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龍騰 正文 第五十六章 返台(一)
    濟爾哈郎的貝勒府離汗宮頗近,昨夜大火時他便知道此番再無法阻擋漢軍入城,心灰意冷之下,立時回府屠盡了自已的妻兒老小,又一把火將貝勒府燒燬,這才帶著親兵入汗宮守備。到得宮中之後,將心一橫,命令屬下親兵入得後宮,將躲藏在宮內的所有宮娥妃嬪盡數殺死,以防這些大汗的禁臠被他人染指。

    他立於汗宮正殿十王亭外的大道之上,靜待入宮殺戮的親兵前來回報,他只穿了一件青色箭衣,背負弓箭,手持朴刀,只等著宮內事了,便親自帶兵抵擋漢軍的進攻。

    「貝勒爺,宮內所有的人都殺光了,一個也沒有留下。」

    他派去的擺牙喇親衛首領回來稟報,濟爾哈郎轉身一看,只那他殺的全身是血,便是那頭面上,辮發上,亦是染滿了殷紅的鮮紅,濟爾哈郎略一點頭,便待領著他前去汗宮之外抵敵。卻聽那親兵首領又道:「貝勒爺,只是我四處搜尋,沒有找到宸妃和永福宮的莊妃。」

    濟爾哈郎吃了一驚,問道:「她二人最得大汗的恩寵,怎地不肯死難,私自出宮逃跑了麼?」

    「聽宮內人說,昨日大戰,宸妃親帶著宮內使換人前往西門,幫著搬運箭矢等物

    ,因宸妃娘娘甚得大汗愛重,宮內守衛並不敢阻攔。城破之後,原本是要護送宸

    妃和莊妃姑侄回宮,後來貝勒下令驅趕漢民,一時間混亂不堪,失了兩位娘娘的下落,如今,再也無法尋找了。」

    濟爾哈朗點頭道:「是了,昨日我也曾看到宸妃在戰場上幫忙。唉,她一個女子,居然落到如此田地,實在是我的恥羞。是以我沒有前去問候,也沒有派人去保護她們,我真是該死。想來她們昨日已死在亂兵之中,為大汗盡忠盡節了。」

    慘笑兩聲,仰天長笑道:「婦人女子尚且如此,難道咱們反道不如她們?走吧,

    只有戰死的滿人,沒有投降的滿人!」

    待漢軍以火炮轟擊汗宮附近的抵抗,濟爾哈郎、德格類、杜度等貝勒貝子皆都當場戰死,範文程、李永芳逃逸不知下落。城內所有的在籍八旗,除了前日戰死,或是死於火災的,亦是盡皆死難於汗宮附近。偶爾有逃竄至他處躲避的,亦被屠城的漢軍發現殺死,便是有不少漢民,死於殺紅了眼的漢軍槍下。

    待傍晚時分,大局已定,城內漢軍諸將恭請張偉入城時,遍地的屍體和血跡阻塞了道路,張偉一邊前行,一邊待前面的開路漢軍打掃街面,此時的瀋陽城內,除了漢軍之外,再無人蹤可見。

    張偉一路到得後金汗宮之外,想起去年來時此地一片繁盛景象,忍不住低頭歎一

    口氣,戰爭的破壞當真是太大了。回想中國歷史,歷朝歷代均是大修宮殿,漢宮

    毀於董卓,到隋唐之際重修長安,那唐宮的後花園中,便留有漢朝的未央宮。待

    黃巢朱溫又毀長安,連同漢宮殘跡在內,整個繁華的長安城亦只能留存於史書之中。中國人對焚燬前朝建築興趣濃厚之極,幾千年的歷史下來,只留存了北京故宮一座,當真是令人可嗟可歎。只是張偉此番破壞,卻是情不得已,此番不但要在後金的財力物力,還有人力儲備上給予皇太極以致命重擊。還要在氣勢上給後金國一記重擊,令期在覬覦明朝內地財富時,心理上始終顧忌來自海上身後的襲擊。再加上其盛京被毀,十餘年積累的財富大量流失,軍心士氣必然受到重創,就這一點而言,可比什麼都令皇太極難做吧。

    他一路低頭想來,卻已是縱馬騎入十王亭官道,一直向上,那馬越過低矮的宮門台階,直入勤政殿大殿之內。此時的後金雖然金吾不嚴,多有貝勒騎馬入宮的,不像後世,縱是親王大臣,沒有受賞「紫禁城騎馬」的特權,是不可以騎馬入宮門半步的。縱是如此,像張偉這樣騎著高頭大馬橫衝直撞的情形,亦是對整個後金國帝國尊嚴的踐踏。

    待入殿之後,張偉方醒悟過來,又調轉馬頭,巡視一番,因見有不少漢軍官兵提桶波水救火,卻原來是守護汗宮的八旗兵眼見抵敵不住,便縱火焚燒汗宮,待漢軍衝入,大火即將燃起,幸得宮內水井甚多,漢軍拚力搶救,方將大火控制。

    「張鼐,命他們不必救火了,只需將余火防住,令其餘人等入宮搬運財物典籍,

    待東西搬出來後,再加上幾把火,把這汗宮燒燬。」

    張鼐點頭應了,自上去依張偉吩咐安排屬下分頭行事,數千名漢軍聽命入宮,將後金國十餘年來積累的財富搬運而出。金、銀、絲帛、東珠、玄狐皮、古董、圭、如意,乃至後金文書典籍,漢軍官兵不住的進出搜尋,將整個汗宮搜刮的如同水洗一般乾淨,方才住手。

    張偉卻不管不顧,只是騎馬在這後金後宮中四處查看,因見宮中女子全數被砍死

    在地,料想是旗兵臨敗前瘋狂殺戮,不使這些大汗的女人落入敵手,張偉心中不屑一顧,心道:「這些滿蒙女子,老子可是吃不消。」

    此時的後金國尚且不允許與漢女聯煙,那滿蒙女人甚少洗澡,以當時的條件,便是入了宮也是無法與入關後相比,滿蒙之人又性喜喝馬**,羊**,身上皆是有此類腥味,以張偉這尊榮,又怎能受得了這些。是以心中菲薄一番,卻對這宮內諸嬪妃一事漠不關心,淮備再巡視一番,便可出宮離去。

    他此時正在後宮一處小宮殿前盤恆,因見此處與其它後宮宮殿不同,雖是不大,收拾的卻是別緻異常,諸多物件家俱,皆是以內地豪富之家的內室相同,與其它後宮嬪妃居室的粗疏不同,這宮中的主人卻是心思細膩的多。

    因又見宮內暖閣內有一盤下到殘局的象棋,張偉素喜象棋,當年閒暇無事時便拖

    著何斌、陳永華等人對奕,這幾年他越發的忙碌,棋是沒空下了。此時偶見棋局

    在前,便坐將下來,研究一番。那紅棋顯是位女子所執,佈局落子都是精巧,卻嫌其綿弱無力,張偉略看幾眼,便失了興趣,又去看那黑棋的布子。黑棋卻是比紅棋凶橫的多,落子佈局大殺大伐,即便是要失子,也是一副魚死網破,與敵偕亡的勁頭,只是黑棋顯是學棋的時間不長,雖是進攻兇猛,卻是已有了數處漏洞,這棋若是下將下去,只怕是敗多勝少。

    張偉心中默默算了半響的棋路,終覺難以扳回,心中不樂,便抬手招來身邊親衛,問道:「這宮裡尚有活人麼?」

    「回大人的話,旗兵俱已戰死,便是宮內女人們,也都讓他們給殺了。除了幾個

    命大沒死的蘇拉雜役,再也沒有活人了。便是那幾個沒死的,也都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快將人抬來!」

    待親衛將那幾個快斷氣的蘇拉雜役抬來,張偉急聲問道:「你們說,這裡是誰的居處?」

    「軍爺……饒命……」

    「誰要你的命了,你快說,說了我命人給你醫治!」

    有一蘇拉傷勢較輕,勉強抬起身上四處一看,卻又因起身動靜過大,忍不住咳了

    半天,方才向張偉答道:「軍爺,這是永福宮,是莊妃的居處。」

    張偉唔了一聲,負手歪頭略想一想,便已知道這莊妃便是他身處之時電視形象美麗聰慧,先是扶幼子福臨即位,以感情籠絡住了一世梟雄多爾袞,後來又保幼孫康熙,在誅鰲拜、平三藩等大事中起到了重大作用,被人尊稱為「兩朝興國太后」的莊妃,大玉兒。

    因向身邊親兵吩咐道:「抬著這幾人,在宮內搜尋一下,看看有沒有莊妃的遺體。」

    莊妃生於一六一三年,十三歲時便從科爾沁部出嫁,嫁給了姑父皇太極,待一六

    四三年皇太極病故,她也不過三十出頭,此時年方十六,若是在張偉的那個時代

    ,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女高中生。

    當時後金為了與蒙古的科爾沁部加強聯盟關係,自努爾哈赤起,整個後金汗國不住的迎娶科部的公主,又將後金的格格下嫁給科部的台吉,這種政治聯姻只是為了政治利益,又哪裡管顧女人的心思。別說是十三歲,便是十一二歲,亦有出巡聯姻的。

    想到此處,又想到家中那美麗聰慧的柳如是,張偉搖一搖頭,終究無法苟同古人的這種做法。

    待搜尋的親兵回來,卻是四處也尋不到莊妃的屍體,便是那宸妃亦是蹤影不見,又得知這姑侄二人昨日曾上西門之外協守,張偉歎一口氣,知道很難再找到這位歷史上呼風喚雨的女生。當下意興蕭索,騎馬離宮而去。

    待第二日天明,整個瀋陽城內已被大索一空,不但是人蹤不見,便是僅餘的一些

    建築亦被漢軍縱火焚燬,那些達官貴人的家產自然也是被搜羅一空。待諸事一定,張偉便命搜尋城外漢民,以防有滿人混跡其中。待搜到正午,不但在五六萬漢人中搜出了千餘滿人,還搜出了李永芳,範文程等漢官降將。

    張偉聽報,自然對範文程這樣的後金國最重要的漢人智囊頗感興趣,當即不顧安排拔營撤離諸事,立刻飛騎奔到。待縱馬行到那一群漢官之前,張偉細細打量當頭的範文程,卻見他比當日張偉出使後金時蒼老許多,不但臉上那皺紋深上幾分,原本中年一頭黑髮,現下卻已是白了一半,見張偉看他,卻是將頭一低,只是不理不睬。

    「這可當真是一日白頭,范大人,別來無恙?」

    他語帶嘲諷,那範文程只是不理,張偉跳下馬來,笑道:「范先生,我敬你是個人才,只要你說一聲願降,隨我回台灣,那麼一切好說。雖然那些包衣奴才不能賞還給你,到底是富貴仍可得啊,你意如何?」

    範文程聽他語意誠摯,這才抬頭答道:「將軍好意,文程心領了。文程以一生員投奔後金天命汗,蒙他不棄,說我是名臣之後,給我綿衣美食,比起大明對我,那是沒有話說。待天聰汗繼位,又以國士待我,委我以國家大事,不曾以漢人輕慢於我。文程又怎忍捨後金而就將軍?那天下人如何看我?文程出城而逃,卻不是想逃生,而是想留此殘生,報效大汗,既然被將軍的部下查出,那什麼也不必說,請將軍賜文程一死便是了。」

    「范先生以小恩而忘大義麼?你的祖先是范仲淹,可是以抵擋外族,牧馬西北而夏人不敢犯邊聞名。先天下之憂而憂,范先生,你的氣宇度量何其小也!」

    範文程苦笑一聲,答道:「孔子說華夷大防,又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將軍,依文程在遼東遼西這麼些年的經歷來看,後金官員也有壞人,貝勒貝子中也有暴夫殘民這徒,不過,比起漢人的皇帝來,我看到是高強許多。我原本是一貢生,在鄉也不會受人欺凌,只是委實看不慣皇帝派了宦官來搜羅百姓家財,弄的無數遼人家破人亡。這樣的皇帝,將軍以為保護他就很有大義麼?」

    輕輕搖頭,自答道:「人生得一知已中矣,大汗乃是一世雄傑,比之天啟崇禎小兒強上百倍。我豈能舍人傑而趨豬狗,大人不必多說,文程便是無君無父之徒了,殺之不足惜!」

    他的話張偉聽來甚是有理,卻只是無法表示贊同,身邊旁聽的漢軍諸將卻都是氣

    憤不已,到不是氣他不保明朝皇帝,只是當時的人宗族觀念甚強,更別說華夷大防,眼見這原本的漢族讀書人振振有詞,非漢人而贊異族,各人都是聽的滿肚皮的火。

    因見張偉不再勸那範文程,劉國軒便道:「大人,何必與這敗類多說,一刀殺了吧?」

    因見張偉歎氣轉身,那劉國軒獰笑一聲,向範文程道:「既然你這麼忠心,就先

    走一步,去地底下服待努兒哈赤吧!」

    說罷拔出腰刀,在那範文程身上一捅,後金一代名臣,就此死去。

    張偉回身一看,心中只覺可惜之極,因見李永芳等降將嚇的全身發抖,看來只要

    一聲招呼,便都會跪地請降,張偉只覺得心中一陣厭惡,又欲殺人以警來者,便

    令道:「將這些搜羅出來的滿人,連同降清的漢人官員將領,盡數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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