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敵方騎兵撕開防線後一直前突,張偉便知自已沒有猜錯,急忙下令身後的兩千神策軍向炮兵陣地移動,又因張鼐的金吾衛防線所受壓力較小,又急調金吾軍兩千奔援。
那兩千神策軍士原本便做為保護火炮而排陣於後方,張偉命令一下,便立時奔赴設在身後的炮兵陣地,面對日騎奔襲而來的方向以五百人一陣列隊,以專門對付騎兵的步兵方陣待敵,四個方陣組成了四個四面向外的刺刀從,嚴嚴實實的擋在不遠處衝擊而來的敵騎面前。因方陣需要面對強大騎兵的壓力,故而被選中保護炮陣的兩千神策兵士大半是最初的鎮遠軍老兵,這樣才對在敵騎將自已團團圍住時保持戰意與鬥意,若是四面方陣只要有一面堅持不住先跨下來,整個方陣必將被敵騎輕鬆突破,造成慘重的不對稱損失。
由於面對騎兵的高速,所有神策士兵一槍未發,直接在優勢騎兵布下了兩千支由火槍及刺刀組成的近兩米長的刺刀從,神原康勝原本未將對方留在後方的這點軍隊放在眼裡,在他看來,相等數量的步兵也休息抵擋他的騎兵衝擊,更別提對方顯然沒有在後方留下大股的部隊,這樣,沒有任何防護的炮兵部隊,必然一個個慘死在他刀下。
正當他帶著部下舉旗不定之際,急調而來的兩千金吾槍兵卻已在神策刀陣後列好了橫隊,開始舉槍瞄準射擊。砰砰的槍響驚醒了神原康勝,眼見自已的屬下沒有接戰便一個個被火槍擊倒倒地,憤怒之極的神原康勝令道:「向前衝吧!雖然會面臨可怕的死傷,可是勝利就在眼前了!」
無論如何,他也不能接受優勢騎兵不衝鋒就被幾千火槍兵攆走的事實,可他唯獨忘了織田信長用障礙物擋路,以落後的火繩槍擊敗武田騎兵的事實,於是,雖然手下的騎兵與戰馬都對那一片片刺刀從心懷恐懼,孤擲一注的神原康勝仍下達了衝擊的命令。既沒有成建制的槍騎兵,也沒有後世歐洲人對付步槍方陣的經驗,更沒有適合騎兵做戰的隊形,近七千騎兵就在火槍兵不斷的射擊下,向眼前刺眼晃目的刺刀從衝上過去。
第一波接近的騎兵雖然揮刀狂舞,卻根本靠不到方陣內神策軍士的邊,疾衝而擊的戰馬連同騎士,直接被刺刀刺倒在地,或是被慣性拋上了天空,直接落在了刺刀從中,整個人身被刺刀捅穿,掛在半空。這樣的強攻雖然可以突破刺刀方陣的第一層,可是亦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隨之而來的卻是一直排到五層的方陣等待前衝的騎兵,初始的銳氣很快喪失,縱然神原康勝一直督促部下前衝,各級大將也拚命呼喊鼓氣,可是眼前就是明晃晃的刺刀,耳邊是火槍不停開火的砰砰聲響,長途奔襲撕破敵軍防線後的勇氣已然喪失殆盡,剩下的,便是如何逃脫這可怕的戰場吧。
與此同時,張偉的火炮部隊卻一直沒有停止過射擊,霰彈已近在激烈的轟擊中迅速消耗乾淨,又換上了普通的開花彈與實心彈一直不停的向前方的日軍步兵陣中猛射,縱然敵方騎兵近在咫尺,心裡明白斷然不能讓敵大隊步兵突破防線的朱鴻儒只是不理,命屬下軍官安撫好炮手的情緒,無視身邊神策、金吾兩軍與敵方騎兵的生死搏鬥,只顧著不停的向敵步軍發炮。他這般穩妥堅毅的表現,自然讓張偉全盤看在眼裡,原本擔心炮陣會因敵騎襲擾而混亂不堪,失去對敵步兵的威壓打擊,現下在朱鴻儒的指揮下,炮彈仍是不停的傾洩在大股的日軍陣營中,不停的奪去日軍步兵的生命。戰鬥從中午打起,眼看已是黃昏時分,日軍不但沒有突破防線,反而不斷的被炮火逼的後退不止,武士的勇氣和戰意在不停的炮火打擊下,已然接近崩潰邊緣。
「家督大人,咱們後撤吧?」
面對不停的火槍射擊,加上難以突破的刺刀方陣,神原康勝身邊不停的有人勸他後退,「是啊,這樣打下去,我們會全軍覆沒的,還是後退保存實力,以圖再戰吧!」
「混蛋!你們回頭看看,剛剛我們衝進來的敵陣已經又再度合圍,而我方步兵給對方的壓力越來越小,我們現在回頭,那些豎起長槍的敵人必然放槍追殺,待我們衝到剛剛的敵陣前,你當他們還會那麼輕鬆的放我們出陣嗎?」
神原康勝雖是如此回答,心中卻是在急速思索著突圍之策,原路而返是不可行了,只能先向右突圍,往長崎城方向而逃,至於下一步是不是能突破敵軍的封鎖,也只能見步行步了。看著畏縮不敢硬衝,只是向征性的在敵軍方陣前縱馬來回奔馳的部下,神原康勝怒從心起,心知再拖下去整個部隊必然將四散而潰,只得恨恨下令道:「全體突圍,向長崎方向突圍!」
說罷自已搶先調轉馬頭,雙腿用力一夾馬腹,向左面長崎城方向縱馬逃逸。他搶先一逃,整支隊伍頓時大亂,屬下各騎皆是不管身邊戰友死活,拚命調頭向長崎方向逃竄,神策方陣的士兵眼見對方陣勢大亂,所有的騎兵皆是不顧擁擠與身後的槍擊,甚至將手中的武器拋卻,以方便縱騎逃跑。當即便有都尉校尉指揮,散開陣型,放下長槍,開始裝藥射擊,日騎雖然拚命奔跑,但是因隊形混亂,甚至有自已人被擠踏而死,一時半會卻又能逃的多遠?於是只聽得身後槍聲大響,顯是適才列陣的敵兵開始舉槍射擊,眾騎兵皆是心膽欲裂,拼了命的向前逃竄,那手中有刀的,甚至就向眼前擋路的戰友劈去,種種混亂模樣,當真是不堪之極。在留下近千匹戰馬與兩千餘具屍體後,剩下的四五千殘餘騎兵終於成功逃脫,踏出的一股股煙塵慢慢消失在遠方,這支對此戰危脅最大的軍隊就此絕跡於戰場。
德川秀忠立於遠方的土坡之上,親眼目睹神原康勝帶隊而逃,心中湧起一陣陣的絕望之感,恨恨的向身邊侍立的家老大臣道:「神原康勝比起他的父親,簡直是豬!他不配做德川家的家督!就算他逃命成功,我也要令他切腹!」
本多忠政早已回到他身邊,聽他侮辱康勝,心中卻是興奮的很,雖然他的步兵亦是全無建樹,不過總好過神原康勝落荒而逃,只是眼前局勢,到也容不得他幸災樂禍,急忙向德川秀忠道:「將軍,不可以再拖下去了!前方士兵的士氣早已消彌怠盡,騎兵又以逃竄,此戰我們必敗,還是快點下令您的本陣上前掩護,令前方的士兵從容後退,不然的話,我擔心敵人反攻,我們會由失敗便成大潰敗!」
德川秀忠又狠狠向前看了半響,方點頭道:「你說的沒錯,我現在就令我的本陣上前,你去指揮前面的士兵後撤吧。」
以手加額,慶幸道:「若是敵軍也有萬餘騎兵,只怕我們沒有機會回到江戶了。」
此時太陽已慢慢落下,暮色降臨,這一片大地行將被黑暗籠罩,只是那火槍擊發時的紅色亮點,以及大炮沉悶擊發時猛然的紅光一閃,提醒人這場激烈的大戰仍未結束。
德川秀忠本陣的一萬人在各侍大將的指揮下,緩慢的向前移動,以期穩固防線,掩護前面奮戰半天的將士,各人均知此戰已敗,來日亦無法突破敵軍的強大火力,仗,是無法打下去了,日本該當如何避免千年以來沒有過的奇恥大辱?
「啊……呀賣爹……」
張瑞狠狠將發出淒慘叫聲的倭人一刀劈成兩半,他手中的斬馬刀雖不如日本倭刀那般鋒利,但是刀身較直,刀背比倭刀厚實,鋒刃又仿了倭刀形狀,便於劈砍,亦可平端直刺,接到張偉出擊的命令後,蓄勢待發半日的飛騎將士從金吾將士身後的小樹林內奔出,馬尾上綁上了樹枝後,這支奔馳向前的騎兵聲勢絕不下於適才的日本騎兵。而千中挑一的勇力之士方能充做飛騎,論起精銳,卻又比適才的日騎強上許多。眼見對方騎兵逞威,張瑞急的兩眼充血,只是沒有接到張偉命令,他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出動,只得不停的派遣使者向張偉求戰,卻一次又一次的被拒絕。他自是不知,張偉決心以步兵方陣抵擋敵騎,亦不會令張瑞這支鐵錘去追擊那支完全喪失戰力的騎兵,好鋼要使在刀刃上,眼見敵人行將撤退,所有參於攻擊的日軍步兵已是強弩之末,不藉機將其擊潰,卻待何時?
張偉的殺手,自然也是騎兵,只是他使用的時機與方式,卻比德川秀忠高明的多,一千多騎兵排成兩排,以整個覆蓋了數里長度的寬大正面向疲敝不堪的敵軍步兵發起了直接的強攻,前排的五百騎使用長達兩米五的重矛,是為槍騎兵,距離五十米時,將馬速提到最高,放下長矛,以平端的方式向前衝刺,前排的日軍原本還打算抵擋,卻無一不被可怕的長矛刺穿挑起,一次衝撞後,槍騎又放下長矛,舉刀劈砍,那些疲累不堪的日軍步兵卻如何能抵擋的住?當真是刀下無一合之敵,整個日軍陣線在張瑞飛騎的衝擊下迅速崩潰,只不過幾分鐘時間,原本還是進攻態式的日軍大隊全數後退,不但本身沒有任何的抵抗隊形,還把後續上來掩護撤退的將軍本部衝亂。冷兵器戰爭時,只要一方形成潰敗,在沒有優秀的下層職業軍官及先進的組織體系前,任何人都無法挽救一潰千里的頹勢。
「將軍,請快點撤退吧,把軍隊收攏集結,或是重新徵召,我們還有再戰的機會!」
「是的,快點離開戰場吧,敗兵很快會把我們淹滅,到時候想從容退走是不可能的了!」
「將軍!」
無數的家老大將含淚跪下,力勸神情呆滯的德川秀忠趕快後退,原本還以為對方沒有騎兵的德川簡直無法接受對面突然衝出一支強大騎兵的現實,眼見幾里外的部下被對方砍瓜切菜般的殺死,眼見自已的部下沒有任何人試圖反抗,各自都撅著屁股拚命逃竄,哪怕是對方的長刀砍來,也只是閉目待死,德川秀忠身為幕府將軍,是天皇任命的全日本軍隊的最高指揮官,這一刻此情此景看在眼中,卻如何不感到深深的恥辱……
「走吧,將軍!」
勸告的聲音彷彿遠在天邊,卻又是那麼響亮,不容他忽視,只得從內心深處長歎口氣,向諸人道:「走吧!以全日本之力,不是那麼容易被征服的。回去之後,便要下令諸藩總動員,我到要看看,他們這幾萬人,如何征服全日本!」
說罷連忙縱騎向後方搶先而去,他若再逃的慢些,先別提全日本,只怕眼前連同這位將軍在內,幕府所有的精英便要先喪身於此了。
張瑞帶頭飛騎來回衝殺了數十次,縱深三四十里的路程,到處都是被飛騎斬殺的日軍殘屍,自相擠踏而死的,奔逃向前又被飛騎攆回,被追擊而至的槍兵擊斃的,一路上死屍與降兵不絕於途,直至第二天天明,張偉下令各軍回營休整,一萬餘降兵無法安置,盡數被張偉下令槍殺,那遍野的屍體自然也無人去管,好在已是暮秋時分,天氣轉涼,到不必擔心屍體腐爛引發瘟疫。
長崎決戰十五日後,幕府終於低頭,面對張偉虛張聲勢的對中國地區的試探攻擊,所有的日本大名甚至天皇亦派人知會幕府,一定要盡快結束這場丟臉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