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設官學,資助貧苦無依人家的孩童上學唸書,這原也沒錯。不過這學中教的卻只是些史書,詩經,唐詩宋詞,這學了卻有何用?當今科舉考的四書五經,你全然不顧!」
「這當真是笑話!這些小孩全是貧苦人家,若是沒有我資助,將來一個大字也不識,我令人教一些史記,漢書,左右不過是讓孩子們知道咱們中華的歷史,將來不致忘本,教詩詞歌賦,不過是讓孩子陶冶情操,將來不致只知稻梁,不識風月。還有,縱然我令人教四書五經,他們又有錢去應考麼,我又准他們去應考麼,難不成我培養人材,是去為大明效力!」
「可是人家父母到底想讓孩子有個正途出身,這些人自已苦了一生,總指望兒孫輩不繼續土裡刨食。志華,你是好意,但咱們畢竟還是大明子民,大夥兒想讓孩子去應試,求個功名,也是沒錯。」
「我看他們純是放屁!若是沒有我,這些小孩終日裡追雞打狗,又識得什麼字了?現下我好心反成了惡意,這人心,當真是永無滿足之日!」
「好,這且不提,你讓男孩去識些字也罷了,何故要強迫女孩兒也去讀書識字。還有事沒事跑去鼓動她們不要纏足?你可知你此舉令多少人不滿麼。陳復甫的父親原本也說這台灣諸事都好,但你自從讓女孩入學,他老人家一氣之下,再也不去教書。後來男女分班,我又再三相勸,打了圓場,他這才又回心轉意。你這樣做,有違聖人經傳,大逆綱常,我,我也是看不慣!」
「哈!何廷斌,原來你也跟著人反我。」
「張志華,你不要血口噴人,我何斌行的正,坐的直,平日裡幫襯你受了多少冤枉氣,你現在竟然敢如此說我?」
兩人如半雞一般互瞪了良久,張偉方退讓道:「廷斌兄,你繼續說吧,我不急就是了。」
何斌恨道:「志華,我何嘗不知道你是好意,這女子纏足諸多痛苦,難道我又不懂麼。只是自南唐以來,中國女子纏足已久,你想憑一已之力改變,除非人有非議你便殺人,不然的話,你休想改變。」
何斌頓了一頓,又道:「還有,你上次倡議要辦什麼報紙,你也不想想,這識字的才有幾人,大多是四書五經看多了的,腦子都迂腐不堪,你讓他們寫字登報,給那市井小民看,這如何使得?那些愚民村婦,到是對這些家長裡短,事事非非感興趣,可他們一百人裡未必有一個識字的,你讓誰看?至於你其它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比如什麼股份,銀行,公司,這些玩藝大多聞所未聞。就說那股票,咱們做生意,也一樣立憑據,分股份,何苦要發行什麼股票?那些小民,手頭有幾個錢,買股票也不過是想投機,你要想集資,還是得靠錢莊!志華,何苦呢,咱們現下不是發展的很好,不要急著把你從海外學到的東西全數用上,又傷神,又勞民,何必,何苦!」
張偉恨道:「廷斌,你這便是在翻舊賬了吧。你剛剛說的,我只是隨口提提罷了,我也知道現在辦這些太早,只是想讓大伙知道罷了。何必抓著不放呢。」
又向何斌道:「今天來找你,就是聽說外面情形有些不穩,好多人看我不順眼,彼想取而代之麼?」
何斌苦笑道:「我今天火大,正是為此。那些個家族長老今日宴請我,我當有什麼好事,卻原來是把我請去倒苦水來著。說什麼你花樣太多,昨兒個又不容分說,強令眾人掃街,大傢伙累了一天了,你也不體諒。又把前話重提,好生埋怨了一氣。這也罷了,還有幾個族長拉著我,說你比我年輕,辦事毛燥,問我能不能讓你少管民政的事,把這一攤交給我得了。言下之意,就是勸我奪你的權。」
張偉聽到此處,不怒反笑,向何斌笑道:「原來這些不知死的貨真想造反,也好,我便派兵將他們盡數抓了,看是鋼刀硬,還是他們的脖子硬。」
說罷,便要起身安排人去拿人,何斌卻將張偉一把拉住,沉聲道:「志華,你又要魯莽了。咱們台灣十餘萬人,你知道最大的幾個姓是哪幾個?」
張偉楞道:「這我如何得知?」
「咱們福建的大姓,不外是林、黃、蔡、鄭幾姓,今日宴請我的,正是這幾姓中大家族的族長,他們雖不致於一呼百應,抗拒官府,但你若是悍然捕殺了他,只怕在這台灣將會人心盡失!」
張偉疑道:「我給他們田土,房屋,農具,他們肯會為了一些老頭與我翻臉?」
何斌歎道:「志華,你自海外歸來,不知道咱們中國之人不會為什麼朝廷、大義與人拚命,到是身邊的田地財產,才是最重要的。除此之外,便是血親。別看你給了大傢伙這些活命的東西,若是開罪了血親,就算不致有人造反,但暗中罵你也是免不了的,反正他們翻不起浪來,你又何苦一定要殺人。」
張偉想起早上自已還以宗親之義部置張鼐三人做自已的耳目,想到這三人若是自已親兄弟,哪怕是堂兄弟,只怕自已對他們的信任,還要在何斌施琅之上吧。想到自已還腹誹過鄭芝龍只信鄭氏家族的人,現下又是如此,當真是教人哭笑不得。
心中暗想:「日後斷不可讓這些陳腐落後的思維影響了自已。這些族長現下殺不得,老子暗中也要挑起他們內鬥,一批批的逮,一批批的殺,若是不破壞這些最落後的宗族勢力,還談何中興中華?」