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佈陣!兩千神射手入堡,倚堡而射,其餘兵士一字排開,對方人多,咱們等他們來攻!」
萬餘身著青色箭衣,頭戴圓笠帽的辮子兵迅速聽命結陣,黑油油的辮子在奔跑時甩來甩去,兩百多年後,這辮子是愚昧落後的豬尾巴,而在此時,卻是殺戮和力量的向征,明朝降將李成棟只派了幾十個兵丁攻入廣州城,城內幾萬明軍一聽人喊:「辮子兵來啦!」,頓時星散而逃,無有敢抗者,其實李成棟手下,亦不過是投降的明兵罷了。
「額附,咱們用騎兵衝上一陣,殺殺他們的銳氣?」
李永芳瞇眼向遠方敵陣瞧去,卻見這股黑衣敵軍竟然沒有用鐵箱車結陣,心中一喜,便待答應,卻又見敵陣後方塵土飛揚,似乎也有騎兵在後,便搖頭道:「索倫,咱們騎兵中滿人不多,漢兵雖然騎術尚可,射術卻是不行,敵人人數眾多,兩千多騎兵衝將過去,損失太大,若是敵軍的騎兵追殺過來,只怕損傷更大。還是等他們大隊攻來,騎兵直接衝入火槍兵陣為好。」
索倫哼了一聲,頗是為這位漢人額附的膽小不滿,遼東之地,常以一兩千八旗騎兵衝入數萬人的明軍陣勢,皇太極便在瀋陽一戰時,親率三千騎兵,衝入兩萬人的明朝援兵陣中,幾番衝殺,明軍大潰,哪像眼前這位額附爺,膽小如鼠。
他們這邊靜待對面軍隊向前攻擊,料想敵軍人數是已方數倍以上,又是主動上岸攻擊,定然是要主攻,誰料從早晨枯等了一個多時辰,對方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李永芳不知道台北漢軍正在卸下裝備火炮,只道是敵軍膽怯,不敢進攻,心中得意,卻還是打定了敵不動,我不動的想法,他的家底便是這麼多,戰死的多了,包衣奴才少了,家產可也就少的多了。他這般想法,手底下的士兵亦是相同的看法,全軍跟著滿人八旗打多了仗,哪裡將這些明軍看在眼裡,也只道是敵軍膽怯,不敢進攻,人心均都懈怠了,只然仍是排成戰陣,隊形卻是鬆散的很了。低語聊天的,說笑取樂的,打嗝放屁,磨牙呵欠,甚至有那腳氣病犯,扭股糖似的在陣中亂扭的,各人均是懶洋洋的,只是納悶李永芳為甚不主動進攻,一股做氣將這些黑衣軍攆下江去。
待看到對面黑衣軍陣前有兵士將手中小旗猛揮,一隊隊的兵士結成密集縱隊,露出隊列中的空隙,李永芳並各兵這才發現,對方陣中排列了大大小小整整數百門火炮,黑乎乎炮管瞄準了自已這邊,那些炮手已是手持火把,準備點燃火炮引信。李永芳神色大變,委實想不通對方如何有這麼許多的大型火炮,遼東明軍火器裝備全國之最,當年薩爾滸之戰,明軍便使用了不少火炮,只大半是虎蹲炮,大統等小型火炮,威力不過是鳥統的加強罷了,而眼前的這些火炮,卻是只比寧遠綿州城頭的紅衣大炮小上一些,幾百門火炮的粗大炮口對準了已方陣營,想到這些火炮齊射的可怕威力,李永芳額頭上頓時被細汗沁濕,心頭一陣茫然,卻不知道如何是好,此時便是下令撤退,也是絕無可能射過炮擊了。
想到火炮之犀利,心中頓時泛起一陣絕望之感,無奈之下,只得大喊道:「全軍突擊,衝入敵人陣中者生,遲疑不前者,必死!」
一聲令下,上萬辮子兵發出一陣陣衝殺聲,當下也不顧陣形,直接撒開腳步向對面漢軍衝將過來。張偉一聲冷笑,道:「原本可以不露炮陣,直接轟擊,露出來,便是逼你沖,命令,開炮!」
「轟轟轟……」
一顆顆炮彈準確的落在衝鋒而來的辮子軍陣中,在密集炮火的打擊下,李永芳部頓時人仰馬翻,原本便散亂的隊形頓時被轟擊的更加混亂,唯有騎兵速度較快,雖然雖了不少炮彈,仍有大部飛速向前。
冷笑一聲,張偉令道:「每五百人為一橫陣,每三橫陣後設一方陣,分十列縱隊向前突擊!」
整整兩萬人的漢軍開始向前移動,沒有吶喊,亦沒有加快腳步,只有每個橫陣隊尾設五名鼓手,敲著整齊的鼓點,規範著士兵前進的腳步。歷經數次戰事,整個三衛漢軍早已不在是只經過訓練的菜鳥,瀰漫的殺氣和如山一樣沉重靜默的壓力向對面衝來的敵軍壓將過去,面對如此大的壓力,再加上頭頂的炮火,自詡為無敵精銳的辮子兵們,開始覺得此番戰事,只怕是敗多勝少了。
隨著兩軍的接近,開始有稀稀拉拉的弓箭手向漢軍射箭,只是距離太遠,輕飄飄的箭矢根本造不成太大的傷害。而漢軍大隊一直待兩軍接近到三百步時,方由各層軍官下達了射擊的命令。一團團白色的硝煙開始蔓延開來,整個戰場一時間充斥著火藥硫碘那嗆人的氣味,整排的辮子兵如木樁般倒下,身上遍佈彈孔,與記憶中明軍戰法完全不同的炮火打擊,火器兵的主動衝擊,都令原本的明軍士兵不知所措,若不是遼東兵素來悍勇,只怕各人早就轉身而逃了。
「方陣快步向前,以刺刀突刺!」
在前線指揮的周全斌等人,眼見兩軍便要肉搏,雖然身處陣中,也是透過硝煙依稀看到敵人越來越近的臉孔,便下達了方陣以刺刀向前肉搏的命令。
火槍加上刺刀的長度,與遼兵所持的白臘木桿長槍長度大略相等,只是論起心理上的壓力,光晃晃的刺刀卻比短小的鐵刺槍頭要大的多,只是火槍兵以射擊為主,肉搏上卻是比遼兵相差較遠,一時間過萬人撕殺在一起,形成混戰之勢,後排的橫隊槍兵雖然亦是上起了刺刀,開始向前參加肉搏,但一時之間,竟然形成了膠著之勢。
「嘿,遼東兵果然悍勇,剩下七千人不到,居然同我兩萬士兵戰成一團,不落下風。」
聽得張偉讚歎敵手,身後諸將都由不憤之色,張瑞急道:「大人,如此肉搏,對槍兵損害甚大,還是讓飛騎出擊,沖跨敵人吧?」
張偉搖頭道:「不急,你看他們的騎兵雖然也在陣後,只是大隊不亂,並沒有真正陷到我軍陣中。想來是那李永芳想保證騎兵的實力,用來衝擊我軍後陣。不知死活的東西。令萬騎射術向前,他們不是自詡弓馬嫻熟,射術精良麼,讓他們見識一下,我萬騎兵的射術如何!」
「即便如此,這樣肉搏只怕有損火槍兵的銳氣。」
「哼,數量是敵軍的數倍,若還是不成,那將來遇到數量相等,甚或是八旗騎兵怎辦,繳槍投降麼?這樣打上一場,多死幾個人,也是值當的。」
他這般一說,各人自然不好在勸,好在漢軍人數遠過對方,且又都是老兵,到不怕被人打的落荒而逃,反到衝亂了本陣。
眼見漢軍全擊肉搏之術越打越精,每個遼兵稍不小心,便會被三四支刺刀一齊戳中身體,挑向半空,鮮血灑將下來,落在黑衣漢軍頭臉之上,將這些原本就堅韌悍勇的士兵弄的越發如凶魔一般,遼東兵儘管凶悍,卻也只是在與滿人對陣時見過如此強悍的敵手,尋常明軍哪有如此的殺氣?兩軍雖接觸時間不多,在漢軍的打擊之下,遼兵的陣線開始不穩,已是在逐步被逼著後退。
李永芳眼見不是事,又因漢軍本陣被炮火硝煙擋住,卻是看不清後陣有多少人馬,只得將心一橫,叫過索倫來,吩咐道:「索倫,你帶著兩千騎兵,衝擊敵方本陣,若是能將敵軍本陣衝亂,甚至斬殺大將,此戰還有些希望,如若不然,咱們只怕得趕快逃命去了。」
索倫滿臉的血跡汗痕,向他橫了一眼,道:「額附,只有戰死的滿人,沒有逃命的滿人,要麼等著我為你取來敵將首級,要麼,我必定戰死當場。」
說罷打馬帶著騎兵,繞過身前的戰場,狂喊一聲,向著漢軍本陣狂衝而去。這支騎兵隊伍中雖然只有不到兩百的滿人,卻都是個個衝在最前,待逼近漢軍大陣,便各自將身後的弓箭取將下來,橫在胸前,只待接近射程之內,便張弓掩射,以射亂敵軍陣腳,便可直衝而入。
索倫騎在狂奔不止的馬上,心中卻平靜如常,在他眼裡,又豈有抵擋住滿人騎射之威的軍隊,因兩軍纏鬥,漢軍炮火已停了許久,待索倫帶著騎兵奔近,硝煙已漸漸散去,看著黑壓壓的漢軍大陣,索倫咬一咬牙,嗚喝一聲,兩腿借助腰力夾住馬腹,兩手一橫,張弓拉箭,便待向漢軍陣中射去,待弓眩拉滿,他兩指一顫,手一鬆,便將拉的滿滿的箭矢向遠方射了出去,眼見那箭矢如流星般射向前方的敵人,身後的兄弟們顯然亦是在拉弓,索倫獰笑一聲,心道,幾百名滿人射出的箭矢,威力可比你們的火槍大的多了,將你們一個個射出個透心窟窿,便知道厲害了。
他正想的得意,耳邊去傳來嗖的一聲,只覺耳朵邊傳來一陣**辣的刺痛,伸手一摸,卻是一手的鮮血,吐口唾沫,罵道:「蠻子又用火槍!」
卻聽得身後一陣陣的慘叫,正在搭弓拉箭的騎手們一個個翻身落馬,索倫大驚,回頭一看,卻見身後的親兵身上插滿了弓箭,身體斜倒,慢慢栽倒在地上,這親兵跟他多年,雖然近不滿二十,卻是打了很多硬仗的好手,此番莫名其妙死在弓箭之下,索倫心中又急又怒,又是詫異莫名,不知道怎地漢人的射術也突然如此厲害,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也能射到,而且精準之極,一陣陣箭雨飛來,大半都落在身邊的騎手身上,鮮有落空的,不過一會兒空夫,他身邊大半的部下均是中箭落馬,心膽俱寒之下,忍不住發一聲喊,叫道:「有鬼,大夥兒快撤!」,撥馬向後,便待落荒而逃,卻突然覺得背心一涼,低頭一看,卻見箭頭自胸後而入,直入胸前,他抖著手便待將箭桿折斷,卻又覺得背後傳來一陣陣的麻痛,顯是又有幾支箭矢射中了他,眼前一黑,便向馬下栽去,只是在失去意識前,卻怎地也想不通敵方哪來這麼多射術精妙的射手。
眼見敵方只有稀稀拉拉不到一千的騎兵逃回,肉搏的步兵已是不住的後退,士氣已低到不足以抵擋漢軍前行,張偉扭頭向張瑞笑道:「讓飛騎出擊,斬殺敵人,記得,除了騎兵,敵人的步兵別漏走了一個人!」
「是!大人只管放心,日本一戰敵人是我幾十倍,尚且吃不住我飛騎衝殺,這麼幾千敵兵,跑了一個,也不算我的功勞!」
說罷振臂一呼,道:「兒郎們,立功得爵的機會來了,都給我衝啊!」
馬蹄聲得得響起,踏出一陣陣煙塵,三千飛騎一齊向前狂奔,向不遠處的戰場沖
去。那遼兵原本便是吃不住勁,眼見得已方騎兵慘敗而回,根本不回戰場,直接
落荒而逃,那主官李永芳早看出情形不對,早帶著百餘親兵家丁逃之夭夭,將軍們都溜之大吉,兵士們卻如何肯戰,眼見敵人騎兵飛奔而來,各人均是心膽欲裂,也不顧眼前敵人刺刀晃動,扔下手中武器,調轉身體向後跑去,那跑的慢的,不待騎兵殺到,便被追擊的槍兵一刀戳死,待騎兵殺到,卻是不急著追殺眼前的敵人,只是繞了一大圈,又跑到逃敵身前,擋住去路,方才開始舉刀斬殺。
那些敗兵前逃無路,後退無門,各人臉如死灰,有舉槍相抗的,又哪是生力騎兵的對手,幾刀下來,便成了刀下之鬼,那見機快的,立時跪倒在地,墾請受降。
張瑞衝殺一陣,只殺了不到一千的敵兵,卻有三千餘敵跪成一團,口中連稱饒命不提,心中不悅,怒道:「不是說遼東將勇猛敢戰,怎地如何膿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