都一把年紀了,這些年該挑花眼了吧,我看柳如是色貌才藝都好,再有人也賢淑知禮,看她眉宇也是個能擔當,懂事理的人,年紀雖小,卻出落的大家閨秀一般。怎樣,這些時日以來一直放在身邊,於其偷吃,不如直接娶了,也省得人說閒話。」

    張偉與柳如上相處日久,自然知道何斌說的都是正理,因正容答道:「就請兄長幫我做媒,打下呂宋後,便與她將婚事辦了也好。」

    兩人談談說說,一路行出工廠門外,何斌望向大街上熙熙攘攘行走的人群,因見各人都是行色匆匆,手提肩挑的將年前所需的物品買回家中,因歎道:「志華,這樣的盛景,便是當年太祖成祖時,大明國力極盛的時候,想來也是見不到的。」

    張偉笑道:「光武帝劉秀晚年大臣們勸他封禪泰山,他曾說:即位這麼些年,百

    姓的日子一點也沒有好過,仍是穿不好,吃不飽的。朕有什麼臉面去封禪呢?吾誰欺,欺天乎?」

    咂一咂嘴,笑道:「他還算是老實皇帝,知道自已治下的百姓過的如何,可歎史上什麼文景之治、貞觀之治,百姓究竟過的如何?當真是只有天知道了!本朝太祖時,雖然大殺貪官,仍然是殺之不絕,成祖時便有山東唐賽兒起義,百姓日子要是過的好,能造反麼?拿這些狗屁皇帝和我治下的台灣比,笑話!」

    何斌對他這些悖逆之言早聽的多了,當下也不以為意,哈哈兩聲之後告辭而去,

    張偉看向他背影,心中想道:「後世人西方史學家曾言:一個宋朝看門小兵的生

    活水準都遠遠超過了西方小國的君主,現下西方趕上來了,咱們中國人也需得加把勁才是。」

    年關一過,張偉在台北發表文告,正式譴責西班牙人在馬尼拉對華人的屠殺行徑,表示身為中華上國的海防官員,必然將會對西人的無恥行徑給予無情的懲罰。那些將貨物送往呂宋的中國商船迅即將這一消息帶到了西班牙設在呂宋的總督府中,西人總督納悶之餘,不禁想起當年明廷回復的信息,幾十年前馬尼拉大屠殺後,明廷的態度從這一句話中表露無疑:「此輩甘心就夷之民,無足憐惜。」

    在十六世紀打跑了明朝海上巨盜林風之後,西人始獲得了中國閩浙兩廣一帶的貿易權,因呂宋較為貧瘠,西人曾哀歎道:「此地既無香料,又無金銀。」,實則呂寧礦藏豐富,只是當時的探礦水段落後,是以無從發覺罷了。在獲得中國的貿易權利之後,因中國物資豐富,離呂宋距離甚近,又有大量的華人居於呂宋島上,於是明朝政府允准之後,西班牙人又以優惠的條件鼓勵中國商人前來呂宋貿易,十六世紀中葉,每年還不過十幾二十艘船,待到了明朝未年,每年來往呂宋中國的船隻至少也有幾百艘,中國商船運來的貨物種類繁多,有吃穿用的各種物品,如牛馬騾驢、雞鴨等家畜、家禽;各種生絲、絲織品,棉布、麻織品等紡織品;瓷器、鐵、銅、錫、鉛等器具;食品、水果及胡椒、肉桂、丁香、糖、麵粉等食用品;其中最大宗的是生絲及絲織品,大約佔九成。中國商船到港後,先將貨物運入港內的華人商店,然後有當地的華人再將貨物賣給菲人及西班牙人。西班牙人依靠中國商船運來的貨物不但解決了在菲島的生存需求,且他們還將中國商船運來的絲綢、瓷器等物品轉販到其美洲殖民地,從而形成了所謂的「太平洋絲路」,這一貿易被西方學者稱為「大帆船貿易」,中國絲綢、瓷器由此傳遍世界。西班牙人借由「馬尼拉大帆船」每年可獲得幾百萬比索的淨利。而中國也借由這些貿易,得到了大量的南美白銀。

    便是張偉本人,也與何斌同買了十幾艘大型帆船,先是由中國運送貨物到呂宋,再由呂宋至南美,每艘船每年至少可以獲十餘萬兩白銀。那西人也可從中抽取稅賦好處,兩邊正是合作愉快的當兒,卻突然傳來這位中國台灣的總督與西人決裂,發表告示,表示要懲罰當年的西人屠殺華人一事,這自然讓自以為純潔守信的歐洲人納悶無比。納悶之餘,西人雖然不在乎當時的明朝政府,卻對擁有大量先進戰艦的張偉頗有忌憚之意。於是思量一番,納悶的西班牙人一面加強戒備,一面提防當地的華人造反,又派了使者前往台灣,與張偉協商。

    台灣的漢軍眾將卻也是納悶,年關過後,台北水師並漢軍就開始閉營備戰,種種軍需物資源源不斷的送到軍艦和運輸船上。張偉不但沒有先行派兵,反道發了一個公告,打仗講的是出奇致勝,不去偷襲敵人也罷了,居然還弄的大張旗鼓,這可當真不知道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了。

    這一日張偉於總兵府大集眾將,一面又召集了西班牙呂宋總督派來的使者,眾將雖是納悶,到也不敢怠慢,各自身著戎裝,自桃園軍營趕來。

    待所有人等聚齊,聽得張偉在堂上向那西人使者笑語問好,親切致意,卻哪有半分怒意?各人頭暈眼花之餘,又聽得張偉向那使者笑道:「尊使費心,請一定要把我的問候帶給總督大人。這幾年蒙他照顧,我可是賺了不少銀子,哪能和他生份了呢。此次的事情,麻煩使者一定要幫著好生解釋,兩家友好下去,一起賺錢,這才是正道啊。」

    又好生哄了那使者半天,令諸將皆上次問候致意,漢軍並水師諸人雖是滿肚子的彆扭,再加之語言不通,只得笑嘻嘻上前招呼了,嘴裡說些什麼,暈頭漲腦之餘,只怕是誰也不知道了。

    待張偉親自下堂將那使者送出大門之外,又微笑揮手送別,將一包包台灣土產並

    金銀送上使者車上,各人已是憋了一肚皮的鳥氣。眾將但見得張偉威嚴剛毅的模樣,哪曾見得他如此低聲下氣。

    待張偉笑咪咪回到堂上,劉國軒忍不住怒道:「大人,這西班牙人無端殺我漢人,大人年上斥責的正是大暢人心,怎地人家一派了使者來,又做出如此模樣?若是大人怕了他們,便教國軒領著龍驤衛軍前往呂宋,區區幾千人把守的呂宋島,國軒可在十日內將他們的人頭盡數斬下!」

    張偉斜他一眼,笑道:「是麼?若是你能飛到呂宋島上,我到也能信了你這番話。不過,你打算如何上島?西人就算是在南洋沒有什麼艦船,到底也有十來艘炮船,還有幾十艘沿海小艇。是,這些台灣水師都能解決,到也算不了什麼。可若是西人與荷人勾搭成奸,待我們大軍出動,他們兩國來個前後夾擊,那我這些年的辛苦,是不是全然付諸東流了?」

    他轉變語氣,原本平和溫潤的語氣瞬間變的冷峻陰森,向著諸將說道:「兵者,國之大事!縱然是荷蘭人志在日本,與那西班牙人又並不和睦,我到底也得試上一試,方知他們到度是個什麼心思。文告一發,荷人那邊就等著看熱鬧,半點動靜也無,到是連著催問日本開放貿易的事,我已斷定,此事荷蘭人絕然不會插手。諸將,咱們動手的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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